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威脅
3、
魏公當然沒敢直接把貴妃領進西側寝殿,而是帶她去前廳坐候,畢恭畢敬地對葉明菀稽首:“夫人稍等片刻,陛下在寝殿中安歇,一會兒就來。”
葉明菀搖頭,示意無礙。
魏公奉了茶來,江南茶園新春第一批發了芽的茶葉,掐嫩尖晾曬後即刻送來長安,淺啄一口,茶香醇厚,仿若江南新雨綿綿。
葉明菀盯着蜷曲的茶葉,看它慢慢在溫水中舒展,一時走了神,不知在沉思什麽。
皇帝衣冠齊整,玄袍束發,腰佩和田碧玉珏,鞋踏金絲雲紋縷,服飾明黃九龍紋,器宇軒昂地自殿門外走了進來。
李固見到葉明菀,仍舊古板地板着臉,不像丈夫見到妻子,更像普通朋友恰好路過,遂見上一面。他徑直步向葉明菀身旁的上座,魏公将新茶送到他手上。
李固瞥了眼豎立的茶梗,開口道:“臨安有片茶園,前朝留下的,這茶便出自那裏,貴妃嘗嘗如何?”
前朝修建大運河,皇帝落榻臨安,見一處風景秀美之地,山坡連綿起伏,春雨濕潤,以為是寶地,遣人将山坡圈起來,養了茶農做茶園。那裏生産的茶葉,專貢皇家。
“茶香濃郁,是好茶。”葉明菀笑盈盈的,看不出她的笑是否發自真心,她放下景德瓷窯來的青花茶盞,望向李固手裏的紫砂壺。
“嗯,”李固不鹹不淡應她,“貴妃喜歡就好。”
葉明菀收回目光,望向殿門外,影壁照面,富貴牡丹紋,夕陽紅勝火,連這些牡丹的顏色也豔麗許多。
“陛下,十一做了什麽,惹您這般生氣,關進行宮也有三日了。”
葉明菀笑意淡去,語氣與這清茶一般恬淡,不見生氣,仿佛是随口問問:“他性子虎,像個孩子,若惹惱陛下,為姐的代他向您道歉。”
李固面上不喜不怒,皇帝總是深沉模樣,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只将手裏的紫砂壺擱上黃花梨木桌,一聲輕響。
葉明菀心跳卻險些漏了一拍。
“明菀,不該管的別管,不該問的別問。”李固意有所指,望向她盞中江南新茶:“貴妃主掌中宮,諸事瑣碎費心。江南是塊富庶寶地,朕若有機會,便攜你微服出巡,聊慰辛勞。”
葉明菀兩手并攏在身前,置于廣袖內,李固看不見,她兩只手交握得死緊,柔夷間汨出絲絲細汗。仿佛她在與皇帝對峙,而皇帝正在威脅她。
但這其實很不正常,至少在外人看來。當初李固無權無勢無所依靠,若非葉明菀下嫁,葉家倒戈,他李固也不至于如今坐上帝位。
于情于理,這對皇室夫妻間,都該葉明菀占上風。
李固這話落地,葉明菀久久不言語。
直到魏公提着燭臺進來點燈,葉明菀才開口,悶得太久,嗓音略有些沙啞:“陛下明知,失勢的兄弟,對陛下已無威脅。”
李固挑了下眉梢:“富庶之地,不缺銀兩,銀兩足兵馬豐,是個大威脅啊。”
葉明菀脫力般,上身往後一靠,眼簾輕阖,深深地吸了口氣。
“陛下若要遷怪,錯責在明菀,何必與十一計較。”葉明菀不甘心:“十一他年少無知,天性率真,自幼與孟平交好,又常在塞外征戰,他不懂朝廷裏的規矩,為好友憂心,一時沖撞了陛下……”
葉明菀頓了許久,才慢吞吞地繼續:“即便十一犯錯,您要罰他,何必重罰…先帝也說過…十一,活不了多久的。陛下也曾答應,令他一生無虞。”
“葉明菀!”李固難得現出一絲怒意,出聲喝止。
貴妃坐直上身,複又儀态端莊的模樣,閉上嘴不言語了。
“朕不會拿他怎樣。”李固面帶薄怒:“既不傷他也不害他,不過在他離開前,物盡其用而已。”
這回葉明菀不懂他的意思了,下意識問:“什麽物盡其用?”
李固冷笑,拂了袖子站起身,大步朝殿外去,懶得與貴妃多談。
葉明菀疾步去追他,追得急,顧不上禮儀尊卑,開口喊:“李文玉,你答應過我,你不傷他們!”
皇帝字文玉,先帝取的名。李固頭也沒回,沉聲道:“可以讓你見他,不過現在,他不能離開這裏。”
李固進了寝殿,葉明菀甫一進門,便聞見濃烈麝香。
屋內熏香燃得重,銅爐裏香煙袅袅,她立在碧紗櫥外,與那張大床,僅隔一面金絲雀紋的紗櫥。
李固在對葉十一說話,葉明菀聽見皇帝的聲音,絲毫不溫柔,更像威脅:“你阿姐來了,就在門口站着。”
随後,葉明菀聽見鐵鏈铿锵幾聲響,葉十一虛弱地喊她:“阿姐…”
葉明菀眼淚蒙上來,眼尾稍紅,邁開步子要繞過碧紗櫥,葉十一卻喊住她:“阿姐,不必過來…我…我是受傷了…陛下…療傷…”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好像聲氣接不上來:“阿姐…我過兩天…一定回來…”
碧紗櫥後。
皇帝抱着小将軍,粗粝指腹輕輕揉擦他喉頭。
葉十一不停發抖,就怕李固又将他壓回去,他想見葉明菀,又不敢見她,委屈得無以複加,四肢酸澀,腰疼腿疼屁股更疼,大腿根過度拉扯還在抽筋,打仗受傷時都沒受過這種痛。
強烈的恥辱感蒙上心頭,身後抱着他的男人仿佛惡鬼閻羅,在他身上烙下一道又一道痕跡。将他的反抗之心碾壓得死無全屍,只能任由男人動手動腳。
還要在自家阿姐面前遮遮掩掩。
李固俯身,鋒利犬齒咬住頸間。
葉十一倒抽涼氣,下意識仰長頸間,鐵鏈扯動。葉十一小聲嗚咽:“我…我沒事…阿姐…”
“我能進來麽?”葉明菀小心問他。畢竟男女有別,她身為貴妃,需重儀态,自然不能亂闖人家睡覺的地方,即便對方是自家血脈相連的幼弟。
“不。”葉十一差點跳起來,被葉明菀看見他這副模樣,他的老臉往哪兒擱?他從來不想做幸臣,更沒想過倆男人間這檔子事兒。
所謂分桃斷袖,葉十一只當話本看過,從未想到,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假使能從這裏逃出去,葉十一一定跑回邊塞,寧肯在那兒躲着不回長安。
等能逃出去……
葉十一咬牙:“阿姐,你回去吧。”
李固環住他勁瘦腰肢。常年習武,十一腰線柔韌,能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反正李固沒玩膩,甚至在思考其他姿勢的可能性。
葉十一在心裏罵了一長串流氓王八蛋癟犢子色魔變态,問候了皇帝家祖宗十八代,才憋出顫顫的聲音:“癢……”氣聲拖長,竭力壓低了嗓音。
李固放開他。葉十一失去支撐,栽進床裏,他手腳虛軟無力,栽進綿軟被窩,紅着眼圈一動不動了。
李固起身離開,繞過碧紗櫥,仍是衣冠齊整的人模狗樣,面沉似鐵:“聽見了?朕并未傷他。不過你的父親能量不小,倒是能號召十多位重臣,為葉十一求情。”
試探嗎?葉明菀不敢掉以輕心,對付李固,需要用上全部的心眼。帝王心海底針。
這次葉士秋憂子心切,帶着十多位大臣與北衙對峙,明顯逾矩了。
葉明菀不敢再拿捏了,輕輕颔首:“是。十一無事便好。陛下,葉家也曾為李朝鞍前馬後,還請陛下念在往昔功勞,饒恕我父,他不過拳拳愛子心使然。”
李固不耐煩地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十一,”葉明菀隔着碧紗櫥喚他,“早些回家,父親念着你。”
葉十一磨牙砺齒,恨不得手撕了李固,悶悶地回答她:“好,阿姐。”
葉明菀走了。
李固端着放涼後再次溫熱的紅棗桂圓粥進來,在葉十一身邊坐下。葉十一惡狠狠地瞪著他,仿佛被猛獸暴力壓制的小崽,仇恨敵視,卻不敢發洩,只能通過眼神表達憤怒和恥辱。
“把東西吃了。”李固語氣生硬,沒什麽憐惜之意,仿佛對待不得不喂飯的洩欲工具人,仍舊一副高高在上的皇帝命令腔調。
葉明菀來之前,葉十一剛吃了一半,準确地說,被李固掐開上下颌,捏着碗灌進去一半。棗碎卡在喉嚨裏,嗆得他連連咳嗽。
李固的暴力投喂方式讓葉十一非常忌憚。如果他再次強硬拒絕,說不要,李固一定如法炮制把這碗粥順嘴巴灌進他肚子裏。
狗東西。
葉十一深吸口氣,伸出手,顫巍巍地将碗勺拿住。原本白皙的手腕,被李固連掐帶握,五根指頭印鮮亮,脖子周圍布滿牙印,嘴唇破了皮,耳根後還殘留着濕漉漉的水漬。
小将軍仿佛剛從欲海中撈出。皇帝看着他,目光愈發暗沉。
葉十一籠住被子,羞恥欲絕,李固不給他衣服穿。來這兒的第一天,李固當着他的面,将他的衣袍扒光一把火燒了幹淨。葉十一都看懵了,錦緞在火盆中轟轟燃燒,李固脫了自己的衣服。
葉十一方才如夢初醒,慘叫着要往外逃竄,被李固拽住手腕拖回來,一把扛上肩,緊接着扔進床裏。開始了噩夢般的三日。
葉十一抱着瓷碗,仰頭望向李固。
皇帝眼底的東西太深太沉,他看不透,他只覺得害怕。李固下藥的手段之下作,已經突破了他貧瘠的想象力。
葉十一唯恐惹惱他,拴着沉重鐵鏈的腳踝動了動,垂了眼簾喃喃低語:“陛下…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