第25章 【一更】 我不納妾
翌日一早, 傅宏浚便帶着冬兒往刑部去了一趟。
只是刑部尚書卻恰巧告假于家修養,只有刑部侍郎在堂上與他不停打官腔,可傅宏浚略問幾句卷宗之事, 那侍郎便作出一副耳朵聽不大清的模樣, 直把傅宏浚給氣了個仰倒。
苦問無果後,傅宏浚方才帶着一肚子氣出了刑部,他入官場不過兩年的時間, 做事查案仍憑着一腔孤勇意氣,那些圓滑的官腔機鋒他是一點子都沒學會。
“他不肯說, 瞧他那搖頭晃腦的樣子,我還以為他要一頭栽在我面前呢。”傅宏浚站在刑部大門口,一臉憤懑地對冬兒說道。
冬兒也氣憤不已,不是他愛針砭時弊,如今除了天子腳下的京城,哪個地方不是名不聊生、水深火熱?除了崇明帝偏聽偏信以外, 便是朝堂上的官員都互相包庇、混吃等死不做實事的緣故。
世子接手稅銀案後,明裏暗地被針對刁難過多少次?
這做戲般的盛世“清明”下, 只有世子要揭開那朝堂外的遮羞布, 将這世道的不平露給陛下看, 只是這一路上的艱難險阻也着實太多了些。
“爺,難道沈家的案子就這麽不了了之了?”冬兒說到這,臉上的神色也頗為難看, 他只嘆道:“表小姐着實可憐了些,全家都葬身火海,只剩她一人活着,明知道這案另有隐情,卻也尋不出那幕後兇手出來。”
傅宏浚聽了這話, 額上青筋突起,心內洶湧的怒意不斷上湧,他沉思了半晌,才說道:“去舅舅府上。”
冬兒立馬噤聲,只将未說完的話皆咽入了嘴裏,他知道世子爺因丹雪一事對安平侯夫人頗有微詞,可白大小姐說不準就是要嫁給世子做正妻的,都是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的血親,世子再有不忿又能如何呢?
哪怕看在先夫人的面上,世子爺也不會與安平侯府交惡。
冬兒審時度勢,略思量了一會兒,便笑着對傅宏浚說道:“爺,那丹雪一事,興許舅夫人也是受了她的蒙騙。”
傅宏浚便觑了他一眼,只道:“這是自然,難道舅母還能與稅銀案有什麽牽扯不成?我不過是去問問那丹雪的來歷。”
冬兒聞言便也不再說些什麽,只跟在傅宏浚身後往安平侯府而去。
黃氏這日正帶着白山晴在正堂裏操管家事,如今白山晴也大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出門,那鎮國公府如此大的門戶,她總要有幾分管家的本事才是。
至于那沈氏,不過是個生不出孩子的續弦罷了,如今鎮國公也寵愛上了別的妾室,待晴兒過本,她有的是手段讓那沈氏交出管家權來。
思及此,黃氏心滿意足的一笑,可回頭一望,卻見被她寄予衆望的白山晴正在對着賬本發呆,她立刻恨鐵不成鋼地罵道:“叫你看賬本,你又在發什麽呆?”
白山晴被罵的一愣,随後便心不甘情不願地摩挲起了算盤,她自然也是明白管家之事的重要性,可是她當真瞧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就頭疼啊。
大家閨秀要端莊賢淑還不夠,婚後還要孝敬公婆、侍奉夫君、更要算這些令人頭疼的賬目,白山晴心內當真是不悅的很。
還是做男子好,每日點卯上個朝,打個瞌睡便下朝了,家裏有妻妾環伺,仆人伺候,想去哪兒吃喝玩樂都不會有人阻攔。
黃氏見白山晴如此不得勁,便也有些後悔自己太嚴厲了些,她便笑道:“苦着臉做什麽?等你嫁給了浚兒,做了傅家的宗婦,這樣的事每日都得做呢。”
白山晴聽了這話才露出了一絲笑影,若是能嫁給表哥為妻,便是每日做這些活計,她也樂此不疲。
思及此,白山晴才興致勃勃地操起算盤來,黃氏便也指點了她一番馭下的要領,說話間,卻見一個小丫鬟匆匆入了正堂。
黃氏眼也沒擡,只漫不經心地問道:“什麽事?”
“夫人,世子爺在門外候着呢。”
黃氏微愣,随後便揚聲笑了起來,只略帶促狹地瞧了一眼白山晴,揶揄道:“你家表哥來了,還不去快回去換件漂亮的衣服?”
白山晴自是喜笑顏開地站了起來,臉上的甜美笑容從小丫鬟開口禀報後便一直沒落下來後,她便帶着自己的貼身丫鬟往後院急匆匆地走去。
倒惹的黃氏抱怨了一句,只道:“這丫頭,一聽她表哥來了,就高興成這幅樣子,連我這個親娘都沒得過她這種笑臉呢。”
一旁的丫鬟連忙笑着進言道:“姑娘這是心直呢,況且姑娘和世子爺是青梅竹馬的情分,自然與別人不同。”
黃氏哪裏是真的抱怨,與丫鬟們調笑了一番白山晴後,她便讓小丫鬟們将傅宏浚請進正堂來。
傅宏浚今日只着一身仙鶴紋樣錦袍,行動間玉錦衣帶飄曳如風,他本就身姿挺秀,如今日頭映襯下更顯得他俊美無暇。
他見了黃氏,便俯身下拜道:“見過舅母。”
這話說完後,黃氏只眯起眼極為滿意地将傅宏浚叫了起來,又笑道:“今兒怎麽有空往舅母這兒來了?”
傅宏浚但笑不語,只說道:“浚兒叨擾舅母了,舅母前些日子可是送了個丫鬟到我府上?”
黃氏卻沒想到傅宏浚會将話題撇到那丹雪身上,這丹雪雖是她親自送去鎮國公府上的,可她不過是個暖床玩意兒罷了,黃氏最怕的就是這丫鬟會讓傅宏浚動了真情,沒将那沈宜荏踩下去便罷了,反倒橫插在山晴和宏浚之間。
是以黃氏的臉色便立即耷拉了下來,方才的喜悅一掃而空,她只瞪了一眼傅宏浚,便道:“你問那丫鬟做什麽?我可聽說你将她留在自己院裏了。”
“舅母,您可知道那丫鬟的籍貫?家中可有父母親人?”傅宏浚連忙追問道。
黃氏聽了這話,臉上的厭色愈加明顯,她便冷哼一聲,倨傲萬分地說道:“不過是個燒火丫頭罷了,你要問她的籍貫做什麽?”
說完這話,黃氏忽而想到了什麽,她便勃然大怒道:“莫非你是要給她擡籍?那是個被宮裏趕出來的刺頭,如何能做良妾?”
傅宏浚一臉無奈地盯着黃氏看了半晌,心下語塞,沉思了良久才說道:“舅母,我并非要納她做妾。”
黃氏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不少,她只倔着臉問道:“舅母也不是不讓你納妾,你母親走的早,這些事你那繼母肯定不會與你多說,成婚前納妾有損你的名聲。”
傅宏浚卻沒想到黃氏會将話題扯到納妾一時之上,他如今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既然他已經有了心悅的女子,便絕不會再納妾。
“舅母放心,宏浚省得,不管成婚前還是成婚後,我都不會納妾。”傅宏浚恭聲道。
黃氏聽了這話險些便要從椅子上立起來,她最大的心病不就是自己女兒的歸屬問題?鎮國公府的門第比她們安平侯府好上不少,況且山晴嫁過去,頂上還有個繼母沈氏壓着。
繼母也是母,若是山晴嫁過去後與沈氏不對付,外人只會覺得山晴不孝,黃氏早已在心裏設想過沈氏會如何刁難山晴——少說也得塞幾個良妾去宏浚房裏吧。
只是傅宏浚卻說他絕不會納妾,不管這話是真是假,黃氏的心裏都熨帖了不少。
“你這樣說,舅母就放心了。”黃氏笑道。
傅宏浚便繼續追問道:“舅母,那個丹雪?”
黃氏這才有心思與傅宏浚說一說那丹雪的來歷,只聽她笑道:“那是從宮裏出來的,聽說被個主子看上了,那丫頭心氣高,便不想做個沒名沒分的妾,前頭陛下不是病了嗎?後來痊愈了以後就把一批年歲大了的宮女放了出來,那丹雪就是這樣出宮的。”
“正巧我們府上缺人手,舅母想着宮裏出來的總比外頭買來的要好,便高價将她買了過來。”黃氏侃侃而談道。
傅宏浚了然,這丹雪果然是從宮裏出來的,這來歷頗有些門道,他便接着問道:“那舅母可知她在京城裏有無親眷?”
黃氏如何會在意一個丫鬟有無親人,她只擺擺手道:“那丫鬟平素在府裏也不怎麽愛說話,有無親眷我倒是不知道,因她來歷很是有些不清不楚,所以我只将她放在大廚房伺候。”
傅宏浚嘆了口氣,既然舅母如此說,那麽他也再問不出什麽丹雪的消息來了,他便對黃氏躬身道謝道:“多謝舅母。”
黃氏看他一副問完了話似要離去的樣子,便不虞道:“這是怎麽了?問完了話就要走了?”
這話一出,黃氏才覺得今日的傅宏浚相比往日很是有些奇怪,不僅對自己不夠親密,行動間還十分生疏。
“我家中還有些要事,就不多打擾舅母了。”傅宏浚果然溫聲回道。
黃氏的臉色便有些不大好看,她只板着臉說道:“既如此,舅母便也不多留你,只是晴兒聽說你要來,可開心的不得了,如今正在趕來的路上呢,你略等一等吧。”
身旁的貼身丫鬟皆聽得膽戰心驚,只在心內忖度道:夫人待世子爺可當真是不講情面的很,便是對兒子也沒有這樣直言不諱的。
傅宏浚尊敬黃氏,多半是因為生母黃氏的緣故,早些年白氏還卧病在榻時,黃氏可沒少去鎮國公府安慰看顧白氏。
因這這層緣故在,鎮國公世子便對黃氏無比尊重,而黃氏也似是得意忘了形,待傅宏浚俨然如自家女婿一般插手諸多,再多的情分也有消磨的一天。
只是黃氏是個剛愎自用的性子,那幾個貼身丫鬟便也不敢多做勸導。
傅宏浚聽了這話,正要好生與黃氏說說白山晴一事時,卻聽得外間傳來一聲嬌俏又清麗的女聲。
“表哥,山晴可好久沒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