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逃離

大概五分鐘後,王曼衍從監聽器中聽到房間門被打開的聲音,高北菱似乎很急切地在房間中翻找什麽東西,然後她又匆匆忙忙地離開房間,一兩分鐘後,房門就砰的一聲關上了。王曼衍意識到了什麽,她馬上拿起電話命令皇宮侍衛,守好皇宮所有出口,堅決不能讓高北菱離開皇宮。

與此同時,王曼衍起身向皇宮三層走去,但是三層空空如也,走廊裏只有一個清潔工正用機械的動作給地板打蠟。王曼衍走過去問道:“你剛才看到特參經過這裏嗎?”

清潔工擡起頭,神情古怪呆滞,眼神空洞:“沒……有,陛下。”

王曼衍心裏咯噔一下,這個清潔工的語氣和姜琦一模一樣。她顧不上那麽多,推開那個清潔工,快步走到哥哥曾經的活動室前,推了推門——當然,門是從裏面鎖着的,而且因為王曼衍上樓太急,沒有帶鑰匙。她本來想要一腳将門鎖踹掉,但想了想沒必要一定和自己過不去,于是又下樓返回辦公室取了一趟鑰匙。

哥哥的活動室裏空空如也,但書櫃被挪開了,顯出書櫃後的螺旋向秘密房間延伸的樓道。王曼衍從樓梯沖了上去,只見哥哥的閣樓房間裏,星球模型和各類雜物被挪開,但桌面上放着一個手機——高北菱的手機。

王曼衍拿起手機,手機沒有設置鎖屏密碼,她按亮電源鍵,顯出正在編輯的文本界面。

王:很抱歉,此時此刻我必須要離開您。我沒有勇氣面對您,也沒有勇氣繼續和您共事,更沒有勇氣對您坦白我所犯下的一切罪行。我記得您曾經告訴過我,希望我們享受當下,墾化将來,一生之後佳話長存,這句話我将永遠記得。我多麽渴望這一切能夠成真,在皇宮中和您共事的日子是我會銘記至生命盡頭的美好時光。但由于我年幼時一個錯誤的抉擇,我已經不再有真誠面對您的權利。今後我不會再出現在嘉安,也不會再與您相見。我不祈望您能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只願您永遠安好。高北菱留。

王曼衍放下手機,她将目光轉向水晶星系模型後的通道。沒必要去追了,高北菱應當已經走遠,走過閣樓房頂漆黑的通道,順着腳手架爬了下去,離開皇宮,沒入嘉安城的茫茫人海,然後乘坐火車或是随便什麽交通工具離開這裏——就像在2月那個凄冷的雨夜,穆雅貢從皇宮中離開一樣。

王曼衍快步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抓起話機開始部署,她要求封鎖嘉安城各個出口,所有的火車站、汽車站、飛機場開始排查乘客,城市幹道戒嚴,一旦發現有可疑人員,尤其是與皇室成員有關聯的,要立即越過內閣向她彙報。

她的命令還沒有完全下達,蘇耀就致電:“陛下,您這是要幹什麽?抓逃犯嗎?”

“憲|法沒有規定我的命令要向內閣解釋。”王曼衍冷若冰霜地說。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對蘇耀說話,蘇耀在電話那頭沉默半晌,然後說:“好的,陛下。”

王曼衍現在發現對內閣強硬起來并沒有什麽壞處,她的堅決反而使得蘇耀退讓了。

一個小時後,皇宮侍衛向王曼衍彙報,他們未在皇宮各個出口看到高北菱,王曼衍揮手讓他們巡邏去了;緊接着,排查和封鎖路段的交巡警告知她已查獲了29名酒駕人員、18起非法營運車輛、26名逃票人員、14名攜帶違禁品乘坐交通工具乘客,甚至還抓獲了一名通緝犯,其中沒有任何與高北菱有關的線索。

對此,王曼衍雖然感到挫敗,但并沒有太過驚訝。她懷疑高北菱具有做特工的質素,她貿然派人去追,定然會一無所獲。

晚上九點鐘,王曼衍解除了戒嚴,之後她立刻給宋城打去電話:“你們不要再跟蹤李玉倩了,立刻秘密逮捕她,帶到嘉安來,不要打草驚蛇。一切由我來協調,但必須保密。”

挂掉電話後,王曼衍坐在辦公桌前思忖了一會兒,把周一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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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在十分鐘之後就匆忙趕了過來,身上穿着條紋睡衣,腳上套了一雙皮鞋,看起來滑稽可笑。王曼衍兀自奇怪周一怎麽這麽早就休息了,再一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她意識到自己連晚飯都沒吃,于是又給皇宮後勤打電話,讓給她送點便飯過來。

王曼衍簡要說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和她接下來的打算,她說:“我已經下令秘密逮捕李玉倩,黃曉輝這邊,我不知道是要逮捕他還是先按兵不動。”

周一皺着眉頭問:“您今天晚上戒嚴和排查,是用的什麽理由?”

王曼衍說:“我說‘保密’。”

“保密的理由最容易引起猜疑,但是您和特參向來關系良好,不至于會讓黃曉輝警覺,”周一沉吟着,“至于地眼社團,他們內部骨幹肯定相互聯系,高北菱和李玉倩先後失蹤,黃曉輝倒有可能會猜測到什麽。”

“聽你的意思,還是要逮捕黃曉輝?”王曼衍問道。秘書給她端進來三明治和咖啡,看起來像是廚房用今天剩下的食材邊角料給她湊活做了一點飯,不過王曼衍不在乎這麽多,她似乎進入到某種奇異的工作狀态中,周身充斥着緊張和興奮,她甚至并沒有感到饑餓。

“我認為不用急于逮捕黃曉輝,但絕對不能拖得太長時間。而且,逮捕黃曉輝意味着地眼社團中其他人會察覺到問題,尤其是……那個代號為A的負責人。想想姜琦,他肯定會采取相應措施。”周一說到這裏時停頓了一下,等待王曼衍把正在咀嚼的食物咽下去。

“這個我會處理好,逮捕黃曉輝,但是我盡量讓這一切看起來都像是個意外事故,我來協調。”王曼衍喝了一口咖啡,她以前很少一邊毫無形象地吃東西一邊和他人談話,但現在她覺得這是無關痛癢的細節,炮火紛飛的戰場上不會有人在意自己的吃相是否足夠高雅,“高北菱離開得很突然,她肯定沒攜帶什麽行李,你跟我去她的房間中看看。”

高北菱的房間中一切都保持着原樣。衣服整整齊齊挂在衣櫃裏,床鋪收拾得幹淨整潔,就連那個藏着便簽紙的匣子也好端端放在書桌上。王曼衍有種錯覺,高北菱還住在皇宮裏,而且随時都會回來,看到她和周一正在房間裏像兩個偵探一樣翻翻找找,定然會露出驚愕的神情。

“她看起來什麽都沒有帶走。”周一說。

“那在她逃走之前,為什麽還要回房間一趟?”王曼衍抱起雙臂。

周一又将房間仔細翻查了一番。衣服、坤包、電子書閱讀器、日用化妝品,都好好地放在原位,甚至就連那一沓便簽紙也都還在首飾匣的暗格中。周一在檢查完床墊下面之後,直起腰對王曼衍說:“有可能她帶走或銷毀的東西,我們上次來檢查的時候并沒有發現。”

“那又會是什麽東西呢?”王曼衍自言自語,“那一定是對她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所以她才會冒險回來取。”

夜漸漸深了,考慮到加班對于尋找高北菱毫無裨益,王曼衍大慈大悲地放周一回家睡覺去了。她在高北菱的房間中來回踱步,就像是要尋找高北菱曾經存在于這裏的幻影一般。終于,王曼衍坐在床上,然後慢慢躺了下去。

她似乎聞到織物清洗過的味道,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彌漫着幽香,但是她無法分清,那是洗衣粉的香氣,還是高北菱身上香水的氣息。王曼衍閉上眼睛,她的心中冒出了一個令她感到恐懼的诘問:高北菱,她真的曾經存在過嗎?

很快,王曼衍就用一種冷硬如寒流的決心驅散了這種無端的懷疑。她心想,這是你自找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無論是和她在酒吧的雅間裏一杯一杯地喝烈酒,還是現在連告別都沒有的逃離。

王曼衍醒過來的時候,一時間搞不清楚在什麽地方,她眨了眨眼睛,又想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在高北菱的床上睡着了。天已經微微亮了,窗簾沒有拉,熹微的晨光從玻璃窗外照進來。王曼衍坐起身,她踱到窗前,看着窗外皇宮花園的草地。

秋天的清晨已經有了些涼意,王曼衍在這個時候格外感到寒冷,比一月份的時候還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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