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6-2

一切都是這樣完美。

我和他并肩在和煦的早晨裏，只用一杯紅酒便能傾訴愛意。

清脆的聲音，兩只細致的高腳杯輕輕碰觸在一起，不那麽猛烈的撞擊、所以也沒有過于響亮的回音，就像我們之間一樣，沒有過于轟轟烈烈的愛，卻也不甘無聲。

口中還帶着香甜的韻味，我們的唇齒輕碰，他的背靠向身後的大樹，輕握高腳杯的手勾上我的雙肩，恰好的身高，我擁着他，在輕吻中感受如酒一般的甜刺激味蕾。

－－當愛一日比一日來得更加根深蒂固，即使只是暫別，仍會不斷回頭與對方相望。那當是太過喜歡，才連一點點都不舍被剝奪。

「等會兒見。」

放開他的手，我們各自走向相反的方向。

在逐漸令人感到擁塞的教堂裏，我看見了好多熟悉的面孔。許多久未謀面的、許多來自遠方的、還有平時總是能夠見上一面的朋友們都出現在這兒，當我看見大家臉上都挂着祝福的笑容，那是發自內心的感動。

雖然，他不在。

我總是期望能在和樂融融、交談着的人群裏看見那個梳着一頭好看發型、有着讓人開懷笑容的影子，但是，他不在。

我并不期望簡律會出現，因為我甚至連喜帖也沒敢發給他，任這件事化作空氣一般。明明公司裏許多同事都一一出現了，明明是明白的，再怎麽等，也不會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穿梭在人群裏，和朋友們小聊一會兒，試着放松自己腦內混亂的思緒，心裏挂記的卻總是他和他，還有我的父母。

同樣的，他們也沒有出現。我舉杯飲下一杯萊姆酒，搖搖腦袋試着讓自己想些別的事。腦海浮現的，是在牧師前凝望着對方的模樣，不明白自己會是怎麽樣子，卻只是傻傻的笑了出來。

※

當悠然的音樂響起，我知道，是時候準備好一切了。我确定，我已經準備好把我的一輩子都送給那個将會緊握着我雙手的男孩。

賓客不在少數，當莊嚴的教堂裏，許多人欣慰的、祝福的、期待的望向你時，緊張不在話下，卻更讓人期待今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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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那扇門開啓的時間裏，我靜靜的凝視那個空蕩蕩的白色三角鋼琴前，那個唯獨缺少樂師的坐位。

「不好意思，請問今天的鋼琴手是誰呢？」

「我也不知道呢，鋼琴手并不是我們計劃裏的一份子。」

回想起在前段時間裏和大提琴手的對話，再望向那個空蕩的座位，

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心中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刻，随着伴奏音樂的停止，紅毯那端的門輕輕的開了。

一只纖細的手從門後出現，随着門敞開而出現在門後、那身着一襲白色西裝的男子緩緩從紅毯那兒一個人走向我，

在我眼前的三角鋼琴邊伫立着，嘴角是無盡溫柔的笑容，雙眼卻透露出千百的不舍和哀傷。這樣的眼神在衆人前，是突兀的。

人們的眼神全都凝聚在他的身上，全是意外的神情。

而我以為自己只是傻楞楞的看着眼前沖着我笑的男人，眼淚卻全都不争氣的流下來。

「……你怎麽來了？」我的聲音哽咽，不知是驚喜還是心疼，就快說不出話了。

「你要結婚了，我會祝福你。」男人上前，抹去我臉上的淚痕，「哭着不好看呢，別哭了，好嗎？」他的手背滑過我的臉頰，然後他輕輕轉身，在白色鋼琴前的椅子上坐下。

那個男人，是簡律。

「在婚禮開始之前，讓我送給你一份禮物，好嗎？」他回過頭看我，笑得好苦、好苦，就算飽含着無盡的溫柔，還是蓋不住他憂傷的眼神。

我只是點點頭。

随着如他的笑容一般溫柔的鋼琴聲獨自在教堂裏響起，那是我沒有見過的簡律，不知道還能有多少機會，望着他在鋼琴前溫柔的背影。

「靜靜陪伴你，是我最大的溫柔－－」

簡律跟随悠揚的琴聲唱着歌，明明是溫柔得可以的嗓音，卻一句比一句更讓我感到愧歉。

「你從來不了解，那欲言又止的守候，」

「可不可以你也剛好喜歡我……」

在他的歌聲裏，我明白，這一字一句，都是簡律藏在內心、從沒有說出口的秘密。或許就因為如此，我只是靜靜忍着淚，聽着他每一句歌詞裏最深的涵意。

「九十五度暧昧，在我們之間飄流－－距離沸騰，要多久……」

簡律的歌聲落下，只剩下溫醇的鋼琴聲，我看不見簡律的臉，也弄不明白他此時此刻臉上的表情究竟是怎麽樣的，我只明白，他的心裏一定酸得厲害，就和我一樣。

最後一個尾音也停止了。

當我認真的望着簡律和琴鍵，我才發覺，琴鍵上是一滴一滴的淚滴，不斷從簡律的側臉滑落在白色的琴鍵上。

他在琴鍵上舞動的手靜止，然後，他再次回過頭，

「喜歡嗎？」

「喜歡、很喜歡。」我知道自己就要哭了，抑止着情緒答道。

「那就好。你要幸福。」

簡律起身，向着門的方向走去，就這樣離開了教堂。什麽也沒有再說了。

他回頭的那一刻，我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簡律的雙眼哭腫，發紅得讓我好心疼，卻始終沒有勇氣上前半步，連感謝的話也來不及，只能目送着他踏出那扇門。

快點收起情緒，唯獨今天，你得堅強一點。今後，你也當為了他一直堅強下去。

內心裏的聲音十分強韌的道，我把臉上的淚抹去，用手掌輕拍我的雙頰，只希望耀什麽都不要知道，那便是最好的了。

不一會兒，那道門再次開啓。這次，我看見耀的手裏捧着一束白色玫瑰，怯羞羞的站立在那一頭的門外。

從彩色玻璃窗子映照在他金色的發絲上，灑落着無止無盡的光輝，那淡金色不覺閃爍，彷佛落在紅毯上的一切暖陽都是為了他而點綴。

純白的花束上系着一條紅色的絲帶，和紅毯相襯的顏色，在耀一步一步的步伐後緊緊跟着，拖着很長很長的絲帶、再配上耀白皙的皮膚和藍色的雙眸，美得讓人醉心。

在場的所有人看見耀，開始有了此起彼落的鼓掌和叫好。我很慶幸，前來參與的朋友并沒有因為走出來的是一個男人而對他或是對我投以異樣的眼光。

耀的眼神從門開啓的那一刻，就一直注視着我。他真的很美、很美。從沉溺在簡律那低沉嗓音裏的情緒給抽回，從今以後，我看着的就一直會是耀，不會多想，也不願多想。

當他的步伐落在一步之遙的距離，我伸出右手，輕輕牽起他的左手，領着他到我的面前。

當我們面對面，耀擡頭凝視着我，我還以微笑，用我的雙手緊握他捧着花束的手，回過頭向身旁的牧師點點頭。

「我向你承諾，當我注視着你的雙眼、告訴你『我愛你』時，那必定是一世都真誠的話語。」

「今生，我與多少人曾擦肩而過，唯獨不想你錯付任何一點愛。」

「你的一颦一笑都溫柔的觸碰在我的心上，我們曾經一起牽手，路過了幾個炎夏和暖冬裏的樹影和殘枝。我知道我們還有很長的、名為一輩子的路要走，」

「再多陪我看一點風景，再多陪我走一點路；一輩子，就這麽一次了，此刻是這樣愛你的心情，數百年後，仍會同樣是如此。」

手心裏暖暖的，握着他的雙手，緊緊牽着，就是一輩子的事兒了，我也再不會放掉了。

「如果可以選擇，嫁給我，好嗎？」

一滴、兩滴，耀的淚啪答啪答的落在玫瑰花上，「別再放掉我了，好不好……？」他的眼眶裏，盈盈的淚珠叫人心疼。

「這輩子定只念你、戀你。」

我輕吻他的額頭，原本莊嚴肅靜的教堂裏，開始有了掌聲和祝福的話語。

「戴上戒指後，願你們能偕手一輩子。祝福你們。」牧師為我們宣讀最後一句話，遞上兩枚用紅絲線緊系在一起的銀戒。

當我摘下較小的那一個，輕擡起耀的手掌，為他戴上他的無名指那一刻，腦海裏閃過的點點滴滴，是我們從初識至今的樣貌。即使至今柔然沒有什麽改變，但是我明白，或許我們的心已不如當初那樣，卻只有更多的愛，其他的什麽也不缺。

如果可以選擇，當初我仍會選擇遇見你、和你争執、為你落淚心疼、為你日夜奔波。因為，若不是如此，我沒有辦法在最美的時候遇見最美的你，

和你相知相惜，寫一輩子的記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