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萬金為聘 孟家計劃招婿,栾昇遇事有失……
“這小腦瓜子一天在想什麽呢。”孟老爺好笑:“哪有姑娘家娶夫君的。”
“哎呀!就是入贅招婿啦,咱家這麽大家業,我得找個賢內助來幫我!”孟岚撅起嘴,抱住孟老爺的胳膊不斷搖晃:“爹,答應我好不好!十八歲的生辰禮物我就要這個!讓我招婿吧!”
孟老爺無奈道:“怎麽又耍孩子脾氣。”
孟岚一跺腳,為什麽爹娘總覺得她還是小孩子,卻又要她嫁人:“爹,我很認真的在和你商量。女兒是想了很久才決定的,我一定要招婿。”
孟老爺看孟岚皺着眉頭,言語間十分鄭重,才反應過來,自家小妮子對這件事是認真的。
招婿可不是一件小事兒啊。
大邺朝雖沒有法令規定,婚嫁必須是女方嫁到男方家去,他在外行商多年,也見過一些無子的小戶人家,留女兒在家招婿的樣例,但名門大族從未聽說過這種情況,大一點的家族,幾乎全都是從其他旁支裏過繼一個男孩兒撫養,原先他和夫人也想這麽做,只是女兒年歲小,離不得人,又格外機靈乖巧,他們夫妻舍不得把精力分給不是自己血脈的外人,才一直耽擱了下來。
女兒大了些後,母親也督促過過繼之事,他和夫人微微試探了孟岚的态度,結果女兒格外排斥,哪有因為別人的孩子冷落自家骨血的道理?日子久了,他們也歇了過繼兒子的心思,心裏盤算着,等女兒嫁了人家,讓外孫繼承家業就行,一直沒起過招婿的念頭。
不得不說,孟岚今日的言語,在孟老爺心中激起了千層浪花。
孟老爺撫着胡須沉吟許久,許是想得太過入神,手指停在胡須上一動不動。
孟岚見狀,忍不住出言提醒:“爹,你說話呀。”
孟老爺恍然回過神來,皺眉應道:“招婿不單是咱們家的事兒,孟氏一族從未這麽行事過。爹不能現在就回答你。”
孟岚喪氣,孟老爺是孟家的主心骨,也是孟氏一族的頂梁柱,要是連孟老爺都搖擺不定,她怎麽去拉說服別人呢。
“不過岚兒,你告訴爹,為何一定要招婿?”
那這由頭可太多了!她爹這麽說就是有戲啊!孟岚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爹咱倆站着說話多不方便,坐着說坐着說。”
孟岚把孟老爺連牽帶拽進東廂房,安排她爹坐在原本歸她使用的專屬軟榻上,開始“哼哧哼哧”地給孟老爺捏肩錘背,殷勤地不得了。
一邊捏肩,孟岚一邊給孟老爺洗腦:“招婿好處多啊,您想,我是咱們家唯一的血脈,您忍心孟家在我手裏改名換姓?招了女婿,到時候我不單能在家照料營生,還能侍奉您和娘,還能延續孟家香火,豈不美哉?”
孟老爺出聲道:“你說了這些益處,我已曉得了,但世間萬物,豈有只好不差的,另外一面,你也說上一說。”
孟岚愣住,呆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自己心裏考量的都說給爹爹聽:“确實,招婿這一步,也實在不易,能入贅上門的男子,定是沒有娘給我相看的那些公子好的,女兒在外行商已經遭了不少閑言碎語,要是再招婿,怕是一生都要成為他人的談資。女子支撐家業又何其容易,孟家雖不是富可敵國,但也絕對是産業豐厚的,女兒沒得力夫家幫襯,比起男子,更容易葬送祖宗基業。”
孟老爺神色嚴肅起來。
孟岚停下手中動作,轉身走到孟老爺面前,眼眸璀璨,握過孟老爺的衣袖祈求道:“女兒自知前路艱難,但若是招婿,以後的路女兒自己能夠選擇,要是嫁人,女兒就身不由己了。您知道的,我自小便無拘無束自由自在,要是嫁人,您真的能保證女兒還能快樂嗎?”
看着聰慧的女兒,孟老爺憐愛極了,他自然知道孟岚志向高遠,想要傳承祖業,見她已将招婿利弊剖析的明明白白,由衷地感慨女兒已經長大:“若我兒是個男兒,憑你的才智,振興家業指日可待,可惜爹娘對你不住,讓你投了這女兒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爹娘希望孟家是你的底氣,不希望它成為你的負擔,你一個女子支撐門楣,又怎能抵得過外部對手和族中小人的虎視眈眈?爹娘此前希望你找個得力的夫家,日後孟家有了困難,多少也能幫襯一二。”
孟岚這才發現,爹娘原來為她考慮得那般長遠。她的快樂與自由,她的特立獨行,幾乎全都是因為爹娘幫她扛住了風雨,她的能力因是女子而被削弱,在宗教禮法面前,就像在暴雨中撐起了一把漏了的傘。
“爹!”孟岚再次撲進父親懷裏,邊哽咽邊說:“小時候您給我請老師,然後又把鋪子交給我,是不是特別不容易啊。”
“也沒有特別不容易吧,你把你爹想的那麽無能嗎?”
孟老爺擦掉孟岚眼眶中掉下的淚珠,溫聲道:“開始是有些阻礙,你祖母也一直讓從旁支裏過繼一個男孩兒來繼承家業,但你實在太聰明太厲害了,爹娘怎麽忍心讓外人來拿走你的東西?而且你看現在,爹多省心啊,多少人羨慕爹有個好女兒。”
孟岚聞言,又有些生氣:“您和娘都沒和我說過,祖母竟然還有過這種想法,哼,我要三天不理她。”
“爹娘悄悄試探過你,你老大不樂意,後來就沒人再提了。你要是拿準了不理祖母,就得仰着頭去看祖母,不能哭花臉去,祖母看見你哭了,是要笑話的。”
“那是自然。”孟岚把臉上的鼻涕和眼淚在孟老爺錦袍上蹭幹淨,又擡頭認真道:“您和娘為我考慮這麽多,付出這麽多,我更要招婿了。”
孟老爺聽她一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語氣,朗聲大笑:“好!不愧是我的女兒!我就說我孟家的香火,怎麽可能輕易斷了!你娘、你祖母還有族長那裏,爹去說!你就好好準備準備,給爹帶個好女婿來!”
孟岚聞言大喜,大聲道:“謝謝爹,您放心吧!”她正一蹦三尺高喊桂圓去準備,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可憐巴巴地繼續問父親:“爹,女兒要招婿肯定要招最好的,能不能把場面弄大一點啊,花些銀子,這樣才更有機會找到女兒想要的郎君嘛。”
孟老爺笑道:“那是自然,我女兒招婿,一定要大操大辦!讓整個大邺朝的年輕男子都知道,孟家女兒要招婿了!有什麽要的,從爹的賬上走!”
“謝謝爹!謝謝爹!”孟岚跳了起來,提着裙子往院子裏跑,邊跑邊喊:“桂圓!爹同意我招婿了!你快去爹賬上支一萬兩黃金!這是本小姐的聘禮!”
孟老爺聽見女兒歡快的聲音,笑着的嘴角僵住了,萬兩黃金?他女兒還真是……大方啊!
孟岚效率奇高,沒過幾日,全嵩陽城都知道了,首富孟家的大小姐要招婿!聘禮黃金萬兩!
孟家大小姐本就是嵩陽的名人,不提她富庶的身家,單是那動人的美貌就足以讓年輕男子趨之若鹜,據說她年少讀書時,曾有少年學子登牆爬樹,只為一睹她風姿,後來孟家不得不給孟大小姐安排了幾個武功上佳的小厮随同。更何況她還有過人的聰慧,年紀輕輕就将孟家的商鋪打理的妥妥當當,絲毫不亞于她的孟氏長輩們。
之前還有人閑談,這麽厲害的女子不知最後會嫁給什麽人家,沒想到她竟然招婿了!讓人驚奇之餘不由得感嘆,果應如此。
只是又有哪個世家公子願意去當贅婿呢?萬兩黃金最後招來的,怕不是如意郎君,而是鑽營小人吧。
孟岚那邊正忙得熱火朝天準備招婿事宜,而栾昇這邊的氣氛卻冷得像一團不會融化的冰。
還是自在峰下的廟觀內,跪在堂案下首的清瘦男子滿身風塵,剛剛跋涉回來,他面上還有剛剛結痂的細密血痕,明晃晃地昭示着,此人經歷了一場血戰。
“信物只有一半?”栾昇把弄着手中殘缺的玉镯。
玉镯渾身浸血,潤澤透亮,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寶貝,可惜沿着中線裂開,只剩下了一半的镯子。
“屬下無能!事先只探知那老賊得了這信物,卻不知這信物只有一半!”清瘦男子滿是愧疚:“為得這信物,還驚動了老賊,他似乎已經發覺了主子您的存在。”
栾昇面色平靜,看起來不甚在意,他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發覺就發覺吧,要是現在還沒發覺,我還真懷疑他腦子不行。”言罷,他施施然從堂案上方的木椅上下來,扶起無須男子:“一半的信物到手已經很好,不用自責。”不過他又疑惑道:“為何只有謝參将你回來了?太傅呢?其他人呢。”
被稱作謝參将的男子面露慚色:“兄弟們以為信物到手便不用愁生計了,就大手大腳了一把,如今沒了錢財,正在汴京當腳夫。屬下的馬匹,還是兄弟們做工得來的錢湊的。太傅仍在戶部侍郎家中駐守,打探另一半信物的下落。”
栾昇一時無語。
過了片刻,他才說道:“跟着我這些年,讓大家受苦了。”
清瘦男子及廟觀內其他侍從聞言一驚,急忙跪下,齊聲道:“屬下不敢,跟着主子恢複我大邺朝正統,乃臣等的福分。”
“行了,都起來吧,你們如何做的我都看在眼裏。”
栾昇挨個審視過他在場的人手:“現下這廟觀裏有二十餘人,各位手下又各自有近千人馬,每日不要在吃食上節省。莫要老賊未至,我們先把自己餓垮了。”
衆人熱血沸騰,一齊道:“殿下!”
栾昇見他們已經起身,踱步走出門外,扔下一句:“銀錢之事莫再擔心,我出外些時候,無事別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