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背叛?苦衷? 孟岚栾昇偷聽,孟母講述……
聽栾昇這麽說,孟岚才敢睜開緊閉的眼睛。
待看清自己已經身處在酒樓後院的背後一隅,正好在剛剛李掌櫃招待他們的正廳後方,孟岚急匆匆地拉着栾昇,跑到靠窗的角落蹲下。
栾昇輕聲在她耳旁道:“适才離開時,我看到一個小丫鬟提着壺去燒水了,想來李掌櫃要招待的人很快就要來了。”
孟岚點點頭,暗自贊嘆,他倆走得那樣匆忙,可栾昇竟然還能注意到如此微小的細節。
窗戶的油紙裏模模糊糊透露出李掌櫃壯碩的輪廓,像是為了回應栾昇剛剛所言一般,沒一會兒,李掌櫃“唰”地站了起來,快步跑去前面迎人。
距離太遠孟岚沒聽見李掌櫃怎麽稱呼來人的,但是那點頭哈腰的樣子,比适才對自己的東家殷勤多了。
等二人坐定了,一個丫鬟的身影來上了茶,又出去給關上了正門,廳裏的二人才開始聊起來。
言語間,李掌櫃的稱呼來人為徐通判。徐通判是張太守的左膀右臂,來見李掌櫃,必定是張太守的意思了。
二人寒暄了一會兒,主要是李掌櫃單方面吹捧徐通判結束了,才開始步入正題。
那徐通判的聲音隐隐約約傳到窗外:“李掌櫃,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李掌櫃的聲音努力想體現出他的為難,可惜只顯出了做作:“唉,徐通判,孟家可是我幾十年的老東家了,還把這麽大酒樓給我,讓我當掌櫃的,要是真按照您說的那樣去做,我還是有些于心不安啊。”
徐通判嗤笑:“李掌櫃,孟家能如此富裕,不是他們家祖上積德,也不是他們家人才出衆,而是蒙了大邺朝數百年的聖恩。他們的産業哪一點不是皇上的産業?如今皇上需要他們,他們自然要乖乖獻出,這算不得什麽。”随即他沉下聲音:“可是他們一直把賺錢的行當遮遮掩掩的,是存了什麽心思?不就是想藏私,不想把這生意交出來!”
李掌櫃忙道:“是是是,您說的對。”
徐通判似乎呷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接着道:“這生意是皇上的,他們再不想交,也還是得交。只是張太守的意思是,咱們不能讓這生意砸手裏了,還得用好它,讓它能掙大錢。”
李掌櫃還是道:“對對對,您說的是。”
徐通判笑了兩聲,那笑聲中透出些許陰狠:“張太守不是沒給過他們機會,都答應順着張公子的心思了,讓那孟家小姐進門當張公子的正妻。張太守原本打算保住孟家,只要孟家那丫頭嫁進門,孟家的不就是張家的?多少人求之不得啊,張太守又怎麽會害他們。可這孟家心氣兒高啊,竟然搞什麽招婿,這壓根兒就沒把張太守,沒把皇上放在眼裏嘛!張太守怎麽能容許一介小小的商戶,不把皇上放在眼裏呢。”
徐通判再次拿起茶盞,轉過臉對上李掌櫃道:“所以,給臉不要臉就是這樣的下場。李掌櫃,你說是不是呢?”
孟岚真是覺得可笑至極,孟家的基業是靠皇恩浩蕩?她們又不是皇商,怎麽也和皇恩沾不上邊吧,還是那張太守的兒子,她只記得孟夫人讓她看過畫像,連長什麽樣子都想不起來了!說什麽嫁進他們張家門了,孟家都是張家的,想得倒是挺美!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貨色。
她因為不敢出聲,只得把滿腔怒火壓抑在自己心中,完全沒注意到身旁的栾昇在聽見徐通判剛剛那番話後,驟然握緊的雙手。
李掌櫃嘿嘿地賠着笑,顯然聽出來了徐通判話中的威脅之意:“沒錯,沒錯,都是那孟家給臉不要臉。您放心,我是個要臉的人。”
徐通判放下茶盞,帶了幾分興致道:“哦?那李掌櫃是願意照之前咱們說好的去做喽?”
“願意願意,您放心,我一定給您,給太守大人辦好這件事兒。”
徐通判哈哈大笑:“好啊!李掌櫃能審時度勢,不愧是曾經在風裏浪中厮殺過的英雄好漢!那張太守和我,就安心等着你的消息了。”
徐通判告辭離去,李掌櫃殷勤相送,他二人的賓主盡歡,就是一把直直刺向孟岚心髒的尖刀。
栾昇看孟岚臉色極差,也不好在這地方安慰她,只得輕聲在她耳邊道:“抱緊我,要走了。”
不等孟岚摟住他的腰,栾昇便緊緊的抱住了懷中的柔軟,輕點腳尖,離開了酒樓後院。
等到了先前停馬車的地方,栾昇把她放下來,看她臉色還是很差,想了想,覺得還是轉移她的注意力來得快些:“李掌櫃和那徐通判所說的事,似乎不是和酒樓有關的。”
孟岚還真的有了些精神,點頭道:“沒錯,他們一點酒樓的事兒都沒說,而且酒樓是我家光明正大的生意,他們既然要強征,何必來找李掌櫃。”
“光明正大?”栾昇疑惑:“你們家難道還有偷偷摸摸的生意?”
孟岚瞪他一眼:“別胡說,我孟家立身之本就是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只是有些生意不太好做,做好了又太打眼,所以不怎麽放明面上。”
爹娘準備讓她過了十八歲之後接手的船運生意,就是其中不好見人的大頭。
對啊!船運!孟岚腦袋中閃過一絲光亮,剛剛那個徐通判怎麽說來着,他說李掌櫃不愧是在風中浪裏厮殺過的英雄好漢,風中浪裏......不就是指的船運嗎?莫非李掌櫃在當酒樓掌櫃之前,曾是和爹一起在水上行走的?
既然能知道他們在商議什麽,也能給他們的回擊指明方向。
孟岚心中暗自冷笑,張太守、徐通判之人未免把他們孟家想得太懦弱了些,不知道是平時孟家表現的太謙卑,還是這些滿腦肥腸的官老爺們太高傲,竟會覺得孟家會束手就擒?那一個在酒樓中養得膘肥體壯的李掌櫃能成事?
她心念堅定了下來,望向栾昇:“我知道他們剛剛在打什麽啞迷了,只是其中的細節,得找我娘問問。”
“李掌櫃要和張太守徐通判們聯手,奪咱們家的船運生意?”孟夫人看女兒女婿回來,正要招呼他們歇歇,結果就聽女兒急急地說了自己在酒樓後院裏聽到的一切。
孟夫人沉吟了許久才道:“那李掌櫃從小就在孟家讀書,也是你祖父出的銀子讓他去學的武,雖說後面因一些事情淡了關系,但你爹既然能把盈餘最好的酒樓交給他,又怎麽會不信任他?”
孟夫人拉過女兒的手,語重心長地道:“岚兒,娘覺得,這其中怕是有什麽隐情吧?李掌櫃許是有什麽苦衷呢,咱們再了解了解,莫讓真心待咱們的人寒了心。
”
孟岚疑惑道:“娘,那可是我和盛巒親耳聽到的啊。李掌櫃瞞着我們和徐通判來往,甚至明顯不止一回,您為何這麽信任他?”
栾昇給她端了一盞茶來,平靜地像是沒聽到母女二人的争執。
孟岚扭過頭不喝,拉着孟夫人的手跺腳道:“娘,你問盛巒啊!我們聽得真真切切!那李掌櫃假意推辭了一句,就說一定會辦好事,讓那幾個狗官滿意的。”
孟夫人嘆口氣:“你還年幼時,你爹有次出船遇到了危險,差點連命都沒了,多虧李掌櫃學過武,好不容易救下了你爹的命,結果自己傷了根本,再也不能有孩子了。他既敬你爹,又因此事怨恨你爹,但說他會背離你爹背離孟家,我是絕對不信的。”
孟岚一時呆住,她自然是不知曉兒時發生在爹身上的事情的。娘對李掌櫃的信任超出她的想象,她甚至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先入為主,因為李掌櫃的怠慢而把他代入成了背離者的角色。
此時栾昇出聲道:“孟夫人,人是會變的。”
因孟岚不想喝茶,栾昇又把剛剛端來的那盞茶放回了原處。現下他指了指那盞茶說:“就像這杯峨眉雪芽,它如今是綠色的,可放了一夜之後呢,顏色便會變成黃色,無人去幹預它的顏色,是它自己随着時間的流逝改變了。”
孟夫人一向和善的面容此刻也嚴肅了起來。
栾昇又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張太守和徐通判的心思已經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就算沒有李掌櫃,也總會有別的掌櫃。我們,一定要早做打算。”
孟岚連連點頭,支持道:“沒錯!娘!盛巒說得對!”
他二人一唱一和的,頗為默契,在這攻勢下,孟夫人終于緩緩地開了口:“盛巒說得有道理,娘也不攔你們,但娘也不希望你們只信自己看見的,便随意冤枉了李掌櫃。娘知道的關于李掌櫃的事兒也不多,可李掌櫃離了船運已有數年,要是他真的背離了孟家要為張太守等人對孟家下手的話,那也一定是多年前就埋下的禍根了。”
孟岚納悶:“多年前?能有什麽禍根?咱們家清清白白的,有什麽禍根能埋這麽多年?”
孟夫人看了一眼栾昇,似是在猶豫,但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對孟岚和栾昇道:“做生意,哪裏有完全清清白白的呢,哪怕是咱們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