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不良的博弈》作者:尾文字魚

Round 1

虞正卿推開包間門的時候,裏面的氣氛正值高潮。昏暗暧昧的燈光下,男男女女摟成一團,桌上地上散亂着或包裝完好或空瓶的豪酒。

他這一進來,從背後透進來的燈光就像一道警察的閃光燈,把暧昧的氛圍破壞的七七八八。衆人皆沖門的方向怒目而視,想知道誰這麽不識趣。9

虞正卿反手甩上門,向前走了兩步,暴露在包間的燈光下。

他身材高大颀長,寬肩窄腰,面目俊美異常,白皙的臉上籠罩着一層陰沉。眉目間總帶着的一絲浮躁破壞了他漂亮的臉蛋,顯示出主人的壞脾氣來。

衆人看了這個不速之客,有個莽撞的叫了一嗓子:“你誰啊?”他們互相問着,“有認識的沒有?”

沒人應答。在衆人都以為這個英俊的男人走錯了房間的時候,包間的最深處,一個男人走了出來。

“正卿,想死哥哥了!”

虞正卿大步走過去,給了他肩上一拳:“齊钰。”

男人笑着接住他的手,從明暗燈光的交界線處露出一雙風流的桃花眼來:“你可回來了,這兩年一個電話也不不打,是不是把我們忘幹淨了!”

虞正卿說:“孫軻呢?”齊钰喏了一聲,示意他看身後,果然一回頭,就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兩人對視了一會,都笑了。孫軻擡手,用力抱了他一下:“回來了。”虞正卿拍了拍他的背。

孫軻轉身看了看着一屋子傻眼的男男女女,挑眉道:“虞二少都不認識了?”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搜尋傳聞中,似乎确實有這麽一個人,虞家二少爺虞正卿,才十幾歲的年紀就活脫脫的一個混世魔王,不過那也是兩年前的事了。圈子裏更新換代的頻率有多快,源源不斷的新人進來,現在也只有留的久一點的知道他了。

京城上流社會的圈子就像一只巨大的篩子,從來留不住人。無數漂亮的明星和模特像砂礫一樣前仆後繼的進來,一輪後就被篩掉,後面的還有更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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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篩子的玩家是有錢有勢的富家子弟,齊钰和孫軻是他的發小,都屬于其中的一員。他們這麽一表态,衆人再這麽一回想,對虞正卿的态度就大大不同了。

他剛坐下來,就有人上前敬酒,虞正卿沒什麽心思,但還是喝了幾口。他不需要給誰面子,只是自己心裏也不太爽快。

他看了看周圍,都是年輕鮮活的面孔,個頂個漂亮,認識的卻沒幾個。他一走兩年,早就已經物是人非,只有這兩個發小沒變。

孫軻在他身邊坐下來,閑聊了兩句才問到正事上:“你這次回來,你大哥怎麽說?”

“他還能怎麽說。”虞正卿聲音有點發悶,喝了口酒,“還不是把老子臭罵一頓。”

齊钰和孫軻對視一眼,知道他不想說這方面的事,也就閉口不提,把話題轉移到京城圈最近的聲色犬馬上。

虞正卿這次回來,可真是不怎麽體面。

兩年前虞家突生變故,虞父去世,他大哥虞正顏雷厲風行的接手了整個虞家,父親頭七剛過就把他一腳踢到了國外念大學。旁人都說虞正顏是怕他和他争家産,只有他知道他哥是護着他。

等到一切安定下來,虞正卿也在A國待得如魚得水,樂不思蜀了。但是他現在學業沒念完就回來了,卻是因為——被退學了。

退學的時間,原因都不明确,但虞大少爺被退學确實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這個消息在圈子裏風吹水漲似的流傳,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裏說着嘲弄的閑話。

這麽大半年才呼吸到一口自由的空氣,虞正卿不想浪費在想這些有的沒的的事上,旁邊的人可着勁的獻殷勤,他索性摟過旁邊的一個男孩就親了上去。

他是雙性戀,齊钰和孫軻都知道,所以也點了一些白嫩的男孩子過來。

但這個吻并不讓人愉悅。虞正卿親着親着,就感覺嘴裏發苦,舌尖嘗到了熟悉的口紅味道。再一睜眼,看到面前人羞澀的垂着的眼皮上還一層亮閃閃的眼影,不禁有些倒胃口,一把推開了懷裏的人。

那男孩被推到一邊,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二少...有什麽不滿意的嗎?”怯怯的聲音。

這話問的自降身價,也搞得虞正卿像個色欲熏心的嫖客。他更不願理這個光有臉蛋沒腦子的小白兔,只黑着臉用酒漱口。

那男孩咬了咬唇,還不想放棄,蹭近了些,輕輕叫道:“二少....”

這時,門忽然開了。

一道光線照進來,又很快被掩住了。來人躬了躬身子,黑白的侍者服顯示了他的身份。衆人紛紛挪開眼繼續作樂,只有虞正卿還盯着那個人。

這是個十分俊秀的大男孩,頭發短短的很清爽,五官比例接近完美,尤其那眼珠又黑又亮,有點冷淡的感覺格外招人。

虞正卿的目光如有實質,從他修長的脖頸黏糊糊的滑到緊實瘦削的腰間,所過之處刺啦刺啦帶起一陣火花。

那男生好像沒感受到他的視線似的,自顧自把盛着酒的托盤放到桌上。虞正卿看着他因為彎腰露出來的大片清削鎖骨,心裏噌的一動。

在他要轉身離開時,虞正卿終于開口:“等等。”

那男生疑惑的回過頭來,虞正卿瞪了旁邊的男孩一眼,那小白兔總算還有點腦子,知趣的起身退開了,虞正卿拍了拍沙發:“坐。”

那男生沒動。反應了一會,修長的眉微不可察的皺了皺:“我不是做這個的。”

虞正卿說:“我話不想說第二遍。”他胸有成竹的看着這個男生,對自己話語裏的約束力毫不懷疑。

整個包間的眼睛都在若有若無的往這邊看,那男生僵了一會,還是坐下了。

虞正卿聞到了一股很清爽的氣息,不是香水,很難形容,反正很好聞。

他很久沒遇到這麽合眼緣的人了。

“你叫什麽名字?”他問。

“林意。”男生說,并不看他。

虞正卿不滿他定定的看着地上的眼睛,好像那裏有朵花似的。可是他沒說什麽,對他的脾氣來說,這已經是很大的寬容了。

他随意問着:“林意?你還是學生嗎?”

“...是。”

“大學?”

“嗯。”

“哪個大學?”

林意沒再說話。他的嘴像蚌殼一樣緊緊閉上了,垂下的長睫掩住了他的思緒。

虞正卿其實能理解他為什麽不願意說。在這種聲色場所裏工作,傳出去對名聲不太好。在“夜色”工作,遇見“貴人”的幾率也比較大,說不定哪天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雖然這冷冰冰的小美人看起來不太願意,可欲拒還迎的把戲他見多了。

虞正卿愉悅的打量着他,這身段氣質,怎麽就這麽合他的心意呢?簡直就是為他準備的。

他甚至看了眼已經悄悄退開的齊钰和孫軻,心想不會是他們看他失意歸國,特地送上來的大禮吧?這叫什麽...制服play,也夠性感的。

他放松的喝了口酒,随意道:“怎麽來這裏做侍應生?”

“掙錢。”還是簡單的回答,恨不得一個多餘的字也不吐出來。

“哦,”虞正卿了然道,“你家裏很窮吧。不過沒關系,”他暗示意味極強的說,“很快就不會了。”

林意沒回答。他的臉側了過去,虞正卿原本因他的怠慢有些不快,卻被那側面的一點睫毛迷住了心神。

真是見了鬼了。他覺得心髒跳的有點快,不知道是因為酒精的原因還是別的什麽。

他往那邊坐了坐,兩人的大腿挨到了一起,可他連那小美人的衣角都沒碰到呢,就覺得伸出去的手一緊,随後臉上一痛,已經被掀下了沙發去,骨碌碌滾了一圈,撞到桌角才停下來。

後背和臉部的劇痛下,他艱難的撐起身,只看到了林意奪門而出的背影。

房間裏一片短暫的寂靜,然後炸了鍋似的,旁邊的人七手八腳的扶他,場面太過混亂,他又被踩了一腳。

直到站起身來,虞正卿還懵着。

耳邊嗡嗡作響,好像有很多人在關切的詢問,但在嘈雜中,他清晰的捕捉到了幾聲低低的嗤笑。

這極低的笑聲像一柄利刃,狠狠的戳破了那片混沌。虞正卿的臉慢慢的漲紅了。

他環顧了一圈四周,看着那一張張陌生的臉,都是無懈可擊的表情,難以辨別是誰發出的笑聲。

他通紅的臉扭曲起來,惡狠狠的瞪着這群人,吼道:“誰笑的??”

人群面面相觑,沒人應答。虞正卿一把抓過最近一個男人的領子,逼問道:“是不是你?!!”

“沒...沒....”

虞正卿一腳把他踹翻在地。

那男人捂着肚子哀嚎起來,虞正卿猶不滿意,大步追去,又狠踩了一腳。

混亂中一個人把他從後面抱住了,虞正卿氣的頭頂冒煙,下意識就要反手給他一下,那人卻沉聲道:“正卿!”

孫軻從背後制住他,用令人信服的聲音低聲道:“別讓外人看笑話。”

虞正卿冷靜了一點,被孫軻架住的手放下來了,眼睛卻還是通紅。

“都出去。”齊钰把人趕走了。

虞正卿還是直挺挺的站在原地,醞釀什麽似的,憋了很久,才從嘴裏蹦出一串不堪入耳的咒罵。他像只野獸一樣喘着粗氣,面目猙獰的一腳踹翻了小沙發,又把桌子上的酒叮叮咣咣的砸了一地,形狀動作及其可怖,整個屋子都被他破壞的差不多了。

孫軻和齊钰都習以為常,只由着他鬧,等他罵累了停下來,孫軻才開了冰櫃,拿了一瓶冰涼的酒遞給。

齊钰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氣了,那人就是再有本事,也逃不出京城去。只要他還在這裏,哥幾個就能把他找出來給你出氣。”

虞正卿把酒敷在腫痛的臉頰,低着頭,沒有說話。

半晌,他才用很小的聲音說了句:“讓他們看的笑話還少嗎。”

Round 2

虞家在市中心有一套房子,他大哥虞正顏就住在這裏。

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能有這麽大一座宅子,他們家的財力和根基已經不用細說。虞家的手伸的很長,政商界都涉及,地産行業做的風生水起,但資歷最老,最有話語權的當屬娛樂圈。他們家在電影這東西剛出來的時候就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發展到現在,已成為圈子裏的一棵參天大樹,不知有多少人想借蔭乘涼。虞氏娛樂這個名字,從圈子裏的明星,到連電視都不看的路人,都有所耳聞。

虞正卿其實不太想回去。雖然以他的驕傲永遠不會承認,可他确實對他大哥有種奇怪的懼意。

從光屁股的小孩到半大少年,虞正顏什麽事都壓他一頭。明明虞正卿的相貌和成績都已經是頂尖的程度,可旁人最先注意到的,誇贊的永遠都是虞正顏。虞正卿是個自尊心極高的人,虞正顏又是冷酷到了不近人情的性格,明明是親兄弟,兩人的關系卻如履薄冰。

就這麽着一直到家裏出事,虞正顏三天之內清理掉了所有虎視眈眈的叔伯向這邊伸的手,成為了虞家真正意義上的掌權人。虞正卿對他那種不知名的畏懼就更深了。

他動了動左邊的臉,嘶了一聲,心裏又蹦出了好幾句髒話。

雖然已經冰敷了很久,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他大哥看出來。

虞正卿進了大門,才要進屋,就看到一個人在夜色中立着,脊背微躬,看到他立刻擡起頭來,叫了聲:“少爺。”

虞正卿不确定的看着他:“....蕭靜?”

“是。”那人微微笑了。

虞正卿看了他一會,皮笑肉不笑的說:“你還在啊。”

蕭靜沒應他這句有點傷人的話,上前接過他手上的衣服:“少爺,進來吧。”

虞正卿好笑似的哼笑了一聲:“我家,還用你讓我進來?”

“少爺,我沒有那個意思....”

虞正卿冷飕飕瞪他一眼,蕭靜就立刻垂下眼睛,閉緊嘴巴不吭聲了。

虞正卿看着他那低眉順眼的樣就煩,肩膀狠狠撞開他,徑自進了屋子。

他坐在沙發上,看了一圈周圍的擺設,和他離開的時候幾乎沒什麽變化。就和他眼前這個人一樣。

永遠無懈可擊的一張臉,像是帶着什麽面具似的,不論對他投出怎樣的刻薄的譏諷和咒罵,甚至是拳腳相向,永遠是那麽一副逆來順受的表情。

明明自身的各種條件優秀的不行,卻總是甘願當個跟班,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不知道該說他是太會韬光養晦還是根本就是個抖M,簡直就像條狗。

虞正卿讨厭他。

他才不相信有人流着主子的血,卻甘心當一條狗。

蕭靜是他爸的私生子,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實。雖然老爺子到最後也沒分他一點家産,連虞正卿都覺得他有一點可憐了——只是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一點而已。要是老爺子真分了他什麽,他恐怕會暴跳如雷吧。

所以蕭靜現在還是虞家的管家,跟着那個小三的姓。虞家永遠不會承認他。

蕭靜很知趣的離他三步開外,絮絮叨叨的說着:“...大少爺今天不回來了,明早他會和你一起用早餐。房間已經收拾出來了,少爺還想吃夜宵嗎?雲嫂已經回去了,我可以...”

虞正卿打斷他:“讓你做飯....你是想喂飽我還是毒死我?”

蕭靜笑了笑,清俊的眉眼看起來很溫柔:“我當然想喂飽少爺。兩年前我确實不太會做菜,但現在我的手藝連雲嫂都會誇上兩句呢。”

虞正卿靠在沙發上,輕蔑的說:“就你?”

蕭靜并沒有被他的傲慢打垮,而是耐心道:“少爺可以嘗一嘗,不喜歡的話就倒掉。”

虞正卿嗤了聲:“算了吧。”他看到了蕭靜臉上一閃而逝的失望。

“滾吧,看見你就煩。”虞正卿解開了襯衫上兩顆扣子,對蕭靜的惡言相向才讓這一夜帶給他的郁悶消散了一些。

說來蕭靜也是倒黴,平常虞正卿的态度也沒這麽差,這次偏讓他撞着了,不明不白就招了一頓刺。

可還沒等他喘口氣呢,蕭靜轉身走了兩步,又忽然回頭道:“少爺,需要冰袋嗎?”

虞正卿迅速的擡起頭來,像某種警覺的動物。

蕭靜自顧自的說:“臉上的傷好像很重,顴骨還有點淤青……被打的有點慘啊。身上也有傷吧,要我給少爺按摩嗎?”

蕭靜向來了解怎樣才能最大限度的挑起他的怒氣。只需要幾句話,一個微笑的眼神,虞正卿就立刻不能自控的變得瘋狗一樣想咬死他,也不知道誰更可悲些。

他瞪着蕭靜,手在沙發上摸了幾下,沒找到趁手的東西扔過去,只能刷的站起來,吼道:“滾!”

蕭靜走了。虞正卿這一夜氣都不順。

糟糕的睡眠後,他被蕭靜從床上叫起來,下樓見他大哥。

兩年未見,那個男人還是那樣,一張冷峻的臉,和他相似的眼睛,歲月無法再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整個人就像是石頭雕的。虞正卿幾乎沒有從他大哥身上看到過一點屬于人類的情感,父親去世虞家無主那麽大的事,他眉毛都不帶動一下的。

就像現在,時隔兩年後的重逢,虞正顏也只是擡頭看了他一眼,就繼續喝着他手上的咖啡,襯衫西褲筆挺,姿勢都不變一下。

最終還是他硬着頭皮開口:“哥。”他們兄弟倆都是一樣的高傲,相處起來連打個招呼都變成了困難。

“嗯。”虞正顏專心看着報紙,“吃飯。”

虞正卿沒滋沒味的嚼着嘴裏的食物,聽他大哥說:“今天你就去公司,蕭靜是你的助理。到了那一切事情他會告訴你。”

虞正卿的動作頓住了:“我有拒絕的權利嗎?”這麽大的事,沒有一點知會和商量,就這麽變成了陳述句?雖然這确實是這男人的風格。

虞正顏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把咖啡杯放下。

“如果你要問的話,被中途退學,從國外夾着尾巴逃回來的落水狗....沒有。”

響亮的餐具撞擊盤子的聲音,虞正卿額角青筋暴起,死死的盯着他。

論惡毒程度,他們還真是親兄弟。

他的表情很可怕,虞正顏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徑自起身,對站在一旁的蕭靜道:“帶他去公司。”

虞正顏走後,虞正卿又摔了一地的盤子。傭人們低着頭垂着手,閉上眼睛和嘴巴,只當自己不存在,他發過火後,才默默的收拾地上的狼藉。

雖然一大早就發了一通火,虞正卿還是得去公司。臨走前蕭靜給他打上領帶,很謙恭的問:“少爺,要緊一點嗎?”

虞正卿的火立刻有了發洩的地方,大聲道:“還緊,還緊,你想要勒死我啊?!”

蕭靜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把領帶松了松。

虞正卿看着他認真的低垂着的眼睫,忽然湊到他耳邊小聲說:“要是真勒死我,你可就解脫了。”

蕭靜恭順的說:“怎麽會呢。”

虞正卿怎麽看他怎麽像不安好心。

公司大樓自然也在黃金地段,他大哥給他負責的是虞氏娛樂旗下的一家公司。産業做到現在,娛樂公司已經成為了虞家的一項副業,畢竟雖然知名度高,但來錢還是太少,虞正顏現在只挂着個董事長的名頭,把事情交給手下人處理。虞正卿這次回來,他索性把這公司交給他練手。

虞正卿作為空降老總,像動物園裏的珍奇品種一樣引來了大批圍觀。他有着英俊的長相和高大的身材,還臭着一張臉,明顯是小說裏霸道總裁的标準配置,女員工們興奮的竊竊私語,而廣大男性職員的心裏不約而同的有些發酸。

人與人之間真是天差地別,有的人就是什麽都有,天生就是讓別人仰望的。

虞正卿進了辦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翹着腳轉了一圈。

蕭靜開始說一個什麽最新的企劃,虞正卿支着頭,眼睛望着一個地方發呆,明顯是沒有聽的狀态。

他在想昨天的事,越想越生氣,簡直要怄死了。那一聲輕不可聞的笑就像陷在他心底的一根刺,越紮越深,勾着綻開的嫩肉,刺癢的他坐立難安。

他哥說的沒錯,他就是一條夾着尾巴逃回來的落水狗。本來他被退學的事已經圈子裏的笑料,誰想到這個還沒完,又多了一個更大的新聞。

他從小的自尊就遠高于常人,別人斜眼看他一下都要發脾氣,怎麽能——咽得下這口氣!

蕭靜還在喋喋不休,虞正卿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他點開信息,是孫軻發過來的。昨天晚上他就讓孫軻幫忙查下那膽大包天的侍應生的資料,現在就發過來了,速度得很。

虞正卿草草浏覽了一下,發現內容實在是乏善可陳。和中國千千萬萬個連中産階級都夠不上邊的小家庭一樣,林意的父母都是中學教師,雖然薪資微薄,倒也吃穿不愁。

他往後翻了一頁,手指在一個字眼上停住了。尿毒症。

他忽然打斷了蕭靜的話:“尿毒症是什麽?”

蕭靜愣了一下,還是回答道:“不是什麽大病,如果堅持做透析的話,壽命和正常人是一樣的。就是治療比較燒錢。如果少爺需要更多資料...”

“不用。”他又問道,“治療的費用很高嗎?”

“對正常家庭來說,是這樣。”

虞正卿把手支在下巴上,看看那份發到他手機上的文件,又忽然道:“你剛才說什麽企劃?一個...什麽什麽節目?”

“是我們和星空臺聯手辦的一個綜藝選秀類節目....挖掘新人用的。”

虞正卿伸手:“給我。”

蕭靜會意,趕緊把手裏的文件遞過去。

虞正卿翻了翻那疊文件,又看了看發到他手機上的那份資料,把兩個擺在一起,沉吟了一會,忽然擡起頭,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真心實意的笑容。

蕭靜都被那全無陰霾的笑晃的愣了下神,虞正卿就把手機扔給了他。他有些狼狽的接住,就聽到那個笑的很好看的男人任性的說:“你去找這個人,我要讓他參加這個節目。”

Round 3

快要入夏,天氣已經變得有些熱。即使是太陽下山後,蒸騰的暑氣仍然沒有消退。

林意擠在公交站牌下排的長隊裏,黃衣服的大媽用喇叭很大聲的維持着秩序,可累了一天,戾氣很重的人群還是出現了推推搡搡的現象。

他的背後已經出了汗,黏黏膩膩的粘在身上,長了疹子似的刺癢,他這樣的性格,也不免有些心浮氣躁。手裏還提着一罐湯,是他們學校附近一家店裏有名的補品,因為長久的等待,塑料蓋子上已經浮現了一層白氣。

他在想昨天的事。

因為令人困窘的原因,他不得不進“夜色”打工,即使他知道這會所在學校被傳成了怎樣不堪入耳的地方。一再強調職務範圍只是普通的侍應生後,經理也同意了。保持“夜色”的光鮮亮麗也是必要的,就算不賣,擺着當花瓶也好。

他确實長的很好看,英挺的輪廓糅合了少年人的清隽和漂亮,眼睛形狀很好,漆黑的眼珠總是冷冷的,身材又高,即使只穿着簡單的白T和牛仔褲,站在一堆上班族裏也是鶴立雞群。

可這不意味着他會用自己的相貌來換取什麽。就算一直小心避免,還是發生了那樣的事。被觊觎男人的變态近身的感覺實在是糟透了。

他一忍再忍,還是沒忍住給了那男人一拳。他是柔道部的,平時鍛煉的很好,他知道那一拳有多疼,也知道那一拳給他惹了什麽樣的麻煩。

雖然到現在還沒人來找他,可這只不過是早晚的事。他甚至有了引頸就戮的準備。

“您好,請問是林意先生嗎?”

幾個星期來晝夜颠倒的打工生活讓他的臉色不太好,頭腦發脹,晃了晃頭,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一轉頭,就看到一個男人在沖他微笑。

即使是大熱天,這男人還是穿着一身修身的西裝,可以看出來的高級料子,從頭發到眉眼都整齊的打理過,面容俊朗,在灰撲撲的人群裏發着光。

他不知道這樣的人為什麽會找他。

“我是。有什麽事?”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那男人微笑着。

林意看了眼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黑色奔馳,走出了擁擠的隊伍:“就在這裏說吧。”

那男人把一張名片遞給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蕭靜,是虞氏娛樂的星探。”

林意接過那磨砂材質呃名片:“星探?”

“是的。”蕭靜說,“不知道您有沒有意願當明星呢?”

林意幹脆的拒絕:“沒有。不好意思。”

他看了眼遠處,亮着紅色牌子的車已經到了,剛好是他那輛。他剛想要走,就聽蕭靜說:“我們和星空臺在合作一檔偶像養成綜藝節目,錄制期不長,新人作為練習生加入的話,免費食住,還有一定補貼。”

林意的腳步頓住了。他轉過身來,還是很幹脆的問:“多少?”

蕭靜不到一秒就領會了他的意思:“每個月八千,如果排名靠前,上萬都是很輕松的。”

林意沒說話。蕭靜就像一只誘敵深入的老狐貍,語氣柔和的說:“至于紅了後的收入,就不用我多說了。你的條件真的很好,考慮一下吧。”他也不多做糾纏,見好就收,“想好了給我電話。咱們再細談。”

林意點了點頭。

蕭靜眼神在他領口停頓了下,天氣很熱,那裏已經有些深色的痕跡。他忽然說:“要不要載你一程?”他的笑有種令人想要親近的魅力,“我是真的看你有眼緣。”

林意搖了搖頭:“謝謝,不用了。”

上一班車早就錯過了,他還是拎着那罐湯,走回隊尾排隊。

蕭靜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笑了一笑,那笑容裏有些同情。被虞正卿盯上,這個林意也不知是倒了幾輩子的大黴。

他回去之後,虞正卿沒等他說完就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不可置信道:“你就這麽放他走了??他不來怎麽辦?!”

蕭靜安撫道:“也不能逼的太緊,每個月補貼那麽多已經很可疑了。”

虞正卿還是不放心,來回踱了兩圈,罵他:“蠢材!”

蕭靜好像沒聽到似的,臉上是萬年不變的假笑。

晚飯的時候虞正顏回來了,虞正卿沒想到他大哥會回來吃飯,一頓飯在沉默中度過。

飯後虞正顏用潔白的餐巾邊擦了擦嘴,動作不知該說刻板還是優雅,看得虞正卿一陣牙酸。

“明天不用去公司,你和我一起去拜訪權伯伯。”

虞正顏想了想:“權伯伯?好久沒見了。”

最後一次還是在虞父去世的時候,權天恒作為他們父親的好友前來吊唁。虞正卿隐隐約約知道這個伯伯是站在他們這邊的,虞正顏能順利接手虞家,權天恒的支持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他心中對這個伯伯還是有些好感的。

“說起來,他們家第二個孩子,權....權千吧?應該已經十八了吧。”他記得這個弟弟,瘦瘦小小的,被權伯伯和權伯母疼的什麽似的,領他出去玩摔了一跤,破了點油皮,竟然纏了繃帶關在屋子裏兩天,把虞正卿整的目瞪口呆。

虞正顏道:“十七。虛歲。”

十七歲的權千十分鮮嫩,高高瘦瘦,頭發軟軟的,皮膚是少年人特有的白皙緊繃,能掐出水來的清秀。看到他就乖乖的打招呼:“正卿哥。”

虞正卿應了聲,看他好像剛回來,還穿着私立高中的校服,額上有些汗。權伯母一看他就皺起了眉頭:“怎麽回來這麽晚,去哪啦?”

“課後補習了,老師今天拖很晚。”

權伯母招手:“過來。”

權千在他媽身邊坐下,風韻猶存的美麗女人就用手帕去擦他額上的汗,疼惜之情溢于言表:“這麽多汗!總是不要忠叔去接你,天氣越來越熱,中暑了怎麽辦?”

權千劉海被拂了上去,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形狀姣好如女子的眉。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他媽的手帕:“哪有這麽容易中暑。媽,我先上樓換衣服了,你們先聊。”

他沖衆人點點頭,兩步并作一步的上樓了。

虞正卿看着他的背影,明顯是個生氣勃勃的少年人,沒有一點柔弱的樣子,怎麽就被當個女孩子似的養着呢?

權天恒雖然全程沒怎麽說話,但目光還是一直定在權千身上,直到他從樓梯上消失才轉過頭來,說了句:“見笑了。”

權伯母嘆了口氣:“要不是當年那件事,我也不會....”

權天恒輕斥道:“別說了。”

權伯母這才收起面上的傷心之色,笑了笑,繼續和他們閑話家常。

對于權家當年出的事,虞正卿也有所耳聞。權家的第一個孩子叫做權均,四五歲的時候卻被人販子拐跑了,權伯母傷心過度病了很久,過了好幾年才有了第二個孩子,取名權千。

千鈞二字,意義自明。有了上一次的慘痛教訓,權家上下都把這個孩子當眼珠子看,疼愛是疼愛,但虞正卿想想,這過得也夠憋屈的。

他要是從小到大被管着管那,說不定人格都得扭曲了,權千卻仍然長的根正苗紅,跟朵小白花似的,也是不容易。

吃過飯後,權天恒和虞正顏去書房談正事,虞正卿沒什麽事,就去花園裏逛。正好碰上權千在澆花,他已經換了一套居家服,幹淨的發尾毛絨絨的,真是乳臭未幹。

虞正卿脾氣差,對小孩子一般不感冒,但小時候也帶着權千玩過幾次,原因就是這小孩實在太乖了。現在都這麽清秀,小時候更跟個小姑娘似的,人見了都想揉兩把,虞正卿臭着一張臉也不害怕。

虞正卿在花園的秋千上坐下,看權千挽起袖子澆花,說:“你身體看着也不弱啊,剛才怎麽出了那麽多汗?”

權千看了看周圍,壓低了聲音道:“其實今天沒有課後補習。我是去打籃球了。”

虞正卿了然,又好笑:“打個球都不行?”

權千嘆了口氣,有些郁悶的樣子:“我媽就是愛瞎緊張,我都多大了。”

虞正卿說:“等你再大一點,翅膀硬了就好了。”

權千說:“等我像正卿哥這麽大的時候嗎?”

虞正卿噎了一下。他幾乎懷疑權千故意整他了,但看着那張十足無辜的臉,他的脾氣又發不出來,只能悶悶的嗯了一聲。

好個屁,他現在還不是被壓在他哥的淫威之下。

正說着,蕭靜過來叫他回去了。他真是一個完美的助理,不需要的時候不知道藏到哪個角落裏隐身,需要的時候又立即出現。

虞正卿和權千道了別,回去的路上,蕭靜和他說,林意打電話給他了。

電話裏他們約在咖啡館見面,商定一些具體事宜,虞正卿知道他逃不掉了。

那一拳的恥辱,他會以一種有趣的方式,讓他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Round 4

林意和蕭靜在咖啡館見面了,确認過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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