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沈楠枝對道觀中的分布一無所知, 閑來無事還去抽了之簽文。
只可惜簽文晦澀難懂,有些看起來更像是某種咒語,沈楠枝完全看不明白。
倒是在一旁等候, 随時準備解簽的道士,在看到簽文後, 神色更加恭敬了一些。
沈楠枝饒有興趣地看着簽文, 等待對方給自己解釋。
卻沒想到只等來了一句“師父已經在後院等候兩位貴客。”
沒等到簽文解釋,沈楠枝以為這是慕行徵同道觀觀主約定好的信號。
畢竟慕行徵再想裝普通百姓,但身份到底是不同, 肯定是有安排的。
卻沒想到慕行徵拿過了那只簽文,在手中把玩看起來十分有興趣。
在一旁等候的小道士看到慕行徵的行為,顯然很緊張,但是又不敢說什麽, 只好低下頭完全當作沒看見。
這支簽文是觀主親手制作的, 言說能夠抽出這支簽文的人,是觀中的貴客, 無論何種身份,都應該在道觀之中受到最頂級的待遇。
簡單來說只要不是想把道觀拆掉,不管這位簽文的主人想要做什麽,道觀都要無條件滿足。
這支簽文一直都在簽文桶之中,但是制作出來多年,從未有人抽中過,
沈楠枝是抽中簽文的第一人。
觀主道號曰長悟,不同于寒山長壽老和尚的模樣,長悟道長反而看起來像是個俊秀的年輕人, 至少若不是小道士們神情恭敬地介紹,沈楠枝都要自我懷疑了。
“貴客來訪, 招待不周。”長悟道長并未在意沈楠枝地神情,态度依舊恭敬。
“我觀貴客面向富貴,所求極少,頗有運勢,不知貴客所求為何?”長悟的聲音帶了些許疑惑。
若是他沒看錯,自己面前這位女貴客,應該是鳳命之尊,只是身後跟着的那人面相不知為何被隐去,觀不見命格,更看不見未來,因此長悟并未聲張。
“倒是真有一事所求,聽聞觀中多是煉丹高手,在下想參觀一番,不知是否合适?”
沈楠枝說完又去看慕行徵,明明是他安排好的,怎麽進來之後如此沉默。
聽到沈楠枝的請求,觀主面上浮現出一絲掙紮。
“煉丹一途,終究不能長久。”
沈楠枝笑了笑,沒想到身為道觀觀主竟然不同意煉丹。
看到沈楠枝沉默,但并未改變主意,長悟又繼續說道。
“丹道一途傳到現在多有失誤,已然不準誤人子弟,弟子們煉丹也不同于大夫們的丹藥,無甚好看。”
大宴百姓雖信神佛,世家也會讓道士們開爐煉丹,但并不癡迷,多是藥石無醫之後,前來找一絲生機。
煉丹雖然是他們道觀必學的東西之一,但自從長悟當上觀主,每日煉丹前便會叮囑弟子,煉丹一途終究不是正道,天命不可違,他們這些道士煉出來的彈藥不但不會增長壽命,反而會事與願違。
因此他們道觀的弟子,即便是給人開爐煉丹之前也會特意同客人說明,煉丹并非是救命之法。
聽到長悟道長的解釋,沈楠枝立刻對長悟的印象又上了一個新的層次。
如今這種時候能将煉丹無用看得格外清楚,并且實時告誡他人,着實令人敬佩。
沈楠枝重新解釋了自己的來意。
她想要尋找煉丹炸爐之人。
“請問道長觀中這樣的人可有?”
聽到沈楠枝的請求,長悟道長詭異地沉默了,同沈楠枝面面相觑。
“不瞞貴客,在下……正是觀中炸爐最多之人。”
自從他知曉丹藥無用之後,便一直在有意無意炸爐。
因此京都許多人都知曉長悟大師無所不能無所不曉,唯獨煉丹一途着實可惜。
長悟的沉默讓沈楠枝從他的表情中知曉了答案。
尤其是在聽到長悟說,自己從第一次炸爐之後便開始研究,每次配比都不同,爆炸時候分別會有多大的威力。
據長悟自身的實驗,最大的殺傷力可炸毀他的半間屋子。
聽到長悟對自身的描述,沈楠枝在心中歡躍。
這是人材,是人材!還是一個有實驗精神的人才,這種人才竟然輕易就被她遇到了。
沈楠枝又換上了較為內斂的表情,“今日來貴觀,确實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觀主能否同意。”
“您是抽中簽文的貴客,只要是您所求,在下必定竭盡全力。”
再一次得到這樣應允的話,沈楠枝的膽子大了許多。
“敢問觀主您可能跟我走?”
說完沈楠枝又詳細解釋了跟着自己走後,長悟能夠得到什麽好處。
看長悟沒有應答,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在道觀和寺廟中,可以讓大宴的政策向道觀傾斜。
畢竟凡平觀都可以想出過廟會這樣的辦法來提高道觀知名度。
成瑞帝的親自代言,肯定也是想要的。
“在下跟您走。”
長悟答應下來,沒有絲毫猶豫。
不過畢竟要搬離道觀,他還有事務尚未解決,需要沈楠枝再等上兩天。
沈楠枝自然毫無意見,這位可是剛剛籠絡住的人材,當然要滿足各種條件。
“這位長悟道長倒是比寒山大師還要冷靜一些。”
當時的寒山大師,在奉行樓便直接點明了慕行徵的身份,但今日的長悟明明已經得了慕行徵的消息,卻在交談對慕行徵沒有絲毫關注,似乎重要的只有自己,而慕行徵無關緊要。
沈楠枝委婉地同慕行徵表達了這一層含義,是希望慕行徵不要計較人材的行事作風。
“長悟道長于命理一道稍弱于寒山,他并未看出我的身份,所有禮遇皆是因為你今日抽中的簽文。”
上輩子的長悟也早早看出來了大宴江山頃頹之勢無可回轉,但是并未像寒山大師的慶雲寺一樣一走了之。
長悟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解散了道觀,讓弟子們自己去尋求生路。
若是不願離開京都,便同他一起再城牆外抵擋叛軍,甚至當場開爐煉丹,最終卻死于自己的丹藥手中。
當初的長悟對于慕行徵而言不過是個小人物,在長悟死後才收到消息,他讓人專門去收斂屍身,卻收到消息說長悟死狀極其慘烈,死無全屍。
現如今回憶起來,慕行徵心中感嘆頗多,原來的自己覺得自己已經努力頗多,卻不受上天眷顧,最終丢掉江山。
但如今回頭想想,丢掉江山只能怪自己,他身為帝王,卻從未關心過民生,許多事情也只是過耳,過分依賴于朝臣,自己卻沒有主見。
所以即便沒有話本作者,沒有楚天行,焉知沒有李天行,王天行?
他抱怨自己無人可用,殊不知自己從未關注過旁人,他不是伯樂,自然找不到千裏馬。
他堵目塞聽,曾經有過的人才,也未能挽留住。
如今想想過去自己諸多不是,好在如今的自己還有補過的機會。
慕行徵在一點點反思過往,而沈楠枝則在想着,如今長悟大師已經到手,不如再去說動一番寒山大師。
火/藥要有,降低犯罪率也刻不容緩。
兩人明明想着不同的事情,但腳下的步調卻是一致的,在盛開的寒梅中都有各自的風骨。
“陛下?”一個聲音插進,讓慕行徵回過神,沈楠枝也順勢望去。
那中年男子已經蓄氣了胡須,不過仍舊不掩其俊美,在看清慕行徵的臉後,急忙上前行禮,卻又被慕行徵及時阻止。
“楚大人從雲州來京後,一切可還适應?”
“大人是我大宴的國之棟梁,臨近年關讓大人從雲州奔波至京,到底是我未曾思慮周全。”
慕行徵對着楚舫很有耐心,态度也像極了晚輩對待長輩,讓楚舫有些受寵若驚,連連推脫。
“大人若有難言之隐,盡管說出來,大人為百姓操勞已是費心勞力,大宴自然也要為大人解決憂患。”
慕行徵循循善誘,倒是讓楚舫顯現了掙紮之色,片刻後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和請求。
當初慕行徵派人入雲州請楚天行入京,去時雖然未曾表明身份,但是最後卻拿出了信物同楚舫确認。
但不曾想楚天行前一天剛剛答應入京事宜,後一天便陷入昏睡,大夫用了諸多辦法皆無效果,只能拒絕了讓楚天行入京的請求。
楚天行身上只有一個舉人的功名,楚舫原本想拒絕之後,親自寫封奏折遞往京都向成瑞帝請罪。
但之後就收到了成瑞帝将自己調入京都的任命,而楚天行的怪病時好時壞,家中一時間有些兵荒馬亂。
就在這種慌亂中奏折最終也不了了之。
入京之後,楚舫更是繁忙,一直到今日才找到機會同慕行徵當面解釋之前楚天行拒絕入京的緣由。
慕行徵此時的心态比最初重生時要平靜不少,且他之前在集市上确實見過楚天行,着實病歪歪的,心下對楚舫的話已經相信八分。
至于楚舫請求太醫入府診治這種小事,自然答應下來,君臣二人一片和樂。
而就在這時,東側又傳來聲音。
“父親可是在這梅花林中,着實讓兒子好找。”伴随着話音,人也走至跟前。
是楚天行,楚舫剛想帶着兒子請罪,卻發現自家兒子的視線已經轉移到成瑞帝身上。
他來不及阻止,只聽到自家兒子對着成瑞帝氣憤喊道:“狗皇帝!你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