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你去找過我
沈棉關掉火,正對着還在冒煙的鍋一籌莫展,沈沣走進廚房。
她心虛地偷瞄一眼,趕緊收回。
沈沣掀開鍋蓋,處理因為沒有及時看顧糊掉的牛肉,竟然沒說她。
沈棉趁機從他身後悄悄往外溜。
溜到一半,沈沣的聲音傳過來:“不許再搗亂。”
沈棉老實巴交地“哦”了一聲。
飯菜上桌,這兩人又是各吃各的,都不怎麽說話。
沈棉為了緩和氣氛、制造話題,跑回房間,拿了一片樹葉出來,送給陸問君。
“我在我哥哥以前的宿舍樓下撿的,很漂亮吧。”
那是一片楓樹葉,還未到秋季,葉子仍是綠色,淺淡的紅色從邊緣向內暈染,漸變的色彩,确實挺漂亮。
陸問君接過來,看了幾眼,說:“他樓下不是一排橡樹嗎,什麽時候有楓葉了。”
空氣似乎靜了那麽兩秒。
陸問君把玩葉子的手微微停頓。
沈沣說:“前幾年新移栽的。”
陸問君沒接話。
沈棉沒品出那一絲微妙,看他們說了這麽兩句話,就又安靜下去,很是頭疼。
她心想一定是因為自己在這,瓦數太大,影響他們發揮了。
吃完飯,沈棉說要和朋友一起慶祝,背上包就出門。
沈沣沒阻攔,只是給她規定門禁:“十點之前回家。”
沈棉和他讨價還價:“我今天過生日,不能不回來嗎?”
見沈沣沒有松口的意思,她憋屈地退讓一步,“……兩點行不行?”
沈沣看她半晌,同意退讓,但底線劃得清晰明确:“兩點我去接你。”
沈棉嘴上答應,轉過身有點恨鐵不成鋼,又很無奈地小聲念叨:“你晚上就沒點自己的事嘛。你沒有,我有的呀。哎。”
照明的電燈泡走了,家裏剩下一團安靜。
兩個人并排站在窗邊,看着樓下。
一個長相頗打眼的年輕男人等在車旁,沈棉左顧右盼,鬼鬼祟祟地跑過去,被他笑着捏了捏耳朵。
那男人斯斯文文戴一副金絲邊眼鏡,氣質卻不普通。
陸問君饒有興致地問:“江家的?”
沈沣沒說話。
從他表情可以判斷,他早就知道沈棉的這位“朋友”。
“你妹妹比你二十歲時強多了。”
“陸問君。”沈沣的視線從窗外轉回來,落在她臉上,“你為什麽知道,我宿舍樓下有一排橡樹。”
陸問君沒看他,神色也不見波動,若無其事道:“美國有很多橡樹,這很難猜嗎。”
“你去找過我。”沈沣語氣不明。
陸問君側眸看向他。
沈沣目光平靜,卻緊盯着她,沒有挪開一寸。
陸問君似乎覺得他的推斷很荒唐可笑,說他:“你現在也比二十歲時候長進了,會自戀了。”
她說完便要走,被沈沣扣住手臂。
“你撒謊時的習慣,還是沒變。”
杯裏的咖啡險些晃出來。
陸問君看着他,嘴角顯出些嘲弄,拒不承認:“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
沈沣道:“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步步緊逼的變成他,這次換她陷入死角,想遮掩的東西無處隐藏。
陸問君眼睛裏有隐暗的波動和流轉,最後依然不肯認輸。
“那扯平了。”
她面不改色放下杯子,想走,沈沣扣着她沒放。
“沈總這是想幹嘛?”
她今天心情似乎不差,沒有生氣,好整以暇地挑眉瞥他。
午後陽光強盛過頭,進入開着冷氣的室內,反而有種融融暖意。
沈沣垂眸望着她,眼底好像有光照進去。
他們一時都沒有再說話。
沈沣出國差不多兩年時,紀舒約過陸問君見面,用沈沣做餌。
那時他已經出道,在最不缺帥哥的娛樂圈很難出頭,他想要一個角色,求她幫忙。
陸問君給了他一個面子,幫了這個忙。
紀舒感激她,給她一張紙,寫着沈沣在美國的地址。
也就是那次見面被拍到,傳出一條無聊的緋聞。
紙條陸問君沒拿,地址掃過一眼,就留在腦子裏。
她去美國出差,明明不需要走那條街,卻不知到底什麽作祟,繞了路經過。
車停在路邊橡樹下的時候,沈沣從房子裏走出來。
拿着書,從她的車旁走過。
他們隔着一道車玻璃,很近,又好像遙不可及。
覺得太可笑,她再也沒去過。
陸問君想,她當時不應該把車停在那棵橡樹下。
手機傳出震動聲,陸問君就在沈沣身旁接起電話。
臉色在某一瞬間,募地冷下去。
“我知道了。”
很短的一通電話,她只說了四個字,挂斷後,撥開沈沣的手,轉身。
“我還有事,先走了。”
董貞宓正給瑤瑤收拾東西,見她來,一臉暧昧地擠眉弄眼。
“你可不是專程來看我的吧。我可聽棉棉說了,今天請你去吃飯呢。”她很得意,“跟小沈有進展了嗎?”
陸問君臉上沒有表情,口氣也很淡,沒回答她,只問:“小姨夫呢。”
“你小姨夫出差去了。”董貞宓說,“你來得正好,一會兒順路送瑤瑤去夏令營吧。”
陸問君站在門口,語氣聽不出情緒,像是随口一問:“又出差?”
“對啊,他現在生意越來越忙了,三天兩頭就要跑一趟。前陣子剛從南邊回來,昨天又去B市了,太辛苦了。”
陸問君沒發表意見。
董貞宓愉快地連人帶行李一起塞給她,拍拍手:“我待會兒還有局呢,姐妹約我打麻将,你們倆別墨跡了,快走吧。”
一路,陸問君都沒說話,她臉色瞧着有點冷,瑤瑤對這個表姐比對她爸爸還怕,安安靜靜地很乖巧。
到了集合點,她下車時問陸問君,結束的時候能不能來接她。
她爸爸現在很忙,媽媽駕照拿了十幾年卻不會開車,每次接她還要打車。
陸問君說不一定有空,又從錢包裏抽出一沓簇新的鈔票給她。
瑤瑤把一大疊錢卷起來裝進書包裏,說不來也行。
陸問君看着她進去,調轉車頭。
深夜,是酒店的繁榮時刻。
經理點頭哈腰地跟在陸問君身後,賠着小心試圖勸阻:“陸總,這樣真的不合規矩,我們要是連客人的隐私都不能保證,以後還怎麽做下去……”
陸問君對他的各種建議與懇求毫無反應,等電梯到達九層,大步走出去,停在一間房門前。
冷酷地命令:“開門。”
經理後頭還跟着好幾個人,各個一臉為難。
經理滿頭汗,恨不得給她跪下了:“陸總,您就給我們這小酒店一條活路吧,我們真的不想得罪您,但是客人我們也得罪不起啊……”
陸問君耐心盡失,冷冷道:“那你可以試試,得罪他,跟得罪我,到底哪個後果你更難承擔。”
經理進退維谷,但被逼到這份上,不想做選擇也不得不做了。
他一狠心一咬牙,從旁邊的人手上拿過萬能房卡,刷開門。
房間內傳來一聲喝斥:“誰?!”
陸問君徑直走進套房的卧室,氣勢淩厲迫人地站到床前。
床上一對赤-身裸-體的男女慌亂拿被子掩蓋身體,栗色卷發的女人狼狽地尖聲大罵:“你誰啊?有病吧?”
陸問君的視線,如刀鋒一樣掃過。
“滾出去。”
女人氣不過,扭頭看向身旁的男人,還指望他把人趕出去,卻發現他臉色滿是尴尬心虛,唯唯諾諾,一聲不敢吭。
她眼色還是有,知道來人不能惹,這才忿忿又倉惶地趕緊撿起衣服往外走。
章致聲嘴唇嗫喏半天:“問、問君……你怎麽……”
陸問君的目光像淬了冰,每一個字都迸發着銳利的寒意:“我給你五分鐘時間,穿好你的衣服出來見我。”
根本沒用五分鐘,章致聲趕緊把自己收拾齊整,到隔壁房間去。
陸問君坐在客廳沙發上,酒店的燈光設計成暖色調,以營造溫暖質感。
那光照到她臉上,卻成一片寒冰。
到底是幾十歲的男人,這幾分鐘裏,章致聲已經鎮定不少,打好腹稿,走到她對面,坐下一開口,滿是愧疚和自責。
“我真是對不住你小姨……都怪我,今天被那幫人灌了酒,一喝多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怎麽被弄到這的。”
他說着眼眶濕潤起來,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是我糊塗!我不應該喝那麽多酒的,我該死!”
這場戲演得情真意切,陸問君冷眼看着,眉宇間只有冰冷。
“問君,你怎麽怪我罵我都行,我活該,我應該受着!姨夫就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別告訴你小姨?”章致聲涕泗橫流,“我對不起她,她身體不好,要是知道了再被氣到,我真是罪該萬死了。”
邱楊敲了敲門,走進來,将手中紙質文件遞給陸問君:“陸總。”
陸問君拿過,往茶幾上一扔:“簽字吧。”
章致聲忏悔的哭聲一斷,拿起那張協議:“這是……”
那是一份財産分割協議,要求把他目前名下的所有不動産轉移給董貞宓,他在公司的一半股權也要按市值折換成現金,一次性支付給董貞宓。
匆匆看了一半,章致聲便急了:“問君,我知道我犯了大錯,但是我是真的愛你小姨,我從來沒想過和她離婚!”
邱楊在旁邊說:“章先生,這份只是資産轉讓協議,并不是離婚協議。”
“你讓我簽這個協議,不就是想逼我們離婚嗎?”做生意的男人哪個不精,章致聲當然知道這份協議對自己多不利。
“問君,這說到底是我和你小姨的家事,你今天把場面鬧得這麽難看,讓我當衆把臉都丢盡了,我都可以不跟你計較,我知道,你是關心你小姨,心疼她。但是你也不能太過分了,對不對。公司是我的,我辛辛苦苦工作,談生意,辦工廠,一點一滴做到現在,你小姨什麽也沒付出,每天在家裏享清福,過着闊太太的日子,你現在要我把所有財産都給她,你們把我當什麽?”
陸問君譏諷而輕蔑地看着他:“你的生意是仰仗誰做到現在,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沒有她,你算個什麽東西。”
章致聲臉上青白交加,難看得要死。
“你的公司我沒興趣,該屬于她的部分,一分也不能少給。”
陸問君疊腿坐在那,姿态倨傲而強勢:“你可以不簽。但別怪我沒提醒你,最後你什麽都剩不下。”
淩晨一點多,陸問君的車停在主題酒店樓下。
她站在車邊,一支煙快抽煙的時候,看到停在對街club門口的沈沣的車。
他從車上下來,隔着馬路看到她。
夏夜直到此時仍有餘溫,白日的熱鬧與喧嚣殘留在空氣裏。
陸問君本就生了一副冷豔的眉眼,此刻站在酒店的金色霓虹下,神色冷得好似不屬于這個季節。
她身後,邱楊從酒店走出來,在她旁邊說了幾句話。
陸問君收回與沈沣對視的視線,扔掉煙,上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