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灰頭土臉小花貓
元熙很想喊人回來, 自己追出去也不是不行。然而他功夫好不好有沒有本事去,和他該不該去是兩碼事,他這一動, 下面的禁軍護衛就得瘋,也只能乖乖待在馬車裏等人了。
氣得他抓起杯子給自己灌了三大杯下火涼茶。
那刺客身手極好, 連高懷瑜這般身手都追出去兩三裏地才把人追上。
離那刺客始終距離着幾十尺, 高懷瑜走得匆忙,身上武器在見皇帝之前就放一邊了,這會兒只能扯下頭上金簪,朝那刺客擲去。
刺客猝不及防, 背後穴道被狠狠一刺,頓時洩力。身後一直追着他的高懷瑜倏然出現在他身邊, 他再也不好不管不顧往前沖,回身朝高懷瑜出手。
方一交手, 高懷瑜便心道:“南陳人?”
想來也是,能有這種武功水平的刺客組織, 不是江湖**上專門收錢買命的殺手組織,就是各國皇室的頂尖刺客機構。
燕國暗辰司已經折在了他手上, 江湖人一般也不幹這種刺殺皇帝的事,這會兒還有本事謀劃這種行刺的也就只有南陳了。
轉瞬之間, 高懷瑜又與人過了十幾招, 愈發确定這人武功不是暗辰司的路子,必定來自南陳。
所謂的身手極好,那只是相對于普通人而言,要是跟高懷瑜元熙這樣的人相比, 那就真的有些不夠看。那刺客拔出刀來, 也逐漸落于下風, 竟是被幾乎可以說是赤手空拳的高懷瑜完全壓制。
金簪在高懷瑜指間轉動幾圈,劃破刺客臉龐,深深紮進刺客眼中。
那刺客因疼痛下意識捂眼,頓時又被紮穿腹部鮮血狂湧,緊接着身體便被人提起,丢出數尺遠。
高懷瑜抖落簪上血珠,這才信手拉起早已滑落在肘間的外衣——衣服攔腳絆手的,照樣打你。
他抽出塊手帕仔細将金簪擦幹淨,插回打鬥之間變得有點松散的發髻,才朝已經跑不動的刺客走去。
刺客還在地上捂着傷處滾來滾去,高懷瑜上去就是一拳。這一下力道極大,直接砸得人眼冒金星,眩暈之時哪裏還能動作,等緩過神來,牙都被敲掉了。
跟着那刺客幾顆白牙飛出來的,還有一個細小毒囊,竟是連自絕都沒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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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吐出嘴裏的血,高懷瑜又啪啪給了人兩巴掌,徹底把人給打懵了。
“同夥呢?”高懷瑜冷冷道。
趕路的時候長途行進難免松懈,無法時時刻刻保持警惕,有人選擇在路上行刺無可厚非。可這會兒都要進城了,竟然還能跑出個南陳刺客來。
皇帝駕臨燕地這些日子,各地治安已經有了很大改觀。光天化日在建平城裏遇刺的事不可能再發生了,而且建平那from fable還是本身就混在城中的暗辰司殺手,外來的想都別想。
高璋在這方面也是下的狠手,鼓勵民衆發現可疑之人立即舉報,一旦查實街坊皆賞,若有包庇街坊皆罰。官府也對來往之人十分警惕,靠近邊地的城查得尤其嚴,就是怕南陳奸細渾水摸魚。這裏早早知道皇帝聖駕将至,至少方圓二三十裏都是被清過一遍的。加上有禁軍開道,刺客沒那麽容易埋伏才是。
如果就這一個刺客還好,要是還能有同夥混入,這城裏怕是也不安全。不是官員渎職,就是城中早已被滲透。
這會兒禁軍護衛也已經追了上來。
高懷瑜正要吩咐把人帶回去慢慢審問,突然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快退開!趴下!”
對危險的敏感讓他本能地朝刺客身上踹了一腳,踹得無比用力,直接将人踹得飛出去十幾尺遠。
禁軍護衛全都聽令伏地趴下,而後就聽見一聲巨響,火光驟現,那刺客就在空中炸開了。
一股肉被燒焦的味道混雜着火藥味和血腥味,極其惡心。高懷瑜瞥一眼,瞧見地上七零八落的人體碎片,忍不住一陣幹嘔,火煙氣又嗆得人不停咳嗽。
“咳咳……”他擡袖抹了把臉,鳳眸中皆是冷意。
離得最近,他難免被波及到,身上被炸出點傷,臉上也灰得很,狼狽極了。
要不是他當時就決定追出去,逼得刺客無法靠近,這刺客會不會就直接撲馬車上引爆炸藥了?
這種行刺手法,皇帝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
還好他沒讓刺客有機會靠近,刺客只能用這方式自絕,順便帶幾個倒黴鬼下去。
有時間就點燃炸藥自爆,來不及就咬開毒囊自殺。他原以為暗辰司那群瘋狗已經夠瘋的了。
沒想到南陳的瘋狗更瘋。
可他不記得南陳刺客還有這種自殺數路啊……
聯想起暗辰司裏多出來的那些人,他愈發困惑。
他雖是活了過來,回到了十幾年前,可很多事情都與他經歷過的有些不同,他也沒辦法完全憑着從前的經歷來行事了。
無論如何得保護好陛下。
薛平派出幾隊人去把周圍清理幹淨,其餘人留在原地警戒,最後并沒有發現更多的人。
馬車內,元熙冷冷看着面前跪下的薛平,沉聲道:“三十杖,回玉京了領。”
前不久才因為任由高懷瑜跟着去緝拿汝陽長公主,而被皇帝打了二十杖的倒黴鬼薛平,此刻叩首謝恩:“臣領罰謝恩。”
他開始自我反省,自己最近怎麽老是把差事辦砸。
皇帝是很寬仁的性子,很少罰人,尤其是對他們這種當年在麾下領兵的将領,基本很少責罰,真要罰也就是訓斥一番,不傷筋動骨地打幾下,或者就是輕飄飄罰點俸祿。如今在他幾次失職的情況下還只罰個三十杖,依舊是罰得輕了。
一起出生入死過,皇帝知道手下這批兄弟值得信任,所以也給了極大的尊重和理解,最重的罰就是他親自開尊口罵人了。
什麽挨打罰俸祿其實沒人怕的,他們都怕被皇帝罵。
打幾杖算什麽,都是行伍出身的人,在軍營混了大半輩子,誰沒挨過打,不是往死裏打的,都只是撓癢癢罷了。罰奉又算什麽,他們立過那麽多功受了那麽多賞,個個都是有實封的國公侯爺,還缺那點錢糧布帛嗎?
但皇帝罵起人來特別狠,陰陽怪氣地嘲諷說重話,把人罵得無比愧疚深刻反省,這群老部下裏,連脾氣最爆的于敬都曾經被皇帝罵哭過。
可是現在皇帝都不罵他了。被罵他們怕,不被罵他們更怕。
他惶恐啊!
皇帝罰他們這些老部下,罵得狠那都是因為還想用他們,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現在都不罵了,就冷冷一句讓他等回京了領罰,這讓不讓人害怕?
薛平跪着都不敢起身,心裏只想着他完了,陛下不要他了。
他掌管禁軍護衛皇帝左右,職責就是讓刺客無所遁形,禦駕所在幾裏之內都不該給刺客留有機會,就算皇帝沒事,只要有刺客出現也是他失職。皇帝是什麽人啊,當世一等一的高手,當然有自保的能力,皇帝遇刺沒事跟他有關系嗎?屢屢讓刺客靠近才跟他有關系。
皇帝出行這些日子,在建平遇到兩次暗辰司刺殺。第一次皇帝沒罰,皇帝說建平本就是舊燕高家老巢,暗辰司隐匿其中防不勝防,不怪他們護衛不周。
第二次暗辰司動用所有殘餘勢力突破防線,在典客署鬧出那麽大陣仗,皇帝也莫名其妙沒罰,反倒嘉獎他們護駕有功。
現在想想不對勁啊!刺客都跑進皇帝屋裏,要不是清河王在旁護駕,皇帝可能就受傷了,怎麽皇帝都沒生氣?
再之後,他為了抓住汝陽長公主,竟然忘了皇帝說過的話,讓清河王同行。結果清河王就出事了,這回皇帝讓他挨了一頓打。
受了罰他應該更加謹慎,辦好皇帝給的差事,結果今天居然還在進城前讓刺客驚了聖駕。
這事情一樁樁一件件,他真的太讓皇帝失望了!他到底為什麽如此松懈,連皇帝這樣寬仁的性子竟然都懶得搭理他了。
他哪裏想得到,皇帝現在完全就是因為跟人溫存的時候被打斷了在生悶氣。他就是倒黴了點恰好撞上而已。
然而他只覺得自己令皇帝失望,要被皇帝厭棄了。如此一想,不禁痛哭。
元熙不耐煩地道:“你哭什麽?”還不快滾,在這裏哭屁哭!
薛平抹一把辛酸淚,叩頭道:“微臣知罪,請陛下訓斥!”
啊?還有上趕着找罵的?
元熙額頭青筋一跳,很不理解。
挨頓罵才舒服是吧?這都什麽人吶!
這時高懷瑜的聲音響起:“陛下,臣高琅求見。”
元熙顧不得跟薛平生氣了,道:“快進來!”
高懷瑜掀開簾子登上車,元熙驚了。
小貓咪這是跑哪個煤堆打滾了?整張臉都沾了灰,把那張臉遮了個七七八八,差點沒讓他認出來。
“玉珠,打水來給王爺擦擦!”元熙吩咐完,又見他身上衣服有破損,皮肉都血淋淋的,登時大為驚怒,“你怎麽……叫太醫過來!”
被炸的傷其實問題不大,只是實在看着吓人。而高懷瑜又感覺不到痛,不管大傷小傷他都沒什麽反應,在元熙看來,一律歸為傷得很嚴重。
玉珠飛快打濕了手巾遞給高懷瑜,他接過來擦了把臉,對元熙道:“陛下,刺客身上有炸藥,臣無能,沒能及時發現,刺客已引爆炸藥身亡。依臣拙見,刺客應當出自南陳。”
元熙現在哪裏有心情聽他說什麽刺客,沒好氣地道:“先坐着,等太醫給你處理傷口。玉珠,取套新衣過來。”
薛平淚流滿面,真的完了,清河王遇到那麽可怕的危險,他這罪過更大了。
元熙瞧着他就來氣,聽他吸鼻子的聲音瞪了他一眼:“還不快滾!”
薛平哽咽道:“陛下……要不您還是罵臣幾句吧。”
元熙氣得直接上去踹了他一腳:“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