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追錯方向”

不可能。

鐘煦踉跄着跑上樓,直奔卧室,然而,除了略有些嗆人的灰塵在空氣中飛舞之外,就再沒其他了。

家具被一搬而空,他曾跪伏過的地毯、緊抓過的皮椅、打濕過的鏡子……就連那個圈禁過他無數個日夜的狗籠,都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這怎麽可能呢?

鐘煦仍不肯相信,擰身沖出房間,在樓梯拐角和秦瀚撞了個正着。

“鐘煦……”

“滾開!”

他将礙事的人一把推開,直奔地下室而去。

自從那次他被仇野關了十九天後,他就再也沒去過那間曾上鎖的屋子,甚至連其所在的樓層都不敢多做停留。但今天,那個黑漆漆的房間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他一腳踹開大門,渴望能看到熟悉的家具、籠子,哪怕是監視器也行。

但是,入眼仍是一片空。

空蕩蕩的房間,仿若黑洞,将他內心最後一丁點可憐的光吞了個幹幹淨淨。

呆立許久,他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都知道什麽,告訴我吧,我不鬧,我只想要個答案而已。”

秦瀚站在門口,嘆了一聲:“我真不清楚。”

鐘煦回頭看向他,眼中充斥着說不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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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瀚又長嘆了一口氣:“兩年前你跟仇野不告而別後,我就上了仇家的黑名單,對于你們去了哪、做了什麽,我是真的不清楚。至于最近的事,還是我誤打誤撞從朋友那裏聽來的。我也試着進一步打聽過,但估計這次仇老爺子下定了決心,上上下下把消息捂得密不透風,周邊的朋友沒一個人知道仇野現在在哪。”

但他不是沒有頭緒。

想起當年他博士剛畢業,在一家精神療養院初次遇見仇野的情景,秦瀚估摸着對方現在情況也不是很好。只是他現在還沒證據,無端提起這些只會讓鐘煦本就不穩定的情緒更加雪上加霜,就沒把話說出口。

“我會多打聽的,如果有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你,好嗎?”

鐘煦最後環視一次暗沉的地下室,轉身離開經過秦瀚身邊時,輕飄飄說了一句“算了”。

秦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又回頭看了一眼空無一物的房間,神色複雜地搖了搖頭。

出門時天已黑了,秋風掃過激得鐘煦打了個冷戰,早已等在車前的柯俊遠給他披了件風衣,鐘煦裹緊衣服,頭也不回地鑽進車裏,将自己蜷成一團。

柯俊遠見狀,什麽也沒問,便上車帶他去了一處自己名下的高檔公寓。

鐘煦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待了整整三天,第三天晚上他像只即将魂飛魄散的野鬼一樣晃了出來,有氣無力地說自己餓了。

柯俊遠趕緊給他煮了包面,鐘煦狼吞虎咽的,三兩下便連湯帶面一掃而空。柯俊遠欣慰地笑了笑,問:“還吃嗎?”

鐘煦點頭,又吃了一碗,終于活過來一樣,長長籲出一口氣,然後輕聲道:“這兩個多月……謝謝你了。”

“別這麽客氣,”柯俊遠定定地看着他,“雖然現在說這些不太合适,但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的。”

鐘煦沒接話,只是垂着頭,自顧自地說:“我要走了。”

柯俊遠點點頭:“也好,換個地方開始新生活。”他頓了頓,繼續道:“正好我最近也不能留在國內,你想去哪個國家,我幫你辦手續,然後我們……”

“我不去國外了。”鐘煦打斷他的提議。

以前有仇野陪着,他從不會在意外界的聲音與風景,但現在就他自己了,如果再去國外,陌生的語言和環境,分分鐘能把他逼瘋。

“那你想去哪?”

鐘煦搖搖頭,他還沒有想好,他只是迫切地想離開這座充斥太多回憶的城市,離得越遠越好,最好永遠不再回來。

“可你一個人不行的,”鐘煦跟社會脫節太久了,出門和人打交道都成問題,柯俊遠倏然握住他的手,誠懇道,“讓我幫你吧鐘煦,跟我一起走,如果你實在不喜歡國外,我們可以待段時間再回來。我想照顧你,我會盡我所能幫你重新融入社會,好嗎?”

鐘煦沒說話,只是緩慢而堅定地把手抽了回來。

“我不逼你,”柯俊遠看着他,“你可以再好好考慮下,不用急着做決定。”

但說什麽鐘煦都不願再出國去,柯俊遠也不能強行把人綁走,無奈之下只能妥協,尊重他的意願。

“就算不跟我走,那別的方面至少讓我幫你一把,”柯俊遠說,“雖然柯家的生意現在還沒有全數歸我管轄,但給你安排個工作還是可以的,一來你不會太辛苦,二來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沒人會為難你。而且你如果覺得為難,可以在家辦公。”

“不用了。”

先不說撿起專業知識需要時間,單憑在房地産這行,不可避免會聽到天越集團各種消息這一點而言,鐘煦就覺得痛苦。

他不想再勾起關于仇野的任何回憶。

“我還有點積蓄,自己生活沒問題的,你不用擔心。”

柯俊遠嘆了口氣:“你怎麽這麽倔?別把我當外人行嗎?”

鐘煦抿着嘴不說話,在仇野身邊時,他就是因為太沒邊界感了,才會變得如此依賴仇野,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

同樣的錯誤,他不能再犯第二次。

柯俊遠再次敗下陣來,不禁有些沮喪。助理又在此時打電話催促他啓程,他沉着張臉,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強行塞到鐘煦手中。

“密碼是你身份證後六位,安頓好了記得給我打電話,我有時間會回國來看你的。”

說完,他便上車直奔機場而去。

急匆匆的,落荒而逃一般。

秦瀚在車裏按了兩下喇叭,鐘煦回過神,捏緊那張銀行卡轉身上了他的車,“不好意思久等了,還要麻煩你送我。”

“沒事,反正我這段時間很閑,”秦瀚等他系好安全帶,調出導航,設定好目的地後,看了他一眼,“真的決定了,要去寧泉嗎?”

鐘煦點點頭,聲音聽起來有點缥缈,不甚真切。

“就想過個不下雪的冬天。”

“行吧。”秦瀚沒再多問,打開車載音樂,說:“你累了可以睡會兒,等下吃藥時間到了我再叫你。”

為了調節情緒,秦瀚給他開了些抗抑郁和抗焦慮的藥,鐘煦還算配合地接受治療,這幾天狀态平和,沒再出現失禁失控的問題。

他知道這是場漫長的自我修複過程,也許某一天痊愈後,他就能把那個說走就走的人徹底忘掉。

在車子即将駛入高速收費站時,突然一記急剎,将鐘煦從低落中拉回現實。

他睜開眼,就見兩輛黑色轎車斜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沒撞着頭吧?”秦瀚問。

鐘煦搖頭說“沒事”,再看前面,已經有四五個人從兩輛車上下來了。最後一個下車的那個男人有點眼熟,等對方走近些,看到那張和柯俊遠有幾分相似的臉,鐘煦腦海中率先閃過的是那張令人印象深刻的陰森面具。

“柯總,這麽大陣仗來攔我的車,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秦瀚降下一節車窗,頗為熟絡地與柯明骁打招呼。

柯明骁來到車門邊,稍微彎腰看向車內,與鐘煦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鐘煦下意識抓緊了安全帶。

秦瀚傾身擋住柯明骁尖銳的視線,笑容依舊從容不迫。

柯明骁這才看到他一樣,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秦醫生怎麽有空來給人當司機?被仇野那小子炒了?”

“說笑了……”

“那不開玩笑,後備箱開一下,找個人。”

說着,柯明骁看了旁邊站着的幾人一眼,那些人立刻會意,繞着車身向後走去。

秦瀚挑挑眉,配合地解開後備箱鎖,檢查的人發現裏面空無一物後,朝柯明骁搖了搖頭。

柯明骁搭在車門頂上的手指煩躁地敲了兩下,他才開口道:“這兩天有人看見小遠和你們在一起,能告訴我他去哪了嗎?”說完,他的目光再次越過秦瀚,直勾勾地落在面無血色的鐘煦身上。

“那你追錯方向了,”秦瀚看了眼手表,“他現在差不多要登機去美國了。”

柯明骁略顯遲疑,而他一個懂眼色的手下,已來到副駕駛旁邊,随時準備拉鐘煦下車。

秦瀚快一步按下車門鎖,透過車窗窄縫對柯明骁笑了笑:“法治社會,柯總可別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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