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節課的課間時候,給周芳打了個電話
,一到這種節骨眼上,什麽家庭矛盾都會往外迸發。
但是這病房裏頭,既沒有哪個缺胳膊少腿的,也沒有誰瀕臨死亡的。一個面色雖然蒼白,但又高又結實的少年,一個動作靈活的中年男人,出現面前這樣的場景實在是不應該。
圍過來的人多了,就有更多的人被勾起好奇心,想往這人堆裏湊。
人類這種群居動物,向來對熱鬧有一種天然的親近。
這個時候,警察來了。
外層的看客看到穿制服的,趕緊匆匆讓路。裏頭的人察覺到外頭的動靜,扭頭就看到了大蓋帽,也忙不疊地讓路。
緊接着,梁景行就看到孫國全大步地走了進來。
“這是在幹什麽呢?”孫國全瞪着眼睛,看向跪在地上撒潑的梁江峰。
“孫叔叔。”梁景行沒說別的,只靜靜地跟孫國全打了個招呼。
孫國全沖他點了點頭。
自從上次那個叫喬易年的小子跑去找他,同他講了梁江峰的事兒以後,他便派了警力關注梁江峰的動向。
起初只發現這個人出入各大色情場所,順帶什麽酒吧夜店,都有這個中年男人的身影。後來就發現,這個人每次一起消費的人,行蹤都特別詭秘。
再深查下去,這個人就是當年殘害季爸爸的那個團夥頭目的心腹手下,在他們那個道兒上名喚錢蛟,真名不詳。
“頭兒,這個梁江峰已經跟錢蛟搭上線了。”負責盯着梁江峰的小警察問孫國全。“咱們要不要跟他聯系上,叫他當咱們的線人?”
“沒可能。”孫國全說道。“這個人,潑皮無賴,唯利是圖,咱們跟他聯系上以後,不等我們動作,他就把我們供給那夥人了。”
小警察來警察局才兩年,壓根兒不知道當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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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梁江峰這個名字,那可是全市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他替出特勤的季警官撫養了兒子,沒兩天就跑來公安局,直奔局長辦公室,讓他幫忙擺平自己承包的工程的工程事故。
這事兒局長沒給辦,梁江峰就把這個當成了市局欠下的他的一個人情。
沒過兩個月,有個派出所修繕辦公樓,梁江峰又跑來找局長,非要讓局長把這個活兒交給他的那個工程隊。
局長一來想着不是什麽大事,二來又怕梁江峰嫁禍給季警官的兒子,想保障出特勤的警察沒有後顧之憂,所以就把這個工程交給了梁江峰。
結果工程結束以後一審查,牆體厚度,工程用料全都不合格,梁江峰從這裏頭挖走了不少油水。
這下,局長只好裝聾裝瞎,不知道這件事,任憑分局把梁江峰扣下罰款,又就地刑事拘留了半個月。
梁江峰全程嚷嚷着要見局長,嚷嚷得市局人盡皆知。
這幾年,季警官也殉職了,老局長也退休了,市局的同事升遷的升遷,調任的調任,轉業的轉業,如今知道這件事的也只有寥寥數人。
但是孫國全恰好是其中之一,并且對這事兒記憶猶新。
當初為了這個,他跟局長打過報告,讓局長把梁景行安排給他撫養。可是這一來不合規制,二來他自己也是個工薪階層,手裏的錢只夠養活一家三口,實在難以再去養一個要上學的孩子。
他那會兒又去過一趟梁江峰的家,也正是那一次被梁江峰的老婆趕出家門的。
于是這一天,盯梁江峰的小警察就跟他彙報說,梁江峰一大早跑到了市醫院。
按這一陣子梁江峰的動向,他沒有聯系過的親友,也沒在色情場所掏空身體,因此按說是沒有去醫院的理由的。
可是孫國全知道,梁景行在這家醫院。
果然,在他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一場鬧劇。
跪在地上的梁江峰看到來的人是孫國全,臉色變了變,又不得不演下去,只好接着扯着嗓子哭叫,但原本到了嘴邊的話都悉數咽了下去。
“都散了吧,幹自己的事情去。”孫國全不由分說地把門口圍觀的人往外轟,把門從裏面毫不猶豫地磕上,不留情面地把梁江峰的觀衆都趕走了。
“怎麽回事?”關了門,孫國全皺着眉頭轉過身來,沒去問梁景行,一雙嚴肅得有些兇巴巴的眼睛盯着梁江峰。
梁江峰沒說話,雷聲大雨點小的哭聲也逐漸低了下去。
“我問你話呢!梁江峰,你是不是忘了被治安拘留的感覺了?”
“我的家事,你憑什麽管!”梁江峰頓時停下了哭聲,一雙丁點眼淚都沒掉的眼睛目眦欲裂地瞪着孫國全。“我來接我外甥,他不肯跟我回家,還不許我傷心了是不是?”
“回家?”孫國全冷笑道。“你當除了你以外沒人知道?景行現在住在哪裏,你心裏還不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的更新,請小天使們查收~
今天的狗花也肥腸愛你們!一定要強行給你們比一個大心心那種!
另外,熬夜會禿頭,小天使們要保持正常的作息喲~
☆、校霸與學霸不得不說的二三事(21)
“你說說, 兄弟, 這他媽都什麽事兒?”梁江峰把手裏的洋酒杯往桌上一墩, 腫着一雙眼睛,大着舌頭罵道。“老子……老子養大的小子, 這個姓孫的老畜生居然敢自己把他送回家去, 就在醫院把老子趕……走!”
他面前那個人中等身材, 個子看起來也不高,五官拆開來看, 個個兒都是一點都不出彩的模樣。一旦将他這五官合在一起看, 那就是大馬路上轉臉就忘的路人臉。
他那一雙小眼睛在酒吧的燈紅酒綠裏, 在那張不出色的臉上熠熠生輝。
他臉上笑着, 一邊拿着杯喝酒,一邊擡起一邊眉毛去暼梁江峰, 擠出了額頭上清清楚楚的擡頭紋。
“龍……龍哥!”梁江峰伸出厚實的手掌, 在那人肩膀上沒輕沒重地拍了幾下,醉得眼睛直往上翻。“你說……!他他媽的是不是個東西!”
面前這男人就是錢蛟。
“不是東西。”錢蛟臉上露出了種看起來略顯誇張的關心和同情, 同仇敵忾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墩,說道。“他這種人,真他媽的不要臉!”
“就——就是!”梁江峰聽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醉得遲鈍了的臉上露出了頗為滿意的神情。他一只手撐着桌子, 翻着白眼打了個聲音頗大的酒嗝, 感慨道。“龍哥,你——你真是我梁……梁江峰,這輩子的好兄弟。”
“梁哥, 瞧你這話說的。”錢蛟觑着他,聽完了他說話,臉上笑起來。他一邊拿起酒瓶給梁江峰添酒,一邊說道。“這不是咱倆投緣嘛。那個詞兒怎麽說的來着?一見如故,對吧?”
“對!”梁江峰拍着桌子贊成道。
錢蛟把酒倒滿了,推到梁江峰手邊上,說道:“我這個人交朋友,從來不看什麽身家。咱們是跟人當兄弟,又不是跟錢當兄弟,對吧?”
梁江峰臉上露出了醉态醺然的笑:“是這個理!”說着,他那被酒精麻痹得遲鈍了的大腦裏又浮現起了自己破産後的種種,不由得接着大着舌頭慨嘆道。“想我梁江峰……縱橫商場幾十年!不說有什麽大成就吧,那可是風風雨雨都經歷過了……”
錢蛟在那兒笑眯眯地點頭附和着。
“老子有錢那會兒!周圍也是不缺朋友兄弟的!結果等老子現在破産了,那些孫子就像不認識我一樣!”
梁江峰說得口沫橫飛,一滴唾沫星子飛到了錢蛟手裏的酒杯裏。
“這些人,都他媽這樣。”錢蛟同梁江峰說着話,眼睛卻是垂下去,看着手裏的杯子。“所以說,患難見真情,咱倆這樣的才是真兄弟。”
話音剛落,他便把手裏的酒杯順順溜溜地往旁邊一歪,将裏頭的酒盡數倒在了地上。
梁江峰并沒有注意他手上的動靜,還歪着眼睛橫在椅子上,嘴裏更加起勁地罵罵咧咧道:“別說別人了,就是我這個外甥,都他媽是個見利忘義的東西!他沒爹沒娘的,要不是老子,他早就死在外面了!你知不知道他那個爸爸,嗯?命都不要了去幹什麽?”
“幹什麽?”錢蛟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裏的杯子,問道。
梁江峰嘴裏冷哼了一聲,壓低了聲音,手肘撐着桌子,湊上來道:“當什麽他媽的緝毒警察!什麽事兒都沒幹成就算了,命都沒了!”
“你說什麽?”原本把玩着酒杯的錢蛟忽然通身一凜,兩個手肘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看向梁江峰。
“……啊?”梁江峰愣了愣,撓着腦袋反應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剛才說的是什麽。“嗨,我說那個梁景行,連個破房子都……”
錢蛟迫不及待地打斷他:“你外甥的爸爸?幹什麽的?”
梁江峰這會兒喝得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也自然是沒看出來錢蛟此刻的不尋常來。他打了個酒嗝,壓根兒沒一點深思的能力,脫口而出:“緝毒警察嘛,早就死了。”
“他叫什麽名字?”錢蛟問道。
“他……他叫什麽名字,他叫什麽名字啊?”梁江峰醉眼惺忪地歪在椅子上,開始費勁兒地回憶起來。
被酒精麻痹了的腦子,是根本沒法兒受人控制的。
梁江峰越想,眼睛睜得越小。沒一會兒,便仰在那裏,一點意識都沒了,嘴裏扯出一聲呼嚕。
“……操。”錢蛟看着他這幅模樣,嘴裏罵了一句,把手裏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擱,伸腿隔着桌子使勁地在梁江峰腿上踹了一腳。
“……哎喲!”梁江峰嘴裏被吓得哼哼了幾聲,睜開眼睛看向錢蛟。
“你他媽瞎啊?走路不看路的?”不等梁江峰反應過來,錢蛟就擡頭,瞪着路過的那個穿着暴露的女人,罵道。
“……?”那女人被莫名其妙地罵了一句,瞪着一雙眼妝厚重的杏眼就要跟錢蛟幹仗。可這錢蛟比她神情還兇,一副要動手打人的模樣。
這女人單槍匹馬,此時便不敢上前來。她站在原地喘了口氣,嘴裏咒罵了一聲,踩着高跟鞋噠噠噠地走了。
“這人沒眼力見兒,”錢蛟笑着對梁江峰說。“都沒見着梁哥在這兒睡覺,擾了梁哥好夢了。”
“——沒事兒,沒事兒。”梁江峰遲鈍的腦子沒反應過來面前的情況,撐着胳膊在椅子上坐正。
“剛才咱們說到哪兒了來着?”錢蛟手搭在桌上,抻着脖子問道。“您剛才說,梁景行的爸爸,叫什麽名字來着?”
“——啊,對!”梁江峰稀裏糊塗道。“姓季,叫季方誠。……怎麽,龍哥您認識?”
“這我哪兒能認識呀。”錢蛟手頭動作頓了頓,神态卻頗為自若地道。“您還真能看得起我,我做那點小本買賣,哪兒能到認識警察的地步。”
梁江峰點了點頭,醉眼朦胧地也記不起來方才自己問的是什麽,只聽到小本買賣幾個字,就搖頭晃腦地點頭道:“小本生意好呀,小本生意好。不像我,想做大生意,結果什麽都沒做了,現在一分錢都沒有,飯都快吃不起……我命苦呀,老天爺不給我活路。”
說着,梁江峰又想到了傷心事一般,捂着臉,嚎叫着嗚咽了起來。
“梁哥,錢不是事兒。”錢蛟聽着他這句話,心裏覺得他惡心,臉上卻笑開了花。他從兜兒裏摸了摸,摸出了一個小紙包,隔着桌子,塞到梁江峰手裏。“您忘了我是幹什麽的了?這一頓算兄弟請你的,你拿去玩……不夠了兄弟這兒還有。”
梁江峰抽噎着,一看到那一小包毒品,也顧不上哭了,雙眼放光,趕緊伸手接了過去,連聲道謝謝兄弟。
“這哪兒是事兒……要是再不夠了,入兄弟的夥兒,以後再不會有東西不夠的事兒。”
這一天晚上,喬紀明回到家的時候,看到門廳裏喬易年的鞋。
“喬易年回來了?”他問李嬸。
李嬸不敢同喬紀明直接說喬易年今天沒出門的事兒,便支支吾吾地應着。
“一個人回來的?”喬紀明接着問。“沒帶着小梁回來?”
“……沒,就少爺一個人。”
喬紀明便自言自語道:“今天早上忘了跟他說,應該叫小梁一起回家來吃個飯的。”
李嬸沒敢搭話。
這個時候,喬易年手裏拿着水杯,從樓上下來。
“怎麽沒喊小梁上家裏來?”喬紀明問道。
“……我今天就沒去。”喬易年腳步頓了頓,接着若無其事地坦然道。
“……沒去?”喬紀明皺眉。“小梁跟我說你去了啊?”
喬易年手頭一顫,差點把手裏的杯子掉在地上。
“……他騙你呢。”喬易年低聲道。“他的話你也能信。”
“……?”喬紀明眉毛擰得更緊。“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喬易年沒吭聲,端着杯子就朝廚房走。
“喬易年,你給我站住。”喬紀明幾步走過去,攔在喬易年身前。“你跟我說怎麽回事?你讓小梁一個人搬着東西回去?你不知道他傷沒好全是不是?他因為誰受的傷你不知道嗎……”
“那我幹脆捅自己一刀還回去算了。”喬易年手裏端着杯子,面上沒什麽情緒地看向喬紀明。
這架勢,把喬紀明噎得頓時說不出話來。
喬易年擡步又要往前走。
“你們兩個吵架了?”喬紀明問道。
“沒有,”喬易年垂下眼睛說道。他頓了頓,接着道。“不過以後應該不來往了,爸,我的課他以後也不來補了,您別問了。”
說完,他便去廚房裏倒了水,端着水杯上了樓。
要是喬易年做了什麽錯事兒,喬紀明是會毫不猶豫地狠狠斥責他的。可兒子這次是跟人鬧了矛盾,這倆人友情上的事兒,他這個當長輩的還實在不好置喙。
聽到說梁景行不再來給喬易年補課了,喬紀明是非常着急的。可他這個爹,從小教育兒子都是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從來沒跟喬易年促膝談過心。
這可怎麽辦呢?
喬紀明思忖再三,撥通的梁景行的電話。
這會兒的梁景行正端坐在自家的客廳裏。屋頂上暖融融的燈光灑下來,本該是一派溫馨的氣氛,可這屋子裏确是難掩的冷清。
梁景行坐在那兒,被屋子裏的冷寂氣氛凍得難受,可卻什麽都不想幹。
往日裏令他習慣而舒适的安靜,這個時候毫不留情地侵蝕着他。他不由得想起了喬易年第一次死皮賴臉跑來自己家的場景。那少年那次是專程來道歉的,像個犯了錯等着挨訓的學生,局促而不安,又滿臉紙老虎一般可愛的蠻橫。
……有些人吶,就像毒品一般。不沾也就罷了,可一旦沾染上了,便叫人離不開。
如果要強行分離,那就是鑽心蝕骨的感覺。
梁景行不由得慢慢靠向沙發的靠背,閉着眼睛出了口氣。
緊接着,他便接到了喬紀明的電話。
“喂,小梁呀,”喬紀明沒開門見山地問,而是先關心到。“你到家了嗎?有沒有東西落在醫院的?傷口有沒有什麽異常?”
聽到那邊平和而禮貌的回答,喬紀明暗自松了口氣。
這孩子果然禮貌又省心,比他兒子好相處多了。
于是,關切了幾句後,喬紀明試探着問道:“小梁呀,你和喬易年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他跟我說你以後不來了,有什麽事你跟叔叔說,叔叔去收拾他。”
那邊,上了樓的喬易年并沒有進房間,而是停在了樓梯口,聽着喬紀明打電話。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
聽到喬紀明問到這件事,他不由得心裏緊張了起來,捏緊了手裏的杯子。
——為什麽緊張呢?肯定不是因為擔心喬紀明收拾自己。
可他也不知道因為什麽緊張,但就是心髒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動。
樓下,喬紀明對着電話嗯嗯啊啊地應了幾聲,接着便似乎要出聲勸說對方,但話還沒說出口,就又停住了。
“……好吧,那你安心養傷啊,小梁。”頓了片刻,喬紀明挂了電話。
梁景行在電話那頭說了什麽?
喬易年突然極其想沖到樓下去問喬紀明。
他隐約知道了原因。自己從昨天離開醫院以後,就下定決心再不跟梁景行這個人有牽扯。可愈是這樣,他就愈是想千方百計知道梁景行的任何消息。
如魚渴水。
喬易年雖說心中的沖動就像要破土而出一般,可他的雙腿卻是紋絲不動。
緊接着,他便聽到李嬸小心翼翼的聲音:“老爺,小梁那邊是怎麽啦?”
紋絲不動的喬易年下意識地豎起了耳朵。
“李嬸,你說說。”喬紀明心裏也發堵,此時終于找到了個傾訴的出口來,不由得揚聲嘆道。“那個孩子就反複地跟我說是自己的錯,一個勁的跟我道歉,別的什麽也沒說……這能是怎麽一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的更新!請小天使們查收!!
我要看看是哪個禿頭女孩這麽晚還在看文!
☆、校霸與學霸不得不說的二三事(22)
第二天, 重新回到課堂上的梁景行在班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班裏一個月沒有梁景行是什麽樣的體驗呢?
首先就是梁景行的同桌, 英語聽寫沒得抄了, 課堂小測驗的水平直線下降了,每天晚上的家庭作業也記不全了。
然後就是梁景行周圍的一圈仰仗學霸對答案、抄作業的底層中學生。不僅平時小測的質量沒辦法保證, 作業的正确率也比平時低了一大截兒。
再就是周芳。原來班裏一直有個梁景行的時候沒覺得, 結過這一次月考, 平均分向來比不上他們班的隔壁班以零點三分的差距把他們班落在了後頭。
看着樂得滿臉褶子的隔壁班班主任,周芳覺得自己更加思念梁景行了。
所以梁景行這一回來, 是把這些人從這一個月的飄蕩不定, 扯回了當年班裏坐了尊佛的安穩狀态裏的。
“梁景行, 你恢複的還好吧?”梁景行的同桌在梁景行坐在那兒收拾書包的時候樂呵呵地湊過來道。“感覺你瘦了一大圈。”
梁景行熟稔地溫和笑道:“已經沒什麽事了, 多謝關心。”
“嗨,咱倆還說什麽謝。”同桌笑呵呵道。“你缺了這一個月的課, 用不用補什麽筆記呀?我這裏……”說到這兒, 同桌頓了頓,頗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嗨, 算了,我這個筆記估計對你也沒啥用。”
梁景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的确落了很多課,到時候有什麽不會的我再問你。”
“梁景行,你別問他, 你問我呀!”後桌聽着他倆的話, 手肘撐着課桌湊上來。“這個小子十節課睡八節,跟你住院也差不了多少了。”
“哎喲你小子!”同桌聽着他這話,轉過身就要用手裏的文具盒捶他。“你聽課?昨兒數學作業你抄的誰的?”
幾個人熱熱鬧鬧地笑鬧成一團。
“梁……梁景行。”旁邊突然傳來了一道略顯局促的少女聲音。梁景行擡頭, 就看到了學習委員何雨斐手裏拿着幾個練習本,面色微紅地站在他的桌邊。“你受的傷恢複的怎麽樣了?”
小姑娘在心上人面前說話,一字一句乃至口氣,都在心裏過了好些遍,字斟句酌的,叫人聽在耳朵裏便能感到可愛的拘謹。
這個何雨斐,就是當時跟周芳提出要給梁景行借筆記的小姑娘。
梁景行擡頭看到何雨斐,就想起來了那件事,緊接着便不由得想起當初的自己毫不猶豫地借喬易年搪塞,并且以此強迫喬易年好好兒聽課。
沒想到這個傻子還真費勁地聽了一整個月的講,每天都能交給自己一份雖說亂七八糟,可是能看出用了十足的心的筆記。
想到這兒,梁景行心裏像是紮進了碎糖塊,又疼又甜,便又忍不住想回過頭去,看向那個人。
他勉強笑着回答何雨斐道:“已經沒事了,謝謝你的關心。”
何雨斐面上的紅暈又重了幾分。
“這個……是這一個月的課程,我總結出來的筆記。”何雨斐紅着臉,小心翼翼地把本子放在梁景行課桌桌角上,輕輕往裏推了推。“可能對你也沒什麽用……不過你可以拿來彌補一下這個月的課。”
梁景行擡起頭來看向她,便看到低頭看向自己的少女緋紅的臉頰和期待的神情。
一看到梁景行投來的目光,少女趕忙挪開了視線,垂下了睫毛纖長的眼睑。
“哎喲!你看你何女神!”教室倒數第二排,李成宇戳了戳鄭偉奇的脊背。“在找咱們梁哥說話呢!”
在“梁哥”前頭加了個“咱們”的前綴,是這種社會小團體給予這個死學霸難得的認可。
鄭偉奇一聽到何女神,頓時像個被扯了尾巴的兔子,瞪着一雙眼睛找過去,就看到他女神站在梁景行身側,背影都能看出一種暧昧和羞怯。
氣得暗戀女神好久了的鄭偉奇從嘴裏憋出了一聲髒話。
二人都沒注意,坐在倆人身後,看似抱着胳膊躺在椅子上眯眼假寐,實則耳聽四路眼觀八方的喬大哥一聽到“梁哥”二字,頓時睜開了眯縫着的眼睛,一偏頭,也看到了和他們看到的一模一樣的溫情脈脈的畫面。
喬大哥心裏一梗,撇了撇嘴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果然這種笑面虎都是渣男,嘴上說着喜歡我,轉臉就去跟又好看又溫柔學習成績又好的小姑娘調情。
我呸!
大豬蹄子,大豬蹄子,學霸都是大豬蹄子!
緊接着,他便聽到前頭傳來了一道頗為不悅的女聲:“梁景行,別光顧着談戀愛了,來一天,就得交一天的作業——你數學作業呢?”
喬易年再睜眼,便看到了一個紮着利索馬尾的後腦勺。
這小姑娘就是班裏的萬年老二,班長張子彤。
張子彤是個什麽樣的小姑娘呢?
是那種腦袋不聰明,家境不殷實,堅信知識改變命運,拿着青春賭明天的人。
每次考完試,有一道題弄不懂,就覺得這是自己考不上北大清華的攔路虎;有一個人比自己努力,就一定要比他還用功;有一個人比自己考得高,就一定要發誓超過他。
可班裏有一個沒她努力,卻總比她成績好的梁景行。
梁景行座下年級第一的稱號,一直是她的目标。
目标當久了,就會變成仇人。
尤其是在梁景行不僅不怎麽鑽研學習上的問題,還跟喬易年這種小混混混在一起的時候。
跟着這種小混混成天待在一起,所以遭了報應,被小混混社會上的仇家捅了一刀。回來以後倒是不跟小混混玩兒了,又跑去跟小姑娘暧昧去了。
他憑什麽得第一!
張子彤心裏不舒坦,一看到梁景行,就像是眼睛被針戳了一般難受——于是她便要找一點事情,讓梁景行也難受。
梁景行還沒開口,何雨斐先不樂意了。
小姑娘懷着盎然春意的心思,是羞于說給別人聽的。可是張子彤不僅當着全班、乃至于梁景行的面,這麽大聲地講出來,還用了“談戀愛”這麽個粗糙鄙陋的詞。
“你瞎說什麽呢!”何雨斐氣得一跺腳,壓低了聲音,伸手扯住了張子彤的校服袖子。“我只是……”
張子彤嗤笑了一聲,剛要把自己的衣服從何雨斐手裏扯出來,就被身後突然而來的力道撞得一趔趄。原本要往後抽的手下意識地往前一撐,便帶得扯着自己袖子的何雨斐往前一倒,正好摔在了梁景行身上。
張子彤撐着桌子一回頭,就看到喬易年那個大個子校霸敞着校服拉鏈,露出裏頭流裏流氣地黑背心,雙手揣着兜,揚着下巴,居高臨下地觑着自己。
“……你幹什麽!”張子彤憤憤道。
但是面前這個大個子看着實在兇殘蠻橫不好惹,保不齊還是個會動手打女生的人。于是張子彤擡頭看着他,還是難免地心生畏懼,沒有底氣。
喬易年流裏流氣地一勾唇。
“擋着我路了,班長。”
喬易年看起來是在跟張子彤對峙,實則注意力都在餘光裏的那兩個人身上。
何雨斐猝不及防的摔倒在了梁景行身上,緊接着便朝前面的桌角撞去。梁景行下意識地伸出手,墊在了何雨斐和桌角之間。
于是何雨斐料想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而是軟綿綿地撞在了梁景行骨節分明的手上。
何雨斐臉頰通紅,手忙腳亂地從梁景行身上爬起來。慌亂之中,何雨斐伸手一支,便撐在了梁景行的大腿上。她撐上去以後才反應過來,趕忙急匆匆地收手,又重心一歪,不受控制地重新倒了回去。
梁景行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撐着她站了起來。
“對……對不起……”何雨斐紅透了耳根,低着頭不敢看梁景行。
梁景行頗為禮貌而疏離地一笑,溫聲表示沒什麽關系。
狗男女!!
梁景行一笑,喬易年就不樂意了。
都說學習好的人沉穩內斂,可這個梁景行就偏偏像個公孔雀一樣,見誰都開屏抖屁股。
平時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他就總這麽騷裏騷氣地笑,跟個要勾人魂的妖精似的。而現在,當他面對着這麽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女的的時候,又這麽亂跟人家笑。
喬易年此刻也沒去想什麽立場不立場的,腦袋裏蹿出了一股名為沖動的火焰,驅使着他沒再去管張子彤,伸手一把将她扯到一邊,一步上前,一把捏住了何雨斐的手腕。
“喬易年,你幹什麽?!”梁景行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喬易年的這一番動作,下意識地就站起身來,沉聲質問道。
——喬易年對他人做出這樣的動作,讓梁景行感到難以控制的不适,甚至有了想一把将喬易年的手拽開的沖動。
在有些情況下,愛情總是會和自私這個詞牽扯到——因為喜歡,所以自私到連對方觸碰其他人都感到不适。
可他這話聽在喬易年耳朵裏,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喲!我就碰這小姑娘一下,你就不樂意啦?
喬易年像沒法兒思考了一般,看都沒看梁景行,勾起一邊嘴角,陰恻恻地沖着何雨斐邪氣一笑。
“你喜歡他,是不是?”喬易年沉聲問道。
何雨斐被校霸捏住了手腕,吓得瞪圓雙眼,顫抖着嘴唇說不出話來。想向梁景行求助,卻又不敢挪開目光。
喬易年暼了梁景行一眼,又重新盯着何雨斐的眼睛。
“可是我喜歡你啊,你跟我在一起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的更新!請小天使們查收!!
☆、【情節已修改!】
自己當時為什麽要對何雨斐說出那樣的話來呢?
前一天, 是自己先開口拒絕了梁景行, 說自己不喜歡男人, 說人家惡心。
結果今天,人家拐回“正道”去喜歡小姑娘了, 自己又對人家小姑娘出言不遜, 說出了那種讓自己腦內空白, 頓時後悔,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的話。
不過幸好, 那小姑娘把這一巴掌替自己打了。
——這種看似弱不禁風、膽小如鼠的小姑娘還真是不好惹。上一秒還被自己兇神惡煞的模樣吓得動都不敢動, 下一秒就憋紅了眼睛, 甩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果然自己這自控能力, 還是不要和梁景行有任何交集比較好。
……可是,卻又完全忍不住。
說出拒絕的話是非常容易的, 咬咬牙, 狠狠心,就當是在念臺詞。可是說了狠話以後, 身體力行地去把這些話落到實處,卻是更加難以完成的。
每一次都像是重新經歷一遍當時的言不由衷。
“小喬?”坐在他對面的孫國全看他一直坐在那裏發愣,便試探着呼喚道。
“……?”喬易年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喊他。
“孫叔叔, 您直接喊我名字就成。”喬易年道。
孫國全頗為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 說道:“行,喬易年——你這臉上的紅印子是怎麽回事啊?”
說來慚愧,調戲班裏的學習委員, 被打的。
喬易年當然不能這麽說。他摸了摸還有點火辣辣的左臉,回道:“沒事。——您今天急匆匆地喊我出來,是有什麽事?”
說起來,就在喬易年挨打的這天,剛下中午的課,喬易年就聽說有人來學校找他。一出門,他就看到了穿着便衣的孫國全。
“噢,是這樣,”孫國全說道。“你之前讓我關注梁江峰,最近有重要進展了……然後呢,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原來,那一天錢蛟從梁江峰那裏得知喬易年和梁景行的關系後,轉臉就告訴了他老大吳天龍。
“你是說,你認識的那個梁……什麽的,他外甥就是小季的兒子呀?”吳天龍嘴裏嘬着煙卷,操着口和氣而溫軟的南方口音,口氣中帶着玩味地問道。
“的确是這樣。”錢蛟回道。“本來認識了個做生意破産了的廢物,想着拉他入夥,沒想到……”
吳天龍擡了擡手指,示意他別再繼續說下去。
錢蛟頗為順從地閉上了嘴。
“還真是巧了。”吳天龍慢悠悠挪了挪腰挎,換了一下交疊的左右腿,牙縫裏呼出一股煙霧,皺着眉頭道。“你看看,我本來也沒想趕盡殺絕,可是他們卻是往我眼皮子底下撞。”
“就是,這也是大哥您的運氣。”錢蛟咧着一口泛黃的牙齒,哈着腰湊上去笑道。“當初這個季方誠給您找了那麽多麻煩,殺他一個怎麽……”
“哎,不要這樣講。”吳天龍擡了擡手,打斷他道。“小季呢,是一個能力蠻強的人。就是腦筋太死啦……操心一些他操心不起的東西,也是個蠻可憐的人。”
“……大哥說的是。”錢蛟暗自咬牙,面上卻恭恭敬敬地笑道。
“但是呢,人做錯了事,就該懲罰。”吳天龍笑眯眯道。“所以雖然我不忍心,還是要把小季殺掉。而小季這個兒子……按理說,也是跟他沒關系的,是不是?”
“大哥仁慈。”錢蛟道。
“哎,可是這種小少年,”吳天龍嘴裏啧了兩聲,又眯着眼睛抽了口煙。“我年紀大啦,搞不懂他們想什麽。但是這種年輕人,最喜歡腦袋發熱,去講什麽報仇,容易沖動,對不對?”
沒等錢蛟附和,吳天龍就撣了撣煙灰,接着道。“不能給他這個犯錯的機會。”
“大哥您吩咐。”錢蛟鞠躬道。
“做掉吧。”吳天龍輕描淡寫地像是決定晚飯吃什麽一般,輕飄飄地說道。“也好讓他們父子兩個早點團聚……不然天天想着有這麽個人在,我也是不舒服的。”
“是。”錢蛟笑了起來,應聲道。
“咱們不方便出面,容易惹禍。”吳天龍又啧了一聲。“讓你那個朋友去最好,但是不太好辦呀……畢竟是親生的外甥,一家人嘛,是不是?”
“大哥,這您別擔心。”錢蛟笑着湊上前道。“這個廢物不僅沒錢,還沾了毒,站在窮得恨不得把自己外甥住的房子搶來。”
“噢喲。”吳天龍狀似驚訝的感嘆了一句。“他手頭這麽緊嗎,那日子不好過的呀。”
錢蛟點頭應是。
“那咱們應該給他條來錢的路子。”吳天龍把嘴裏的煙慢悠悠地取下來,口氣頗為悲憫地說道。“不能叫人往死路上走。”
“大哥心地善良。”
“給他一筆錢,就讓他去把小季的兒子綁到城北的那個廢廠子裏好了。”吳天龍慢悠悠地又抽了一口煙。“拿錢總要做事的嘛,不能讓他不勞而獲。”
“是,都聽大哥的!”
“不要告訴他我們要做什麽,就讓他去做就好了,再派兩個人去幫他。”吳天龍慢悠悠地把剩下的小半支煙在煙灰缸上磕了磕。“等到了地方呢,連着他一起做掉。”
“……大哥?”
吳天龍慢條斯理地把煙在煙灰缸裏撚滅:“他今天能害他的外甥,以後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咱們廟小……這樣的大佛,供不起嘛。”
“大哥說得有道理。”錢蛟一時間感到後背發涼。
“……您是說,他們打算綁架梁景行?”喬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