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邊又吞了回去。
問到了卻又如何?
知道了,總歸也不過是知道了而已。
緩緩将信箋折起,然後對卿泠說:
“将這些元寶收入賬房,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動。”
***
在那家名叫“留人醉”的酒館,酒客依舊不多,老板娘盡管徐娘半老,依舊風騷。
“老板娘,又要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卿泠從老板娘手中接過盛着果子蜜餞的籃子:“家裏實在是……”
“哎呀,跟我還客氣什麽?”老板娘笑道:“既然是遠方來了客人,當然是非得好好款待不可。”
她轉頭往酒窖處看了看,又問道:“要帶點酒回去麽?”
“不用了,”卿泠推辭道:“父親他是不喝酒的。”
“是啊,我倒把這點給忘了。”老板娘笑道,然後又頗為感慨地說:“不過當初啊,你爹跟你娘還是在這裏認識的呢。”
卿泠聞言沉默了,過了半晌忽然問道:“我跟我母親……真的很像嗎?父親總是這樣說的。”
聽到這一問,老板娘不由得一陣心酸,但心中也贊許着緋衣的重情,于是将卿泠細看了一遍,說道:
“我覺得,你還是跟你爹比較像。”
聽到這個回答,卿泠不禁覺得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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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覺得應該曾經見到過母親,但搜遍記憶卻沒有一點關于母親的印象。
想要向父親詢問,卻又怕勾起他悲傷的回憶,使他難過。
從前以為自己跟母親肖似,對着鏡子,總可想象着母親的面影。
現在,卻是連這樣的追憶都失去了。
“不過,”老板娘笑着補充道:“你娘的溫柔善良,倒是被你學了個十足十。”
聞言,卿泠臉上不禁開朗了起來。
善意的安慰,或許只是黑暗中的一線陽光,但對于卿泠來說,已是彌足珍貴的了。
“老板娘,多謝你,老是給你添麻煩……”
“都說不必客氣了,”老板娘将卿泠送到門口:“如果不是你娘在世的時候說盡了你爹的好話,我才懶得管你們呢!”
***
聽說卿泠外出的時候正巧碰上無珞,現在已一同在前廳等待,緋衣馬上前去迎接。
走到門前,略整一下儀容,這才笑着對廳中黃衣黑發的青年開了口:
“你就是無珞嗎?”
聽見這一聲,卿泠和無珞馬上一起上前施禮:
“父親!”
“緋衣叔叔!”
緋衣微笑着将無珞扶起:“遠道而來,辛苦你了。”
“小侄是年輕力壯,這麽一點路程算不得什麽。”無珞笑道:“何況這一趟來,是要恭賀緋衣叔叔您的壽辰的。”
主客雙方坐下,互相閑話家常。
無珞生長在将門,性情爽朗不拘小節,因此盡管是初次相談且長幼有別,卻也不曾出現過冷場。
交談中,緋衣似是不經意地問道:“師方他的身子還好吧?為何這次沒有與你一道來?”
“父親本來是要來的,但近日裏是娘親的忌辰,”無珞說:“父親說,他現在是晦氣在身,所以也就不來,怕沖了緋衣叔叔的喜氣。”
月師方的夫人多年前經已去世。盡管不曾遺下多少子息,月師方卻多年來未有續弦,亦不肯娶側室。
這件事,緋衣是知道的,也曾為此而有過些許歡喜——不過他知道,這樣的歡喜并不應該。
本來就不應該。
“你父親……還挺挂念你的母親。”緋衣說道,聲音中帶着點虛無不實。
“一般般啦,”無珞搔搔頭,并無發覺出異樣:“不過每年的清香一拄,倒是少不了的。”
“是嗎……”緋衣如同自語一般說道,似乎帶着點感慨。良久,竟是有一點笑意在嘴角。
往日裏的風流種子居然還會為了一個女子守身至今,這是他所不能想象的吧?
世事,也真是奇怪。
看到緋衣良久無語,無珞以為他因為父親沒來而覺得不快。
“緋衣叔叔,其實父親他……”
“不,世侄,我不是要怪責他。”緋衣注意到無珞的窘迫,不禁笑道:“他向來就是軍務繁忙,即便不是嫂夫人的忌辰,要分出身來只怕也是不容易的。”
無珞本來想着還非得為他那老頭口拙舌笨地辯解一番不可,不想緋衣早已為他想好了借口,當下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你上次來的時候,年紀還小吧?”緋衣對無珞說。
“是啊,”無珞說:“過了這許多年,印象都很模糊了。”
于是緋衣就笑道:“如你不嫌棄的話,就讓卿泠帶着你四處看看吧。”
無珞爽快地答道:“好啊!”
然後就與卿泠一前一後離開了前廳。
沿着回廊前行,擡頭就可以看到廣闊的庭院。
當年手植在庭院中的櫻樹,已是冠大如蓋,粗壯的樹幹數人都不能合抱。
樹下,無珞和卿泠似乎已經談得很投機了。
就像是,先天帶來的緣分。
看到無珞已經長得高大健壯,緋衣不由得感慨,當年的他也不過是一個小嬰兒而已。
多少年了,有些事本該是忘卻了,死心了,但偏偏就放不下這一份情。
這份情,在每年這個春将盡的時候都會變得尤其熾烈。
熾烈得要将胸腔撐破,熾烈得要将心絞碎;
又熾烈得,好象庭院中的紅瑛,随着煦風片片飛散……
***
“老頭,這是緋衣叔叔要我帶給你的。”
無珞手一伸,把一個錦盒遞到月師方面前。
“臭小子,不是讓你不可以叫你緋衣叔叔送禮麽?”月師方帶着愠怒地說。
“緋衣叔叔說,這是你讓我帶回來的。”無珞沒好氣地頂了一句:“這應該不算是‘禮’吧?”
“我要你帶回來的?哪有這回事?”月師方疑惑地打開錦盒,卻全是金銀元寶。
“啊啊啊——”無珞不禁大聲嚷嚷起來:“表面上不讓我收緋衣叔叔的禮,背地裏卻要他送那麽多錢。老頭,你這個人真是差勁!”
月師方默然。不是他沒有話駁斥兒子,而是他根本就沒有聽到無珞在說什麽。
這些元寶,正是去年他托卿泠帶回影都給緋衣的一點心意,現在卻又原封不動地回到自己的手上。
這樣的結果,其實也是意料之中。
以緋衣那種好強自負的個性,本就不會接受這樣的一份禮——即使送禮的是多年至交。
他會覺得,這是施舍,是憐憫。
但能因為想着他決不會接受而就此不給予任何幫助嗎?
月師方做不到,而且他相信,就算他與緋衣立場互換,他也必定會這樣做的。
這就是至交。
“我說老頭,你為何就不自己去呢?”無珞忽然說道:“緋衣叔叔,似乎是挺想見到你的呢。”
“理由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月師方說:“近日是你娘的忌辰……”
“我看不是吧?”無珞眼神略帶詭谲地瞟了月師方一眼:“老頭你在找借口吧?”
“找借口?”月師方被無珞問得一愣。
之前,他并沒有想得太多,只是單純地覺得,既然是妻子的忌辰,也就不該遠行。
現在被無珞這麽一問,似乎也真覺得有着些別樣的原因。
他有時仿佛地有種感覺:他一直是在,等待着某一個人。
他所有的感情,等待着為那人而傾注。
至于其它人,包括他那逝去的妻子,他都不過是盡禮、盡責而已。
當然,更可能的是,這些都不過是他的錯覺罷了。
此時,也就自嘲地笑笑:他早該過了整天作白日夢的年紀。
難道這樣的想法竟被那臭小子知悉了?他竟可窺破連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心情?
但當下裏還是強自鎮靜地說:“我……為何要找借口?”
只聽得無珞又緩緩開了口:“……八成,你是被哪個紅顏知己纏住脫不了身吧?”
臭小子……果然還是在尋老子開心……
額頭青筋突起,手邊一把巨刃隐隐閃現。
“喂!老頭,我說笑的,你該不會是玩真的吧?”
“……八成,你這小子是欠修理!”
“啊~~~~~老頭你對着手無寸鐵的人亂砍算什麽好漢?!”
“是好漢你就不要跑!”
在将軍府中,這樣雞飛狗跳的一幕時時都在上演。
08零落
緋衣的弟弟,子常,前幾天突然回來了。
在早年緋衣家景況非常困難時,子常離開了本家,在外謀生。
雖然平日裏也有着一點聯系,但他自此就沒有回過家。
但現在,毫無預告就突然跑回來,回來之後又将自己關在房裏,不肯出來。
“子常肯定是在外面惹了什麽事。”緋衣如此判斷道。
他當然是希望這不過是自己太多疑,但希望很多時候都難以與現實劃上等號。
是以他一邊安撫着子常,表示自己不會過問他的事情;一邊又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