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哪一邊眼皮跳對我來說都一樣

白龍是從來不搶食的,他這麽一說,葉珩頓時感覺到了異常,乖乖坐回到凳子上,悄聲道:“菜有問題?”

“有可能。”白龍也做了個口型回他,随即一打響指,飯菜自動從提籃中漂浮而出,落到桌面上。

白龍拿起筷子,夾起近前的一塊茄盒,直接就放到了嘴裏。

“哎!”葉珩忍不住喊出聲,直接繞過桌子抓住了他的袖子後才放低了聲音,“你就這樣吃了啊?”

白龍沒說話,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示意自己沒事。生硬地将茄盒細細咀嚼後,他把這道菜推到葉珩的飯碗邊上:“這個沒問題,你先吃。”

随即他又打開一只湯盅,舀了一勺南瓜羹放到口中,含了片刻後吞下去:“這個也能喝。”

葉珩還是緊張,不肯松開他的手:“別再吃了,我們拿銀針來試吧?”

白龍搖頭:“有很多東西銀針試不出,但我能知道。”

葉珩慢慢松開手:“你怎麽知道的?”

“我遇到過一些對我圖謀不軌的人,他們之中,有人對我下過藥,有人下毒,有人下蠱,”白龍面不改色,又含住一片糯米糖藕咬了幾下,“拜他們所賜,我知道了很多毒物藥物的氣味和味道。”

葉珩看着他挪移着桌上一道又一道的菜,那種在瓦市裏聽到他被污蔑的痛心感又回來了,他不禁再次伸手,這回直接按住了白龍執筷子的手:“別試了,我們就吃剛才那幾個安全的菜就好,不夠吃的話,大不了就去廚房再做一份。”

白龍忽地轉頭看他,眼中帶着毫不掩飾的笑,同時用另一只手将他按住自己的手拉到了一邊,再一用力,把他攬到了懷裏,接着夾了片糯米糖藕送到他嘴邊:“吃吧,這個也沒問題。”

甜絲絲的氣味鑽進鼻子,葉珩咽了口唾沫,無奈地張了嘴,大嚼之時就聽白龍道:“那些藥對我幾乎沒有效果,就算是蠱蟲,我也可以想辦法逼出體外的,所以讓我嘗吧。”

同一時刻,府衙地牢。

國師正坐在刑房門邊的一把太師椅上,不遠處的炭盆裏添了新的炭火,淺淡的紅光映在她雪白的臉上,照出了她秀致的五官,還有冷靜中帶着陰沉的表情。

兩名差人趴伏在她面前的長條凳上,屁股已被打成了爛柿子,連痛呼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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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丞見狀,轉身走到國師面前:“國師,您看這罰也罰了……”

“嗯,擡下去吧。”國師站起身,“讓那兩個行刑的衙役再登一次葉府的門。希望他們這次守守最基本的規矩。”

“是,是。”府丞朝她一陣點頭哈腰,随後朝剛剛杖打完人的衙役們吼了聲,“聽到沒?你們要再敢收受賄賂,他倆就是你們的下場!”

衙役誠惶誠恐地應了,而國師已站了起來,轉身踏上了臺階,同時頭也不回地下令道:“那兩包胡椒收好,算是證物,消失的話同樣要問責。”

這回輪到府丞誠惶誠恐,汗珠都随着鬓角流到了頸上——因為獨吞那兩袋胡椒的心思被看破了。國師一直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幾乎紅成了聖上的耳目口鼻,像是大內總管和監察禦史的結合體,明明沒有任何官銜,卻能自由地進出任何場所,替聖上督辦一切事宜。

也不是無人質疑過,但大部分人都沒有那個膽子得罪她,因為國師雖是一名貌美女子,但內裏極其鐵面無私,不能夠讨好,更重要的是,她還承擔着占蔔觀星之職,只要她一句話,鳳鸾春恩車上的人頃刻就能送去冷宮,三朝老臣的兒子能直接從翰林院貶到千裏之外當縣丞。

更有甚者,大家還傳她可能已經成了聖上的女人,只不過聖上因為需要她的能力,所以她才一直留在歷代國師清修的會仙宮,沒有到後宮去。

國師剛踏進會仙宮,就看到了坐在中央蒲團上的皇帝,頓時遣退了侍奉自己左右的侲子。

會仙宮金碧輝煌的大門一關,國師福身行禮:“貞月參見陛下。”

皇帝面向神宮內緩緩旋轉的水運儀象臺,背對着她:“你身上沾了黴味和血腥味。”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聽不出情緒。但國師聽出了他的不悅——至少,不贊成。

于是她走到屏風後去換外袍:“臣本來就是替陛下幹這些髒活累活的,多少會沾染這些氣味,陛下如果不喜歡,那麽下次臣先沐浴過後再來見駕。”

皇帝聲音透過屏風,仍是平和:“如今天災人禍,其情可憫,本不必見血。”

用手抓了一把熏籠上方的煙氣,國師帶着一身檀香氣息走到屏風外:“貞月也不願如此,不過凡人都是壞記性,不見血就不能記牢,不記牢,則終有一日要壞您大事。”

她往前邁步,走到皇帝身側時,見他手中執了枚棋子,穩穩落到了兩只蒲團中間的棋盤上,模樣甚是悠然,可說出口的話卻令人心驚:“是壞朕的大事,還是壞你的大事?”

此時貞月已走到他對面的蒲團邊,聞言立刻俯首叩拜道:“陛下的大事便是貞月的大事,貞月是萬萬不會背叛陛下的!”

“朕并不懷疑你會背叛。”皇帝從對面的棋簍之中拈出一枚白子,“也不擔心這個。”

貞月慢慢擡起頭,正望見皇帝微微擡眼。明亮的燭光暈染了他的臉,眉若銀鈎,眼若星辰,神色是一貫的心平氣和,只不過這種平和中,有的只是俯視衆生的味道,是沒有戾氣的冷淡。

“貞月,朕再說一次,不要關注旁的無用之事,否則一不留神墜入魔障,只會影響你的修行。”

貞月抿了下嘴唇,垂下眼簾再次叩拜:“臣知道了。”

***

所有的菜品嘗下來都沒問題,葉珩飽餐一頓後,捧着肚子在屋裏踱步消食:“你說招財被附身了,菜品卻并沒被做手腳,所以那個附身他的妖精,目的并不是要直接傷害我們?”

“這不清楚,而且我并沒感覺到妖氣。不過他既然附身,必在葉府有所圖,我們還是小心為上。來,這個你戴上。”

葉珩一轉身,發現白龍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只環狀物,不等他看清就直接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哎!”

葉珩被冷得一縮脖子,低頭拉起那玩意兒,結果出乎了他的意料——這是一只項圈,金鑲玉的,十分精致漂亮,圈上刻了細細的紋路,中間下緣還綴了一排可以撥弄的五色寶珠。

然而漂亮歸漂亮,他對白龍送給他的珠寶首飾一直抱着血淋淋的印象,所以很懷疑地看了白龍一眼:“這不會又是用你的鱗片啊、血啊制成的吧?”

“不,這是熔煉打造出來的,”白龍幫他把項圈下壓着的頭發撩起,“還是像戒指一樣,要每天戴着,不管是誰哄你拿下來,你都不能摘。”

“怎麽,現在天天看着我,還要拿這東西監管我啊。”葉珩哼哼唧唧地表示了不滿,手指卻很愛惜地摸了摸上面的珠子。

“誰讓你上回……”

“诶!你自己說不提的啊!”葉珩眼明手快按住了他的嘴唇,“你要是打破規矩,下次我也不守規矩了。”

白龍揚了下眉毛,随即開口輕輕咬住了葉珩的手指吮了一下。

“呀!不準玩弄我!”葉珩趕緊捏開他的下巴,把自己的手指收回來在袍襟上抹了兩下,還沒擦掉那濕潤的觸感,他就感覺腳下一輕,是被白龍囫囵抱了起來:“小葉子,要不我們今天洗個澡吧?”

“洗什麽洗……呀!”

久違地鬧了一場,葉珩很困倦地趴到白龍的胸口睡了一覺,次日出門前将項圈塞到裏衣之下——這飾品看着太貴重,施粥時不能打扮得如此招搖。

然而門子剛打開葉宅大門,他就見到外頭水面上劃來一只船,船頭挂了一只寫了“官”字的黃燈籠,随即船停在了門口,船篷裏爬出來兩名差人,打扮正如昨日那兩位,其中一名徑自越過臺階,跨入了門內。

葉珩見狀,有些迷茫地朝他們一拱手:“不知兩位差大哥找葉某有什麽事?”

差人二話不說,從懷裏掏出一個防潮的油紙信封遞過來,葉珩打開一看,正是昨日他看過的簽收文書,連最後一字上稍微洇出的墨團都一模一樣。

葉珩擡起頭,不解道:“這個不是……”

他說話間,後頭一名高大魁梧的衙役以憑一人之力将兩只大箱擡過了門檻兒,毫不客氣地當着衆人的面掀開了箱蓋。

“葉公子無需多言,我們那兩位同僚已經因為收了不該收的東西,被各揍了五十棍,還望您今天能做回好人,別為了孝子的名聲連累了我們。”

話已說到這份上,葉珩是不簽不行了。潦草地清查了銀兩數目,簽過了字,葉珩坐上船匆匆走了,一路上心中都堵得慌,右眼皮也像受了什麽刺激似的,大幅度地跳了起來。

葉珩心慌得不得了,趕緊一手按住右眼皮,一手去撥弄自己的左眼皮。

白龍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感覺奇怪:“你在幹什麽?”

“不是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嗎,我把右眼皮按住,然後……嘿!不對!財對我來講就是災啊!”

白龍忍不住笑了一聲:“好了,別弄了,昨天既然有人盯上我們,那早晚都會有事發生,我們就靜觀其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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