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難道你也有同款的爹!
“怎麽會呢!”
葉珩生怕自己關禁閉的日子延長,趕緊編了個理由:“我是真的不擅長算術啊,還有就是,先生您南邊口音有點兒重,我有些地方聽不懂。”
“聽呒懂侬就剛鴨!猛壓!”
“嗯……什麽意思?”
老賬房暫時被糊弄了過去,可葉珩并未松口氣——課程進度雖然慢了,但不會一直原地搖擺,長此以往還是會挨罰。
于是每晚上他都坐在窗前,一邊打算盤一邊唉聲嘆氣,嘆完氣,重新打一遍,又錯。
如此重複幾天,葉珩就有點破罐子破摔了,先生前腳走,他後腳就往床上一趴。
白龍從梁上躍下,一路游上了床:“你今天不管課業了?”
“管什麽?我又做不好,還不如睡覺呢。”
葉珩說着,翻了個身,把腿直條條軟綿綿地伸長了,是個徹底放棄的意思。
白龍爬到他胸口:“那你不怕被關了?”
“關去吧,我爹還能關我一輩子?我要是不讀書,他還能把書直接塞我嘴裏吃了?”
想到這裏,他越發有了睡覺的勇氣,把腳往床沿一蹭脫掉鞋,扯開衣帶,帳幔一拉,準備睡個昏天暗地。
白龍湊他耳邊,咝咝吐信:“假如你能算好賬呢?”
葉珩睜開一只眼:“怎麽?你還打算用水變一個我,然後替我去上珠算課?”
“有更簡單的方法,幾乎不費法力。”白龍晃動了尾巴,“你先睡,明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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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白龍操縱墨汁卻并無大礙後,葉珩便對他給予了較高的信任。加之積累那麽多天的疲憊催他打了個哈欠,他便就坡下驢地閉上眼睛,松弛身體,迅速墜入了夢鄉。
次日醒來後,盤踞在他身側的小白蛇變化了,長出了四條雪白的腿,腿的末端各有纖細的五趾,五趾末端則圓圓的,像人帶了手套似的。
葉珩端詳他片刻,端詳出了一頭霧水:“你變成四腳蛇,就能幫我了?”
“當然不止。前幾天我在梁上看他怎麽教你的,我已經學會了。等上課的時候,我就藏在你的胸前,給你提醒。”白龍說着,便往他衣服裏鑽去,“現在就試試看。”
白龍有了腿腳,爬得極快,葉珩就感覺袖子裏窸窸窣窣一陣鼓動,那團涼意就爬到了他胸口,兩只前爪捂住了他的左r頭,兩只後爪扒住了他的右r頭,尾巴則牢牢卷住他的膀子。
“你現在拿出賬本,一邊輕聲報賬一邊打算盤,記住,寧可打慢,也要打實,不可以打出漂珠。如果你打錯了,我就扯你一下,上面錯了扯左邊,下面錯了扯右邊,你要立刻住手,把算珠撥到上一步的位置,重新想好了再打。”
葉珩起身拿來賬本,心裏還是不能腳踏實地,倒不是不相信白龍,而是不相信自己——有時候也不知為何,他明明想集中精神,卻還是一陣一陣地犯糊塗。
他忍不住問:“那要是我想不好呢?”
“那我就直接說給你聽。”
“好吧。”葉珩把賬簿翻到上一次課業練習用的部分,先生已經給了答案,“就試這個,要是你指導後我能打出這個數,我就用這個法子。”
關禁閉的事其實一直萦繞在葉珩心頭,因為他從來就不是個能忍受寂寞的人。所以一旦他有了破除寂寞的希望,他就配合起來,連洗漱和早飯都抛到了腦後。
招財見他遲遲未開門喊人,便過來開門:“少爺,該起了——再過半時辰,先生就要來了——”
他拉長了嗓門兒喊,結果就見葉珩坐在鏡臺前,迎着晨光打算盤,頭也不擡地淡淡作答道:“你先弄,我一會兒來。”
招財從出生到現在,還沒在自家主人身上見過這種歲月靜好的畫面,不由瞪大眼睛盯了他好一會兒,心中感動地想:為了白龍,少爺竟然連最不擅長的珠算都花心思學了啊!
于是招財不吭聲了,靜悄悄将水盆毛巾準備好,又将食盒先一步提了進來,随後站在一邊等待。
可就在此時,他看見葉珩打了個哆嗦。
“少爺,您……”
“別說話打斷我思路!”葉珩擡手攔住他,然後收回手在算盤上慢慢地動作了。
招財吓得閉了嘴。
然而緊接着,葉珩又打了個大哆嗦。
招財伸出手,卻又不敢靠近做什麽,只能幹看,就聽葉珩喃喃自語:“怎麽又錯了?哦……三檔,上三,對了對了……”
如此又抽搐了兩回,葉珩終于從椅子上站起,伸了個大懶腰前來洗漱。
招財得了說話的機會,立馬就一吐為快:“少爺,您剛才怎麽直打哆嗦,是害冷嗎?別是病了吧?”
葉珩一晃腦袋,把臉上的水珠甩開了:“沒事兒。”
他晚上睡得飽,招財沒從他臉上瞧出病容,便不刨根問底了,只勸道:“沒事就好。您用功是好事,可也別傷着身子了。”
“知道。”葉珩把牙刷咬進嘴裏,一邊拿毛巾胡亂地揩下巴上的水滴,“只有打算盤我才會那樣,可能是錯的次數多,太緊張導致的吧……”
葉珩趕集似的把牙給刷了,緊接着就開始大快朵頤,招財見他胃口不錯,算是放了心,邊端上水盆等物退了出去。
他一走,葉珩立刻攮了一下胸口,小聲道:“松手吧!出來吃飯!”
白龍立刻從他領口裏冒出了腦袋,一個發力跳到了桌上。
葉珩夾了塊燒燕肉給他,自己則咬了一大口豆沙包子,含含糊糊道:“招財好像是完全沒聽見你說話。”
“那是當然,”白龍的語氣裏有一絲得意,“我做事,向來不會出差錯。”
“既然如此,咱們打個商量行不行?”葉珩放下包子,騰出手揉了揉自己胸口,“你既能說話,就不要揪我r頭了吧?”
白龍扭頭望向他:“很疼嗎?我可比上次放輕了更多的力道啊。”
“不是疼,可是……腫了!”葉珩拉開衣領低頭查看,随即一把抓過蛇,把他的腦袋塞進了衣領裏,“你看!腫那麽大!你故意的是不是!”
白龍方才心思在聽珠子撥動的聲響,沒有注意此事,眼下細瞅,就見他那兩粒果然紅腫,不是平常粉紅幼小的模樣。
“啊……”白龍很吃驚,“人的皮膚都那麽嫩的嗎?”
“你這話說的,誰能糙在那兒?”葉珩又把他捉出來放回到桌上,重新整理了領口,“晚上別攀我胸口!冷不丁一下又一下的,先生還當我是抽風呢!”
“可是剛才招財離你遠,上課時先生離你卻近,他未必不能聽見我的聲音,還是無聲的提醒穩妥。你要是怕腫,我可以用舌頭。”
白龍說得義正言辭,然而葉珩看他兩只眼睛眯得細長,正是個同人一般的、色眯眯的得意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捏住了他的脖子:“下流的臭蛇!還敢說自己是龍?龍是你這副德行?不想好好幫忙就一邊兒呆着去,沒人求着你!”
說完,他把燒燕同蛇一起放到了鏡臺下的矮櫃裏,自己回到圓桌邊大嚼早餐。
一上午過去,葉珩都沒有帶着白龍去上課,等到中午回屋吃飯時,他才過去打開了櫃門,發覺燒燕沒少幾塊,而白龍見了他,眼睛又圓回了黑豆模樣,嘴巴撇了下去,腦袋也埋到了自己盤成的窩裏。
葉珩懷疑他是在裝可憐,因為他對自己早犯過許多邪惡的錯誤,不過他現在的模樣過于弱小無助了,讓人不得不動恻隐之心,把他抓出來喂飯。
白龍似乎餓得挺狠,在葉珩的投喂下無聲地吃了許多。好容易吃完,兩人順其自然地言和了,并且将計劃裏揪r頭的部分改成了揪腋毛。
不得不承認,白龍在珠算上比他要有天賦,晚上的課程終于順利起來,先生也徹底打消了對他的疑心,将課程進一步往下講了。
如此過了十多天,葉珩本就稀疏的腋毛已消失了一半,不過相應的,他也碰上了百年不遇的大事——珠算先生竟誇獎了他!
“孺子可教,葉公子真是進步神速啊!”
葉珩看着老先生拈須微笑,也報以微笑道:“那還是先生有本事,改明兒遇上我爹,我一定讓他多器重您!至于我爹向您問起我,也還請您……嘿嘿……”
兩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如此美妙的夜晚,先生沒留任何題,葉珩得了空閑,難得又泡了一回澡。
這回依舊是和白龍同坐浴桶,只不過白蛇纖細,用手順着鱗片捋幾回便算洗幹淨了,葉珩再沒覺得害怕和費事兒,反而把他放在一個很輕的木頭碗裏,讓他漂浮在水上,自己邊洗邊和他聊天。
“居然能做到被那種古板老頭誇獎,你以前學過珠算麽?”
白龍搖了搖蛇腦袋:“沒有。”
葉珩拿了澡豆往身上塗抹:“天賦啊。那你以前學什麽?”
不等他回答,葉珩又自己做了猜測:“肯定有學吹笛子。我看你表演時吹笛子的穆宇,怎麽也有年的功夫了。”
“一百年。”
“什麽?”聽了這個數字,葉珩手中一滑,澡豆直接掉進了水裏。
白龍探出蛇尾巴,把澡豆撈上來還到他手中,同時重複道:“我吹了一百年的笛子。”
葉珩再次捧起澡豆,人也恢複了平靜:“……對啊,你活很久了,就算吹個兩百年也不奇怪。不過真沒想到,你這樣愛捉弄人的性格,居然像文人雅士一樣愛好吹笛子。”
“我不喜歡吹笛子。”
葉珩奇道:“那你為什麽吹了一百年?難道也是你爹想讓你學?”
白龍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支起腦袋面對了他,語氣認真道:“因為你喜歡聽人吹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