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寶馬香車和一只騷包孔雀

随人出牙帳, 高懷瑜遠遠就見天子大駕,金車華蓋極其顯眼。皇帝頭飾金冠,穿了一身金線繡花的玄色錦袍, 陽光一照流光浮動,仿佛他整個人都在散發着淡淡光輝。一旁有薛平将軍領兵護衛在側, 前後數十騎簇擁。

高懷瑜印象裏皇帝向來簡素, 除了儀典祭祀之類的大場合會用上華貴的天子儀仗,皇帝出行一般都非常之低調。自巡幸燕地以來,也就入建平皇宮那日用了這駕金車,為的還是做給別人看, 昭告天下大魏的天子接收了故燕皇宮。

其餘時候,從未如此之招搖。

而且……這邊在打着架呢, 坐那麽華麗的車,萬一缽畢那邊又鬧起來了, 這車目标太大,容易被盯着打。

然而皇帝就是很嚣張坐在上面, 畢竟是接小情人回家嘛。

“參見陛下。”崇延上前行禮,而後無語地盯着突然騷包的魏國皇帝看了幾眼, 嘆口氣道,“人我給你帶回來了。”

說完他還是覺得如鲠在喉極不痛快, 換了烏環話罵道:“你來接人就接人, 弄那麽大陣仗揚威耀武的做什麽?”

小可汗非常沒有禮貌,不過他說的烏環話,旁人也聽不懂,不然薛平就該厲聲呵斥維護自家陛下了。

皇帝顯然心情很好, 也不與他計較, 悠悠道:“朕來接美人, 當然用香車,又不是給你看的。”

他的目光落在高懷瑜身上,好像真就是來接高懷瑜回去,順便到草原上玩一玩的。不過說是那麽說,要是沒他派人在外攔截各部援軍,崇延也不好集中力量圍攻牙帳。

高懷瑜聽他說完瞬間臉紅,瞧見崇延轉頭朝自己看了一眼,臉更紅了。

“此次多謝陛下相助。”崇延又鄭重地朝人行了一次禮,“來日定向陛下送上烏環好酒。”

“好說。”元熙目光轉到高懷瑜身上,輕輕道,“上來。”

簇擁在他周圍的騎兵紛紛讓開一條道,颔首恭迎高懷瑜登車。

兩人出行常常同乘一車,可這是儀仗金車,與趕路時乘的馬車到底還是不同,不能随随便便與天子同乘。因而高懷瑜猶豫了一下才道:“臣遵旨。”

他行至禦車前,元熙還起身扶他登車。崇延看得目瞪口呆,怕是皇後都不一定有這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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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駕。”

崇延微微躬身:“恭送陛下。”

皇帝的儀仗調了個頭,浩浩蕩蕩回營。

坐上車的高懷瑜有些局促,正想開口,元熙探手揪住了他一根細細的發辮。

他混在烏環牙帳中,自然還是那身烏環人打扮,根本沒來得及換。元熙瞧着倒也新鮮,忍不住去摸他那一頭的小卷毛。

“幾天了?”元熙問道。

高懷瑜有點發怵,低下頭認認真真數了數,道:“十一日了吧……”

追了五天,又在牙帳混了六天……嗯,是挺久了。

“臣擅離日久……”高懷瑜偷偷擡眼瞥他,被他全部看在眼裏。

還知道自己走了很久啊?元熙本來想沖人發發脾氣吓唬吓唬他,結果真見了人又不忍心了,沒好氣地道:“回去再收拾你。”

之後他就轉過頭去,目視前方,不再搭理高懷瑜。

故意跟人鬧脾氣呢。

十來天沒見的心上人就在身旁,還打扮得那麽花枝招展的,元熙也很受誘惑。不過他堂堂天子,豈是常人?靠着頑強的意志力忍住了,管住眼睛就是不看高懷瑜。

高懷瑜安安靜靜坐了一刻鐘,見皇帝真就那麽冷着自己,看都不轉頭看一眼,反倒開始肆無忌憚起來。

皇帝不看他,他就盯着皇帝看,完全不遮掩。皇帝眼角餘光完全能瞧見他在幹什麽。

皇帝今天過來打扮得像只黑孔雀,尾巴開屏別人幾裏外都瞧得見,偏把人拉旁邊又不理人了。

他不說話,高懷瑜也不出聲招惹他,就杵着下巴瞧他英挺的側臉線條,目光移過他結實寬闊的胸膛,再往下到那剛勁的腰身。

最後看得皇帝實在受不了,終于回過頭來,忍俊不禁:“你做什麽?”

高懷瑜彎眼笑得十分燦爛:“臣在看陛下。”

元熙只覺好笑,高懷瑜這撒嬌讨好也太明顯了點,做作!

“陛下好看。”高懷瑜又扯扯他衣袖。

元熙吐口氣,道:“別裝乖。”

“臣一直很乖,臣沒有裝。”高懷瑜依舊做作。

元熙給他逗笑了:“行了。”

高懷瑜問道:“陛下,還有多久能回營?”

“至多半個時辰。”元熙道。

高懷瑜往後靠了靠:“陛下一直不與臣說話,臣只能看陛下看上半個時辰了。”

元熙嘴角一勾,學着他方才的語氣道:“看吧,朕好看。”

高懷瑜羞得臉紅:“陛下!”

元熙嘆口氣,輕輕抱了抱他:“朕擔驚受怕了十來天。”

“陛下……”高懷瑜愣住,“臣有分寸的,絕不會冒險。”

元熙忍不住笑,帶着三百人就去追索圖瓦的騎兵隊,追到了還一個人繼續追進可汗牙帳,這還不叫冒險啊?

他也懶得現在跟人計較了,反正他記仇,之後再算賬。

大庭廣衆的他也不好做什麽,抱了抱人便撤開些,上下打量人一眼,柔聲道:“懷瑜也好看。”

高懷瑜平日裏漢人打扮也極是漂亮,着勁裝是只優雅野豹,着常服又似朵豔麗富貴花,不過那氣質都很“正”。這花裏胡哨的烏環裝扮,倒是讓他多了許多風情。

元熙很想親他一口,就開始後悔弄那麽大陣仗搞個金車來接人了,連個遮掩的物件都沒有。要是随便一駕馬車,拉上簾子他想怎麽親就怎麽親。

四十裏路其實遠用不了半個時辰,到了魏軍大營,元熙撂話道:“回去你好好歇歇,歇夠了朕再問你話。”

撂下這一句話,他便先回中軍帳跟幾位将領計劃拔營回京的事去了。這裏畢竟是烏環地盤,他跟崇延再有兄弟情分,帶一支禁軍往人家地盤上站着也說不過去。他帶人來是幫崇延搞政變,不是對烏環有什麽企圖,幫完就該走。

高懷瑜倒是松了口氣,趕忙回營帳把自己偷藏在袖中的三條蛇找了個容器裝起來,那幾頁《狼神秘典》也放進匣子。之後他才去沐浴更衣,趴床上小小睡了一覺。

傍晚時他醒來,剛好就來人傳他去陪皇帝用膳。

在烏環待了那麽些天,滿嘴都是羊味,他也膩了。皇帝好像知道他現在見肉就想吐似的,讓廚子準備的菜都是清淡爽口的,還搭了碗綠豆甜湯。

高懷瑜一副賢後做派,侍膳在側,待用完膳還親手捧了香茶給皇帝漱口。

皇帝吩咐撤膳,而後便讓所有人都出去了。

高懷瑜頓時有些心慌,皇帝說過要問他話。

他在想自己現在是不是該起身跪下請罪,接受陛下責問。

“行了,坐着。”元熙哭笑不得,高懷瑜的心思他實在太明白了。

高懷瑜垂眸:“陛下……臣擅自離開,追趕烏環騎兵深入王庭,險些挑起邊釁,臣萬死。”

“你也立了大功,缽畢素來與漢人不親近,崇延接手烏環,朕少說也有十幾年不必擔心北邊生亂。”元熙好像是在誇獎他有功,可語氣并不怎麽好,“兵貴神速,戰機稍縱即逝,這道理朕明白。”

“臣知錯。”高懷瑜頭更低了些。

戰機稍縱即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皇帝可以這樣說了安慰他,那是皇帝寬縱他。

可他不能拿這個當理由,那是嚣張,那是跋扈,那是不把皇帝放在眼裏。他想做什麽,應該先向皇帝請示,而不是擅自行動。

他突然渾身一陣冷意——若不是元熙喜歡他,他這一而再再而三地自作主張,哪個皇帝能容他?

“擅自行動……”元熙微微冷了聲音,“朕有沒有同你說過,有事不能瞞着朕?”

“臣沒有隐瞞……”高懷瑜很不想元熙生氣,試圖辯解糊弄,“臣送信與陛下說了……”他說過的,不要生氣了……

可惜元熙很清醒,聞言頓時嘴角一抽:“狡辯。”

他要是送信來跟元熙商量還好,可他那是人已經在百裏之外了才送封信回來先斬後奏,能一樣嗎?

高懷瑜有些心虛,便也沒繼續辯解,而且他的确又隐瞞了一件事。

他才不是追索圖瓦發現南陳與缽畢在密謀,覺得有機可乘,他一開始是沖着巫毒解藥去的,發現南陳派了使者到烏環完全是個意外。

陛下要是知道他取走了三條烏環毒蛇,會更生氣,說不定還會把他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東西都丢了。他也想坦誠,可他絕對不能說出他隐瞞的事。

元熙看他不頂嘴了,繼續道:“朕信任你,可朕的信任不是沒來由的。”

他信任高懷瑜,那是因為上輩子他跟高懷瑜相處多年,彼此知悉。可他并不是一開始就相信高懷瑜,高懷瑜也不是一開始就對他忠心。

君臣相得,那是一同經歷風雨,彼此不負換來的。

可回到過去的他,這時候與高懷瑜接觸不過一年多。他肯定這個人就是他從前認識的那個安陽侯,所以就給了信任,樂意寵着。

可他近來有些太慣着高懷瑜了,現在的高懷瑜沒有經歷過與他艱難磨合的階段,被直接得到了他的寵信,難免輕狂。

他不是不喜歡,他只是怕,怕自己沒了底線 ,反倒把人弄跑了——現在不就敢一跑十來天了嗎?

元熙在皇帝裏屬于猜疑心不重的那一類了,可當皇帝的是萬人之上,一個人統領一個國家,要平衡朝堂,要治理民間,還要防着外族,一個不注意可能被手下的人坑死,怎麽都不會是個心大的。元熙也有疑心病,只不過相較而言不是那麽重而已。

人是會變的,太上皇很久以前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沒幾年不就恨不得他這個兒子趕緊死了麽?

血親尚且如此,他敢篤定高懷瑜一輩子不會離他而去嗎?他上輩子都還一直防着高懷瑜,即便後來他逐漸信任了高懷瑜,也沒有就完全撲人身上,直到臨死前才突然間腦子一抽把诏書燒了。那時候他覺得高懷瑜與他君臣情深,肯定不會想着複燕了。或者說他覺得高懷瑜就算欺負他的繼承人也沒關系了,要複國就複吧,為自己做了那麽多,他若有那個本事,自己的繼承人又壓不住他,那他真就登基稱帝又何妨。

可那也是上輩子的高懷瑜,現在已經重新來過了,他能給的信任是有限的,高懷瑜也并非一定要忠誠于他。

他并不想對高懷瑜失去信任,可信任的前提也得是對方值得信任啊,單他一個人信任,那有什麽用?不願鬧得最後君臣離心,所以有些話他該說還是得說。

高懷瑜也聽得明白。

元熙對他的信任不是沒來由的,所以當這個信任他的理由站不住腳了,元熙自然也就不會相信他了。

“陛下……臣絕非存心逾越……”高懷瑜眼睛有些紅,想起上輩子兩人相識之處互相試探提防,總覺得不是滋味。

他死後重生,一來就得了元熙器重,都忘了兩人起初是如何互相猜疑的了吧。他曾經也想過報答完元熙救命之恩便離開複燕,而元熙也提防敲打過他。

他是被元熙哄得昏了頭了,才完全沒了從前的小心謹慎。以前他從不節外生枝的,哪裏會上趕着給自己找事做。

是啊,去烏環牙帳可能尋得到巫毒解藥,可那跟他有關系麽?皇帝自有人幫他想法子解毒,用得到他麽?

南陳派人出使烏環,這時候挑撥缽畢和崇延,能讓北境安穩,可他從前會多事管一管麽?他才不會,皇帝讓他做事他就做,沒讓他做他就算知道有好處也不會做。

後來怎麽就陷進去了呢……

他知道自己錯了,可他也是真的很委屈。

他明明可以不擅自離開的。他越過皇帝擅自行動……到底還是想着為了皇帝好。

可他為了皇帝好,卻讓皇帝生氣失望了。

眼淚溢出眼眶,就那麽一滴一滴啪嗒啪嗒掉了出來。

他低着頭,元熙看不見他眼睛,卻瞧得見那眼淚一顆一顆落下。

“懷瑜……”元熙慌了,在心裏瘋狂咒罵自己。

不就是擅自離開嗎!還不都是你慣的!你把人弄哭了!他擅自做主就擅自做主啊,他難道會害你嗎?你計較個什麽勁!

腦子裏亂哄哄的,什麽冷靜理智這下又都沒了。

他抱住高懷瑜,柔聲哄道:“朕也不是怪你……”

高懷瑜十指緊緊捏着袖口,沒吭聲。

“朕只是跟你說心裏話……”

高懷瑜哽咽道:“臣明白,陛下願意與臣剖白,是陛下與臣有情。”

否則皇帝真要猜忌誰,直接殺了不就好了。皇帝屏退衆人獨自跟他談,就是因為心裏在意他。他和別人是不同的,不是什麽可以随意處置的人,皇帝愛他重他,不忍也不願。

可無論他如何感受到皇帝的愛重,此刻心裏也是苦澀,半點歡喜不起來。

“懷瑜。”元熙捧起他臉頰,輕笑道,“不哭了,再哭朕可要一點點幫你舔幹淨。”

高懷瑜也不知自己是該繼續哭還是該羞赧,整個人愣住,而後便覺臉上輕癢。元熙真就抱住他細細密密地吻,一點點舔幹淨他的淚痕。

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是羞得想哭,又因為元熙這過于放肆的舉動而不敢哭。

再哭,哭多少元熙給他舔多少。

“可有哪裏傷着?”元熙又輕輕問。

高懷瑜搖了搖頭,卻道:“陛下要不要看看?”

元熙又笑:“那讓朕瞧瞧?”

高懷瑜很是乖巧地朝他懷裏靠了過去,整個人就伏在他胸膛上。

他動手去摸摸人背,掐掐人腰,給貓順毛一樣安撫着人。高懷瑜被他摸得舒坦,倒也安心了許多。也是許久不曾親熱過了,抱在一起感受着對方的體溫,方才的驚恐也都好像不存在了。

元熙的手輕輕在他柔韌的腰肢上撫摸,他身子更軟了幾分,完全不想動彈,往人懷裏蹭了蹭,突然就感覺腰上那只手力道一重。

他被死死按住了腰,掙紮不得,心裏登時警鐘大響,有些迷惑地擡眼看向元熙。

元熙還撩開了他衣服下擺,他更疑惑了。他不知道元熙早就盯上了他衣服下面那緊實挺翹的地方——早就想抽幾下了!

他只是本能地覺得有危險,便試圖掙紮起來。然而早前趴在人懷裏毫無警覺,失了先機,這會兒完全被元熙摁着,根本沒轍,掙紮也沒有用。

只見元熙笑眯眯地從旁邊抽出了根長長的玩意兒。

高懷瑜看清那東西,便瞪圓了一雙眼睛。

那是一把戒尺。

作者有話要說:

(審核姐姐,這是打屁股,真的就只是打屁股,別鎖我。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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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嘛噠,你個PUA大師!#怒

陛下:啊哈哈哈哈

隔壁受害者白糾&塔吉:兄弟,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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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評論滿屏幕的打屁屁,你們考慮過小魚感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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