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同學L
“喂,喂,喂…。”對方電話放下了,話筒裏傳來一個高亢的女人的聲音,說着閩系語言,她聽不懂我說話,我也聽不懂她說話,所以她把電話撂下,像是請人救火那樣大叫起來,随後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喂,你找誰?你找誰?”非常拗口的普通話,我就試着在電話聽筒裏大喊:“供嗯啊!供嗯啊!”
“哦,XXXXXXX。”這下歪了,他以為我會說潮語,一大溜,我只聽到一個哦字,半天不敢吭聲,只盼L過來解圍,只是這家夥很少着家,想他的時候數一數口袋裏的零鈔,湊夠了,打過去,遇上這種情況,也實在沒有辦法。
過幾天,再打過去,這下好了,是他教書的哥哥接的電話:“哦,你是他同學吧?他去惠州了,我把我舅舅的Call機號碼給你吧,你記一下。”
呵呵,我們的交往注定存在障礙,開始Call他舅舅的時候也是半天說不清楚,很擔心對方會視為騷擾電話,直接劃入黑名單,不再理會。謝天謝地,他沒有這樣做,他轉告了L,每次都會轉告L,我每次都能接到對方的回電。
“你什麽時候回家過年?”我問。
“可能不回吧,今年就在淡水過春節。”
“是嗎?那好啊!這裏很晚放假,我也不回家過年,要不…我去你那裏?”
“這……。那你過來哦。”
那是兩千年的春節,年二十九,實在也是有些巧合,老板娘通知說下午有一車柴油要送往謝崗,我要随車同去,我告訴她我卸完油把錢收到交由司機帶回我就直接從那裏去淡水,她同意了,那天我和司機卸完那車柴油已經完全天黑,司機把我放在一個比較繁華的有公交站牌的街道,調轉車頭走了。
站牌下,我認真的看着過往的車輛,唯獨沒有寫着淡水方向的字樣,等許久,再看看上面的車程表,哦,好像已經沒有了,連末班車都沒有趕上。
我來到站牌旁邊的超市,打聽詢問,超市裏友善的女孩微笑的說:“你早來半個小時就趕上了,現在沒有了,那裏有的士,你去問問看,應該會去的。”
我道謝,出來,朝着馬路邊一部畫着白杠杠的紅色的士,抓緊手中裝着簡單的換洗衣服的塑料袋子,對着車門,低頭:“師傅,去淡水嗎?”
“去啊,幾個人?”師傅坐直身子。
“就我一人,多少錢?”
“打表呀,多少就多少。”
“不要,我不要打表,你開個實價。”
“145吧。”司機想了一下。
“138。”
“不行,現在油費漲了。”
“哪有?我幫人家賣柴油的,對汽油行情也比較了解。”
“小夥子,你看看現在幾點鐘?晚上開車,那邊還比較偏僻。”
“那算了。”我轉身作勢要走。
“唉唉唉,140吧,開個張。”
“就138.,不去拉倒。”
“真固執,看你怎麽也不像個普通打工的,跟我講那兩塊錢。”中年司機讨好的笑。
“你不知道,那兩塊錢對我有特殊意義。”我故弄玄虛。
“有什麽特殊意義?”司機不解。
“哈哈,不告訴你。”我兀自大笑起來。如果我說出來,不知道會不會笑掉他的大牙,我心裏想的是,138,一生吧!
車輪碾過繁華,滑進一條沒有路燈的黑乎乎的鄉間水泥道,兩旁樹影成稠,濃墨一般,車燈閃過,擾了一片寂靜,清風鑽進半開的車窗裏,涼飕飕的,司機問:“你不冷?”
“不冷,這空氣太清新,不要浪費了。”說完只見司機又一次投來不解的目光。真是心情好,啥都好,我們一路聊天,像是兩個早就熟悉的人,中年司機也算忠厚。
道路還算平坦,就是黑燈瞎火,已經超過九點,內心還是有些顧忌,有些擔心,萬一L睡了,或者Call機不在他身上了,這年關的夜晚,我該咋辦:“我對那邊是一點都不熟悉,你不要把我放半路上哦。”
“哎呀,這個就盡管放心,我把你送過去,肯定送到點。”
“先找到有公用電話的店子,我要Call他出來接我。”
“好,沒問題。”
“你能陪我一起等我同學了來了再走嗎?”
“我等你Call通他了,确定他會出來接你再走,好不好?”
“嗯,那好吧?”
車到淡水,近L之前告訴的地點,我們在一間小小的有公用電話的士多店停下。司機走了,L來了,騎着一部半新舊的山地車,我坐上去,雙手箍住他的腰身,臉貼在他的後背,呱呱呱,說不完的話語,那份相見的喜悅,和着那份久違的從他身上溢出的味道,浸泡在一起。
單車歪歪扭扭的穿過幾條狹窄的巷道:“到了,走,就在上面。”他帶我上去,開門進入,房屋有些破舊,裏面一個客廳,兩間偏房,一條過道,過道盡頭是廚衛間。“還沒吃飯吧?先吃飯。”他揭開客廳裏餐桌上的蓋子。
“你舅舅呢?”顧盼四周,四周擺設淩亂,我突然有些拘謹。
“他出去了,要晚些才回來,你先吃飯,我去燒水沖涼。”他給我擺好碗筷,轉身走了,再回來,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來這裏也沒什麽地方好玩的。”
“都這麽晚了,能去哪裏玩,只有睡覺,睡覺吧,哈哈。”
“诶诶诶,別別別,不要不要。”那一晚,欲望強奸了理智,我,強奸了他!證據就是他肚皮上那一灘罪惡的粘稠,也不知道一牆之隔的他的舅舅有沒有聽到動靜,看着他悉悉索索的起來沖洗,暗淡的光線裏,投射出一副無奈并且情緒低落的表情,我縮在被子裏,躲在角落裏,強烈的自責,慚愧的睡去。
次日被他叫醒:“家裏打電話來,我要回去,突然的決定,你看……。”
“行吧,你回家,我去廣州吧,去我弟弟他們那裏。”失望,像是峭壁上跌下的石塊,飛躍,降落,散碎,還能怎樣呢?“你回家有什麽打算?還出來這邊嗎?”
“可能不來了,在家裏找份事做,然後結婚,家裏催促差不多該結婚了,我年齡比你們都大。”
“哦。”我撿拾好自己帶來的僅有的換洗的衣衫,他騎着昨晚的單車,穿街過巷,把我送去車站,車站裏,高音喇叭一再的重複着這是今天本站發往廣州的最後一班車,請旅客盡快買票上車,祝大家旅途愉快,春節愉快!
候了兩年多,相聚就一晚,要分別了,我把自己的手掌蓋在他抓着單車把手的手背上,他把手抽開,我幫他整理一下脖子上堆積在一起的衣領,他沒有太多告別的話語。
我轉身邁步,向他輕輕的揮手,帶着一份無法言喻的悲傷,踏上了開往廣州的班車。看着他調轉車頭,漸漸遠去,看着這白天的風景比晚上的風景暗淡,看着這過年的氣氛比平日的氣氛蕭條,我又陷入呆呆傻傻的狀态。
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倚靠車窗,心想:把女孩搞出小孩子來是一種罪惡,把男孩搞得耽誤了結婚生小孩應該也是一種罪惡吧。好吧,你趕緊回家找人結婚,我會死了這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