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禦數女
今兒召進宮的七巧女,皆年滿十六,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在家時,不單學女紅等事,母親也已秘密教導過人事,一聽侍寝這等話,皆明白是怎麽回事。
現下宮中嫔妃共有七品,像她們這種倉促召進宮的,還沒有正式位份,統稱美人。若能侍寝,得了聖意,保不準便能晉個位份,光宗耀祖。再若能誕下一兒半女,那就真個和陳皇後所說的那樣,從此榮華富貴了。衆人想着,皆臉紅心熱,暗暗作了無盡瑕想。
李淡雲心眼略比其它七巧女多,高興之餘,見王傾君臉色古怪,不由也警惕起來。像她們這種小官兒的女兒,家世不出衆,相貌不絕色,就是德行,也沒有到讓人傳誦的地步,宮裏為何突然召了她們進宮?
有幾個七巧女見李淡雲突然不說話,面面相觑一下,很快也沉思起來。隔一會有一個小心翼翼道:“好像是因為咱們皆是七巧節出生,這才召咱們進宮的。”
未等她們讨論完,已有內侍領了宮中嬷嬷來指導她們禮節,這一指導,便花了半天功夫。待得午膳,宮中嬷嬷一邊指導進餐禮節,一邊不鹹不淡道:“各位美人,按宮中規矩,候着侍寝的,晚上都不能用餐,若是不耐餓的,這會便多吃些罷!”
王傾君本來沒胃口,一聽這話,只得奮力吃起來,一邊朝葡萄使眼色。
葡萄站在她身邊侍候,接到眼風,悄悄比個手勢,表示知道了。不就偷藏幾個雞蛋晚上吃嗎?這個容易啦!
午膳畢,休息一個時辰後,又有嬷嬷來給她們修眉開臉剪甲,塗了香露滋潤手足。
王傾君趁人不覺,把左手腕上的镯子褪下塞在幫她修甲的莫嬷嬷袖子裏,一邊悄聲問道:“嬷嬷,侍寝,是怎麽個侍法?”
莫嬷嬷得了镯子,眉眼松動,借口所坐的地方不夠光亮,不利修甲,讓王傾君把椅子搬到近殿門口處,看看衆人聽不清她們說話,這才壓低聲音道:“王美人若有法子,便趁早出宮吧!”
王傾君聞言,不動聲色把壓裙子的玉魚子解下,一并落入莫嬷嬷袖中,這才低低問道:“嬷嬷可能幫我傳遞消息?若能,頭上所佩首飾,全屬嬷嬷。”
莫嬷嬷為難一下,待見了王傾君頭上的佩飾,又有些不舍得,終是悄聲道:“若要把消息傳遞到宮外,恐怕不能。若是宮內,倒還有法子可想。不知道王美人宮中可有認識之人?”
除了李松柏,還能找誰?但以李松柏的能力,恐怕沒法弄她出宮。王傾君待要搖頭,想了想,還是說了李松柏的名字,輕輕道:“嬷嬷把我的玉魚子給他瞧了,他要沒話說便罷,若有話說,嬷嬷設法來通知我。”
李松柏是太醫,平日總待在太醫院,想要跟他遞個話,只須裝作不舒服,到太醫院走一遭,總能見着,且也落不了把柄。莫嬷嬷權衡得失,很快便點點頭。
到得傍晚,香湯沐浴完畢,十位七巧女便坐在窗前等候皇帝召見。
王傾君左等右等,不見莫嬷嬷過來,心下焦焚,無奈何假裝肚子不舒服,讓內侍幫忙請太醫過來瞧瞧。
內侍見王傾君突然捂着肚子,痛得滿臉是汗,也不敢怠慢,忙去上報。
葡萄借機扶了她坐到一邊,貼耳道:“小姐,李太醫要是沒法子,咱們可怎麽辦?”
李松柏不過小小太醫,王傾君對他也不抱什麽指望,只是指望他能傳遞消息出宮,看看王氏族人能否找到父親的舊交、尚書令羅沖。若有羅沖出面,她再假借身有重疾,或有一線出宮的希望。
王傾君低語道:“真要不行,就得飲些冷水,吃點發馊的東西。待得上吐下洩,自能免了侍寝。只是不到最後,此法萬萬不能用。以防事出突然,無力自救。”
葡萄見王傾君自有主意,那顆懸着的心才稍稍安回正常位置。
待得銀河橫渡,牛郎織女星遙相對望,十位七巧女便陸續被擡走了七位。只剩下肚子痛的王傾君,心存疑惑的李淡雲,并一位名叫夏巧兒的姑娘。
在李淡雲和夏巧兒的想像中,皇帝就算無比強大,也不可能一夜禦數女,頂多在她們中挑兩位今夜侍寝,可是如今居然擡走了七位,這就叫人驚異了。
夏巧兒怯怯扯扯李淡雲的袖角,悄悄道:“聽聞皇上今年春秋已四十有三,這……”
是啊,這個歲數,怎能夜禦數女?李淡雲也極是不安,悄悄道:“或許只是召見而已。”
夏巧兒未及答話,一位領事公公已進來了,尖聲道:“皇上召李美人夏美人王美人侍寝。”
葡萄急得不行,扶着虛弱的王傾君道:“公公,我家小姐不大舒服,可否待太醫診過,再去侍寝?”
領事公公不理睬,只道:“皇上有令,今晚十位七巧女須得全到殿裏侍候,咱家遵令行事,可不管你們有病沒病。”
“公公您瞧,我家小姐這個樣子,可怎麽侍候皇上?”葡萄道:“若是帶累了公公,可怎麽是好?”
王傾君情急,因當着李淡雲和夏巧兒的面,從頭上摸下所有首飾,遞在領事公公手裏,嘴裏道:“公公通融則個。待太醫診完脈,服個藥丸,再過去服侍皇上,也免得這副病态讓皇上生氣。”
李淡雲心神不定,看看夏巧兒,看看王傾君,突然咬咬牙,也把頭上兩根看得過去的釵子撥了下來,走過去遞在領事公公手裏,求道:“我們三人皆不大舒服,公公便讓太醫給我們診診脈罷!”
夏巧兒本來不舍得自己的首飾,見王傾君和李淡雲皆如此做,便也撥了一根釵子遞在領事公公手裏,小聲道:“求求公公了!”
領事公公拈拈手裏的首飾,見有兩件成色還行,略感滿意,便道:“兩刻鐘後,是活是病是死,都得擡你們過去。”說着退了下去。
“姐姐,你定然是知曉什麽事兒的,告訴我們罷!”李淡雲緊緊拉了王傾君的手,求道。
王傾君心慌意亂,擡頭見得李淡雲和夏巧兒懇求的眼光,眼見內侍們不在殿內,權衡輕重,迅速道:“你們立下重誓,若是有事兒,不供出我的名字來。”
李淡雲和夏巧兒本也是心靈手巧的人兒,一聽這話,下意識便知道,今晚這事确實不對了,因忙不疊點頭,各立下重誓。
王傾君待她們發完誓,便拉了她們,貼耳把所知的事情說了。
李淡雲聽完,驚得差點絆倒在地,原來皇上已病重,召她們進宮,是了了沖喜。縱她見識淺薄,卻也知道,要動用到沖喜這一招,一般是沒救了。萬一皇上駕崩,她們這些人算怎麽回事?
夏巧兒也吓得花容失色,緊緊捂了嘴,這才沒有哭出來。她本來和表哥已談婚論嫁,因着表哥家不肯多出聘禮,自家娘親賭氣,不肯松口,定婚日子才被拖延了。為着這個,她也暗暗埋怨表哥,認定他沒有盡心。今早突然被召進宮,初始時,她還暗暗痛快,想着姑母定然會悔不當初。
待自己以後成了嫔妃,高高在上,看姑母和表哥還敢小觑她?到這會,悔不當初的,卻是她了。
王傾君見李淡雲和夏巧兒臉色慘白,神色驚惶,不由有些後悔告訴她們這件事。反正待會兒她們也會知道,這會告訴她們,只添了驚惶而已。
李淡雲卻比王傾君想像中的聰明,只一會就鎮定下來,緊緊拉住王傾君和夏巧兒道:“咱們總得想個法子罷?”
“你們沒聽領事公公說了,就是病了,也得擡過去麽?”王傾君苦笑道:“本來以為裝裝病,或者能拖延些時日再侍寝,可如今……”
王傾君的話還沒說完,卻聽得門響,有內侍引了兩位太醫進來,便止了話。
來的兩位太醫中,其中一位是董太醫,另一位,正是李松柏。
診脈期間,王傾君數次看向李松柏,李松柏卻不看她,只專心診脈,待得診完收手時,手指卻在王傾君掌心輕劃過。
王傾君知機,不動聲色收回手。
李松柏也不開藥方,只道:“不過食滞,不須服藥,只須用一顆消食丸,溫水送服便可。”說着待要囑人去領藥,卻恍然記起另一事,翻了藥箱,取出一粒蠟丸,當衆捏開,把黑乎乎的藥丸倒在王傾君手掌心,解釋道:“這是我自己随身備着的消食丸,王美人服用這個也一樣。倒不必再令人跑一趟了。”
随身備着的消食丸?王傾君看着手掌心的藥丸,擡眼時,見得李松柏眼神一閃,馬上明白了過來,這藥丸有玄機。
葡萄手勤,已是幫忙李松柏收拾藥箱,謝了又謝,送了董太醫和李松柏出去。
葡萄送完太醫,回來時便服侍王傾君吃消食丸,倒水遞過去時,用身子遮住衆人眼光。
王傾君捏開藥丸,見丸心果然藏有一張小紙團,忙抽出紙團,展開細看。
這一看差點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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