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陛下來啦
崇延給的回信被快馬加鞭送到了元熙面前。
元熙歪在榻上, 一邊玉珠還在給他按摩,他不想起來,便叫韓盡忠念了給他聽。
那天皇帝突然問玉珠, 她學校都教些什麽。玉珠把課程表上有的都說了一遍,然後皇帝就點點頭, 讓她來給自己推拿按摩了。
皇帝說這是給她一個實踐機會, 玉珠只能默默使出渾身的勁兒來,手捏酸了也咬牙堅持。
元熙聽着韓盡忠念信,心想小姑娘手勁兒還是小了點,讓懷瑜來就完美了。
啊, 懷瑜走了好幾天了……想他。
本來追到索圖瓦領的那隊烏環騎兵就該回來了嘛……可是誰讓懷瑜又勇敢又聰明,看到機會就不放過, 一定要為自己分憂呢?
等崇延和缽畢打完這一架,換了崇延做可汗, 他便可以對烏環放心了。不管缽畢是跟南陳談了什麽,缽畢一死, 也都沒用了。
要不是懷瑜孤身入敵營探聽消息,這事哪兒能成啊。
嗯, 他決定稍稍原諒高懷瑜一點點。不過擅自離開就是不對!等人回來,還是得打屁股。
韓盡忠念完回信, 元熙懶懶睜開眼:“讓薛平點一千人, 随朕北上。”
抓人去!
……
索圖瓦中毒的第六日,祭司的帳篷被索圖瓦帶人砸了。
缽畢的兒子們也都逐漸長大了,底下的人難免會開始站隊。祭司自然覺得年長穩重些的大王子能繼承可汗之位,并不待見缽畢的這個二兒子。因而就算她與索圖瓦沒什麽仇怨, 她也會不自覺地對索圖瓦有些敵意。
那日索圖瓦去找她要巫毒, 要毒蛇, 她轉身就去缽畢那裏告了一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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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圖瓦要的可是毒藥,而且還不是什麽能讓人立即斃命的毒藥,而是要等上好幾年才能慢慢毀掉人身體底子的巫毒,這動機就很耐人尋味了。
這樣的慢性毒藥,作用就是在不知不覺中殺人。當年元烈給元熙下毒,都是想着等以後自己繼承皇位,元熙也該毒發身亡了,他就不用費心去想如何除掉元熙。元熙會在他繼位之後就很自然地病逝,他便不會被天下人指着鼻子罵迫害親弟,他還可以痛哭一場表示六弟英年早逝他十分痛惜。
索圖瓦現在也想弄一份巫毒,那是什麽人得讓索圖瓦慢慢殺掉,不留痕跡?
缽畢想了想南邊那群漢人争奪皇位時弄出來的一大堆幺蛾子,頓時覺得兒子看自己的眼神都有點可怕了起來。
不過他認為索圖瓦才十五歲,還不至于開始坑害自己。他把索圖瓦叫過去問了問,索圖瓦自然編瞎話糊弄了過去,說自己出門時跟哪個部落的首領不對付,想給人個教訓。
缽畢便松了口氣,以為就是小孩年輕氣盛不知輕重,跟人有了龃龉就想着拿毒藥對付人。
然而索圖瓦接下來幾天,依然試圖從祭司身邊拿走點什麽。
祭司又去告狀,缽畢便嗅出些不對來。
索圖瓦的性格,他這個當爹的很清楚。不管是跟人起了什麽沖突,索圖瓦都不該對一份巫毒如此執着,想給人個教訓,索圖瓦自己去把人打一頓不就行了?
于是缽畢又把人叫來問了一遍,這一回還劈頭蓋臉罵了索圖瓦一頓,讓他別再想着弄什麽巫毒。
而後索圖瓦氣不過,一看七日之期也快到了,就帶人把祭司的帳篷砸了。
缽畢問起來,就是祭司說他壞話,他生氣。缽畢也信啊,這個二兒子本來就是這樣嚣張跋扈的性子,看祭司不順眼就找事,那不是很正常嗎?
鬧出那麽大動靜,結果缽畢親自出面偏袒兒子,索圖瓦悄悄拿了高懷瑜要的東西全身而退。
“東西都在這裏了。”索圖瓦打開一個瓦罐,還把幾張紙遞給高懷瑜。
高懷瑜內心驚嘆不已,這孩子傻是傻了點,但是真勇啊。
這幾天使出渾身解數都沒把東西給他找來,現在直接搶來了。
那幾張紙上是謄抄下來的《狼神秘典》內容,正好就是有關“蝕骨”制法和解法的那一部分。
那個瓦罐裏便是祭司飼養的毒蛇,索圖瓦很貼心地就拿了三條,還是給祭司留了點。
高懷瑜看過之後,朝人丢去一個小瓷瓶:“解藥。”
傻孩子立即打開瓶塞,直接往嘴裏倒。
“你要走了嗎?”索圖瓦服下解藥,竟然先開口問了高懷瑜這樣一個問題。
高懷瑜輕輕蹙眉,聽他接着道:“你來烏環吧,你是燕國人,魏國皇帝肯定提防你,我們烏環就不會。”
高懷瑜啞然失笑:“可汗連你都提防,怎麽可能不提防我?”
索圖瓦愣了,想起之前親爹對他的幾頓臭罵,很是受傷。
高懷瑜看他神情失落,覺得自己也太壞了。忽悠小孩給自己找東西不說,還挑撥離間,太壞了太壞了。
此時外面突然一陣混亂,不斷有人高呼。
“全部戒備——敵襲!”
……
崇延隐匿行軍數日,等缽畢發現不對,崇延大軍已經離缽畢牙帳不過百裏。
索圖瓦砸祭司帳篷的時候,缽畢就在為突然出現的這支隊伍頭疼了。他派了人過去問崇延,想刺探一下虛實,結果人還沒回來,崇延先打過來了。
傳令兵吹響號角,命令牙帳王庭之人出戰。
可惜有些遲了,對方已經沖過來,牙帳這邊根本來不及好好集合整頓。
護衛在外的士兵列開戰陣,箭矢朝着來敵齊射。對面沖來的烏環騎兵有幾個倒下馬,後面的騎兵卻沒受任何阻礙,繼續飛奔往前。
喊殺聲震天。
數萬烏環鐵騎,烏雲一般朝牙帳湧來。為首那位赤發的小可汗親自領兵沖陣,刀上布滿鮮血。
外圍防線很快被崇延軍突破,缽畢有再多兵力,此時牙帳被困,也已救援無力。
高懷瑜悄悄摸到外圍時,牙帳王庭已被團團圍住。便見缽畢騎馬率人而出,去面對黑壓壓一片烏環騎兵。
崇延就在他對面,騎馬立于衆騎之前,此刻已命令士兵停止進攻。
說到底,這不是一場戰争,而是政變。崇延只要控制牙帳拿下缽畢就夠了,沒必要造成太多殺戮。
缽畢面色驚疑不定,上前道:“崇延,你這是想做什麽?”
“阿哥,這話應該我問你吧?”崇延擡起馬鞭,指向他身後牙帳,“阿哥跟陳朝人在商量些什麽?”
他說話間,旁邊的護衛捧出一個木匣子往前一擲。那木匣子頓時被摔開,放在裏面的東西跟着飛出,骨碌碌滾落在地。
竟是一顆人頭。
缽畢皺緊眉頭,便聽崇延冷笑道:“這人前幾日摸進我牙帳,要殺我。阿哥,你猜他是誰派來的?”
缽畢頓時明白過來,大怒道:“難不成還是我派的?”
他何曾讓陳朝人去行刺崇延過?
崇延跟他不和,還跑去自建牙帳,擺明了想做整個烏環的可汗,他當然是想殺了崇延。可高珩領來的陳朝使者入牙帳也不過半月,一切事宜幾日前才談攏,他哪裏就能讓陳朝幫自己去除掉崇延了?
暗處的高懷瑜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他知道這是陛下做的。
忽悠幾個陳朝奸細去行刺崇延,挑起兩邊矛盾,對陛下而言是很簡單的事。
“陳朝人一貫的行刺手法。”崇延冷聲道,“阿哥,我跟陳朝無冤無仇,你說陳人大老遠跑來殺我做什麽?你這來了陳朝使臣,我那兒就來了陳朝刺客,你讓我怎麽想?”
缽畢罵道:“你腦子裏都是水嗎?懷疑我?我跟陳人是有盟約,但與你無關!”
“那跟誰有關?”崇延指着地上那顆頭顱,“陳人殺我做什麽?”
“我又殺你做什麽?”缽畢暴跳如雷,“陳人到牙帳才幾天,我哪兒來得及讓他們去殺你?你被人挑撥了!”
崇延冷笑。
是啊,他知道有人在挑撥啊。要說這事背後沒有元熙在煽風點火,他都不信。但是,那又怎麽樣?
不用挑撥他也遲早會與缽畢一戰,元熙哪裏是挑撥,分明是在給他遞刀。
難道事情不是缽畢幹的,他就會領兵回去了?
“狗東西!”缽畢臉色大變,大罵道,“你跟誰串通好的?你他媽就是沖着我來的!”
崇延朝遠處一瞥,冷冷哼了一聲,道:“實話同你說了吧,你真當那幾個陳朝使臣是來找你商量的?”
高懷瑜有些想笑,高珩當然是過來跟缽畢合作的,可他這樣一說,缽畢能不生疑麽?這個小可汗也挺能唬人。
要是細想肯定能察覺到他是在胡說八道,可缽畢在氣頭上,哪兒能分辨。此刻缽畢大有被欺騙之感,立眉瞪眼氣急敗壞。
崇延再開口,已帶上了殺氣:“阿哥,我來是想找你喝酒的,不想傷了你。那幾個陳人還在你帳裏當內應呢,你不如就把刀放下,我們兄弟兩個坐下來好好說說。”
……
崇延控制王庭,囚缽畢于牙帳。
高懷瑜返回自己那頂小帳中,思考自己接下來是直接走呢,還是去跟崇延通個氣,問問陛下在哪裏。然而他還沒想好,小帳裏便進來幾個崇延手下士兵,請他去見崇延。
崇延就在他帳前,他出帳便見到了這位紅發碧眼的小可汗。
崇延望着他,用漢話道:“清河王?”
“小可汗。”高懷瑜微一颔首。
崇延跳下馬來,右手按在胸前,行烏環禮:“陛下托我送王爺回去。”
又是行禮又是喊王爺的,這是十分客氣了。高懷瑜有些詫異,便也朝人還了禮,而後道:“陛下也來了?”
送回去,又沒說回哪兒,也許陛下還在燕地呢……可高懷瑜就是有種元熙在不遠處的感覺。
崇延點頭道:“陛下在四十裏外紮營,我已經備好馬匹,這便送王爺過去。”
他才說完,便來了一人,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又道:“看來不必我送王爺了……你的陛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