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痛快!

說完陰家被砸的前因後果,招財痛快道:“這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呀!”

然而葉珩的神情卻突然由喜轉憂:“昨夜下冰雹了?”

“啊?”招財沒料到他的關注點偏向了那邊,一時語塞,“可……可能是吧?要不那博古架大小的冰坨子,誰有能力扔到陰記的屋頂上?”

葉珩聞言,胡亂含了口水一漱,嘴角都來不及擦便跑出了門:“我飯不吃了,你們看着分掉吧。”

招財驚了,跨過門檻追了幾步:“少爺,您去哪兒?”

“粥棚!”

招財追不了他,只好回身,想讓屋內的白龍帶幾樣點心,兩人好在船上吃,結果進屋一看,白龍不知何時也失了蹤影。

“奇了怪了呀……”

葉珩跑出院門,就見白龍站在前方,他腳步不停地跑過去:“你也來了?一起走?”

“不用走。”白龍伸手攔住他的去路,“昨天夜裏沒下冰雹,而且這兩天都不會下,你且回去安心吃飯。”

葉珩盯着他看:“你怎麽知道?”

白龍開口,頓了一下道:“……因為我對水有很強的感知力,所以我能知道。”

“那好吧。”葉珩肩膀一松,接受了他的提議往回走,邊走邊思索,過了一會兒又道,“不過我還是想早點出門看看那顆大冰雹,去晚了說不定就被烏眼雞給弄走了;還有,這雨要下到冬天的話,說不定真會起冰雹,那些臨時棚屋得加固棚頂,否則雹子傷人可就不好了……”

白龍對此全然贊同,于是當兩人再次出門時,他把船速提高了許多倍,好似離弦的箭一般,不過還是晚了一步,大冰雹早被敲碎成幾塊,被船運向別處,葉珩只看到其中一塊上被截斷的一個“箭”字。

“這個字倒是寫得很漂亮,用的詞也是一針見血,肯定是誰家門客做的。”船駛離中央大街後,葉珩如是發表了見解。

白龍聽後若有所思地低了頭,再擡眼時問道:“門客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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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養在家裏出謀劃策的人,高兄家裏就有。”

白龍又問:“你以後也要養麽?”

“當然不了,我又不做官,養什麽門客門生?”

葉珩窩在船篷裏,眯起眼要打瞌睡,就聽白龍低聲道:“嗯,不要做官。”

葉珩閉着眼睛笑了:“你覺得做官不好?”

他說完,感覺臉上拂過一絲氣流,白龍的聲音近了:“至少在京城做官不好,每天都要早起進宮。”

葉珩睜眼瞧他:“咦,你竟然懂這個?”

白龍聲音悶悶的:“聽別人說話聽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是啊,你最近接觸的人多,”葉珩伸手搭在白龍膝頭,“這一天天的到處跑,是不是怪無聊的?你偶爾也跟他們聊天解個悶吧,反正現在我們不缺人手了。”

“不要。”白龍把他的手抓住,放到嘴邊輕輕地咬,語氣裏忽地帶了埋怨,“你怎麽總是把我推向別人?”

他牙齒鋒利,舌頭柔軟,讓葉珩覺出一點剛柔并濟的疼。葉珩想要撤出手指,他卻不松口,好像是賴上他了一樣。葉珩對于他這行為和想法都感到了不可思議,不過沒有再動彈手指,因為篤定他不會傷害自己:“我只是覺得你好像太孤獨了,除了偶爾能和我胡鬧之外,都沒有什麽樂趣。”

白龍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後松了口:“人間本來就很無趣。”

葉珩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不過想必和久遠以前的自己脫不了幹系,可是久遠以前的自己對現在自己而言,遙遠得就像一場夢,沒法兒談。

于是他猶疑了一下,把話題轉了回去:“其實你根本不睡覺,而我現在也不怕早起,就算我真當了官兒,你也可以藏在我的袖子裏陪我一起上朝,所以你不想讓我進宮,其實另有原因,是吧?”

此言一出,白龍神色不善地別過了臉:“是。”

葉珩看着他墨黑的鬓發,襯得一張臉孔愈發白淨,就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用手摟住了他的脖子:“不就是和那個國師不對付嘛,我又不去做官,你氣什麽吶?”

白龍沒動靜,葉珩又勾着他脖子晃了晃:“吶,浔浔?”

話音剛落,他驟然被抱了個滿懷,嘴唇也被堵上了。

這個吻不像平常那般撩撥,白龍把他抓着,每一下都親得極狠,好像要将他揉碎開來吃掉一樣。

葉珩起先是猝不及防地愣住了,随即輕輕推了推他,想對此問個明白。然而白龍不管不顧的,吻得橫沖直撞。

葉珩有點喘不過氣,白龍的嘴唇冷得像雨滴,可是他的身子卻像被架在了火爐上烤,逐漸感到了溫暖。

他在恍惚中感覺到了奇妙,好像自己并不讨厭這樣的吻,還有點喜歡,可能因為自己還是很喜歡白龍。其實他對自己周遭的事物一直是馬馬虎虎,只有愛憎是分明的,但是遇到白龍之後,他好像連愛憎都模糊了起來。他還記得自己一開始對白龍一見鐘情,漸漸迷戀,想求歡,又不知該做什麽才好。

後來發覺白龍非人,他既害怕又矛盾,白龍變着法子地讓他伺候自己,可是又屢屢幫他救他,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受騙上當,但是看到自己害他淌了一床血,他又愧疚難過得不知怎生是好。

再後來,他們春風一度,刺激勝過話本中描寫的片段,心情卻并不如話本中那般,反而是愁緒當頭,在孤獨中蜷在一起互相依偎。那時他的心恍惚無比,既覺出了安寧的喜悅,因為好像自己也有一雙單獨為自己敞開的臂膀了,可也隐隐感到了難過,因為這雙臂膀消失得太快,還不屬于人——一切人與妖的戀情,在故事中都是不得善終的,沒有一點正面的指導和啓迪,教他失望。

但是現在,他知道他們之間在很早之前就有一點緣分,而且白龍是真心喜歡他,雖然總是亂吃不知道哪裏來的飛醋,不過對他幾乎是有求必應,二話不說就替他擔掉了一半心頭事。

所以哪怕這個地點不那麽合适,時間也不那麽合适,甚至兩人的身份不合适,他還是欣然地接受了白龍略帶粗魯的吻,揉了揉他緞子一般的長發,因為覺得他還是可愛。

他沒想到的是,他一動作,白龍的動作就輕柔了下來,用唇角在他面頰上蹭蹭,又在他脖子上蹭蹭,像一只什麽小動物一樣。

他悶聲發笑:蛇是這樣的嗎?還是龍會這樣?

不過是什麽都無所謂了,他喜歡就行。反正他原來也不是人,所以沒所謂了。

親過這一場後,白龍把腦袋枕到他腿上,低聲道:“你不要去做官,就算有人威脅或者誘惑你也不要,被人管着,你不喜歡。”

葉珩的手不停地在他頭頂撫摸,心中很是滿足:“好的,不去不去,我家那麽多家店,以後還要我看着呢。”

這一吻過後,白龍變得乖巧起來,白天接受他的建議,偶爾關心一下寺廟周邊的難民,晚上則主動幫他算起了賬,還做了一次全身按摩。

葉珩放松地睡了個好覺,次日便有些貪睡,是招財過來喊醒他的:“少爺,您快醒來看看,陰家這回可是牆倒衆人推啊!”

葉珩朦朦胧胧中看見他捏着一頁帶字的紙,因為懶得睜眼,于是便道:“別吵,慢慢念給我聽。”

招財望了一眼他身後同樣側躺着的白龍,清了清嗓子小聲念了起來:“茲有京城人士陰俊,自幼嬌縱頑劣,倚病賣病……”

葉珩聽着聽着就掙開眼睛,掀開被子坐起來,拿過紙親自看了起來。

紙上文字,通篇都是講述陰俊如何不堪,并在着重表述了他在雨災中幹的惡事,如何遭的天譴,且這一段還寫作了一首打油詩,讀來朗朗上口,顯然就是為了廣為傳播而作。

葉珩看完擡頭問:“這是哪兒來的?”

“大門口撿到的。”招財如實回答道,“我還聽今兒去買菜的胡娘子說,現在外頭但凡有個幹燥的地兒,都擺着這份東西,好多人都看見了。”

葉珩心想這事不簡單,難道聖上已經下令要動陰家了?可是現在雨季還沒過吶!

他正覺得奇怪,忽然一只手把這張紙抽走,扔到了塌下:“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回引起轟動,宮裏也該派人管管中央大街上的混賬事了。”

白龍說得沒錯,當天午時,中央大街所有施餅施饅頭的棚子鋪子全換上了官兵看守運作,從“行好事”徹底變成了監察下的被動行事。有些人看沒意思,開了幾天鋪子後便以無錢繼續供應為由,将自家的鋪子關了。

葉珩倒是不介意這個,橫豎是花錢,送上門的人手他不用白不用,幹脆叫人送了七八車的大米過去,表達了自己赈災的心意,并給當值的大哥們一人一身玉針蓑,一雙油靴,把人都哄得高高興興的。

人高興,他也高興,晚上他一算賬,發覺自己又花出去幾百兩銀子,那可真是別提有多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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