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3
詢問室裏一片寂靜,柔和的燈光下細小的塵埃飛舞,不二慢悠悠地翻着手上的文件,菊丸大貓托着腮幫子,惟宗變着花樣地轉動着手中的筆,坐在他們對面的北澤則是一言不發。
過了半響,不二合上文件,嘴角一揚,眉眼彎彎地道:“北澤小姐,能談一談你一月十五日,也就是前天晚上去田中女士家的事情嗎?”
北澤的身體微微一震,惟宗清楚地看到放在桌上十指相扣的手握得很緊,她仰起頭,臉色發白地看着不二:“警察先生,我前天晚上一直都是呆在家裏的。”
不二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他朝惟宗點了點頭。
惟宗翻開手中的筆記本,墨色的眼眸一直盯着北澤:“死者田中優子,五十歲,米花小學的老師,未婚,育有一女,死于一月十六日淩晨三點左右,死亡地點是東京的家裏,死因是失血過多,被兇手棄屍六角町十字路口的米花公園的櫻花樹下,身上穿了一件襯衣。死亡的前一晚,也就是一月十五日晚上十點左右,有目擊者看見你與田中優子一同出現在她家樓下以及走廊上。”
北澤半垂下眼簾,當她聽到米花小學四個字的時候,眼中飛快遞閃過一絲恨意,惟宗看在眼底,在米花小學四個字下畫了兩條橫線。
“如何?北澤小姐是否想起什麽了?”不二問道。
“是的,我想起來了。”北澤擡起頭看向不二,當碰到惟宗的視線時,目光微微躲閃,“那天晚上我的确是去了田中女士家,但我坐了一會就回家了。”
“你與田中女士是什麽關系?”不二問道。
“她……”北澤微微一怔,低下頭,過了良久,緩緩說道,“她是我在東京讀的那個小學的老師。”
“你還記得田中女士那晚所穿的衣服顏色嗎?”
“紅……大概是紅色吧。”
不二挑了挑眉頭,敲打着鍵盤的菊丸與奮筆疾書的惟宗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了訝然。
“你大概什麽時候離開田中女士家的?”
“我就坐了十分鐘,十分鐘我就離開了,離開的時候我碰到了一個小男孩,約摸八九歲的樣子。”
“然後呢。”
“然後我就回家了。”
“有誰證明嗎?”
“……沒有。”
詢問室的門被輕輕叩響,站在門邊的女警伸手轉開門把,一個腦袋探了進來,是堀尾,他手裏拿着一份資料,瞥了北澤一眼,将手中的資料遞給了不二,又瞥了北澤一眼,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不二掃了一眼,唇邊笑意漸濃。
惟宗發現北澤有些緊張地捏了捏手。
“呵呵……北澤小姐,我們查了你所居住的那個小區的錄像,發現當晚沒有你出入小區的記錄。”不二将資料遞給了菊丸,菊丸看了一眼後,遞給惟宗。
“怎……怎麽可能,我明明回了家的,真的,我回了家。”北澤再三強調,“一定是那個監控出問題了。”
“我不否認你回了家,但是時間沒有對上。你回小區的記錄是六月十六日清晨,大概六點鐘左右,也就是死者田中死亡的三個小時後。”
“我……”北澤張了張嘴,垂下眼簾,“我回家以後洗了一個澡,然後還看了電視,那天晚上電視臺裏播放的是……”
詢問室的門再度叩響,穿着白大褂的乾法醫口裏含着一根棒棒糖走了進來,将最新出爐還熱乎着的報告遞給了不二,轉頭看了一眼北澤,口齒清晰地說道:“在北澤家發現的包上面檢測到的血跡屬于死者田中,腕帶上也有田中的指紋。”
“好,辛苦了,乾。”不二點了點頭,笑眯眯地接過報告。
乾搖了搖頭,雙手揣進白大褂的口袋裏,一步三搖晃地走了出去,非常體貼地帶上了詢問室的門。
不二擡頭看着北澤,眉眼彎彎:“那就請北澤小姐解釋一下為何屬于你的包上和衣服上會有死者田中的血跡,為何你的包上會有死者田中的指紋,還有,為何在你家的垃圾簍裏發現了屬于死者田中的日記。”
“我……”北澤低下頭,身體微微顫抖。
“嗯?”不二唇邊笑意不減。
“我不是故意要殺人的,我也不知道會殺死她的,我當時在路上看到她,并認出她以後,只是想給她一個教訓,我只是想報複她,報複她一下而已,可是沒想到,她……她就這麽死了。”北澤帶着哭腔說道。
“能給我們詳細地說一說嗎?”不二淡淡地問道。
北澤的殺人方式跟乾猜測的一模一樣,在田中喝的水杯裏下了安定片,随後用一旁的鐵錘砸向田中的頭部,将她拖進了浴室,放進浴缸裏,打開熱水,在她的手腕處狠狠地割了幾刀,由于水的溫度過高,加快了血流的速度,手腕上的傷口一直沒有愈合。
“她那天就是穿着紅色的衣服,看都不看我一眼,任憑我被那些人欺負……”北澤嗤笑一聲,“呵呵……我就想讓她嘗一下被欺負的滋味,呵呵……”
聽着這笑聲,菊丸打了一個寒顫,惟宗不由自主地緊了緊外套。
“那你為何要撕掉她的日記?”不二問道。
“她在日記裏寫她後悔扔掉那個女兒,光寫有什麽用,呵呵……為何不再體驗一番後悔,當初沒有幫我的後悔!”北澤輕輕一笑,“我就想讓她後悔,讓她悔不當初,我恨她,恨她把我一個人丢下,他們扯我的裙子,撕爛我的裙子,嘲笑我的口音,嘲笑我的長相,他們那些人還嘲笑我的腿長得不好看。她就這麽看着那些人嘲笑我。”
惟宗微微蹙起眉頭。
“為何要抛屍,布置成自殺現場不好嗎?”不二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是啊,為何要把她丢掉呢,讓她在浴缸裏自生自滅不是更好嗎?”北澤喃喃自語,“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我不姓北澤,我不知道我親生父母是誰。聽我爸媽說,我是棄嬰,他們是在一株櫻花樹下撿到我的,就是六角町十字路口的米花公園裏的櫻花樹下。”
惟宗合上了筆記本,菊丸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标點符號,打印出來,拿給不二。
不二點了點頭,将筆錄推到了北澤面前:“北澤小姐,你看一下,确認無誤後簽字蓋手印吧。”
北澤擡手将鬓間的發絲捋到耳後,看也不看地抓起手邊的筆在筆錄的空白處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并蓋上了手印。
不二将筆錄收好,夾在文件夾裏,站起身,朝女警點了點頭。
女警走上前,從腰間摸出了銀白色的手铐,拷在北澤的手腕上,将她帶了起來,轉身朝門口走去。
惟宗一眨不眨地看着北澤的背影,猶豫片刻,開口說道:“北澤小姐,你母親姓田中,叫……田中優子。”
北澤停下腳步,訊問室裏一片死寂,過了一會,她擡腿走出詢問室,轉身的瞬間,惟宗看到那張幹淨樸素的臉上布滿了淚水。
從詢問室裏出來,天已經黑盡,路上的燈光組成了一條燈河,一直延伸至前方,惟宗站在窗前,雙手揣進風衣的衣兜裏,靜靜地看着燈河,口中呼出的氣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形成了一大片白色水霧,一只手伸了過來,在那片水霧上畫了一個可愛的笑臉。
惟宗轉過頭,對上了一雙笑吟吟的貓眼。
“小聞聞在想什麽喵?”菊丸大貓歪着腦袋問道。
“如果……她知道她是她的母親,還會殺她麽?”惟宗不答反問,口中的她分別指的是誰,菊丸也能分得清楚。
“不知道喵,或許會,又或許不會,這種事情我們又不是當事人,也不在那個環境中,所以沒有辦法回答喵。”菊丸大貓搖了搖頭。
玻璃上的水霧漸漸散去,笑臉也消失了,惟宗又哈了一口氣,水霧逐漸擴散,那張笑臉若隐若現。
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惟宗撇過頭,對上那雙圓溜溜的貓眼,只聽那人正兒八經地說道:“小聞聞不要想這麽多喵。”
“呵呵……你們在說什麽?什麽想這麽多?”身後傳來不二溫柔如風的聲音。
“不二不二,小聞聞陷入了青春前期的不安情緒,我正在安慰他喵。”菊丸大貓猛地拍了拍惟宗的肩膀。
一道黑線爬上了惟宗的後腦勺,什麽叫青春前期的不安情緒。
“那安慰出什麽結果了麽?”不二笑道。
“結果就是我們都餓了喵,要吃飯了喵。”菊丸大貓笑眯眯地說道。
此時,惟宗的五髒廟非常配合地叫了一聲。
月色朦胧,清冷的月光透過鐵欄杆的縫隙灑落在房間裏,一面色蒼白的男子盤腿坐在床上,微微仰起頭,月光落在他的臉上,泛着淡淡的光華。
他睜開雙眸,看着那方塊大小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揚,唇邊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妩媚的桃花眼彎起:“呵呵……又一天過去了。”低沉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沙啞,卻又不失原來的磁性。
“時間過得真是快呢。”
男子放開腿,靠在冰冷的牆上,看着剛剛修剪過的指甲,唇邊蕩漾起一抹動人心魄的笑:“你困了我二十年呢。”
沒有人回答男子的話。
男子輕笑一聲,倒在了床上,對着虛無的空氣說了一聲:“吶,晚安,明天見。”
作者有話要說: 小聞聞不要想這麽多,但話說那是青春前期的不安情緒麽?惟宗同學早過了這個時間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