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剛來數天之後便要外出征戰抵禦外族入侵,但無珞還是将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恐怕這也是師方的囑咐吧。

上行下效,下人們看到主子對他如此恭敬,當然也不敢有所怠慢。

但他們款待得越是周到,無珞對他越是恭敬,緋衣就越是覺得不自然,臉上的笑容快要僵硬了,胸中積聚着的悶氣卻是無處發洩。

他只能坐在那張椅子上,間或被推到庭院中呼吸一下燥熱的空氣,就像現在一樣。

今天的陽光實在太刺眼了,悶熱的氣息在胸中翻湧,他又開始感到陣陣昏眩。

“臭小子,不是叫你到城外等着接我嗎?那麽久,跑到哪野去了?”

“老頭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是你教的麽?”

外面傳來一陣吵吵嚷嚷,聽聲音,應該是月師方跟月無珞回來了。

“那你得看時候啊!你知道你害我在大太陽底下傻站了多久嗎?!”

“要說等得久,我才等得久呢!打那群蠻子而已,居然要拖一個月?!”

“臭小子,你懂個屁!臨陣對敵的事,你這個窩在家裏睡大覺的家夥少來插嘴!”

“什麽‘少來插嘴’?老頭子,別忘了上次打獵時你還是我的手下敗将!”

“臭小子,你就淨會翻這種陳年老帳!就沒點新鮮的?!”

“老……”無珞正要反駁,但突然很自覺地收了聲——他看到緋衣正看着他們兩個。

原來他們兩個邊走邊吵,不知不覺已經吵到緋衣跟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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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師方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呃……讓你看笑話了……吵得興起,都忘了家裏還有客人。”

也許是未曾見過這種陣勢,緋衣愣了一會兒才笑着答道:“怎麽會呢?妨礙到你們,抱歉的該是我才對。”

月師方将緋衣仔細端詳一番,說:“子矜,你的氣色變差了。”

他用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語道:“怎麽會呢?這樣地靜心療養應該會轉好才是……”

最後,他的目光停在兒子無珞身上:“是不是你在偷懶?”

“喂,老頭子你……”無珞不服氣,習慣性地正要争辯。

“不要冤枉無珞,”緋衣這時笑着插口道:“我可以作證。”

“不行,”月師方說:“改天還是找宮裏的太醫給你看看好了。”

“咳,我說‘父親’啊,”無珞顯然對這個稱呼并不習慣:“你回來之後,甲胄還沒解呢。”言下之意,是在提醒:這是失禮了。

“哦,我又忘了。”月師方笑道:“不着急,待會兒吃晚飯的時候,我們還可以慢慢敘舊。”

緋衣微笑着點了點頭,于是便又看着月師方和無珞這兩父子邊走又邊開始指手劃腳、不知疲倦地鬥起嘴來。

這種吵鬧的場景,多多少少有些兒熟悉呢。

師方的精神也總是那麽好。

只是……

緋衣不着痕跡地一笑,羽睫垂下,只看着膝上的雙手。

修長潔白的手指原本是交叉着,然後又慢慢分開,輕輕摩挲着衣袍上的繡花。

衣上花,盡管描畫得再好,終究已經失去了鮮活的生命。

當歲月只遺下僅供追憶的痕跡時,心已經石化,逐漸被沙漠上的勁風研磨成灰。

***

此地骥良國的都城,凜桃城。

骥良國處于西漠中央。不同于中原與魔域的人魔對立,雜居在骥良國中的人與魔卻能和睦相處,共同為共有的國家而出力,也共同為各自的生活而耕耘。

這種融洽、包容的氛圍吸引了來自各地的商賈、藝人,也吸引了許多前來游歷的年輕人。

緋?子矜就是其中之一。

“我說子矜啊,”月師方說:“你家那兩個弟妹尚未成年,你父親又總是忙于朝政,他又怎麽肯放你出來四處玩呢?”

子矜與師方所在的兩家世代交好,加上兩人又是自小感情就不錯的好友,所以子矜這次到骥良國來,月師方理所當然是要作為向導,一盡地主之誼的。

“我不是來玩的。”子矜正色道:“父親年紀已經不小了,身為長子,家主的責任遲早都要擔負起,早些出來歷練總比晚些要好。”

“唉……”月師方很感慨似的嘆了一聲:“假如我有你一半懂事,那我家老頭大概就更能延年益壽了。”

子矜聞言後沒有說話,只盯着月師方看了又看,仿佛不認識他這個人。

“怎麽了?”月師方問到。

“沒什麽,”子矜看了看天:“今天太陽會從東邊下山。”

“喂,我怎麽說也是從小看着你長大的長輩耶,你說話就不能好歹給我點面子嗎?!”

“要注意說話的人是你吧?我父親跟你父親也只是平輩論交,你什麽時候變成我‘長輩’了?”

“但我真的是比你大嘛……”月師方還是不服氣地小聲嘀咕着,委屈得幾乎要蹲在牆角畫圈。

子矜只得無奈地笑了笑:月師方雖然在年歲上确實比自己大上不少,但很多時候舉動卻跟小孩子一般無二。

“老實說,有時候我還真懷疑你們國家的選拔制度。”子矜不無感嘆地說。

“怎麽說?”月師方不禁好奇。

“像你這樣的人怎麽還能當得上将軍……”

“喂,我好歹也是國中數一數二的勇士,難道就那麽多缺點讓你數落嗎?!”

“想不被人數落自己就該争氣點!”

“我現在到底哪點不争氣了?!”

兩人就這樣一邊吵鬧一邊就穿過了大半個城。

“慢着,”子矜左右看看,覺得情形有點不對:“你到底要帶我到哪裏?”

“秦風樓。”月師方不假思索地說:“那裏的煙熏鴨不錯。”

“又是吃?!”子矜不禁從驚愕轉為憤怒:“前天帶我去喝牛骨湯,昨天帶我去吃紅燒魚,今天又要帶我去吃煙熏鴨!我是來見識歷練的,不是來打牙祭的!”

“哎,別忙生氣嘛,見識一下凜桃城的美食也是見識啊。”月師方用一付教訓的口吻說:“吃更多東西是為了走更遠的路,聽我這個過來人的話準沒錯。”

說完,不由分說就把子矜拽進了旁邊的一家酒樓。

這是一家氣派頗大的酒樓。

西漠中的酒樓似乎都有這樣的特色:裝飾上并不刻意求工、精美絕倫,但一般都非常寬敞明亮,讓人豪氣陡生而不覺拘束。

但不知為何,今天這酒樓裏卻顯得有點擁擠了。

樓下的座位已經客滿,月師方與子矜兩個好不容易才在二樓找到一個位子。

“這家酒樓的生意一向都那麽好麽?”子矜不禁問道。

“是很好沒錯……”月師方也覺得有點意外:“但也沒有好到這種程度。”

“嗯,依我看像倒是在搞什麽慶典。”子矜說。

“掌櫃的!”

月師方喊了一聲,那掌櫃馬上上前來伺候:“您老有什麽吩咐嗎?”

“我想問你,”月師方笑道:“下面那麽多人在幹嘛?”

“哦,是這樣的,小店正在進行拼酒比賽。”掌櫃解釋道:“最後獲勝的可以得到一壇千年陳釀,那可是小店的鎮店之寶呢!”

“呵呵,有意思。”月師方不禁笑道。

“确實有意思。”子矜也笑了,對月師方說:“伯父不是愛喝酒嗎?那就讓我把那壇陳釀贏回來,送給伯父當禮物好了。”說完,一個縱身,便直接從二樓躍下,輕輕落在當中的一張桌子上。

周圍的人突然看到有人如仙子下凡一般降落到自己面前,都不禁看呆了。

月師方放心不下,緊跟着就下了樓,掌櫃在他後面小聲說:“月大少爺,您不是也要參加吧?您知道……您那酒量……實在是……”

“放心,”月師方回頭一笑:“我只是去當裁判,你不會有意見吧?”

掌櫃讪讪地笑着,連忙擺手:“不敢不敢……”

樓下的人終于是回過神來。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美人,你是從哪來的?”

“是不是來陪大爺們喝酒的?”

周圍爆發出一陣哄笑。

子矜輕輕從桌子上躍下,冷言道:“我是來跟你們拼酒的。”

笑聲不但未曾止歇,反而是更厲害了。

“他是我的好兄弟,從邪能境過來。”聽到月師方出聲,笑聲才停了下來。

月師方拍着子矜的肩膀,笑着對衆人說:“所以,還請大家多多承讓。”

有一個人走上來說:“雖然是拗不過月公子的面子,但拼酒場上無兄弟,咱們杯中見真章!”

“哦?”子矜冷笑道:“只用杯麽?”

“哈哈哈……”那人不禁大笑道:“小兄弟口氣可不小,難道你想用碗?”

“拿壇子上來吧,”子矜對周圍那些嘴張得可以塞進雞蛋的人嫣然一笑:“這樣比較快。”

月師方覺得有點不妥,因為他從來不曾見過子矜喝酒。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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