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送啥衛生所?哪個女人不……

那塊毛巾粉粉嫩嫩,一看就是從來沒有用的新毛巾。

“沒用過,是新的。”見白素沒有伸手去接,許建安還特意補充了一句。

白素只開口道:“我知道這是新的,用來擦腳也太浪費了,有沒有舊的?”

“沒有舊的,你就用這條。”許建安只冷冷回道。

院子裏晾着好幾條舊毛巾,有的都洗破了,白素又不是沒看見,可他既然這麽說,她也不好意思在問,就伸手接過了毛巾,細細的把腳擦幹。

從白素進到他家院子,許建安就一直沒用正眼看過她一眼,這時候他稍稍的掃了她一眼,才看清了她那一條又細又白的小腿。

這樣修長又好看的小腿,難怪連螞蝗都忍不住要去咬傷一口,許建安的視線慢慢往下移,就看見了白素纖細的腳踝和白玉一樣的腳趾。

他的呼吸又變得沉重了起來,在白素放下毛巾的那一刻,又轉身進了堂屋。

白素穿上了布鞋,從板凳上站起來,看見梁秀菊還坐在堂屋裏,她看見白素似乎有些意外,睜大了眼睛打量了她半天,但卻什麽話也沒有說。

瘋子能那麽安靜,這實在是家屬的幸運了。

“伯母。”白素小聲叫了梁秀菊一聲,問她道:“我能在這裏坐一會兒嗎?”外頭有大太陽,實在曬得很熱。

白素把草帽拿了下來,一口氣喝完了剛才許建安倒給她的那杯茶。

茶水有淡淡的鹹味,應該是放了點鹽在裏頭,這樣的日子每天都汗流浃背的,的确需要補充一點鹽水。

只是一想起許建安餓了渴了只能喝鹽水,白素又覺得有些難受。

許家的這五間茅房,異常的簡陋,而和這裏一路之隔的許家大宅,曾是整個長橋鎮最宏偉的建築。

好在這裏雖然簡陋,卻打掃的幹幹淨淨,房梁上連一絲蜘蛛網都沒有,所有陳設都擺放得整整齊齊。中間的大門上還貼着春聯,風吹日曬下已經褪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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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建安從自己房裏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白素正打量着這屋子裏的陳設。她的眼神中并沒有一絲一毫嫌棄的神色,只是單純的,仿佛要清楚明白的看清這裏頭的一切。

這種眼神讓許建安有一種錯覺,她好像是在看她好久不曾回過的家一樣。

“你要是沒事了,就走吧。”許建安只開口道,自己的家被人這樣的看來看去,讓他有一種極度的不舒适感。

白素卻沒急着要走,她低下頭,正好就看見了桌上擺着的那野櫻桃醬的罐子,裏頭的醬已經吃得快見底了,就剩下薄薄的一層了。

“伯母,我做的櫻桃醬好吃嗎?”白素就拿起了那半空的罐子,問坐在一旁的梁秀菊。

梁秀菊看見野櫻桃醬眼睛就亮了,只一把就搶了過去,用手擰開了,拿手指蘸着吃了起來。

白素心裏卻有些難受,覺得自己很失禮,許建安一定不想讓別人看見梁秀菊這種模樣。

然而許建安卻并沒有說什麽,他像是習慣了這一切,只是面無表情道:“走吧。”

兩人正從堂屋出去,忽然就聽見外頭有人喊道:“小許,出人命了……陳永發把你表姐給打早産了!你快去看看……”

白素心下一驚,就看見劉嫂子鞋也沒穿就往這邊跑,她跑到門口,只喘了一口氣道:“我男人今早去我娘家送東西,回來時剛告訴我……說是昨晚打的,鬧了一夜,孩子還沒生下來!”

只聽見哐當一聲,白素回頭,卻見是梁秀菊手裏的野櫻桃醬罐子,掉到了地上。

許建安臉色鐵青,他急忙就往外跑,走了兩步才回頭對白素道:“把你的腳踏車借我一下。”

白素忙不急的點頭,跟着他跑出去,追了一陣子,越想越後怕起來,只急忙叫住了許建安道:“不要騎腳踏車了,去找張隊長,開拖拉機去,你表姐這情況,得馬上送衛生所!”

謝麗君前世到底是什麽時候死的,白素并不清楚,只知道是難産,可昨晚到今天,這都快一天了,再耽誤一秒鐘後果都不堪設想。

許建安轉頭看了白素一眼,額頭上已經冒了冷汗出來,只咬牙道:“好,我這就去……”

白素只急忙就跟了上去,在他身後喊道:“我跟你一起去。”

許家的堂屋裏,梁秀菊顫着手,從地上慢騰騰的撿起了那野櫻桃醬罐子,等她擡起頭的時候,眼底早已經蓄滿了淚。

******

屋裏不斷的傳出女人痛苦的尖叫聲。

聲音早已經嘶啞,很顯然這樣的尖叫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

滿手沾着鮮血的接生婆從房裏出來,對着衆人焦急道:“不行不行,生不出來啊,這沒足月胎位不正啊!”

“娘的!”門口的男人漲紅着雙眼,沖着裏面尖叫的女人吼道:“不把孩子給老子生下來,老子打殘了你!”他說着,舉着拳頭就要進房,被周圍幾個嫂子大娘們攔住了。

陳永發的老娘已經有七十多歲了,滿頭白發,拄着拐杖攔在前頭道:“你要打死她,先打死我,我問你,昨個好端端的,你為什麽打她,現在打出事情來了吧?”

陳永發被幾個人圍住,還是一臉兇相,惡狠狠道:“哼,昨兒她說她回娘家去了,那是她娘家嗎?那是她姘頭家,嫁到我們老陳家幾年了,還念着她那臭小子,以為我不知道呢!就想着給那小子當媳婦!”

幾個婆子們聽了這話,也都不啃聲了,謝麗君為什麽從小養在許家,大家都有所耳聞,也難怪陳永發過不去心裏這坎,一天天的念叨着。

不過這陳永發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娶了謝麗君,霸占了她的身子,自然知道謝麗君和許建安是清清白白的,可還是三天兩頭的以這事情做由頭,沒完沒了的念叨,還不準謝麗君回許家,直到謝麗君懷上了他的孩子,他才算對她的态度好了一些。

謝麗君從小是在許家長大的,自然把許家當成是自己的娘家,這不前幾天別人送她兩罐麥乳精,她聽說生了娃喝麥乳精會回奶,所以趁着昨天陳永發不在家,偷偷的就回了一趟許家,送了一桶麥乳精給梁秀菊。

好巧不巧的,她回家的時候,就遇上了陳永發從外面回來,那陳永發本就是惡霸,脾氣一上來,哪裏聽她的解釋,上前就是一頓打,謝麗君被他打得站都站不起來,直到底下的褲子都被血染潮了,他才反應過來,知道自己下手重了。

謝麗君這一胎都快八個月了,原本再一個半月也能生了,被這麽一頓打,就動了胎氣,當夜肚子就疼了起來,可她既沒足月又沒入盆,就躺在床上幹疼,咬牙忍到天亮,才喊人叫了接生婆來。

那接生婆這麽一看,早已經吓了一跳,這胎位頭朝上,腳朝下,壓根就生不下來,她在那邊使勁按肚子挪肚子,裏頭的娃娃也不見動一動的,實在是已經素手無策了。

“按我說,還是送衛生院去吧,在這麽耽誤下去,娃和大人都要沒了!”接生婆一輩子接生了那麽多孩子,折在手底下的自然也不少,像這樣的胎位,兇多吉少,熬個兩三天,娃下不來憋死了,大人差不多也就過去了。

這都是損陰德的事兒,她這一把年紀,實在不想看自己手底下又出這樣的事情。

“送啥衛生所?哪個女人不是這麽生娃的?哪個女人生娃還要送衛生所?”陳永發瞪着眼珠子道:“讓她自己使勁,生不下來也得生,她要是把老子娃給憋壞了,老子讓她償命。”

說的幾個嫂子都面面相觑,陳永發是老陳家的幺子,從小就被陳老太給寵壞了,上頭一個媳婦怎麽死的,她們幾個都心有餘悸,如今她們可是管不了他的閑事。

謝麗君還在房裏尖叫,聲音卻越發的嘶啞起來,顯然是已經力竭了。

“你不要兒子了嗎?”陳老太見自己的兒子冥頑不靈,只搖晃着他的膀子道:“你都三十好幾了,就看在她肚子裏那塊肉的份上,趕緊給我送衛生所。”

“不送,送什麽送。”陳永發冷哼道:“老子慣得她,有本事她揣着那塊肉永遠別出來。”

這屋裏的人正僵持不下,忽然就聽見門外有人喊道:“麗君的表弟來了……來了來了……”

“來了來了……開着拖拉機來了!”陳家的幾個鄰居見許建安來了,都跑出來看熱鬧,謝麗君的為人他們都知道,陳永發平常兇她的時候,也常出來勸上幾句,只是這陳永發實在可惡,有時候他們怕得罪了他,也只能看着謝麗君受苦,這會子見許建安開着拖拉機趕來,都替謝麗君捏了一把汗。

許建安這一路拖拉機開的飛快,到門口的時候才停下來,就從拖拉機上跳了下去,直奔陳家門口道:“我姐呢?”

那接生婆手上還沾着血,聞言就往房裏指了指。

也不知道這會子謝麗君是不是喊累了,竟然沒有了聲響,許建安的一顆心都往下沉了,他正要推開接生婆往裏頭走,陳永發卻忽然攔在了他的面前。

“你這個地主階級,臭老九,你來這裏做什麽?”陳永發一把按住了許建安的肩頭,他的話才說完,許建安忽然間就一個轉身,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

那一拳又快又準,打得陳永發一個踉跄退後了兩步,嘴角已經滲出血來。

白素跟在後頭,被許建安暴怒的表情所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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