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反擊
在大肆花錢的同時,葉珩發覺,天空降下的雨似乎有變小的趨勢,不像往常那般吵耳朵了。
那天出門時,他仔細凝視了屋檐滴下的雨水,随即扯了扯白龍的袖子:“哎,你對水的感知不是很強嗎?你快來看看,這雨是不是有變小?”
正說着,一個聲音穿透雨簾,十分嘹亮:“葉公子!不好了!”
兩人轉頭望去,就見一人奮力劃船靠近葉府。
那人雖戴了鬥笠,不過葉珩一眼就憑他身上的衣服認出了他,趕緊對白龍悄聲道:“是杜奇衍!快讓他的船過來,別驚動了周圍鄰居。”
白龍一點頭,手在袖中一招,用水把船直接推到了葉府門口,朝杜奇衍道:“上來說話!”
“來不及了!”杜奇衍把鬥笠向上推了推,都沒有泊船,“葉公子,您快去客棧看一看吧!那兒來了幾個奇怪的人,看樣子就是來找事兒的!而且我晨起蔔了一卦,得的是兇簽!”
他算卦向來準,葉珩不能不信,轉身交待管家去一趟高府,他和白龍直接上了杜奇衍的那艘船,飛快朝客棧趕去。
果不其然,三人才到客棧外,就見有人推着吳舉人走出了門,這情形簡直和頭回遇見吳舉人一樣,只不過推他的不再是店小二,而是兩名官差,官差身後還跟着一名家丁打扮的胖壯男子。
“等一下!”葉珩趕緊站到他們的去路中央,朝着官差笑問道,“差大哥雨天辦差辛苦了,不知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葉珩在附近也算是個知名人物,官差們便客客氣氣地回答了他的問題:“這個老漢毀謗陰家二公子,所以我們要将他帶走。”
葉珩瞥了眼吳舉人,發覺對方是個戰戰兢兢的模樣,渾濁的眼睛裏流露出哀求,便又朝官差一笑:“這其中怕有什麽誤會吧?這位老漢我認識,他一直在客棧裏準備明年春試,都不曾出過幾次門,更不曾和陰家有仇怨,有什麽理由要毀謗陰二公子呢?”
此時那胖壯家丁插嘴道:“我們有他房中的手稿為證,上頭的字跡和那篇毀謗文一模一樣,至于他有沒有理由,那當然是要帶回去細細查問過才知道。還是說,葉公子着急,準備現在就越俎代庖,當場審案了?”
他扣下這好大一頂帽子,自是來者不善,葉珩再次打量他,終于認出他那一身陰家家丁服飾,心中更是急着想法子把人保下來——否則真進去了,以陰二的手段,吳舉人不吃大苦頭絕對是出不去的。
但還沒等他想到合适的說辭,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在他身側響了起來。
“葉公子急什麽,一萬多張毀謗文上罵得又不是他。”
Advertisement
聲音涼絲絲,帶一點兒狠厲,葉珩一轉頭,赫然是陰俊本人來到了店門口。
葉珩忽地福至心靈,張嘴怼了回去:“你也說是一萬多張了,那篇毀謗文我也瞧了,字跡工整,并非趕制而成,可你那鋪子被砸才幾天,他一個人怎能趕寫出那麽多篇?就算他能用最工整的字趕寫出一萬篇,憑他的體力,能一晚上把這一萬多張散播到一萬多戶?”
“他跑不動,有人跑得動啊。”陰俊邊說邊斜眼瞟過白龍和杜奇衍,嘴角勾出一個詭谲的笑,“葉公子手下人不少啊。”
葉珩知道他是懷疑自己,但并不理會他陰陽怪氣,只繼續就事論事:“縱然有人協助他,如何跑了萬戶都沒被巡檢司的人瞧見?還是說,陰公子覺得巡檢司的人失察?”
被他反擊,陰俊卻也是氣定神閑,只挑了一下眉毛:“葉公子,你急什麽?我跟他無冤無仇的,斷不會無故害他,他若不是主謀,我自然支持他全須全尾地離開。”
他這話說得含沙射影,卻也滴水不漏,教人很難辦。葉珩眼見自己阻攔不了,朝遠處一瞥,高嘉義也仍還未來,只好想方設法拖延時間:“是嗎?我倒不知道,一個連房門都不怎麽出的老漢,你是怎麽懷疑到他頭上的?又是怎麽取得你所謂的證物的?破門而入直接搜?難道你在大街上閑逛,看哪家匾額上的字同那毀謗文相似,便要喊打喊殺地把店主送官衙麽?”
葉珩和陰俊話語裏夾槍帶棒的,旁邊兩名官差役各自看出點門道,因都不想得罪,幹脆立在一邊不動,任他們讨論出一個結果。
不過兩人吵沒幾句,高府的船就到了,高嘉義站在船頭,裝作路過似的,從官差那裏又問了一遍,随後對着兩人道:“陰公子想擺脫污名,急躁些也屬常事,不過這字跡本就來自《靈飛經》,不算這老漢獨有的字跡,直接給人冠上嫌犯之名,恐毀人清譽啊。”
知道他是向着葉珩,陰俊以退為進,擡袖掩口輕咳了兩聲:“我的名譽倒是不要緊,可我舅舅是監察禦史,我不能拖累他啊。京城那麽大,我好不容易循着蛛絲馬跡找到些線索,如此斷了,我心難安,高兄可能理解?”
高嘉義聽他搬出監察禦史來,一颔首:“我自然是理解。只是這年紀大的人,又舉目無親,恐受不住驚吓,葉公子也只是擔心這一點才同你争執的,依我看,不如我們同去府衙走一遭,你可讓大人細細查問,我在一旁保證這老漢不會被刑訊逼供,如何?”
陰俊還未答話,葉珩已拱手搶答道:“這是個兩全之策,我同意!”
他倆既然達成了一致,陰俊只好同意三人一齊去了府衙。
府尹大人循例升堂,吳舉人因有個舉人身份,不必跪拜,便在堂下站着回話。
他沒有幾句話可說,除了不肯認罪之外,便是将陰府家丁搜他房間搶他書稿一事說了一通。
于是府尹大人又傳喚了客棧掌櫃和小二,兩人均表示未看到吳舉人房中出現過大量紙張,更未見到吳舉人外出購得紙張。
府尹大人瞥了眼面色陰沉的陰俊,放大聲音再問了一遍:“你們說的可都是真話?若待本官查出有假,必定嚴懲不貸!”
“絕對是真話!”店小二跟掌櫃貼到一起,“我店替葉公子照顧吳舉人,他所用的紙張都是小人購置的,成色和那诽謗文的用紙根本不能比!”
府尹大人查看了面前一沓诽謗文,同那幾張從吳舉人房中出現的書稿進行了比對,随後宣布道:“經本官查證,兩者确有不同,是以本官決定,先查明诽謗文的紙張來源,再行定奪。”
眼見這審問毫無結果,陰俊插了句話:“大人且慢,這紙張我已經做過調查,乃是雲母皮紙,因為能防潮,所以價格較為昂貴。毀謗文所用紙雖經過裁剪,但一萬多篇毀謗文,至少也用了三四千張雲母皮紙,全京城沒幾人能一口氣買這麽多,所以這範圍自然而然就縮小了不少。”
他說着,掃了一眼站在高嘉義邊上的葉珩,繼續道:“我已經派人去問京城中所有賣文房的鋪子,很快就會又答案了。”
府尹一捋胡須,眯了眯眼睛:“有多快?”
他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濕鞋踩地面的“啪踏”聲,陰俊一笑:“來了。”
府尹按着陰俊的要求宣了趕來的兩人,其中一人是陰府家丁,另一名打扮幹淨得體的娘子則是一家墨齋的老板娘。
對于售賣雲母皮紙一事,這位老板娘是這樣回答的:“最近民婦店中發生怪事,架上放的厚厚兩疊雲母皮紙盡數消失,櫃臺上卻留了好些銀兩,還有一碗胡椒,兩者價格相加,倒是夠買那些紙張了,卻不知是誰這樣鬼祟地做了買賣,店裏的夥計都認為是鬧鬼,還讓我去請大師來驅鬼呢。”
老板娘才說完,陰俊就朝堂上一拱手:“府尹大人,現在事情已經很明了了,鬼怪神魔是付不出銀錢的,所以這名不問自取的主顧必然就是辱我名聲之人,否則他為何不肯露臉呢?”
府尹大人一點頭,招來兩名衙役:“帶一班人去這位娘子的墨齋看看,想辦法把嫌犯的身份确認了再回來!”
此時高嘉義看了眼葉珩,正是想同他對個眼色,卻發覺他自顧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而此時陰俊又補充道:“大人,還有一點,此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上了鎖的店鋪,将數千張紙取走,想來是有些奇淫巧技的,說不準就在西市那些藝人之中。”
“你的考量很有道理。”府尹扭頭叮囑了衙役,“若得了線索,把西市藝人作為首要調查重點。”
衙役們領命,正要離開,陰俊又“啊”了一聲:“說到西市,我想到了一位可以襄助的人選。”
府尹見他有心把線索脈絡供上,覺得自己也可少去許多事,便問道:“是何人選?”
陰俊轉身看向葉珩,微微一笑:“葉公子,暫居你府上的白龍,曾是西市最頂尖的藝人,不知你可否讓他上堂說說,西市都有哪些人可能有那種身手呢?”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