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提親

日子一天天過着,季央自那次之後就再也不敢輕舉妄動,每次回憶起那天的事,她就無比懊惱自己的沖動,好在玉佩找了回來,否則她真就一點籌碼都沒有了。

清早起來,螢枝替她梳着發,季央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左右側了側臉頰,忽然問道:“我落水被救起那回,是不是特別醜。”

螢枝微詫了一下,從來沒有也沒想過醜這個字能與季央沾邊,“小姐這說得是哪兒的話,奴婢就沒見過比您生得更好看的了。”

她攏起季央的長發,如綢緞般的青絲一直垂到腰間,柔順的貼着,從發絲到指尖沒有一處是不細膩柔軟的。

季央卻在心裏認定了,沮喪的将頭低低埋下,“你就別安慰我了,若非那樣,世子怎麽會不喜歡我。”

螢枝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睛直直瞪着銅鏡,她想不明白小姐怎麽就會對裴世子傾心至此,還是八匹馬都拉不回頭的那種。

她回想了許久,才猶豫道:“小姐那日就是臉色差了些,況且世子瞧着也不像是……看重外貌的膚淺之人。”

分明瞧着是那樣的清冷矜貴。

季央輕聲反駁道:“他就是。”

上輩子裴知衍不就是因着初見的那一眼對她傾心。

再對比這回……蓬頭散發,衣衫濕透這些就不用說了,她都能扯下他的玉佩了,指不定在水裏是怎麽撲騰的。

季央喪氣地垂着眼,捏住自己的指尖,心已經半涼了半截。難怪一切都不一樣了,怕是落水那回就已經給他留下了陰影。

螢枝聽的愣住,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小姐是如何知道世子是貪戀美色之人的?而且,既然她知道,為什麽還要喜歡那樣一個。

螢枝将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既然小姐都說他不好,就不要喜歡他了。”

季央卻固執地搖頭,上輩子她也是不願意,憑什麽裴知衍就能不依不饒的不肯罷休,後來更是不留餘地的向聖上求來賜婚,以強勢的姿态侵略了她生活的每一寸。

怎麽這輩子輪成她就不能了,就當他欠着她一回,還也該還回來。

至于自己欠他的……季央抿抿唇,總歸得他先還了。

正胡亂想着,屋門被大力推開,丫鬟芩香火急火燎的闖了進來。

螢枝被她吓得手一抖,把正欲給季央戴上的發簪掉到了地上,氣罵道:“你這妮子,咋咋唬唬的作甚。”

兩人都是季央房裏的丫鬟,螢枝多數貼身伺候,芩香則和季嬷嬷打理院子,府上有什麽事也是她來通傳。

季央見她跑得面紅耳赤的模樣,疑惑問道:“出什麽事了?”

芩香順了順氣,開口還是磕磕絆絆的,“有人、來府上提、提親!”

“提親?”這回輪到螢枝嗔目結舌,她回頭看了眼發愣的季央,忙問,“是哪家公子?”

“我只聽見來的媒人說是要向小姐提親……就急忙跑回來了。”芩香支支吾吾,暗罵自己怎麽那麽糊塗,話也沒聽清楚就回來了。

季央心中慌亂的不成樣子,張了張嘴,也只是弱弱低呼出一口氣。

心中更是被攪得不能平靜,會是誰向她提親。

季央自然希望是裴知衍,可那怎麽可能,他躲她都來不及。

若那人是葉青玄……季央閉了閉眼睛,羽睫發顫的厲害。

季老夫人派人來請的時候,季央正在抄寫佛經,一頁宣紙被寫滿,字跡從最開始的嚴正工整,到越來越潦草。

她的心靜不下來。

婢女朝她欠身道:“小姐,老夫人請您去一趟。”

季央放下筆,“我知道了。”

回廊下,日頭半照進來,季央看着自己的步子,一腳在亮處,一腳在暗處,她默默的讓自己走到暗處。

風頤院裏陳氏也在,正和季老夫人低聲說着話,見季央進來皆止住了話頭,陳氏臉上帶着笑,季老夫人神色卻不好看。

“祖母,母親。”

季老夫人招了她在身邊坐下,“祖母有事問你。”

季央心裏慌了一下,“祖母您講。”

“你可認得工部郎中林大人家的二公子林止?”季老夫人面色肅然。

“林止?”季央輕咬着舌尖,眼中透着困惑,顯然沒料想到祖母口中說出得會是一個她連聽都沒聽過的名字。

這個憑空冒出來的林家二公子是怎麽回事。

季央如實道:“孫女不認得。”

看孫女雙目澄澈,不似說謊,季老夫人的面色才好看了些,她朝陳氏看了眼,陳氏道:“方才林府差了媒人前來,為林家二公子向你提親,還說林二公子說對你傾心已久。”

這不清不楚的話最容易讓人生了遐想,陳氏也覺得奇怪,季央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上哪去結識什麽林家二公子。

可一想到季央最近這些日子常常離府,她心裏又不免泛起了嘀咕。

陳氏知道季老夫人看不中林家,但若真得是央姐兒自己中意的,也不好硬着拆散。

得知提親之人不是自己心中所想得那兩人,季央她提起的心也就落了下來,平靜道:“母親,我确實不認得林家二公子,更不知這話是從何說起。”

“不認得就好。”季老夫人滿意的笑起來。

自己的孫女乖順熨貼,樣貌更是出挑,一個區區工部郎中的兒子也想娶她的孫女,季老夫人是一百個不滿意,方才就直接給回絕了。

知是虛驚一場,季央微微松懈了僵硬的肩頭。

陳氏笑道:“來年央姐兒就及笈了,這親事也是該相看起來了。”

季老夫人點點頭,拉着季央的手,和藹可親道:“祖母定會為你擇一門好人家,絕不委屈了我們央姐兒。”

季央知道祖母是想為她尋一戶高門,她若将自己落水又被裴知衍救起的是告訴祖母,她一定會想法設法讓自己入侯府,可那就是最最下策了。

林二公子前來提親一事很快就被季家上下抛到了腦後,衆人也沒有放在心上,可料想不到的是,不過三四日的功夫竟有又人家來提親,這回是鴻胪寺卿張大人府上的公子。

這是上輩子壓根兒就沒發生過的事,季央也是一頭的霧水。還是季宴從國子監回來才道出了緣由——

“許是你上回來國子監給我送點心的緣故。”

那兩人與他算是同窗,那次季央走後便時不時的來向他打聽,他都給打發走了,沒曾想竟然還來府上提親了。

“你別擔心,哥哥保準給你除了那群狂蜂浪蝶。”季宴雖然不滿意裴知衍,可若是将他和那些人放在一起,那都不用琢磨,高低立現。

“你可別胡來。”季央阻止道:“來提親的人都被父親和祖母都回了。”

“我知道。”季宴笑話她瞎緊張。

翌日。

陸念央着季央陪她出去逛,季央從前就是沉悶的性子,為了不顯得突兀,與她磨了許久才半推半就的跟着去了。

兩人說起提親的事,陸念笑吟吟地打趣她:“那李公子和張公子,你就沒一個中意的?”

“你都問兩回了。”季央搖着頭無奈嘆氣,拉長了聲音,“沒有。”

“好——沒有。”陸念抿着嘴角揶揄,“怎麽還急上了。”

季央隔着眼前的皂紗,都能想象出她此刻不懷好意的笑,氣得用指尖去點她的癢肉。

陸念笑着求饒,“不說了,不說了!”

兩人玩鬧了片刻便打住,季央動了動嘴唇道:“我也不瞞着你,我有了心儀之人。”

陸念詫異地撩起帏帽上的皂紗,“是誰?該不會是你表哥吧?”

季央的表哥她見過幾次,溫文有禮,與季央的性子也相配,陸念如此想着兀自點點頭。

“不是。”季央皺皺眉心,湊近她的耳朵說話。

季央說完,見陸念發着愣,扯扯她的袖子,“走了。”

兩人去了一處酒樓,季央只将裴知衍救了自己的事情與她說了,陸念好半晌才回過味來,“你這是要以身相許?”

難怪季央瞧不上旁人,裴知衍這樣的身份家世,還頂着那樣一張招搖的臉,傾慕他的女子哪止兩三個那麽簡單。

陸念語調微輕,“你知道我那個長姐吧?”

季央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陸念極少會提起陸家的人。

陸念的母親溫氏是江南一商戶之女,早年間陸侍郎外任時曾與她有過一段情緣,也在回京前許諾會來接她,可憐溫氏一等就是十多年,直到兩年前陸侍郎辦案子又去到江南,見到她們母女,才憶起往昔的情分,将他們接了回來。

故而陸念對陸家、陸家的人一直沒有什麽好感。

陸念看着她道:“幾日前我那長姐在我跟前陰陽怪氣的炫耀,說是要陪定北侯夫人一起去上香,世子也同去。”

季央臉上的笑一寸寸淡了下來,陸念趕緊道:“但看她那日回來情緒低落的樣子,我猜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陸念也知道這不知真假的事不該說,可她就怕是真的,又怕怕季央這麽一頭栽進去,到時會受傷。

陸念想再勸,不想卻看到季央将手裏的筷箸猛的插進一塊糕點裏,霎時噤了聲。

難怪要躲着她,原是為了去見旁的女子,手指還緊緊握着那根筷箸,濕霧霧的眼睛泛起紅,又兇又委屈,讓人見了打心眼裏不舍。

季央已然忘了現在兩人不是夫妻,忿忿地罵道:“負心人!”

一行人正從踩着樓梯往二樓走來,陸念瞥了一眼後,渾身僵硬,為首的那人不正是季央口中的負心人,她反應還算快,連忙捂住季央的嘴,“噓,別說了!”

又按住她在糕點上亂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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