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節
離開這個能勾起無數回憶的地方,徹徹底底放過自己,卻聽到黑子笑起來。
“不是,嫂子,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知道千鈞哥女人緣好,但他并不是亂來的人。我爸生病,都是他借我的錢,這件事你知道吧。”
蘇雲無奈一笑。
她當然知道,并深受其害——為了滿足他的仗義,她吃了一個月方便面:“黑子你別為他開脫了,他是怎樣的人我比你清楚。”
“不,不,你不完全知道,你說的prada女孩我也認識,其實她……很奔放,樂隊裏的很多人都跟她談過戀愛。當然了,漂亮又有錢的女孩,送上門來,是男人都會忍不住。但我知道千鈞哥跟她在一起,并不是因為感情,而是因為需要錢。”黑子掏出支煙,想點燃,但想到出來就是因為空氣比室內好點,便收回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蘇雲本來對黑子還有點好感,但此刻讓她理解千鈞的他,顯得那樣面目可憎。
一丘之貉。
“而且千鈞哥的爸爸因為胃癌,欠了很多錢。”黑子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露出厭惡眼神,毫不介意地繼續往下說,“換做我也會那樣做,別說是賣掉自己,殺了自己都行。”
蘇雲驚訝地瞪大眼睛。
千鈞爸爸得了癌症,她是第一次聽說。
要是千鈞欠一大筆錢,那哪裏來的錢給她?
“prada也不是傻瓜,她跟千鈞哥玩玩就失去了新鮮感,但好在給我們介紹了不錯的音樂制作人,說要推出cd。千鈞哥為了得到他的認可不斷練習,然而還是被一個音樂學院畢業的二代給翹掉了。這段時間他都在天橋下面唱歌,就差面前沒放個碗了。”
“他現在到底在哪裏?”她難以想象高傲猶如天鵝的男人,會在天橋下面抱着吉他,低眉順眼地彈唱,期望路過的行人能駐足片刻,在他面前扔一兩塊錢……
六十四、時空置換
青茹順着蘇雲的描述,清晰地勾勒出一副畫面——
黑漆漆的地下通道裏,千鈞彈着吉他吟唱,散落的長發擋住他的眼睛,還有他廉價的自尊。
Advertisement
人總是自以為是,藐視萬物,踐踏同類,其實不過滄海一粟,蠅營狗茍了結此生。
千鈞早就知道這點,卻不願妥協。
他曾以為出色的外表,富有特色的嗓音,能給他想要的東西:名,利,懂他的人……卻不停地失敗,最後只能用昂貴的衣服、玩世不恭的态度來麻醉自己。
一雙穿着黑色瑪麗珍皮鞋在他面前停下。
他知道鞋的主人是誰。
那主人曾經為了他的喜好,穿着高跟鞋,歪歪扭扭走了一條街。
他發現後心疼不已,拉着她進了街邊的小店,視線從一排排五顏六色的鞋上掃過,最後落在最便宜的價簽上。
鞋只是普通的pu材質,內裏很硬,但她喜歡得不得了,就算是腳背腳跟被磨出幾個鮮亮的大水泡,她都舍不得換下。
那個女人是生活對他的補貼和褒獎,跟那些只知道看帥哥的歌迷不同,見過他最黑暗的一面也不曾離開。
她不是普通的笨,只要他要,她能獻上所有。
而他是個地道的混蛋,喜歡煙、酒和女人,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依賴她,用她發洩,甚至出手打傷她……
或許是可怕的基因使然。
畢竟他的父親就是那樣的混蛋,父子兩人的溝通全是靠肢體沖突解決。小的時候他被按在地上狠揍,無奈地接受父親的所有理念,大了學會還手,情況就反過來,某次父親的手臂脫臼之後,看到他,就罵罵咧咧地繞開。
他很清楚,混蛋是最醜惡的那種渣滓,配不上笨蛋。
那個女人并不欠他什麽,他欠她,要想還她必須放手。
千鈞在地道裏聽着吉他單調的回聲,嗓子沙啞得像是萦繞千年的怨魂。
他沒有擡頭,繼續撥弦,只是眼裏佯裝出來的桀骜不馴,已經化為失落的痛苦,藏匿在發絲在臉上投下的陰影中。
蘇雲默默看着千鈞,但總有行人從他們中間穿過,擋住她的視線。
她只能分開他們,再走近一步,蹲下身,認真地往碗裏放了4444塊4毛4分錢,錢不多,但紙幣太占地方,碗裏放不下。
蘇雲試着把它們全塞進去,結果弄得滿地都是,她撿錢的時候,手腕被千鈞抓住。
男人彎着腰,冷冷地問:“你做什麽?”
“為什麽沒有告訴我,你爸爸的事?”蘇雲說。
很久,她都沒有好好看過千鈞。男人的英俊臉孔不知什麽時候消瘦了許多,在對方的瞳仁中變了形,顯得分外陌生。
“黑子多嘴了?”千鈞甩開她的手,将地上的錢撿起來,重新塞回她的包,“這件事跟你沒關系。”
“有關系!”蘇雲提高音量。
“我們已經分手了。”他冷笑,“你就那麽死皮賴臉嗎?眷戀我的皮囊?還是床上表現?”
男人話一出口就明白,只要願意,就可以讓語言變成武器,仿佛黑色的,帶刺的,怨毒武器,殺人無形。
“我知道我們分手了。”蘇雲卻沒有被那些話影響,或許他以前傷她比此刻更深。
她以為自己恨着千鈞,要是她過得比他好,肯定會很開心很開心,可在今天跟他見面,卻覺得胸口發悶,她愛過的男人變得落魄,似乎也間接否定了她的眼光,和那段被消耗的過去。
“但我還是可以做你的詞曲搭檔,你想成功嗎?想要錢嗎?”
聽蘇雲說到這裏,青茹一下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蘇雲!你瘋了!難道你把我唱的那些歌的歌詞和曲子都給了千鈞?!”
蘇雲愣了:“你怎麽知道?”
“我的音準不好,我唱給你的歌是走調的,現在,2020年,我聽到的那些歌曲都奇怪地走調了。也就是說我給你的那通電話,改變了過去!”青茹發出不可思議的嘆息。
“原來真的可以改變啊……”蘇雲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那不是什麽好事。”青茹不安地說道,“第一,這些詞曲是別人做的,我們這樣做屬于剽竊、侵權。第二,不知這樣做,會不會産生太大的影響,影響到其他人的生活……”
蘇雲不太關心這個,而是急不可耐地問:“那千鈞的命運變化了嗎?他有沒有紅起來?”
看樣子她這輩子是別想放下她男友了。
說什麽報複哦,刀子嘴豆腐心。
青茹無奈地在網上查了會兒,然後陷入靜默,眼見釘釘通話時長快到九分鐘,蘇雲催促她,才撩開頭發,用沉重的語氣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自己頭上被爸爸打出的那道疤痕,似乎變淡了許多。
“快說快說,時間不夠了。”
青茹只能硬着頭皮道:“他死了,沒有紅。”
蘇雲瞬間屏住呼吸。
青茹繼續道:“網絡上并沒有太多關于他的資料,照片也很模糊,只提到2001年,千鈞吸毒後駕車逆行,與一輛家用小轎車相撞,當場死亡,另外一輛車上的一家三口也死于非命。”
只是說了幾句話,在釘釘電話斷掉的瞬間,她感覺整個人累得想要睡過去,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接着又煩躁地撥了下頭發。
果然是錯覺啊。
頭發裏的疤痕又深了,跟之前一樣。
突然她聽到樓下有人在唱《盛夏的果子》。
是秦昊銳放學,回家,他邊換鞋邊哼哼,這回,歌曲的調子又恢複到原狀。
盛夏的陽光,
和蟬的翅膀一起傾斜,
我藏在地底深處,
那麽多歲月,
見天日卻只有分分秒秒,
然而還是想用生命來愛你……
青茹慌忙在網上查詢,千鈞的名字神奇地消失。
看來蘇雲聽了她剛才說的話之後,放棄了讓千鈞唱那些歌的想法。
二十一年前的事情,竟然會因為現在的幾秒鐘而改變。
她看向窗外的滿天星辰,突然想到自己此刻看到的星星,是它們幾十億、上百億年前的樣子……
世界真是奇怪啊。
她和蘇雲似乎穿越時光,成了守護彼此的小狐貍。
她們的通話是不是給彼此的世界都造成了很嚴重的影響?
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
有什麽意義嗎?
青茹思緒紊亂,秦昊銳就笑呵呵跑上來,敲開門:“青茹,我在學校附近買了章魚丸子回來,你要不要吃?”
“路邊的東西應該不太衛生吧。”她為難地說,“我今天做了份歐培拉蛋糕,放冰箱裏,你要吃可以吃那個。”
“哦哦,你親手做的呀?!”秦昊銳眼睛一亮,飛也似的沖下樓,然而剛到廚房門口,他就見秦末北将一個碟子放進洗碗池,碟子上沾着些蛋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