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許你這麽說他!”
“你到底什麽時候帶我去見他?”
鐘煦被柯俊遠帶回了一家被租下的當地民居,随便吃了兩口飯,換了身幹淨衣服,就吵嚷着要去見仇野。可每次,都被對方以各種理由推拒了。
“你是不是在騙我?”
“沒騙你,”柯俊遠倒了杯溫開水遞給他,見他不接,便道:“你喝了這杯水,我就帶你出門。”
鐘煦将信将疑地接過水杯,一飲而盡,柯俊遠用手機發了兩條信息後,便拿上車鑰匙沖他甩了甩:“走吧。”
公路上有一層積雪,已被來來往往的車輛軋得十分紮實,柯俊遠車開得很慢,鐘煦坐在副駕上心神難安。
“你這是要去哪?”
“機場。”
“為什麽去那……”
“仇野今天回國,”柯俊遠偏頭看了鐘煦一眼,“我也是剛聯系上蔣文安才知道的消息。”
鐘煦擰起了眉頭。
“我知道你現在不願意聽我說這些,但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柯俊遠說,“仇野不想見你,所以待會兒到了機場,你不一定能和他說得上話。”
“這些事不用你管。”鐘煦煩躁地将視線撇向窗外,默默将雙手緊握成了拳頭。
無論如何,他都要搞清楚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明明他生日那天,兩人還在濃情蜜意暢想未來,他不信仇野會為了所謂的繼承權,将他一個人抛在異國他鄉。
昔日承諾言猶在耳,他絕對不信仇野會抛棄他的!
柯俊遠挑挑眉,閉嘴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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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終于駛達機場後,柯俊遠帶着鐘煦上了輛擺渡車,兜兜轉轉繞了好幾圈後,最後停在了一個小型的停機坪旁邊,百十米外就有一條跑道,上面停着一架直升飛機正在執行起飛前的例行檢查。
“他人呢?”
鐘煦下車後,就急匆匆地朝那架直升機跑去,還沒跑兩步,就被兩名工作人員攔了下來。
“放開我!放開!我要去找人,我要去找我男朋友!”
當地人聽不懂漢語,所說的英語還帶着濃重的冰島口音,鐘煦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雙方各說各的,還是柯俊遠走過來,把人勸開了。
“你先別急,他人沒登機,應該是還沒來,再等等吧。”柯俊遠說。
鐘煦別無他法,只能等。
就在他懷疑柯俊遠是不是诓他時,只聽柯俊遠沉聲說了句“來了”,他立刻探頭看去,就見一群人浩浩蕩蕩的,約莫有十來個人,從直升機尾翼另一側走向機身。
機身擋住了鐘煦的視線,他立刻撥開阻攔的工作人員,大步跑過去看個究竟。
等他沖到近前時,剛才那群簇擁着仇野登機的保镖已在地面築起一道人牆,他單憑個人力氣,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沖破的。
他只能高聲嘶喊仇野的名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機艙裏那道熟悉的身影。
心一點點冷了下去,就在他快要絕望時,仇野似有感應般,緩緩地朝他這個方向轉過頭來!
鐘煦雙眼瞬間發亮,激動地揮舞雙臂,高呼道:“阿野!我在這!我在這!”
然而,仇野卻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與他對視,整張臉湮沒在陰影中,渾身上下充斥着令他感到無比陌生的冷酷氣息。
這不是他認識的仇野。
螺旋槳開始發動,強風卷地而起,直吹得鐘煦趔趄着後退了兩步。有兩個保镖轉身上了直升機,剩下的人依舊滿懷戒備且冷漠地擋在鐘煦身前。
鐘煦看到蔣文安從仇野身側探出頭來,極為冷漠地掃了他一眼,随即比了個手勢,機上的兩名保镖便将機艙門關上,徹底阻斷了鐘煦的視線。
直升機平穩地原地起飛,蔣文安改坐到仇野對面,兩手捧着男人的下巴,将他緩慢調整回與自己對視的姿勢。
只見仇野雙目猩紅,額頭的青筋幾欲爆裂般緊繃着,薄唇顫了幾顫,終于擠出幾個模糊的字:“殺、了、你。”
蔣文安目露哀色,道:“休息會兒吧,打了鎮靜劑就是該睡覺的。等下還要轉機,強撐着你體力會不夠的。”
大衣兜裏的手機“嗡”的一振,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柯俊遠給他發來的信息——合作愉快,一路順風。
柯俊遠發完信息後,就将手機卡取出掰斷,再将手機裏那天用來欺騙鐘煦而在門外播放的蔣文安警告錄音一并删除。
确認處理幹淨後,他聳聳肩,調整好表情,才朝鐘煦走去。
盡管他自認掩飾的非常完美,但他的步伐卻遮不住雀躍輕松。只是鐘煦此刻深受打擊,根本注意不到這點。
“我一早就勸你不要來,”柯俊遠目視着直升機飛離的方向,嘆了口氣,“到最後受傷的還是你自己,何苦呢。”
鐘煦面色煞白,小聲嗫嚅着什麽,向前走了兩步,然後便“咚”的一聲,重重摔倒在地,暈了過去。
這一下摔得不輕,額頭磕在粗糙的瀝青路面上,碰出了一片觸目驚心的紫紅色。
柯俊遠忙帶人回暫居地,請醫生來診療開藥,到晚上鐘煦又發起了燒,迷迷糊糊中不停叫仇野的名字,哀求他不要丢下自己。
直到淩晨,高燒退去,鐘煦因為口渴醒了過來。柯俊遠正坐在床邊,牽着他的手,幫他剪手指甲。
“喝水是吧,稍等半分鐘,馬上就好。”柯俊遠用濕紙巾給他擦去指尖上殘留的血污,起身給他端來杯溫水,鐘煦抿了一口,終于找回了一絲生氣。
他盯着水杯裏微微晃蕩的水面,突然叫了聲柯俊遠的名字。
柯俊遠應道:“我在呢,你說。”
“白天你也在機場,你說……”鐘煦握緊水杯,擡頭看向柯俊遠,滾了滾幹澀的喉結才說,“阿野他其實根本沒看見我,對不對?他要是看見我了,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的。那太不像他的風格了,就算他真的想跟我分手,也應該當面跟我說清楚,他說……他說過的,如果他有抛棄我的那天,我可以殺了他的。他怎麽可能就這麽一走了之,不可能的……”
話越說越快,聲音越來越抖,到後面柯俊遠已經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麽。
“你說我分析的對不對?”
鐘煦灰撲撲的眼睛中尚殘存一絲希望,急切地想從旁人嘴裏獲得認可,但柯俊遠偏偏要将這一點火光澆熄,“鐘煦,他走了就是走了,無論他做過多少心裏建設和掙紮,也改變不了他放棄你的事實。”
果然,鐘煦面上的血色連同眼中的光亮,霎時間消失了個幹淨徹底。
柯俊遠面露歉意地握住他的手,柔聲道:“雖然會很難,但試着忘了他吧,你以前不是一直想離開他的嗎?現在你有機會重新開始,我陪你一起努力,好嗎?”
重新開始?
他的根都紮在仇野身上了,怎麽重新開始?
鐘煦拂開柯俊遠的手,掀開被子光着腳下床,柯俊遠忙扶住他,說:“想做什麽,告訴我,我來幫你。”
“衛生間,你怎麽幫我?”鐘煦依靠自身重量撞開他,踉踉跄跄地走進衛生間,關門落鎖。
“有需要随時叫我。”柯俊遠隔着門板對他說了一句,然後便走開兩步,背靠在牆上掏出根煙叼進嘴裏。
打火機遞到嘴邊,他轉念一想,還是移開了,沒有點火。
他轉而掏出手機,連上房間的wifi,無聊地浏覽網頁打發時間。消息欄忽然提示他收到了一封來自國內的郵件,柯俊遠先看了一眼緊閉的衛生間門,然後又走遠了些,才打開郵箱。
郵件內容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柯明骁今早跑了,正在找,請您注意安全。
柯俊遠臉色瞬間沉下去,他立刻撥號,結果發現還沒裝新的電話卡。他低罵一聲,轉而快步走向床頭櫃上的座機,然後便聽“砰”的一聲巨響,從身後傳來,吓了他一跳。
“鐘煦?!”
他跑回到衛生間門口,敲了敲門,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怕鐘煦出事,柯俊遠退後半步,然後奮力擡腳一踹,竟硬生生地将反鎖的衛生間門踹開了!
一陣冷風撲面而來,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大敞着的窗戶鑽進來,落在地板上融化成一小灘水。
柯俊遠快速沖到破開的窗戶前往下看了一眼,就見鐘煦艱難地從雪地裏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要往主路上跑。
“操!”柯俊遠扔掉煙頭,雙手扒住窗棂直接跳了下去。
他沖過去,一把将鐘煦撲倒在地,惡狠狠地抓着他的衣領,吼道:“瘋了嗎你!幸好這才二樓,萬一摔到腦袋怎麽辦,這麽想死嗎!”
“死了也沒什麽不好……”
“不行!你的命是我從仇銳達那裏救的,你得給我好好活着,更不能為了仇野要死要活的,他不配!”
“不許你這麽說他!”
“我就說了,他不配!為了這麽個垃圾去死,就是你在糟踐自己,糟踐我的心意!”
“操/你媽,給我閉嘴!”
鐘煦猛地給了柯俊遠一記耳光,柯俊遠心情本來就糟,被這一巴掌打得更加上火,兩人就這麽在樓下雪地裏打了起來。
到最後,兩人糾纏着倒在一堆松軟的積雪裏,雪水融化打濕了他們發熱的腦袋,才漸漸冷靜下來。
柯俊遠嘆了口氣:“想哭就痛快哭一場吧,別忍着,不丢人。”
鐘煦咬唇不答,只翻過身去,将腦袋埋進了雪地裏。
柯俊遠重新叼了根煙,剛點着,就聽見旁邊響起了一陣類似于小動物嗚咽似的哭聲。哭聲很悶很揪心,他用餘光一掃,鐘煦已哭得蜷跪在了地上。
他長長吐出一口煙霧,心裏想的卻是仇野會不會在某個無人的夜,也這樣聲嘶力竭的痛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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