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原本竟然是資本家的女……
外頭忽然傳來一陣雷聲,蓋住了許建安的說話聲,謝崇便沒有聽見他說的後半句話。他有些震驚的看了許建安一眼,又想起白素手中的拐杖,就很容易聯想到一些什麽。
夏天到了,年輕人熾熱的心又蠢蠢欲動了起來,又到了一年一度談對象的時節了。
謝崇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雖然覺得許建安接下去的路會走的很艱辛,可他畢竟也是自己的學生,作為他的老師,無論如何也要支持他才是。
“素素的家庭情況比較複雜,她是我愛人親弟弟的閨女,省城的白家,你可能沒聽說過,可在省城,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省城最繁華的商業街,以前就是他們家的産業……”謝崇說到這裏只頓了頓,一想起白家當年的盛況,還有一絲恍如隔世的感覺,心中無比的感嘆:“後來的事情,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這樣的大家族,在這樣的世道裏自然是很難保全的,白素的父親去世之後,她母親就帶着她一起改嫁了,她的繼父是軍區的司令,因為有這層關系,她才少受了很多苦。”
這還是許建安第一次聽說白素的真實身世,隊裏人都傳言她是司令家的閨女,可是誰也不知道,她竟然是司令的繼女……她原本竟然是資本家的女兒。
“我記得她離開白家的時候才十來歲,她小時候性子就很安靜,也只有在熟人面前,才會表現的開朗一些,這些年我們早已經斷了聯系,這次再見她,我也很意外,她倒是比以前看上去開朗了不少。”謝崇只繼續道:“我原本以為以他繼父的身份,她是可以不用來農村插隊的,誰知道她還是來了,想來那樣的家庭,也未必什麽事情都能如願。”
許建安沒有說話,他陷入了一陣深思,從謝崇的只言片語中,他似乎能體會到白素的艱難。
陌生的家庭、陌生的環境、寄人籬下的生活,讓她變得越來越有孤獨感。阿昏
可她對自己好像又是不同的,她在他的面前是柔和的、沒有距離感的。
謝崇說到這裏,只又停了下來,擡頭看着許建安,好像有話要說,卻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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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蘭英美滋滋的吃着白素買回來的蘿蔔絲餅,見白素坐在書桌前不說話,就有些好奇問道:“你是怎麽了,一回來就呆坐着?”
白素也不知道要怎麽跟季蘭英說,想了想還是說道:“沒事……就是忽然下雨了,心情就有點沉悶。”
季蘭英卻開口道:“那你該高興才是啊,你看……你們回來了,老天爺才下雨,沒有讓你們變成落湯雞,你們是不是該高興?”
白素知道季蘭英故意逗自己開心呢,很配合的幹笑了兩聲,轉頭問季蘭英道:“蘭英,你為什麽總能這麽沒心沒肺的樂呵呢?”
“因為我沒心沒肺呀!”季蘭英得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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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心裏卻知道,季蘭英的心和肺,都在劉政的身上,他走了以後,她就再也沒有看見過她這樣開懷大笑了。
“蘭英,別吃了,快來一起看書!”白素只站起來,拉着季蘭英從床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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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隊裏就迎來了插秧的時節,因為下了幾場雨,今年的水田泡的特別軟,社員們一個個彎着腰,飛快的把秧苗插到田裏,動作整齊劃一,一排排秧苗就在他們的手底下迅速的種到了田裏。
白素的腿剛下石膏,所以插秧的活就不讓她幹了,她跟着幾個年長的婆娘負責拔把地裏的秧苗拔起來,捆好了放在田埂上,等插秧的社員們過來挑走。
太陽不是一般二般的曬,白素穿着長袖,帶着草帽,草帽的一圈還圍着絲巾,只露出她那一張被熱浪給熏紅的臉。
拔秧苗比插秧輕松多了,可以帶着板凳坐在田裏,唯一一個不好,就是田裏也是有水的,但她的那雙水襪子借給了季蘭英插秧用,這時候她只能赤着腳,踩在這泥濘的水田裏。
一開始她還有點不習慣,可看見周圍不管年輕的還是年長一些的媳婦們都是光腳的,白素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坐在白素身邊那一壟拔秧苗的,是劉大爺的兒媳婦,大家都喊她劉嫂子。劉嫂子常聽劉大爺提起白素來,只當她是一個吃不得苦的城裏姑娘,沒想到她幹起農活來,竟然也一點兒也不含糊,心裏就先佩服了幾分,跟她搭讪道:“白同志,你這是第一回 下水田吧?”
白素雖然手上動作很快,但她低下那一雙無處安放的腳丫子,還是把她給出賣了。
白素就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小腿肚上沾了泥水,看上去髒兮兮的,她還從來沒這麽邋遢過呢。
“是第一回 。”白素說着,縮了縮腳丫子,正好手裏的秧苗也滿了,她就拿了一根稻草把秧苗捆好了,往田埂上丢。
劉嫂子就笑着道:“那你多來幾回就習慣了,不過你這細皮嫩肉的,招螞蝗,你下次還是穿個水襪子吧。”
這個白素也知道,她本來是有水襪子的,可前幾天季蘭英被蚊子咬了,腿上好幾個包,一泡水就流血,那螞蝗最愛吸血了,聞着血腥味就來,白素只好把自己的水襪子借給了季蘭英,心裏想着……她腿上一個傷口也沒有,螞蝗應該不會惦記上才是。
“我的水襪子借給別人了。”白素說着,只又低頭拔起了秧苗,不遠處幾個男社員過來挑秧苗,把田埂上捆好的秧苗都對到簸箕裏,白素怕他們裝不滿,動作又加快了很多。
只聽劉嫂子跟人唠嗑道:“小許,你表姐快生了吧?昨天見她回來,肚子都老大的了。”
白素擡頭,就看見許建安帶着個草帽,正蹲在不遠處的田埂上拾秧苗,聽了這話就回道:“還有一個多月呢。”許建安說着,眉心就忍不住皺了皺,昨天謝麗君回來,他看見了她手臂上的傷痕,許建安知道那一定是陳永發打的,可她非說是自己摔的,自己摔的能把手臂摔淤青了嗎?他想去找陳永發理論,又怕他以後變本加厲的打人。
“那也快了,我看你表姐的肚子,像是生兒子的,又圓又尖。”劉嫂子只笑着道:“你馬上就要當舅舅了。”
許建安聽見這話,陰郁的臉上也總算有了些笑容,只希望那陳永發有了孩子以後,能稍微收斂一些,做個人,不然他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白素聽着他們的對話,心裏卻有些嘀咕,謝麗君當年是難産死的,在家疼了一整天沒送衛生所,等接生的婆子說不行的時候,人都已經快沒氣了,在送衛生所的路上據說就沒了。
白素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許建安一句,她正打算放下手裏的秧苗,開口說話的時候,就看見她那白皙的小腿上有什麽東西在蠕動,一條螞蝗正奮不顧身的往肉裏面鑽。
阿昏
“啊……”白素吓的尖叫起來,手裏的秧苗撒了一地,提起小腿就甩了起來,可那螞蝗卻跟生了根一樣的,牢牢的吸附在她的小腿肚上,白素又不敢用手去播,吓得哭道:“螞蝗……啊……”
一旁的劉嫂子見了,倒是很鎮定,只開口道:“別怕,用手摳……或者你有鹽沒有?螞蝗最怕鹽,撒一點上去它就死了。”
誰下地還帶着鹽缽子呢,白素使勁的甩着腿,可那螞蝗越鑽越起勁,頭都進去一小半了!
其他幾個在田裏的年輕人,誰沒被螞蝗咬過,因此見白素被吓得直哭的模樣,大家反倒笑了起來,完全沒把這當作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白素剛剛被吓破了膽,見別人還笑話她,只覺得又丢臉又委屈又害怕,一時正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卻見許建安跑了過來道:“跟我走。”
白素也顧不得自己現在狼狽不堪的模樣了,只從水田裏爬了出去,拎上田埂上的鞋,跟着許建安一路走。
這地方的水田靠近他家,她在他家門口的院子裏坐了下來。
許建安進了屋,不過片刻就拿了一個鹽缽子出來,在螞蝗身上撒了一勺鹽。那螞蝗被鹽這麽一蓋,身子陡然收縮了幾下,扭動了半天,終于癱軟不動了。許建安這才用手把螞蝗從白素的小腿肚上拈走了。
白素剛才只顧着害怕,現在螞蝗死了,她才想起她的腿上滿是泥水,剛才又一路着急着走過來,腳底也不知道踩了一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髒東西。
白素把腿一縮,扭着頭不說話,過了片刻,卻見許建安拿了一個木盆放在她的邊上,旁邊還放着一桶打滿的井水。
“家裏沒熱水,你先湊合着洗洗。”許建安低着頭說話,連看都沒看白素一眼,又轉身進了堂屋。
白素這時候才看見,堂屋裏坐着一個人,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外頭,臉上毫無表情。
這就是許建安的母親。
那人看見許建安進去,臉上卻笑了起來,問他道:“阿明,你今天怎麽回來那麽早呢?”
許建安沒理她,拿了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出門遞給了白素。
“謝謝。”白素捧着茶,把雙腳泡到水裏,髒兮兮的泥水洗掉之後,露出一雙白玉似的腿腳來。
這雙腳無疑是造物主神奇的恩賜,雪白嬌嫩、就連上頭的指甲,都透着淡淡的珍珠光澤,修剪的如編貝一般。
沒有擦腳的毛巾,白素打算把草帽上的絲巾取下來,卻見許建安又從房裏出來,把一塊粉色毛巾遞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