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13)

氣都充滿了硝煙的味道。

肖煦在重壓之下,緊緊盯着那張熟悉的臉,他想到自己是怎麽對這個人的,想到被背叛的滋味,想到養傷時的傷心憤怒,想到這道傷疤的疼痛,想到肖九爺的話,面目微微扭曲了。

他絕不會帶着一腔糾纏的更亂的情緒灰溜溜的回去,他深知虞正顏的可怕,錯過了這次機會,他再難接近虞正卿一步!

肖煦的食指摸上了扳機,他頰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顯示着他在掙紮的情緒下狠狠咬緊了牙關。情緒攀升至頂峰,掙紮反而消失了。

他從胸腔的深處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虞正卿,這是你欠我的!”

話音未落,子彈已經出镗。

在這一瞬間,還有兩發子彈同時出膛。開槍的是林意和虞正顏,在這樣的距離裏一般彈無虛發,但林意是新手,開槍的後坐力震的他手腕一揚,子彈打偏到了天花板上,而虞正顏的子彈準确而狠厲的沖向了肖煦舉槍的手,但肖煦也不是站着任他打,他早有準備的前撲伏地,那顆子彈堪堪擦過他的手臂,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而另一邊,在這瞬息一秒內,變化也很多。

蕭靜在第一時間就弓身護住了虞正卿,可虞正卿的動作更快,在前一秒就一腳踹在他膝彎上,蕭靜錯愕之下,整個人撲倒在地。

呼嘯的子彈攜着巨大的沖力打在了虞正卿的肩膀上,帶着四濺的血花穿胸而出,彈殼打在牆上,發出微不可聞的碎裂聲。

Round 72

虞正卿感到一陣劇痛爆裂般從左肩處傳來,他踉跄了一步,捂住了肩膀,鮮紅的血從他指縫裏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他原本還勉強站得住,一看這一攤血就不行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蕭靜好像傻了,手腳都不聽使喚了,打着顫的爬起來,撲上去叫:“少爺!!”

他面色慘白,好像中了一槍的人是他一樣,心疼的嘴唇都抖了:“為什麽,為什麽....”他用手按住虞正卿的傷口,面目都扭曲了起來,“為什麽不讓我挨這一槍!”

虞正卿頭暈目眩,疼的喘不過氣來,他還有空想原來中槍的感覺這麽不好受,怪不得肖煦說什麽也不放過他。他臉上一涼,發現蕭靜居然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了,赤紅着眼睛,滿面痛苦之色。

他看不慣蕭靜這幅沒出息的樣子,費力的擡手抽了他一巴掌,蕭靜被他滿手的血糊了一臉,虞正卿咬着牙,斷斷續續的說:“...關你...屁事....誰要你,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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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蹦一個字肩膀就突突跳着疼,說完這句話就開始大口喘氣,全部意識集中在傷處,對外界的感知反而模糊了,好像林意也撲了過來,不停地叫着虞正卿,但他這下連推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肖煦爬了起來,還沒站穩,就聽到耳邊一陣風聲,虞正顏一腳踢飛了他的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制住了他的雙手,再次把他按在了地上。

肖煦勉強擡起頭來,看向這邊,目光陰狠而複雜,說不出來什麽表情。

他喃喃了句什麽,聲音小的只有他自己能聽清:“...我們兩清了。”

這時,雙方人馬才一窩蜂沖了進來,火拼許久,早已損兵折将,所剩無幾。虞正顏膝蓋壓在肖煦背上,用槍頂着他的腦袋,開始了新一輪的對峙。

......

這之後的事,虞正卿都不知道了。他失血過多,暈了過去,再醒來就是在醫院裏了。

他張開眼,感覺嘴皮發澀,喉嚨劇痛無比,只想喝水,叫了聲“水...”,卻沒人應答,虞正卿艱難的坐起來,發現整個病房只有他一個人。

他只能自己伸胳膊去夠水,好不容易送到自己嘴邊,咕咚咕咚灌下了一整杯。他邊喝邊在心裏罵虞正顏,小護士都不給他配一個,連個能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蕭靜正被按着跪在他的病房外,已經長達四個小時,而林意被虞正顏的人攔在醫院外不讓進來,也已争執許久。

門外,虞正顏終于處理完最後的尾巴,緩步走在走廊上。

在後來的對峙中,他和肖家達成了和解,肖煦答應這事就算了了,他以後不會再找虞正卿的麻煩。但虞正顏知道,上一件事他還沒有完全釋然,又添了在他這裏受到的挫折,以後少不得要和虞氏不對付。這又是要讓虞正顏頭疼的另一項,但他并不甚在意,本來,他也沒打算放過肖煦。

他遠遠的就看到蕭靜跪在門外,垂着頭,面色憔悴,仿佛卸下了所有面具,只剩疲憊。

聽到他過來,頭也不擡的啞聲道:“...他連讓我救他都不肯。”

虞正顏沒有說話。

蕭靜直了直身子:“讓我再見他一面。”

虞正顏擡腿給了他一腳,面上似有震怒,冷冷道:“惡心。”

蕭靜被踹翻在地,反而笑了起來:“誰都說我惡心,我倒不覺得。我喜歡一個人,只不過恰好是同性的兄弟罷了,有什麽好惡心的?”

虞正顏面沉如水:“你不該起這種心思!”

蕭靜垂着頭,看着自己的腫脹麻木的膝蓋,慢慢道:“....你是不是也是這麽對權千說的?”

這句話的效果不亞于原子彈爆炸,虞正顏直接把蕭靜整個人提了起來,一巴掌甩的他口角出血,耳邊嗡嗡作響。

蕭靜的一邊臉迅速的腫脹起來,仍然目光如炬的看着他,眸中似有諷刺:“虞正顏,你就是一臺沒有感情的機器,我和你談喜歡,你配嗎?你根本沒資格評判我的感情!你這輩子最在乎的人恐怕就是你這個弟弟,可你是怎麽對他的,你看看他是怎麽想你的?你有好好和他說過一句話沒有,你有真正做到像個哥哥一樣嗎?打罵,争吵,壓迫,兄弟離心,這就是所有虞家人相處的方式!權千就更不用說了,你連喜歡的人都能這麽對待,不怪所有人都讨厭你,疏遠你!”

虞正顏面色鐵青,嘴角抽動了半晌,居然沒有發作。他一松手,蕭靜就像沒骨頭似的滑到了地上,他的雙腿毫無知覺,根本站不起來。

虞正顏深吸了一口氣,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也不用見他了。以後,你離他越遠越好,我會把你們隔離起來,直到你收了這點心思為止。如果你一輩子收不了,就一輩子都別見他。”

蕭靜的身體慢慢顫抖起來,他啞聲問道:“‘舟’?”

虞正顏不置可否。

“那虞正卿呢,你又要怎麽對他?”

這次,虞正顏長久的沒有說話。蕭靜擡頭看他,只見這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眉間一道淺淺的褶皺,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眼裏洩露的明顯是糾結和遲疑。

很難想象,虞正顏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有猶豫的時候。

他再沒說話,只是有些疲憊的一揚手,一直守在旁邊的兩個黑衣人就把蕭靜架了起來,拖着要走。

蕭靜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根本不知道裏面的虞正卿在費勁的夠着一杯水,他想到這也許真的是他見虞正卿的最後一面了,忽然就恐懼的全身發抖,他脖子上都爆出一條條青筋來,用力而凄切的叫道:“虞正顏,求你!求你再讓我見他一面,一眼就好,求你了!”

他的聲音最終消失在長長的走廊裏。

虞正顏始終背對着他,擡手揉了揉眉心,這才舉步走進病房。

病房隔音設施良好,虞正卿只聽到了一聲開門聲,他手裏還拿着杯子,擡眼就見虞正顏站在門口。

虞正卿一見他,就立刻條件反射的挺直了腰背,傷口抻了下,疼得他渾身一抖。

這個男人的存在感和壓迫感是根本無法忽略的,何況現在這屋子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虞正卿甚少和他獨處,別扭的全身上下長了草似的,哪哪不對勁。

虞正顏也不說話,就這麽看着他。虞正卿心想他這莫不是要給我個下馬威,因為我又闖禍了,他非要把我看難受了才高興。他這樣想,就愈發梗着脖子,死死閉上了嘴巴。

許久,虞正顏才開口,第一句話:“你活該。”

虞正卿早有預料,并不反駁,不屑的輕嗤了一聲。

“肖煦呢?他還會再來嗎?”

虞正顏諷刺道:“不是很有膽量嗎?還怕他再來給你一槍?”

虞正卿臉色不太好看,垂着頭憋了半晌,從散亂的劉海下悄悄的擡起眼睛看他:“...你會把我送到‘舟’上去嗎?”

虞正顏沉默了一下:“不會。”

虞正卿這才長了出口氣。看來挨一槍還是值的,雖然他仍舊摸不清虞正顏對他和林意這事的态度,但至少眼前這一關是過了。想到林意,他又是一陣熱血上頭,怒火熊熊的在胸中燃燒了起來。

“林意呢?”

“在外面。”虞正顏頓了一下,“你要見他?”

虞正卿拳頭攥的嘎吱作響,冷笑道:“沒錯。”

虞正顏淡淡道:“好。反正你們倆的時間也不多了。”

當時的虞正卿滿心怒火,并沒能理解到這句話的意思。他只想着等林意進來後要怎麽對付他,這句話穿堂風一樣從他左耳進右耳出了。

虞正顏出去後不久,林意就進來了。

不過短短幾個小時,他卻像是成熟了許多,面色冷凝,嘴唇蒼白,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被襯得格外深邃,一進來就疾步走到虞正卿的病床前,緊緊盯着他包着紗布的肩膀,眼圈漸漸紅了。

虞正卿道:“林意,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林意張了張口:“我...我....”他我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字,聲音卻有些抖了。

他調整了好半天情緒,終于深吸一口氣,在病床邊半蹲下來,握住虞正卿的手,顫聲道:“虞正卿,我想通了,我們在一起吧。”

這些天的煎熬與懊悔,看到蕭靜挾持他時的緊張嫉恨,直到這個男人中彈時他呼吸都要停止了的那一秒,林意終于明白了自己在想什麽。

他內心一直有個聲音在吶喊着,叫嚣着,祈求着——他想和虞正卿在一起,不管他們的過去是怎樣的,不管今後會有怎樣無休止的摩擦與争吵,他想,很想很想。

每一次推開他,每一次拒絕,每一次說不,他都在忽視自己內心的動搖,與痛苦難當。他用理智說服自己,他們不合适,不合适的性格,不合适的家庭,永遠糟糕的相處模式,永無休止的打架與争吵,永不被承認的關系和身份...雖然這一切對虞正卿都抵不過一句“我願意”,可林意不能不考慮,不能不擔憂。他不敢去想,他們究竟能走出多遠。

可是只有真正渴望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人,才會去憂心将來,會這樣想的他,早就已經動了真心。林意并不遲鈍,在虞正卿倒在血泊裏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就齑粉一般灰飛煙滅了。

林意握緊了虞正卿的手,那只總是溫熱健康的手現在冰涼冰涼的,他心裏一揪一揪的疼,幾乎要落下淚來,臉卻忽然一歪,被結結實實的扇了個大耳刮子。

所有的感動和心疼都凝固了,林意懵了許久,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臉頰上的疼痛,他難以置信的回過頭來,睜大了眼睛看着虞正卿:“你.....”

虞正卿連連冷笑:“原來權大公子還沒玩夠啊?”

他陰陽怪氣的語調讓林意微微皺起了眉:“...你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很想知道,你怎麽才算玩夠了?你還預備玩多久?你打算....什麽時候把我送給蕭靜?虞正卿的臉已經微微扭曲起來,話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大。

這幾句話對林意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他被劈的回不過神來,艱難的開口:“你...你怎麽會知道?”

虞正卿冷笑道:“你猜猜看啊。”他掐着林意的下巴擡起來,臉對着臉,啞聲道,“林意,你早就知道蕭靜的心思是不是?你也知道他是虞家的私生子吧?你知道...還和他做了這種惡心的約定,我怎麽不知道你的心性這麽堅忍,這種事都幹得出來?還是說被我逼的?”

林意心都涼透了,他現在萬分懊悔,自己為什麽要講這樣的話,他早該知道他是不會把虞正卿給任何人的,只要一去思索蕭靜在關着這男人的一天半時間裏對他做了什麽,他就焦慮萬分,一邊想問個明白,一邊又不想聽到自己不滿意的回答,又害怕又渴望,糾結不已,都快精神分裂了。

但他又不能否認他說過這句話,林意嘴唇抖了抖,虛弱的說:“虞正卿,那是以前的事了,我,我喜歡你....”

這句話被虞正卿聽在耳中,就像把一只打火機扔進了一捆炸藥裏,虞正卿暴怒的跳了起來,一拳揍在林意臉上:“你的喜歡算個屁!”

在這一刻,巨大的憤怒占領了他的頭腦,控制了他的神經系統,虞正卿感受不到肩膀的疼痛,他兩眼冒火,用一只手揪起林意,怒吼道:“你的喜歡就是把我送給別人玩?你的喜歡就是一次又一次拒絕我?你的喜歡就是去找女人結婚?狗屁喜歡,我看你是還沒‘玩’夠,來我這找樂子來了!怎麽着,操男人操上瘾了,食髓知味了?這麽想操、屁股,找鴨去啊,別來惹我!”

他怒氣沖天,野獸一般瞪着血紅的眼睛,林意被他羞辱的漲紅了臉,有一絲怒氣從心中升起,但見這男人明明幾個小時前才挨了一槍,現在連站都站不穩,居然還敢又發脾氣又動手的樣子,就立刻熄了大半。

他瞥到已經有紅色從厚厚的紗布下暈染開,心髒咯噔一下,急道:“你先躺下,你的傷口流血了!”

虞正卿一把推開他:“不用你管!”他滿面譏诮,“怎麽,看我受傷了,愧疚了,過意不去了,想彌補了?之前不還對我不假辭色的嗎,不是求我‘放過你’嗎?你裝什麽裝!”

林意被他堵的說不出話來,虞正卿一旦不講理起來,怎麽都是錯,他努力解釋:“虞正卿,我真的....”

虞正卿根本不聽他說話,他現在就是一只噴火的暴龍,誰來說都不好使。他指着林意的鼻子怒吼:“我告訴你林意,你想讓我放過你,門都沒有!我那麽低聲下氣的求你.....”他太過激動,居然嗆了一下,連連咳嗽起來,臉都憋紅了,“....我對你好,你不吃這套,我對你壞,你反而老老實實的,那我還費什麽勁?談什麽感情,老子早就煩了,沒勁透了!林意,還沒人敢這樣羞辱我,我一定會一百倍一千倍的還給你,你這下半輩子都不得安寧!”

林意看血都往地上滴了,急得要瘋了,哪還有心思和他争辯,滿頭是汗的安撫道:“虞正卿,咱倆的事下次再說!你的傷口流血了,快讓醫生進來包紮下....醫生,醫生!”

他說着就要往門外跑去,誰知道剛拉開門,就感覺腦後一陣風聲,他閃了下,就見一個點滴瓶啪嚓一下砸在耳邊,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林意臉都青了,不是因為差點被砸到,而是虞正卿扯下了手上還在輸液的點滴,他情急之下,怒吼了聲:“虞正卿!”

“終于忍不住了?來啊!”虞正卿的面色随着失血一點點慘白下去,他知道這樣鬧對他毫無好處,但他忍不住,被看輕的真心,被戲耍的恥辱....這股氣憋在胸口不發洩出去,他整個人都要炸了!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左右看了一圈,抄起點滴架就劈頭蓋臉的朝林意砸去,林意連忙用胳膊架住,僵持間,虞正卿肩膀上的血暈肉眼可見的擴大了起來,那男人還咬着牙,死撐着不放。

林意不敢真用力掙,怕傷着他,可不掙脫,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又朝外面喊了兩嗓子醫生,看着虞正卿慘白的臉,心髒都被緊緊揪住了。

他被虞正卿弄的毫無辦法,進退兩難,怎麽也不是,顫聲吼道:“虞正卿,別再這麽任性了,放下架子,你肩膀還要不要了?算我求你了!我錯了,我錯了行不行?求求你別這樣了...別再....”

別再這樣折磨我了。

話到最後,聲音已經哽咽了。林意這才發覺自己臉上濕了,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有兩行淚從頰邊流了下來。

他自己都有些詫異,更多的是痛苦,他第一次為別人哭,也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明明傷在別人身上,他自己卻比那人還疼。

虞正卿的動作也僵住了,他滿面震驚的看着林意臉上的淚水,手上的力氣剛一松,就被搶過點滴架子扔到了一邊去。

外面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姍姍來遲的醫生湧入房間,把虞正卿按住,先是打了一陣鎮定劑,仿佛放倒什麽威脅性極高的猛獸,有條不紊,精密而迅速。等那男人的手腳漸漸沒了力氣,眼皮不甘的半阖了起來,才拆開紗布處理傷口。

林意看着他沒有一絲血色的俊美臉龐,仿佛一具毫無生氣的雕像或者屍體,那枚子彈擊中虞正卿的後怕和現在的恐懼融為一體,讓他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醫生們圍成一團,那場景好像在搶救什麽病危的患者,林意被擠了出去,靠在牆邊,無力的滑坐在地上,抱緊了頭。

他埋在自己的臂彎間,狼狽的,用嘶啞的不成樣子的聲音叫了一聲那個男人的名字。

“虞正卿.....”

可以肯定的是,他下半輩子都不會遇到讓他這麽矛盾,痛苦,愛恨交加,拼命想要逃離,卻怎麽也放不開手的人了。

Round 73

等到虞正卿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

病房裏不再空無一人,有周到負責的護工照顧着,醫生定時來檢查傷情,親自換紗布上藥,一天三頓都是營養師調配的餐點,雖然淡出鳥來,卻能有效促進傷口愈合。

疼痛逐漸褪去,傷口逐漸愈合,但虞正卿在病房裏待的渾身難受,他想嗅嗅新鮮的空氣,看看晴朗的藍天,活動活動,暢快淋漓的出一身汗。這麽待下去,傷是好了,非把他憋出病來不可。

他郁悶的和齊钰說了,那家夥不怕死的公然嘲笑他:“你是牧羊犬嗎,一天不遛渾身難受?”被虞正卿用完好的那只胳膊卡住脖子,勒得連連求饒。

除了想出去活動,他還想林意,想的咬牙切齒,意氣難平。自從那次後,林意就再沒來過,一點消息也沒有,虞正卿先是憤怒,然後是與日俱增的憤怒,最後是爆炸式的憤怒。

但在這憤怒中,也夾雜了一些失落和不安——雖然他是不會承認的。

他不是沒聽進去林意那天說的話。

曾經那句話是羞辱,是輕視,是背叛,是當面一巴掌扇在臉上,火辣辣的疼,虞正卿受不了這個。他發怒,打人,傷人傷己,但那憤怒的火苗卻被林意最後的眼淚澆熄了不少。

他發火歸發火,冷靜下來一回想,林意這樣的人,一句“在一起”的分量不可謂不重,這是一句承諾,他一旦說出口,就是深思熟慮了之後的結果,較了真的。

虞正卿一想到這個,氣就順了不少,頗有些得意洋洋,可是轉念一想,要是林意回去之後再一琢磨,又改了主意了怎麽辦?要是他又要聽家裏的話,和女人訂婚去了呢?

那樣的話,虞正卿發誓他一定會打斷他的腿。

被困在病房裏,頗有種與世隔絕之感,虞正卿的消息來源都是從他的狐朋狗友嘴裏得知的,偶爾就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旁敲側擊的打探林意的消息。

彼時齊钰正兢兢業業的給他剝着橘子,聞言低着頭道:“林意啊,這小子最近可...”

他話沒說完,就被孫軻悄悄怼了下,齊钰趕緊把下半句話吞回了肚子裏,把手裏東西遞上去:“...來,吃橘子,吃橘子。”

虞正卿看他眼神似有閃躲,皺了皺眉:“...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齊钰尴尬的摸了下鼻子,瞥見孫軻嚴厲的目光,也暗恨自己說錯了話:“真沒事....能有什麽事啊?他過的可好了,每天有好多人巴結着他呢,早把你忘到九霄雲外了。他不來招惹你更好,反正這一出之後你倆肯定掰了,掰了好,要不然虞大哥還要找你的麻煩,正卿,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啊....”

他越說越不着邊,滿嘴胡言亂語,孫軻都聽不下去了,趁沒露餡之前拎起他:“正卿,你休息,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虞正卿奇怪的看着他:“這才剛來,屁股還沒坐熱呢...不對,你告訴我,到底出什麽事了?”

任憑他在後面叫了多少聲,孫軻只當聽不見,拖着齊钰出了醫院,才呼出一口氣:“你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好的不提的嗎?”

齊钰也有點煩,呼嚕呼嚕頭:“我本來是沒想說的,可正卿這麽一問,我就...”他有些遲疑的說,“...可是林意都做到那種地步了,你說,他倆是不是都認真了?”

“那也不行。”孫軻很想扶額,“就算他倆都認真了,真大張旗鼓的要在一起,先不管圈子裏那些人怎麽說,這兩家也不能同意啊?你沒看林意現在的處境,要是讓虞大哥知道正卿還不死心,說不定又要送到島上關幾個月了....反正我覺得,沒戲。還不如讓他們倆冷靜一下,就這麽分開算了。”

齊钰說:“正卿的脾氣你也知道,他能善罷甘休嗎?好不容易林意也有這意思了,還不如就順了他的意,說不定過幾天就膩了呢?”

孫軻臉色不好,指着他:“你這智商也就基本告別談戀愛了,你看這兩家的态度是說在一起就在一起這麽容易的嗎?那真談上了是說膩了就能分開的嗎?這事就不能沾,白惹一身騷!”

齊钰怒道:“那你說怎麽辦吧,咱們現在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要是正卿知道我知道還不告訴他,不打死我才怪!”

兩個吵吵鬧鬧,争論着離開了醫院,渾然不覺他們兩個大老爺們現在活像兩個情感專家。

那邊,虞正卿百思不得其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能讓他們兩個這麽避諱?

他又想了一會,臉忽然黑了下來,難道....林意真又和女人訂婚去了?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虞正卿坐立難安,幾乎要沖出去找人問個清楚,可沒等他做出行動,許久不見的虞正顏就來了。

他并沒有問傷勢怎樣養,痛不痛這樣的廢話,單刀直入,直切主題:“你閑了這麽久,也該回去上學了。”

虞正卿懵了一下:“...上學?哪兒?”

他的學籍還在s大,應該是休學狀态,不是不能回去,但一回去,就意味着他又進了肖煦的地盤,接連來的麻煩更多。

虞正顏說:“不去s大了。”

虞正卿想也是,他現在都回國了,應該在國內找個大學,憑他的聰明才智,進頂尖學府也不成問題。他還在搜羅着學校,就聽虞正顏道:“去u大,明天就出發。”

u大在c國,離這十萬八千裏遠,這麽着急,這是又要把他送出去了。虞正卿好像明白了什麽,臉色一點點變了:“你,你是要....”

虞正顏道:“這兩年沒什麽事,就不用回來了。好好上學,我給你兩年時間。”

虞正卿楞了半天,咬牙道:“...我不去!”

“由不得你。”

虞正卿氣的直接跳下了床:“我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我才不會去!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憑什麽聽你的?!”

虞正顏冷笑了聲,低垂了眼看他。

虞正卿被這一眼堵得一堆髒話都出不來了,他想到虞正顏說一不二的性格,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竄到頭頂,如果他鐵了心要棒打鴛鴦,那這兩年,他很可能都看不到林意了。

他急的額上都出了層汗,想都不想就繞過他往外沖,被虞正顏一只手推了回去,跌倒在床上。

“我勸你最好不要做無謂的掙紮。我說過的話,就不會反悔。我說給你兩年時間,就會給你兩年時間。”

虞正卿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也無暇去體會這話中的意思,他掙紮着爬起來,生起氣來也不慫了,不管不顧的怒吼道:“虞正顏,你就是個暴君!你做什麽事之前有聽過我的意見嗎,随随便便就替別人安排好了一切,以為我會感激你嗎?我告訴你,就算你把我送出去,我和林意的事也沒完!”

虞正顏沉沉的盯着他:“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虞正卿瞪着他,後槽牙咯咯作響,不知道是氣的吓的,他還要再做最後的掙紮,剛撲上去,就被拎着領子扯了回來,後頸一痛,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虞正顏把他放回床上,又讓醫生進來打了一針鎮定,效力應該可以持續到夜間。等到他完全清醒過來,就已經在飛往c國的飛機上了。

等到醫生都退了出去,虞正顏仍舊站在床邊,凝視着這張倔強,俊美,和他有幾分相似,又猶帶稚氣的臉。

他送走虞正卿,不止是為了他和林意的事,還因為肖家有意在國內發展,肖煦的到來就是為了試水,虞正卿留在這裏,夜長夢多,遲早要出事。不如把他送到一個肖家的手也夠不到的地方,順便,也可以讓他冷靜一下。

兩年。虞正顏給他定下了這個期限,不是說着玩的。兩年以後,如果虞正卿還心如磐石,他會真正開始正視他和林意的問題。

虞正顏實在不知道,他該怎樣對待這個弟弟。這個小混蛋從小就軟硬不吃,倔得跟什麽似的,經常讓他頭疼不已,面對虞正卿的時候,他的情緒起伏比平常大了不止一倍。

他站了一會,忽然伸出手,摸了摸那頭亂糟糟的頭發。

指尖的觸感出乎意料的柔軟,虞正卿暈過去了也皺着眉,一副很不甘心的樣子。不過幾秒,虞正顏就收回了手,似乎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做這個動作。

他仍舊沒什麽表情,很快轉身離開了。

Round 74

但這一夜,并不像想象中的那麽平靜。

月上中天,高級病房的門口,兩個高大的保镖忽然倒下了。放倒他們的兩人是專業的雇傭兵,他們身後,還跟着一個身材修長的人。監控早已被停止在一個畫面,兩名雇傭兵用手勢交流,守在門外,而跟着他們的人則用早已準備好的卡進了病房。

虞正卿的意識在一片深海裏,浮浮沉沉,怎麽也無法完全浮出水面。他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低低的,溫柔的,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逐漸清晰。

他終于費力的撐起兩片眼皮,逐漸聚焦的視野裏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林意坐在他床邊,靜靜的看着他,見他醒來,臉上出現了些喜色。

鎮定劑的效力還沒有完全褪去,虞正卿手腳酥軟,見到他反射性的要炸一炸毛,卻連手都擡不起來。

他像個偏癱患者似的,連張嘴都費勁:“你....”

林意連忙握住他的手:“我在。”

虞正卿想說的才不是這個,又不是在演言情劇,在什麽在!

他感覺自己很用力的一抽手,實際上也只是把胳膊挪了個地,就已經氣喘籲籲了。他的意識還不太清醒,顯然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忽然變得這麽柔弱,臉上出現了些驚詫迷茫的神色。

林意又把他的手拖了回來,說:“他們給你打了鎮定劑。”

虞正卿盯着他,張了張口:“你...去哪了?”

林意反而愣了下:“我回家了...”他說到一半,才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語氣裏帶了些掩飾不住的笑意,“...虞正卿,你想我了嗎?”

這話一出,那男人的臉就黑了,一邊嘲諷“你少做夢了”,一邊又掙紮着要把手抽出來,奈何沒什麽力氣,林意很輕易的就捉住了那只手,放到掌心裏揉了揉。

虞正卿無力反抗的樣子莫名讓他生出了些變态的快感,林意咳了咳,把那些不着邊際的心思壓下去,正色道:“我怕我來了,又會像上次那樣...惹你生氣,又傷到自己。”

他這句話是再三斟酌後說的,看似沒什麽文章,字裏行間都含了哄人的意味。

虞正卿果然不動了,臉色沉沉的,卻也不說話。

林意看他的氣好像順了一些,一邊趁他不注意,把玩着那只爪子,又揉又捏,一邊垂眸道:“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

“想通了之後,我就回了家,把我們的事說了。”

他神色淡淡,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是多麽石破天驚般的話語,虞正卿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卻慢慢瞪大了,滿面震驚的看着他。

林意笑了下:“上次那種情形,我說什麽你也聽不進去,我後來想了想,也覺得多說無益,還是行動來的實在。我現在再說想和你在一起,你相信了?”

虞正卿這才明白過來,齊钰和孫軻他們遮遮掩掩的原來是這件事。林意公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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