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雲夢澤要來昆侖墟了
那只臭鳥第二天硬是扒拉着白飛鴻的頭發, 非要和她一起去學堂。
“哎呀媽呀可憋死我了。”
都不用白飛鴻問一句為什麽,蠻蠻就竹筒倒豆子一樣噼裏啪啦訴起苦來。
“姐妹,多虧有你!太華峰上風太大了, 我自己一只鳥實在飛不出去,希夷那家夥又一千年不下山一次,實在指望不上。沒想到那個冷若冰霜心如木石的家夥也會收徒弟,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商量一下, 以後你出去的時候也帶上我怎麽樣?”
而希夷似乎對蠻蠻一連串對他的控訴并不怎麽在意的樣子,只在白飛鴻投來詢問的目光時,對她微微颔首,神色淡泊。
“随你。”他只這樣說。
于是,白飛鴻就頂着一只鳥進了學堂。
并且引來了一大群人的圍觀。
“青背赤腹, 一翼一目……難道是比翼鳥?”
“天哪, 居然還有活着的比翼鳥嗎?天哪天哪,我可以摸一下嗎!”
“讓我看看!我也要看看!哇!是真的!是真的比翼鳥!”
“不愧是太華峰主的弟子!竟然連比翼鳥都能做靈寵——好羨慕, 我也想要!”
……
白飛鴻艱難地解釋了半天“這的确是比翼鳥但不是我的靈寵”“是的比翼鳥很少見所以這是最後一只了”“太華峰收徒不發比翼鳥, 靈獸也不”“這鳥的脾氣不是很好, 我建議你們不要摸”“手,手放下去,不然一會兒被叨了我可不管”……好容易才從人堆裏擠出去,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稍稍喘口氣。
最可氣的是,這只臭鳥全程都故作高深閉着它那一只眼睛, 在她的腦袋頂上裝死。那副樣子真是很有欺騙性, 騙到了不少純潔的孩子像昨天的她一樣,對它心懷憐愛,深感感傷。
感傷個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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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同門們一臉“天啊最後一只比翼鳥好可憐好心疼我能不能抱抱它”的樣子, 白飛鴻只能微笑着拒絕在拒絕,同時仰起頭來,無語問蒼天。
唯有花非花沖破重圍,靠在她身邊,用手指戳了戳蠻蠻圓滾滾的肚子,笑眯眯地道破了真相。
“這鳥這麽肥,平日一定吃的很好吧。”
“嘎!!!”
原本在那裝模作樣的死鳥頓時坐不住了,它一躍而起,用僅有的那只翅膀用力抽在花非花頭上,只聽見“啪”的一聲,無比響亮。
“你才肥!老子這是豐腴!豐腴!!!”
“……………………”
從聽見那“嘎”的一聲起,整個學堂就變得鴉雀無聲,唯有那振聾發聩的“豐腴”兩字還回蕩在死寂的空氣中,震出繞梁三日的餘響。
白飛鴻感覺到一絲微妙的欣慰。
很好,這下大家都和昨天的她一樣了。
不管怎麽說,蠻蠻都教會了她寶貴的一課——那就是永遠不要因為某人(?)的族類,先入為主地做出片面刻板的認定。至少,也要等到親自和對方交談之後,才能稍稍了解到對方究竟是一個什麽玩意兒。
她希望今天在這的每個同門都能學到這寶貴而生動的一課。
“怎麽都在這發呆?”
雲間月抱着琵琶從外面走了進來,頗為奇怪地看了一下傻成一片的弟子,大概是因為雲家人身懷龍血,自身即為異類,她對于白飛鴻頭頂這只比翼鳥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掃了一眼,便如常步入了上方的蓮座。
“今天我們來繼續修習樂理。上課。”
……
……
……
等到樂理課結束之後,常晏晏便悄悄溜到白飛鴻桌邊來,從一旁扯了扯她的衣袖。
“飛鴻姐姐,你聽說了嗎?”她湊到她耳邊,小聲對她說,“空桑陸家的二公子要來昆侖墟了。”
白飛鴻怔了一怔。
空桑陸家的二公子。
——是雲夢澤。
“我沒聽說過。”
這些日子,她全神貫注于劍術修煉,每日不是在學堂上課,就是在藏書樓讀經,太華峰練劍,便是連不周峰也很少回,更別提與旁人八卦閑聊。是以,在常晏晏這麽說了之後,她才恍然大悟,為何這些日子她常常能在昆侖墟看到一些身着華服美飾的人們來來去去——仔細想來,這種略顯招搖的華麗,确實是空桑與少海的風格。
那些人大抵是在為雲夢澤的到來做準備吧,空桑的儀禮素來繁瑣,又很重排場,也難怪就算只是到昆侖墟客居,也要先裏外安排一番。
只是
“這個時候,雲夢澤來空桑做什麽?”
白飛鴻感到困惑。
“先生沒與飛鴻姐姐說嗎?”常晏晏露出了些許訝異之色,“據說那位二公子一出生就繼承了極為濃厚的龍血,但是龍血暴烈,發作起來格外要人命,是以他自幼便體弱多病。就算是靈山十巫也沒有什麽法子,雲夫人才想到來尋先生,希望先生能有什麽辦法。”
“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
白飛鴻喃喃,而後也沒有留意常晏晏的神色,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前世确實發生過這樣的事。
她依稀記得,似乎也就是這個時候,雲夢澤的龍血發作得格外激烈——以人身承受真龍血脈絕非易事,自古以來,少海雲家因為這樣而夭折的嬰孩就不在少數。而雲夢澤所繼承的龍血之渾厚,即使在雲家也稱得上罕見。就連靈山的大巫也為之感到棘手。
在那時,聞人歌為修補她破碎的經脈,特意前往空桑去求陸家所獨有的一味靈藥。
于是,兩方一拍即合,陸家以靈藥為報酬,将幼子托付給了聞人歌,這位天下第一的醫修。
為了保持靈藥的藥效,也為了就近醫治,聞人歌一并帶上了年幼的白飛鴻。
而這一世,因為魔修沒有得逞,她沒有受傷,聞人歌也不需要去空桑求藥——所以變成空桑陸家主動将幼子送到昆侖墟來了嗎?
“飛鴻姐姐……認得那位二公子嗎?”
常晏晏微微垂着頭,輕聲問道。
“不。”白飛鴻想了想,搖了搖頭,“我們沒有見過。我也只是知道而已。”
那一次,白飛鴻一直在空桑的住處歇息,沒有見過雲夢澤。
大概是因為他幼時身體太弱,也可能是觊觎龍血的人實在太多,雲夫人對年幼的雲夢澤簡直是看護太過,生怕一陣風吹大了就把她的小兒子吹沒了似的,用重重結界與法陣将他的住處保護起來,不許外人踏足一步。
白飛鴻本就寄人籬下,又素來謹小慎微,在外人的地盤更不會行差踏錯,自讨沒趣。便也從來沒有往雲夢澤所在的後院邁過一步,是以,直到聞人歌帶她離開空桑,她也沒有見過那個小少爺一次。
不過,她倒是在那交到了第一個朋友。
白飛鴻還記得那個小姑娘,錦衣華服,眉目如畫,便是現在,她也沒有見過比她更好看的小女孩,只是性格有些高傲,不怎麽愛說話,又很喜歡逞強。
她們第一次見面,就是那個小姑娘為了救一只貓爬到樹上,結果一人一貓都下不來了。小姑娘繃着一張小臉,怎麽都不肯對旁人求助,還是偶然路過花園的白飛鴻看見了,問了一句,想法子給她搭救了下來。在那之前,就是白飛鴻也不知道她在樹上呆了多久。
兩人就那樣熟悉起來,白飛鴻也得知了她的名字,雲朝雨,是雲夫人的外甥女,雲家的小表妹。
那時候她倆還玩得很要好。只是可惜,孩童時期的友誼就和孩子的記憶一樣不可靠。
多年之後再度見到雲朝雨,對方已經不認得她了。
白飛鴻便也不再提及,只當做一個尋常的親戚來相處便是了。
“那,飛鴻姐姐聽說過對方的心性如何嗎?”
常晏晏的聲音打斷了白飛鴻的回憶,見她看過來,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低下頭來,聲音細細的。
“因為他很有可能會住在不周峰,我們之後可能會常常碰面,所以想知道……他好不好相處……”
雲夢澤好不好相處?
白飛鴻托着下巴,再度陷入沉思。
這個問題當真很難回答。
要說他好相處,這個人面對她的時候總是很冷漠,什麽話也不與她說,偶爾她回過頭時,還能看見他蹙着眉頭,用一種莫測的目光在看她,怎麽看都不是好相處的樣子。
要說他不好相處,他似乎也沒有做過什麽傷害她的事情。他只是不同她說話,但若是旁人說她的壞話被他撞見了,他也總是冷冷地呵斥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兄長的面子上才維護她的名譽。
總的來說……
“應該算個好人。”白飛鴻輕聲道,“不必太擔心,他應當不會為難你。”
就像前世,明明那麽看不慣她,他也只是在看到她與陸遲明呆在一起時自己默默走開,不曾真的難為過她。
“這樣啊……”
常晏晏指尖卷着一縷垂下來的長發,繞啊繞,微微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像是鴉翼,在眼睑下投下淡青的陰影。
“在聊空桑的小少爺?”
花非花忽然從她後方冒了出來,十分熟練地攬住白飛鴻的肩膀,整個人沒骨頭一樣靠在她的肩上,下巴正好擱在她的頭頂,語調也是懶懶的。
“正好,雲真人和聞人峰主在找我們幾個。”
他伸出手來,掐了一下白飛鴻的臉。
“他們和翼望峰主一起去接空桑的來客,師父他們說要帶我們幾個一起去,長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