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9
淡金色的陽光落在水泥小路上,路兩旁是荒廢了一個冬天的田地,一個衣着破爛的稻草人孤單地立在田中央,肩膀上站着兩個小黑點,原本安安靜靜地走在鈴木身旁的大黃狗狂吠幾聲,一溜煙地竄進了田地,稻草人肩膀上的小黑點驚起,原來是兩只外出覓食的麻雀。
幹燥的強風吹在臉上,帶着刺骨的寒意,惟宗拍了拍被風吹得有些刺痛的臉,緊了緊衣領。
加藤家離鈴木家并不遠,小路的盡頭便是,也是相同的兩層樓平房,二樓的樓頂上垂下幾縷枯藤,被風吹得東搖西擺,若是生機盎然的春天,那碧油油的藤蔓爬滿牆壁,煞是好看。
外牆上貼着加藤字樣的門牌,門牌邊挂着一個信報箱。鈴木擡手敲了敲鐵門,過了一會,一中年女子走了出來,見鈴木身後跟着佐伯虎次郎以及三個陌生人,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分狐疑的神色。
“佐伯警部,千代子,有什麽事嗎?”女子站在鐵門內,問道。佐伯虎次郎她認識,前段時間經常來他們村裏,可是,這後面三人是誰?
“加藤阿姨,這幾位是東京警視廳的警官,他們想找一下加藤叔叔。”鈴木解釋道。
“警察?找我家先生?請問有什麽事嗎?”女子依舊沒有開門的意思。
不二眉眼一彎,笑道:“想找加藤先生了解一下事情,請問他在家嗎?”
“他……”女子有些遲疑地轉頭看了屋裏一眼,“進來吧,他剛回來。”她一邊拉動鐵門栓,一邊嘟囔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回來就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
惟宗眉頭微微一挑,沒有說話,跟在菊丸身後走進了院子。院子的角落被一排竹籬圍着,幾只雞在院子裏到處走着,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跡,一株有些年歲的櫻花樹立在另一個角落裏,光禿禿的枝桠伸出牆外。
“阿娜塔,有警官找你。”加藤太太沖着二樓喊了一聲,将不二等人帶進了客廳,“你們先坐一坐,我去倒茶。千代子,幫我招呼一下。”
“是,加藤阿姨。” 鈴木點了點頭。
惟宗坐在沙發裏,擡頭打量着這間客廳,電視櫃上方擺着幾個相架,有單人照,有合照,電視櫃旁邊擺放着一個牡丹花樣的仿古花瓶,瓶中插着幾束茂盛的布質繡球花。
門外響起了鞋底與地面相碰撞的聲音,惟宗轉過頭,卻是加藤太太,她看了看廳內,眉頭微微皺起,面帶歉意地看着不二:“對不起,我去喊一下我先生。”
不二眉眼彎彎地點了點頭,沒等加藤太太轉身,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一面容有些蒼白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加藤太太忙喚道:“阿娜塔,警察先生找你。”
中年男子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惟宗擡手摸了摸鼻梁,被龍崎還原的那張畫像上的女子與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中年男子在眉宇間有幾分相似。
“加藤夫人,我們想單獨與加藤先生聊一聊,請問方便嗎?”不二笑眯眯地問道。
加藤太太一怔,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丈夫,又看了看不二等人,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鈴木見不二等人要問案,她也起身離開,在離開前,再一次向一行人尤其是佐伯确認了中午去她們家吃飯的信息。
惟宗瞥了一眼鼻子眉頭皺到了一處的佐伯,從褲兜裏摸出了本子和筆,攤開,左手握筆,準備記錄。
“加藤嘉一先生?”不二問道。
“是。”加藤微微颔首。
“田中優子死了。”不二斂起唇邊的笑意,開門見山地說道。
不出所料的,加藤一聽這話,臉唰的一下就白了,他低下頭,放在大腿上的手慢慢握緊,手背上青筋迸出,雙腳微微顫抖。
惟宗轉了轉筆,在筆記本上唰唰地寫了起來。
“這個人是你嗎?”不二問道。
加藤擡起頭,看了看不二拿在手上的相片,嘴唇微微抖了抖,重重地點了點頭,一滴淚從眼眶中湧出,劃過臉龐。
“這是什麽時候照的?相片後面寫了什麽還記得麽?”不二放下相片,問道。
加藤想了想,說道:“昭和五十五年,在村子後面的那片樹林。相片後面寫了我和她的名字,還有照相的日期。”
“她是誰?”不二問道。
“她……她是優子,田中優子。”加藤微微閉上眼睛,随後說道。
“你和田中優子以前是什麽關系?”
“戀人。”
“什麽時候分手?”
“昭和五十六年,優子的爸媽去世以後。”
“後來你們有聯系過嗎?”
“沒……沒有。”加藤的神色有些恍惚,他低下頭,試圖躲開不二的視線。
“哦?是嗎?”不二的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看着加藤。
“是……是。”加藤有些結巴地說道。
“你知道田中優子生了一個女兒的事情嗎?”不二低下頭,慢條斯理地說道。
“不知道!”加藤的回答毫不猶豫。
“呵呵……可是她跟你很像呢,尤其是鼻子和嘴巴。”不二擡起頭,睜開雙眸,冰藍色的眸光不帶一絲溫暖。
“我……”加藤頓時無言。
惟宗微微詫異地看着睜開眼睛的不二,那雙罕見的冰藍色眼眸,讓人由心底産生一種莫名的寒意,他端起水杯,溫度适中的水透過玻璃杯傳遞至手心,暖意滲透手心的皮膚傳送到大腦中樞神經,小啜一口,暖流淌過心田,驅走身體裏的寒氣,他長長地哈出一口氣,一道白霧從嘴裏飄出。
“啊咧,不二有點生氣喵。”坐在身旁的菊丸大貓小聲嘀咕道,“這個男人也太沒有擔當喵,明明那個女孩很像他喵。”
“警察先生,世界上相似的人這麽多,你怎麽能斷定田中優子生的女兒就是我的。”加藤擡起頭反駁道。
“加藤先生,我只是說那個女孩跟你很像。”不二合上雙眸,嘴角微微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挂在臉上。
不二的言下之意很明顯,加藤的表現顯然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加藤張了張嘴,一臉懊惱地垂下頭。
“加藤先生,介不介意我們在你的身體上取稍許的血樣?”
加藤擡頭看了看不二,轉過頭瞥向門外,門口一個人都沒有,他從褲兜裏摸出一張折疊的整整齊齊的紙,遞給不二:“這是優子在昭和五十六年的年中給我寫的信,她說……她說,她懷孕了。”
不二伸手接過,飛快地浏覽一番,轉遞給了菊丸,惟宗湊到菊丸身邊,信紙有些泛黃,字跡有些模糊,有幾處還暈開了,字體娟秀,與日記本上看到的沒什麽特別大的差別,信中大意就是田中發現自己懷孕,寫信問加藤該怎麽辦。
“那個時候我已經跟美佳子結婚,而且她也懷孕了,所以……所以我就沒有回信。”加藤低聲說道。
“孩子是你的?”不二問道。
“是。”加藤點了點頭,“我們……分手前,做了那……那種事。”
那種事是哪種事,在場的男人都明白。
“後來,昭和五十六年底,就是新年的前兩天,我又收到一封信,優子說她在一個月前生了一個女兒,但是被她扔了,扔在了一棵櫻花樹下,等她後悔想去找的時候,櫻花樹下已經沒有了孩子的身影。”
“我還是沒有回信……後來,我們就沒有再聯系了。”
“我只是聽同村的人說,優子後來去一個學校當了老師……”
“第二封信你有留下來嗎?”不二打斷了加藤的喃喃自語。
“有!我留了。這裏。”加藤哆哆嗦嗦地摸出了第二封信,遞給不二。
不二接過,順手交給了菊丸,轉頭看着加藤:“謝謝你,加藤先生,打擾你的生活了,我們感到十分抱歉。”
“沒……沒有。”加藤搖了搖頭。
惟宗在筆記本上畫上了最後一個符號,合上,連着筆一塊塞進了褲兜裏。
“還要麻煩你讓我們在你身體裏采一點血樣。”不二看了菊丸一眼。
菊丸大貓從随身帶着的包裏摸出了一次性針筒、試管以及酒精等消毒物品,做了基本的消毒後,快準狠地在加藤的靜脈處抽了三分之一試管的血。
“謝謝加藤先生配合我們的工作,打擾了。”見菊丸将工具清理幹淨,不二站起身來。
加藤單手用棉簽壓着抽血的地方,也站了起來。
“加藤先生不用送了。”不二笑眯眯地婉拒了加藤的相送。
“那個……警察先生,你們……找到那個女孩了嗎?”加藤送到了門口,似乎想起了什麽,連忙問道。
不二似乎沒有聽到,徑直走出鐵門。
惟宗停下腳步,轉過頭,墨色的雙眸看着加藤,抿了抿嘴,搖頭說道:“我們還沒有找到那個女孩。”
“女孩?什麽女孩?阿娜塔,你們在說什麽?”加藤太太擦着手走了過來,出聲問道。
“沒,沒什麽。”加藤略顯疲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惟宗快步追上不二等人,擡起頭,湛藍的天空很高,很亮,陽光很暖,很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