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鳳儀慮及于此。
蘇鳳儀目光深深望着跪在地上痛哭的張路靖,那是她今生至愛之人的骨肉,無論如何她也要保住他的事業,護住他的後人。
這時張路靖擡頭看到蘇鳳儀深深的眸子。她眸中有一個謎,張路靖看不懂,不知這個從今日起掌握這個國家也掌握他的一切的人心中在想什麽?唯一能弄明白這一點的人已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上了。
張遠楓的後事,全都是蘇鳳儀一人操辦的。
她為他換衣服,為他梳頭,為他系上配劍,所有的事,都親力親為,不肯假手于人。
她神色溫柔,動作輕柔,仿佛張遠楓在生時服侍他一般。
有臣子看得不忍,出言相勸,有宮女太監侍從要過來幫忙,都被蘇鳳儀趕了出去。
她在靜室之中,守了張遠楓的屍體七天七夜。因為有太醫送來的藥物,所以在室外倒也聞不到屍體腐臭之氣。然後才親自裝棺,親手合上棺蓋,仿佛最後的每一個瞬間,她都無比珍視,不願被旁人搶去一絲一毫。
但是在這七天裏,她絕沒有僅僅沉湎在痛苦之中,在靜室之內,她不斷下達政令,使得正自惶然的群臣皆有所依。等到她确定國中一切事務皆可正常運行,邊關防守也無懈可擊才正式對外宣布了張遠楓的死訊。同時張路靖登基成為新皇上,蘇鳳儀垂簾攝政。鳳儀天下,權力皆歸于這一柔弱女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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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路靖登基之後第一件大事就是處理張遠楓的身後之事。蘇鳳儀言及國家多事,危險重重,一切儀式從簡,不可多費錢財,雖引起朝中臣子不少非議,但蘇鳳儀目光冷冷一掃自有威儀,也無人膽敢多說。然後是論及該由哪幾位妃子殉葬,依舊例,每一代皇上死後,都要由幾個妃子與之同葬。可蘇鳳儀卻将這一提議駁回,說到皇上素來仁厚,必不願枉傷性命,不肯将人同葬。群臣雖再三上本,但她不肯,大家也就不再說話了。
雖不合古法,但不關國家興亡,無須争執。其他衆妃大多松了口氣,只是心中奇怪,蘇鳳儀為何不報舊仇,反而寧可違背古法,不依舊例。
第29節:鳳儀天下(29)
一切都商量妥了,應該去進行儀式了,可蘇鳳儀卻道:“慢,應該先為先皇報仇,否則先皇縱在九泉只怕也不會安寧。”
衆臣皆是大奇。方俊臣道:“王明思已死。王明珠早已貶了,那刺客更是自盡了,請恕臣無知,不知太後所說報仇何指,莫非是處死冷宮的王明珠?”
蘇鳳儀笑道:“此事與她無關,來人,将龍非煙和孫鐘玉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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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臣更是莫名其妙,張遠浩忙道:“太後,此二妃皆是先皇舊寵,如果将二妃召到殿上面對群臣,似乎有些不合禮法。”
蘇鳳儀淡淡笑道:“我明白,我自有分寸。”
衆臣在蘇鳳儀積威之下不敢多言。心中不免暗測蘇鳳儀是因為妒嫉二女昔日頗得寵幸而有意報複。此二女的背景非凡,蘇鳳儀若真要在這剛剛喪君的情況下對付她們,不免有點不識大體。不過他們也不敢過于肯定這種想法,因為如果蘇鳳儀不識大體到這種地步,剛才論到殉葬時就該點二女之名,那還名正言順一點呢。
就在揣測間,龍非煙和孫鐘玉一身孝服,滿面淚痕,上殿聽旨了。
蘇鳳儀目光淡淡一掃道:“你二人可知罪?”
二女相視一眼,齊聲道:“臣妾不知所犯何罪。”
蘇鳳儀冷笑一聲:“謀害陛下,罪可及天,你二人膽敢口稱無罪?”
二女同時吓得面無人色,跪在地上,“太後,此等謀逆之事,我們怎麽敢做?”
“太後,我二人深受陛下恩寵,豈敢加害陛下。”
蘇鳳儀冷笑道:“還敢嘴硬,看來不動大刑你們是不招的了,來人!”
事已至此這兩個女子倒露出了出身諸侯之家的威儀來。孫鐘玉急道:“慢,太後無故對先皇寵妃妄用非刑,只怕天下人不服。”
龍非煙也是煞白着臉道:“太後要殺我二人,我們也不敢有怨言,但要将謀害先皇的罪名加在我們身上卻是萬萬不能的。”
衆臣聽着皆以為然,方俊臣出班奏道:“太後,刺客是王明思的死士,與二位皇妃似乎并無關系……”
蘇鳳儀不待他說完即道:“你們兩個以為我拿你們沒辦法了嗎,我本可以用刑逼出來的,也可以将你們給先皇殉葬,也無人能說我的不是。但你們既自以為得計,我就叫你們心服口服。這些日子我已徹查先皇被刺一事,那刺客是宮中的低級侍衛,名叫林光。此人一生都不曾到過王明思所轄境內,也沒有任何機會和王明思的人接觸過,說他是王明思的死士如何令人能信服。我看倒是別的人令他行刺,又在死前說那麽一句話,讓別人以為他是王明思的人,以放過主兇。我查過他的來歷,他本是江川一帶的人氏,七年前由孫家的一個臣屬做保人,薦入宮中任職的。孫鐘玉,你以為他更可能是誰的死士?”
衆臣聽得大驚,心中也慚愧極了。他們聽了林光的話就認定了他是王明思的人,全沒有想過要查一查,差一點就讓真兇逍遙法外了。
孫鐘玉臉色慘白道:“就算他不是王明思的人,太後也不能只憑這一點就加罪臣妾。”
蘇鳳儀淡然道:“我先确定了他不是王明思的人,那他是誰的人呢?先皇仁政愛民,百姓無不敬仰,朝中衆臣歸心,有誰會想要害他。當然是你們兩家在王明思之後自危之下才派人行刺以求自保了。難道還有別的原因嗎?”
此言一出,衆臣無不點頭,可見蘇鳳儀的推測極為合理。
蘇鳳儀注視二女又道:“只憑你們的家人做了這種事,你們就該死,何況我還可以肯定你們也參與了計劃。先皇之所以被刺是因為刺客提到了我使先皇關心情切。林光只不過是個連靠近先皇的資格都沒有的侍衛,怎麽會知道用我可以分得了先皇的心?必然是深知先皇對我情義之人。還有誰能比在深宮中的你們更能感受到先皇對我的寵愛呢?孫鐘玉,種種矛頭都對準了你,而你幹這樣的大事,一個人自然心虛,總要拉一個志同道合又絕對信得過的人幫你,而這樣的人在宮中除了龍非煙還有什麽人?現在你們還敢說你們不知罪嗎?”
蘇鳳儀的每一句話都如雷擊一般打在每個人心頭,造成無比的震撼。
龍非煙和孫鐘玉跪在地上,好像全部的生命力都離他們而去。這一次的死士确是孫鐘玉安排的,是她們的家族看到王明思的下場後向她下的命令,而用蘇鳳儀分張遠楓的心則是龍非煙想出來的。她們自以為安排得天衣無縫,誰知竟遇上這個聰明絕頂的蘇鳳儀。自入宮以後,她們所見到的蘇鳳儀是內斂之至,從不顯示鋒芒的,本以為張遠楓對她的愛太過盲目,如今才知張遠楓為何對蘇鳳儀如此看重。
良久,龍非煙才注視着蘇鳳儀恨聲道:“你不要得意,我們的家族會為我們報仇的。”
群臣大怒,紛紛指斥。
張路靖也是臉色鐵青冷冷地道:“你們犯下如此大罪,還敢猖狂,朕要将你們淩遲處死。”
蘇鳳儀喚道:“陛下。”
張路靖忙恭聲道:“請母後示下。”
蘇鳳儀目中威芒閃動,“既然她們以為她們的家族本事夠大,就暫且将她們押入死牢,等她們的家族被我大軍夷平時,再處死,好讓她們臨死前,看看她們所仗恃的人的下場,你看如何?”
“一切都依母後。”
蘇鳳儀點頭,揮了揮手,自有侍衛上前将二女押走。
張遠浩這才一臉憤然上前道:“太後,孫龍二家謀害先皇,罪可及天,請太後與陛下下旨,派大軍前往征讨。”
蘇鳳儀笑道:“我令你們緊守關防,以及減縮一切開支,連先皇的安葬之事也盡量從簡就是為了節約一切人力、物力、財力以打好這一仗。不過我們卻不用先出擊。我們要做好一切準備,等他們先動手。”
張遠浩一愣,“讓他們先動手?”
“對,讓他們先動手。他們一直害怕他們的權力受到侵犯,這一次先皇駕崩,他們必然以為我們國中大亂,趁機起兵,以欺負我們孤兒寡婦。他們如果以為我們不防而施突擊,而我們偏偏早做好了一切防備,你說會怎麽樣?”
張遠浩大為佩服,“他們必因料敵錯誤而吃上大虧。那時我們再乘勝而戰,他們則戰敗氣喪,必然全盤皆輸。”
蘇鳳儀一笑又道:“更何況皇上深得衆望,百姓敬愛,皇上剛崩,天下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