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山上，可不能跟在這裏這樣随便抽煙，”汪啓笑了笑，直視梅曉雪，“萬一引起火災可就完了！所以老陳帶着我，去山裏溪水邊去抽，他有經驗！抽完煙，正好，哎怎麽那麽巧，我們就看見了一對鳳頭鹮正在築巢，我們兩就看了一會兒，一沒留神就忘了時間了！直到程老師給我打電話我們才往回走！哎，不知道當時張桐桐已經出事了，我們還在回程說，記住這個地方，回去就帶大家來這看鳳頭鹮呢！”
“那……過程中你們遇見過其他人嗎？”
“沒有！完全沒有！直到回到露營地跟程老師周老師會和！”
“唔……當時大家都吓壞了吧？”
“當時，程老師把情況跟我們一說，我們又看了周老師和程老師手機上張桐桐發來的留言，确實大家都挺擔心，但是當時我其實沒怎麽害怕。小周啊，不是我說，你和程老師，當老師時間還不算長，我當了這麽多年老師了，各種學生遇到的多了。我一開始真沒覺得，張桐桐就真的會如何如何了，我覺得就是小姑娘，遇上點糟心事，或者想不開，或者吓唬我們一下，我真沒相信她真能那個……唉……”
汪啓痛心疾首地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一副懊悔的樣子。
“所以，當時，你們沒立刻報警？”
“是，确實，當時我和武老師都不同意立刻報警，想先咱們自己找一找，做做工作。萬一張桐桐就是吓唬咱們一下，咱們就這麽報警了，警察一來，事情鬧大，她臉皮薄，更下不來臺是吧？再說了，小周你們可能不知道，老陳當時車保險到期了，他私自載客，也怕被挑毛病，你說本來老陳就是幫咱們忙，錢也沒收，要是就這樣砸了人家的飯碗，被罰款什麽的，是不是不合适？”
汪啓說得坦誠，周博馬上點點頭，表示同意。
“第二次搜尋張桐桐的時候，汪老師你們都去哪找了？”
“上山的路，比較陡峭危險，老陳說就我們兩個往上找，讓其他人往下找。我們就往上找了。當時确實沒想到去鳥喙崖，主要也是剛死了人，覺得晦氣，沒想到張桐桐還真往那去！啧啧膽子真不小……”
“那……過程中，汪老師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和事呢？”
“可疑？沒有！”汪啓立刻大搖起頭，果斷回答。
但是他馬上很敏銳地轉頭問周博：“怎麽？你們懷疑張桐桐不是自殺？”
梅曉雪和周博對視了一眼，梅曉雪忽然想到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汪老師，周經理……覺得，張桐桐給他發的微信，稱呼有點不太對，有沒有可能……是其他人冒充張桐桐發的……”梅曉雪不顧周博驚愕不滿使勁擠眉弄眼的眼色，把“周老師”和“teacher 周”的典故說了出來，然後，緊盯着汪啓的眼睛，不想錯過一絲一毫的表情。
汪啓的表情非常自然，先是适度的驚訝，然後又是輕微的迷茫，聚精會神聽完，然後釋然一笑：“嗨……我覺得，你跟小周想多了吧！誰知道，張桐桐當時的精神狀況是什麽樣的？就一個稱呼而已！畢竟，咱們也沒經歷過，不知道人到了那個時候，腦子裏都在想啥玩意！”
他看着梅曉雪不知可否的樣子，又說：“警察都調查了，說是她家庭的問題，還有，好像是早戀了，所以走到這一步……我後來也回想了，她一早上忽然出現，然後非要跟咱們上鳳凰山，就肯定是早就抱定了這個念頭了……哎，早知道那天早上就不該讓她上車，都是程老師和小周你們兩心軟！”說着嗔怪地看着周博，周博只好喃喃低下頭。
“是啊，稱呼，只是個小問題，只不過，我後來詳細問了問周經理當日的情形，發現有很多細節，說不清楚。比如，好幾個人都離開了很久，也沒有互相證明，确實有可疑之處。”梅曉雪不受影響，堅持觀點。
“可疑啥呀？警察都說不可疑！我跟你說啊，警察後來告訴我了，張桐桐那個……遺體，沒有任何掙紮打鬥過的可疑痕跡，就是墜落！再說了，誰有動機去害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呢？”汪啓嗓門洪亮，态度真誠坦蕩，一番道理說下來，周博頻頻點頭。
梅曉雪默默低頭，沉默不語，場面一時冷了下來。
周博看着瞪大眼睛的汪啓，心想這個話題暫時到這吧：“汪大哥，這公司是您自己開的？開了多久了？”
一說起公司，汪啓一下子神采飛揚起來：“是我辭職之後開的！小周你前腳辭職，我後腳就辭職了！”
“汪大哥，您什麽時候開始搞投資的？”這個問題周博是真的好奇，他以前一點也不知道汪啓還能搞投資搞金融。
汪啓起身，走到旁邊，拿過來一個冊子，遞給周博：“你汪大哥我可是早就開始了！這個時代，只要有頭腦，就不怕沒錢賺！”
周博看了看手中的冊子，“啓航人生財富，讓你早日實現財富自由”，“小錢搏大錢，零用錢也能賺第一桶金”，“有豐富操盤經驗的投資顧問，帶你走上人生巅峰”，封面是汪啓一張半身西裝職業照，下面注明“啓航人生投資顧問有限公司董事總經理汪啓博士”，翻開冊子，全是周博不懂的概念，什麽“虛拟貨幣”“數字化貨幣”“元宇宙”。
周博帶着點狐疑：“汪大哥原來您是博士啊……”
“哈哈……這個這個……有點誇張了……”汪啓直接幫他翻過一頁，指着裏面的內容，“小周啊，這個概念你肯定能理解！這個啊可是現在最賺錢的！我跟你講，現在可是最好的時機！等到所有資金都進來，可就把握不住先機了……”汪啓一下子精神亢奮起來，上半身完全傾過來，語氣也激情澎湃起來。
正當汪啓打算開啓滔滔不絕地宏論之時，門外卻傳來了一陣吵鬧之聲，随着門推開，保安和一個人撕撕巴巴的互相扭着，擠進了門。
保安一見到汪啓，立刻着急地搶着說：“汪總，我說了你不在了！可他非得往裏闖！”
看到來人，汪啓的臉，就如同川劇裏的變臉一樣，從剛才的殷勤熱情，瞬間換成了一張居高臨下的面孔。
他倒是不慌亂，走到保安面前，冷着臉呵斥：“誰讓你說我不在了？滾！”
保安委屈又隐忍地陪着笑臉，轉身出去了。
汪啓回過身，雙手插着兜，皺着眉頭，語氣冷淡：“老陳啊，你找我，先給我打個電話呀？我這忙着呢！”
來人，竟然是陳忠華。
陳忠華剛才跟保安糾纏的時候，還顯得氣勢很足，現在，在汪啓面前，雖然兩個人身板兒差不多，卻莫名覺得陳忠華就矮了那麽一頭，看到汪啓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陳忠華自己就先萎了，微微低着頭，小聲說：“我給你打電話了，你不接啊……”
汪啓微微擡起下巴，不耐煩地說：“我有事啊！等我忙完我就回給你了……”
汪啓想起來辦公室還有別人，回過頭一指說：“這是小周！你還記得不？我們學校的周老師！”
周博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笑着打招呼：“陳師傅！哎好久不見！”
陳忠華基本沒看周博，更別說旁邊的梅曉雪了，他只是向那個方向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就當打招呼了，然後，還是苦着臉對汪啓說：“老汪，咱們聊聊行嗎……”
汪啓看他窩囊的樣子，眉頭皺得更深：“改天吧！我這有客人呢！你先走吧！”就要往外擺出攆人的架勢。
陳忠華都有點苦苦哀求的意思了，站在那紋絲不動：“老汪！老汪！就今天吧，我實在是不行了，我拖不了了……”
汪啓馬上一擺手，攔住了陳忠華繼續往下說的話，轉過身，重新換回了那副熱情爽朗的微笑：“小周啊，本來今天想跟你好好聊聊，你看，這不行了！老陳找我有事！今天先聊到這吧，咱們改天再約！”
回身拿了好幾本小冊子，塞進周博的手裏：“小周，你是做互聯網的，也是有知識、有見識的！你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明天我給你打電話哈！”然後不由分說地一伸手，送客了。
這種情形，周博和梅曉雪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好跟陳忠華打了個招呼，就搭電梯下樓了。
而陳忠華似乎有點心不在焉，自始至終也沒好好給他們一個正眼。
兩人下樓，來到停車場，周博先四下看了一下，停車場除了一輛車牌號三個8的奔馳gle之外，再沒別的車輛了。
而那輛比他們還早就停在停車場的大奔，明顯是汪啓的座駕。
周博喃喃說了一句：“陳師傅沒開車來……”
上了車，周博還沒來得及啓動，梅曉雪拉了他袖子一下：“哎，咱們等等！”她下巴向門口方向點了點：“送上門來的，咱們還不守株待兔？”
周博明白，她意思是在這等陳忠華出來，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又啧地一聲不滿起來：“你怎麽不跟我商量，就把咱們的懷疑說出來了？”
他指的，就是梅曉雪在汪啓面前，一下子就把周老師稱呼的懷疑揭露出來了。
梅曉雪冷靜地說：“這叫打草驚蛇！他那麽滴水不漏，我故意說的，就想看看他什麽反應。”
周博瞅着她：“什麽反應？什麽反應都沒有！我看他挺真誠的，問什麽都說，挺坦蕩的！”
“就是太真誠、太坦蕩了！我覺得不太對！”梅曉雪固執地說，“他那麽敏感，一下子就說出咱們懷疑張桐桐不是自殺，一點兒都不詫異，看見我、聽到咱們的懷疑，都表現得那麽自然……你不覺得太自然了嗎？倒像是在掩飾什麽……”
“說不定人家自然，就是因為說的都是真話呢……”周博被梅曉雪繞得有點兒頭疼。
“是不是真話，一會兒找個人問問就知道了！”梅曉雪指的就是陳忠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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