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危機

“雨停啦!”

有一人那麽喊着,緊接着就是兩三人一起喊,聲音亢奮不已。

葉珩一愣之後,猛地拉開門,果然發覺屋外的景色清明許多,不再因厚重的雨簾而朦胧,只有檐下還在滴水。

他訝異地張大了嘴,快步走到廊上,扶着廊柱去看院子裏薄薄的積水,果然只有檐下蕩開了漣漪,往日那種被雨滴砸出的水坑都消失了。

“雨停了……真的停了……”

葉珩喃喃着,耳邊是越來越大聲的歡呼,好像前院也将此事傳開了,再來是院牆之外,那一聲賽一聲的高呼,徹徹底底宣告了雨季的結束。

“是真的。我能感覺到。”白龍走到葉珩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你送出去的銀子,應是進宮入庫了。”

葉珩點頭,轉過頭來看他,臉上帶了笑,一下子跳起來給白龍一個大熊抱,激動得兩眼含淚:“太好了!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是,你做到了。”白龍從他的快樂中得到了愉悅,抱着他熱烘烘的身體原地轉了一圈,“不會再下雨了,你爹的腿過些天也該不疼了。”

“對!我爹!”葉珩勾住白龍的脖子,“放我下來,我要去看看他!”

白龍不肯放,要抱着他過去,葉珩紅了臉掙紮了幾下,不過看見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争相擁抱擊掌,他也就不再扭捏,任白龍将他一把抱去了親爹卧房門口。

葉珩下了地,雙手胡亂捋了捋袍襟,就往門內沖,就見親爹已經起身坐在了床沿,正在喝姨娘們端來的湯藥,看精神竟是大好了,沒有一點昏昏欲睡的模樣。

“爹!”葉珩高喊一聲,乳燕投林似的跑到床邊,貼着葉老爺坐下了,“雨停了!您感覺怎麽樣?”

“傻小子,這些日子有白龍,我的腿都沒怎麽疼過。”葉老爺擡手一摸兒子的後腦勺,久違地笑道,“不過我剛剛換藥時看了腿,紅腫是有所消退,估計再用幾貼藥就能好了。”

“嗯嗯!”葉珩咧開嘴,右臉頰上一顆酒窩深深陷了進去,又甜又可愛。

兩人就病情聊了幾句後,葉老爺道:“雨停了,那些粥棚再過一陣也要拆了吧?等拆棚的時候,你把賬簿和鑰匙都拿來。”

Advertisement

“……好……”葉珩答應着,臉上的笑卻是立刻尴尬了起來。

葉老爺臉上倒是一團和氣:“怕什麽,爹知道你肯定為了施粥花了不少銀子,不過你既然做了,能把此事做好做響亮,錢也不算白花,爹不會怪你的。”

“哎。”葉珩表情緩和了些,手心裏卻已經蒙上了一層冷汗。

葉老爺到底還病着,同他講了幾句怎麽遣散災民,便又有些倦了,葉珩本就緊張,此時就坡下驢地攜白龍溜回了房間。

因這一句話,葉珩又開始發愁。

夜裏他翻來覆去睡不好,白龍摟着他也不管用,有時候睡了,又會突然驚醒,白龍問起,他也說不清緣由,因為不是噩夢,只是冥冥之中感到了不安。

“他是你爹,再生氣也不會把你怎麽樣的。”白龍在他後背上來回撫摸,試圖讓他平靜下來,“我那裏還有好些銀兩和珠寶首飾,到時候給你,至少店鋪能保下來。”

葉珩無力地搖頭:“這不是你給不給我的事,我只怕銀子回到我手裏,我爹那兩條腿又該遭殃了。而且烏眼雞那邊憋着勁兒呢,我又找不到好時機跟我爹把那些事說了,說了他解決不了,也只會心煩,搞不好一氣之下病又加重了。”

他把臉埋到白龍的懷裏,難以自制地嘆氣。

如果葉家真的有一劫,他寧願早點來,這種等待像鈍刀子割肉,太難熬了。

白龍知曉人間事很複雜,勸不了他,于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脖子,強行施術讓他倦意翻湧。然而這種術法也只能保證半個晚上,等到白天,他們依然沒法兒走捷徑。

雨停了,水卻沒有立刻退走。

街道司每天都派人在大街上清理,首當其沖清理的便是中央大街和附近的幾條街。

這讓達官顯貴們擁有了率先踏上路面的權利,卻讓葉珩感到了非常不習慣,因為每次他的馬車一過兩坊,就得下車乘船去向粥棚——近郊處的地低且坑坑窪窪,現在還淹着呢。

不過沒關系,粥棚的災民們已經自發開始了清理工作,他們從家裏帶來了桶盆鏟子,在地勢較低的地方挖出了幾方蓄水池,雖然見效比較慢,但大家都幹得挺歡,因為看到客棧裏的病員們都已經痊愈,紛紛出門見了太陽,也開始做些劃船、清點人數之類力所能及的活計,主動減輕衆人的負擔。

一切都在往好處走,大家齊心協力,部分彼此,這景象看在葉珩眼中,無疑是很大的安慰。

白龍卻是看得發急,忍不住在葉珩耳邊絮叨:“這要處理到什麽時候去?我看現在天也冷了,要是将水變成冰的話……”

這話惹得葉珩扭過頭,裝兇地哼了一聲:“想什麽吶,手癢就吹笛子去!”

他不知道,自己鼻子被風吹得有些泛紅,眼睛亮閃閃的,看着一點也不兇,所以剛說完就被白龍俯身親了一口。

葉珩臉騰得紅了:“哎呀!這裏佛門淨地,你不準亂來!”

“沒亂來,就親親,”白龍捧住他的臉,對着他又親了一口,“再說鐘樓裏又沒立像。”

飽嘗了他甜甜的唇瓣之後,白龍笑着tiantian嘴唇,抽出笛子走了。

許多愛聽吹笛的孩子看見白龍從鐘樓下來,一窩蜂地湧上去找他,有的摸出自己在街邊扒到的螺蛳,有的年紀大一點,在那裏嘿嘿壞笑,說看到他在樓上乖乖葉公子了。

白龍掏出布口袋,把他們給的“禮物”都收走了,然後很得意地一昂頭,一邊吹奏,一邊引着孩子避開一部分幹活的大人,往遠處去玩。

葉珩将那景象盡收眼底,心想要是有一天自己不得不離開京城,或許找個這樣的小村落居住也不錯,沒有太複雜的事情煩擾,每天都能聽到白龍吹笛,和小孩子們玩到一起。

他醉心描繪心目中那海市蜃樓的景象,不知不覺中已過去小半個時辰,再回過神,是看見一群打扮和此地格格不入的人進了廟裏。

那群人身穿銀甲,擡着一駕華辇而來。冷風吹起華辇前方的簾子,露出裏頭人光鮮華美的衣袍,不知是哪一位貴人。

華辇行到路中央,前方引路的銀甲衛士大聲道:“罪人葉珩何在?”

他嗓音洪亮,葉珩在鐘樓上聽得一清二楚,心頭跟着一緊,随即又是一松。

他知道,那柄他害怕的、日夜懸在他頭上方的劍,終究是降落下來了。

不過還好,找的是他,不是白龍,這就說明人力尚可解決,于是他急急下了鐘樓,拉住樓下一個背着米袋經過的小和尚:“你快去高府,位置就在………告訴高府公子高嘉義,說有人到寺裏來找我麻煩!快去!對了,走偏門!”

小和尚點點頭,把米袋交給他,匆匆忙忙跑走了。

交待完此事,葉珩聽到那個詢問的人還在大喊:“知情不報,和葉珩同罪論處!”

他的呼喊終于有了回應,不過不是回答,而是反問:“敢問葉公子他……犯了什麽罪?”

“是啊,犯了何罪?”

為首的衛士用鼻孔看向發問的人,語氣冷硬:“他企圖賄賂朝廷命官,涉嫌打死災民三人,涉嫌納入不義之財并對公門中人行賄,涉嫌替作奸犯科之徒隐瞞罪行!再說一遍,你們膽敢窩藏,便與他同罪論處!”

葉珩聽完,身子不禁一顫,結果就感覺身後有人拍他,一回頭,卻見到了先前那個小和尚。

“出不去了,外面都被圍起來了!”

“他大爺的!真是要将人趕盡殺絕!”

葉珩一拍大腿——穿甲的人肯定是十六衛的人,他們同大理寺和巡檢司的衙役不一樣,一出場那必須是大案,比如誅殺逆黨!

葉珩退後了兩步,不甘心就這麽出去送死,可轉念一想,這一連串罪名全是陰俊最希望自己背負的,倘若自己溜走,他們必然要在現場拿人,折騰出大動靜逼自己現身。現在他們光說沒動手,說不定就是在觀察自己溜沒溜。

葉珩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自鐘樓後走了出,無視旁人大驚失色的臉,一直走到華辇前:“草民葉珩在此,請不要為難不相幹的人。”

他的視線微微上移,透過看到飄動的簾看到轎辇中的人。

那是一名女子,容色姝麗,眉眼神情冷而輕蔑。葉珩從未見過她,可總覺得她的舉止神氣熟悉到令自己詫異。

更叫他詫異的是,這名女子的打扮不像官員,而且雖然服飾華麗,也不是皇室用衣的規格,大老遠跑來和銀甲衛士們來捉拿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

但時間的緊迫不容他多想,眼看着兩名大漢上前要捉自己,葉珩也不由得叫屈起來:“你們捉拿我,是奉誰的命令?我可不曾殺過人,更不曾……”

他一句話還沒說出口,胃就狠狠一痛。

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去,發覺是其中一名銀甲衛一拳擊中了他的腹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