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誰……誰亂搞了?

她恬靜的坐在用兩張長凳一張木板搭起來的簡易的床上,卻讓人有一種高不可攀的錯覺。

歐陽天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呆呆的看着白素,過了好半天,他臉上才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白素道:“素素,你別開玩笑了,你這大老遠的,從省城來這裏插隊,見到我第一面,就為了跟我說這話嗎?”

他看着白素,心裏有很多的不解和疑惑,可他同時又很了解白素,在她冷漠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脆弱敏感的心。他知道她在那個家裏生活的并不開心,她繼父的兒子雖然對她不錯,但是她繼父的女兒卻視她為眼中釘,動不動就會欺負她,把她當做那個家的異類。

當初他追求她的時候,就看出了這一點,也因此打動了她。

“素素,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是不是聽見別人說什麽了?”歐陽天擰着眉心,有些心虛的問道,難道是劉政他們幾個已經在她跟前漏了口風?歐陽天臉色漸漸發紅,看着白素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急切。

白素卻搖了搖頭,即便此時她早已經知道了歐陽天和張慧芳的關系,她也并不想讓其他人平白無故的背上罪名,她只是笑了笑道:“我只是覺得,我們并不合适。”她見歐陽天有話要說,只急忙搶着先繼續說道:“這并不是我一時所想的結果,而是這一年來,我深思熟慮所得出的想法,我這次來,也跟你沒有關系,而是真心想在這裏認真的勞動和學習。”

“素素……你。”歐陽天看着白素,很顯然是沒法接受她這種說法,只一個勁的搖頭道:“我不相信你會這樣就跟我分手了,我們的過去、我們共同經歷過的那些美好的回憶,你都忘了嗎?”

“你說的對,我已經忘了。”白素擡頭,看着歐陽天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緩緩道:“從今天起,我們就只是普通的同志關系了,現在……你可以走了。”

白素從床上站了起來,側身走到門口,這顯然是要送客的意思,可歐陽天卻沒有動,他現在是坐着的,看白素越發需要仰望起來,他忽然就站了起來,伸手抱住抱住白素,口中還喃喃道:“素素,我那麽想你,可你一來就要跟我分手,你還有沒有心?”

“啊……你做什麽?”這動作把白素吓了一跳,她正驚慌的要推開歐陽天,只聽見門口忽然有人大聲喊道:“歐陽天,你幹什麽!”

歐陽天被這聲音吓了一跳,慌忙松開了手,就看見季蘭英已經站在了門口。

白素驚魂未定,看見季蘭英回來,只急忙躲到了她的身後,臉色白的吓人。

“歐陽天,你這是在耍流氓嗎?跟我去見婦女主任。”季蘭英看着歐陽天,一臉正色道。

“沒有沒有……你看錯了。”歐陽天只急忙擺手,往後退了兩步道:“我和素素剛見面,所以就……忍不住……”

“你當我沒看見?素素要是願意,她會喊嗎?”季蘭英上前,狠狠的盯着歐陽天道:“你最近不是正在跟張隊長的閨女處對象嗎?又來找素素做什麽?”

此話一出,歐陽天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不用說,一定是剛才劉政和季蘭英偷偷說了他的事情,可誰知道她竟然毫不避諱的在白素跟前全都說了出來。

Advertisement

歐陽天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還想辯解幾句,就聽季蘭英已經轉頭對白素道:“素素,我剛才急着回來,就是想來告訴你,歐陽天這個混蛋,他腳踩兩只船,他跟生産隊長的女兒亂搞呢!”

“你……胡說什麽,誰……誰亂搞了?”歐陽天這下子是真的慌了,季蘭英這嗓門,這一整排的住着的人都聽見了,這事情很快就會傳到張慧芳的耳中。

張慧芳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都追了好幾個月了,人家對他還是愛理不理的,只是偶爾給個好臉色,不過就是一個生産隊長的女兒,還真當自己是千金小姐了。這話要是傳到了她的耳中,那他倆可真就要掰了。

“我的姑奶奶,您就不能小聲點嗎?”歐陽天急得滿頭大汗。

“你敢做不敢當,算什麽男人?”季蘭英哪裏會聽他的,越發扯着嗓子道:“你這才下鄉一年,就把城裏的女朋友給忘了,虧的她還特意也來這裏插隊,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歐陽天大聲道:“我和素素已經分手了,我為什麽不能追求自己的愛情?不信你問素素!”歐陽天皺着個眉心,朝白素使勁使眼色。

季蘭英被他說得一愣,轉頭看了白素一眼,見她稍稍點了點頭,這才轉頭對歐陽天道:“那你在我們女知青的宿舍鬼鬼祟祟的做什麽?還不快走?”

歐陽天聞言,如臨大赦,腳底抹油一樣的開溜了,臨走還不忘對着探出窗戶看熱鬧的人喊道:“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

只等歐陽天走遠了,白素才又坐了下來,給季蘭英倒了一杯水道:“蘭英,謝謝你!”

“謝我做什麽,那歐陽天是不是想欺負你?早知道不讓他走了,可真是便宜他了!”季蘭英就着搪瓷杯喝了一口熱水,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白素道:“你一早就知道歐陽天的事情了?來這裏插隊,就是想跟他當面分手?寫封信不行嗎?還特意跑來這裏受罪?”

季蘭英有些想不明白,只蹙眉看着白素,卻見她側着頭,眼神看向遠方的群山,悠悠道:“我來這裏,只是想過上新的生活。”她又轉頭看着自己,眉眼中帶着笑道:“蘭英,你給我剪個頭發吧!”

白素有一頭又黑又亮的長發,那個年代洗發水還沒有普及,洗頭都是用洗頭皂或者是洗頭粉,但白素的頭發依然是那麽油亮順滑。後來條件好了,她用過各式各樣的高檔的洗發水,但她的頭發,卻再也回不到年輕的時候了。

可此時,她卻讓季蘭英剪去她這一頭秀麗的長發,這讓季蘭英實在有些不舍。

“真的要剪嗎?”季蘭英拿着剪刀在白素的兩條麻花辮上比劃了兩下,想了想又放下了剪刀,搖頭道:“素素,要不咱還是不剪了,咱可以換一種方式開始新生活!”

白素卻笑了起來,她現在來柳溪插隊,田間勞作是少不了的,留一頭長發并不好打理。

當然,對于白素來說,這一次下鄉不僅是一個新的開始,更是一次重生,她要告別的也不光是現在的自己,而是……那個經歷了一生曲折磋磨的自己。

“那我剪咯?”季蘭英又在白素的大辮子上比劃了兩下,像是怕白素後悔了一樣,再次确認道:“那我可真剪咯?”

白素看着鏡中的自己,只堅定的點了點頭。

只聽咔嚓一聲,大辮子從白素的胸口落下,沉甸甸的落在了她的掌心裏。她輕輕的握了握這黑亮的頭發,轉頭看着季蘭英道:“把這個給劉政帶去,讓他下次去公社的時候,拿到供銷社賣了,還能換幾兩肉吃呢。”

“你……你說什麽?”季蘭英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白素。

這還是她記憶中如空谷幽蘭一般、不食人間煙火的白素嗎?

白素只笑着看了看季蘭英,扯了扯她的袖子道:“我們出去走走吧,順便向劉政了解一下這裏的情況。”

******

柳溪大隊又分為八個小隊,他們如今所在的就是第八小隊許家屯。這裏有一大半的人都姓許,據說是和許建安一個祖上傳下來的,但許家在好幾代之前,有人考上了舉人,做了縣丞,後來就發家了,成了這裏遠近聞名的大地主,不光這柳溪村、便是這長橋公社,有一大半的土地都是他們許家的。

建國後打倒土豪劣紳,許家的土地就被分給了當地的村民,那時候雖沒了土地,但好歹有些積餘,許家的日子雖然艱難,但也不至于過不下去,可後來又經歷了那十年,許家的日子就難上加難了。

劉政陪着白素和季蘭英走在田間,此時正是豐收的季節,田野中到處都是收割麥苗的社員,白素放眼遠望,就又看見了許建安,他正彎着腰,用鐮刀飛快的割着手裏的麥杆,動作麻利娴熟。

白素停下了腳步,遠遠的看着他,只聽一旁的季蘭英開口問道:“那人叫什麽名字,就中午開拖拉機載我們回來的那個,他割麥子的動作可真利索呀!”

劉政就蹙起了眉心,清了清嗓子道:“這是咱小隊的黑五類人員,沒事你們少和他說話。”

季蘭英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反問道:“我都不知道他叫什麽,跟他說什麽話?”

劉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臉上的表情卻多了幾分同情和無奈:“他叫許建安,家裏從前是個大地主,方才你們進屯的時候瞧見了山腰上那棟大房子了嗎?那就是他們家的祖宅,他人不錯,只可惜投錯了胎了,投到這樣的人家,打他出生就沒享過一天福,還天天看人眼色過日子。”

季蘭英聽劉政這麽說,臉上立刻就揚起正義的神色,一本正經道:“劉政同志,你這想法就不對了,怎麽同情起地主階級來了,要時刻牢記無産階級的使命,和剝削階級鬥争到底!”

劉政看了季蘭英一眼,寵溺又無奈的搖了搖頭,笑道:“鬥争啥呀,他家現在窮的連一條像樣的褲子都沒有。”

季蘭英憋不住笑了起來,可這在白素聽來,卻實在覺得有些心酸和感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