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不要你了”

好冷。

鐘煦蜷緊身體,眼皮有如灌鉛一般,強力睜了幾下,才勉強撐開一條縫隙,可并沒有任何光線給予他視覺上的反饋。

“阿野……?”

嗓子像被車輪碾過,破碎又喑啞,鐘煦皺着眉又叫了兩聲,依然得不到任何回應。

他摸索着撐坐起來,腦袋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嘶”的一聲捂住太陽穴,腦海中驟然閃過許多支離破碎的畫面。

鐘煦瞬間清醒過來。

“阿野!阿野你在哪?!”

他顧不上嗓子疼,放聲大喊,但周遭是一片死寂黑暗,即便他喊得再撕心裂肺,也絲毫不能攪動這凝固了似的空氣。

鐘煦攏緊單薄的衣服,強忍着不适撐站起來,在黑暗中一通摸索後發現,他這是被人關起來了。

不到十平米的房間,四面無窗,只有一扇被人從外面上鎖的木門。

房間裏沒有燈光,只有屋頂的一個牆角裏亮着一個紅點,鐘煦很清楚,那裏有只監控探頭在運行。

他仰頭沖着攝像頭揮了揮手,心存僥幸道:“阿野是你嗎?別鬧了好不好,放我出去!”

不到半分鐘後,他忽然發力,擡腿狠狠踹了一腳牆面,沖頭頂的那個紅點大喊道:“你不是仇野,你到底是誰!他媽的快放我出去!你把仇野怎麽樣了?!”

他又打又罵,直到體力耗盡,倚着冰冷的牆壁無力地癱坐下去。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感,籠罩了全身。

他不清楚那群忽然闖入的黑衣人到底是什麽來頭,更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身在何處。仇野會不會有事?他又會不會來解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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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亂想間,一分一秒,都成了煎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渾渾噩噩中,鐘煦依稀聽到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他瑟縮了一下,猶豫片刻還是循聲爬過去,剛要出聲呼救,就聽見來人在門外交談起來。

“這次的事,替我謝謝仇伯伯肯手下留情。”

“柯先生不用客氣,你這次能把人帶走,下次可就不會有這麽好運氣了。”聲音有點小,鐘煦聽不清楚,他側頭貼在門板上,只聽那人繼續道:“也請你轉告裏面的人,如果鐘煦再出現在仇野面前,後果自負。”

蔣文安!

不會有錯,就是蔣文安!

鐘煦再顧不上許多,開始瘋狂拍門,約莫半分鐘後,他聽見了外面門鎖打開的聲音。緊接着,他一個踉跄摔了出去。

“小心!沒事吧?”

有人及時攙了他一把,鐘煦這才沒有撲倒在地。他擡頭一看,反應了兩秒鐘才想起柯俊遠的名字,再去看柯俊遠身後,只見一個挺拔的背影快走幾步後,消失在了長廊的拐角處。

陡然脫離黑暗的雙眼,并沒有辦法只憑着一個遠距離的輪廓判斷出那人身份,鐘煦推開柯俊遠想追上去确認,但他渾身無力,只走了兩步就摔了一跤。

“別亂動了,”柯俊遠按住他,一臉關切,“你現在身體情況很不好……”

“那是不是蔣文安?!”鐘煦追問道,“仇野人呢?他人在哪裏,他還好嗎?”

柯俊遠微微蹙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說啊!”鐘煦也不知道從哪裏憑空生出的一股力氣,猛地抓住柯俊遠的衣領,勢要從他嘴裏要出一個答案,“快他媽回答我!”

“……他人很好,”柯俊遠定定看着他,表情看不出半分破綻,“剛才的話你應該也聽見了,仇野他……”話說一半,他露出幾分不忍,嘆了口氣才繼續道:“總之你先不要跟他見面了,我先帶你離開,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鐘煦一僵,心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什麽意思?你把話說清楚!”

“鐘煦……”

“什麽叫我先不要跟他見面了?你他媽算老幾!”

鐘煦憤憤地推開柯俊遠,扶着牆連走帶爬地朝走廊那頭追去,踉踉跄跄的身影縮成柯俊遠眼中一小團搖晃的光斑。柯俊遠揚唇一笑,随即快步跟上,握住他的肩頭,将人按在樓梯上。

此時他的表情夾雜着擔憂、痛心和一絲恨鐵不成鋼的責備,簡直稱得上天衣無縫。

“你別傻了!剛才沒聽見蔣文安說麽,你要是再出現在仇野面前,後果自負!就是去找死,懂嗎!”

“用不着你管……”

“這兩年你們不在國內,不清楚這段時間發生了多少事情。我這麽跟你說吧,”柯俊遠頓了頓,“仇銳達快不行了,天越集團內部亂得很,仇野再不回去,那他家打拼多年的成果就要被人分吃幹淨了。你覺得仇野能袖手旁觀嗎?但凡一個有野心、有自尊的男人,都不會甘心的。”

“那跟我去見他有什麽關系?”

鐘煦不耐煩地想撥開他,肩膀卻被柯俊遠握得生疼。

“因為仇銳達不讓你們在一起,換句話講,”柯俊遠聲音忽然冷了下來,“仇野為了他的繼承權,不要你了。”

鐘煦怔了一下,忽然扯着沙啞的嗓子高聲罵道:“放你媽的狗屁!”

“我知道這種事很殘忍,很難讓人接受,雖然仇野他自己也是糾結了兩天時間才下定的決心,但這就是他的選擇!”柯俊遠一字一頓重複道,“他放棄你了。”

“胡說!你說的一個字,我都不會相信!”鐘煦紅着眼圈推開他,不顧一切地沖下樓梯,跑上滿是積雪的大街。

他不知道仇野現在在哪裏,就只管悶頭朝一個方向狼狽地狂奔。

短短一百米的距離,他三步一滑,五步一摔,還沒跑到街角就已脫力地癱在地上,再也無法起身。

寒風灌進衣領裏,沁入骨髓的冷。

鐘煦打了個激靈,随即擡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空的。

什麽都沒有。

仇野賜予他的那個黑皮項圈,也是他和仇野間最為深刻的羁絆象征物,不見了。

“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

鐘煦失神地嘟囔着同一句話,忽然發了瘋一樣抓撓起脖子,好像這樣就能讓已經消失不見的東西重新出現。

柯俊遠站在旁邊靜默看了許久,越看眉頭越緊,直到鐘煦失魂落魄地把脖子抓出一道道血痕,他才終于過去,阻止了他的自殘行為。

此時鐘煦已是淚流滿面,失焦的雙眼中一片茫然:“我的項圈呢?你看見了嗎?”

柯俊遠說:“上面有密碼,只有仇野能打開。”

鐘煦好似沒聽懂,無措地四下看了一眼,小聲咕哝道:“一定是我剛才跑丢了,我得找回來,找回來……”

沾着血跡的雙手開始在積雪中翻刨,不一會兒就被凍得通紅。

“別找了,”柯俊遠按住他的手,輕嘆一聲,“我帶你去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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