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魏姩用早飯時, 臉上的紅霞都還沒褪完。

冬盡從風十八口中得?知這是?因昨夜太子殿下深夜造訪而起,這才歇了?要請郎中的心思?。

冬盡第一時間就攔住丫鬟,自己?先?進屋在床榻上翻找。

昨夜知曉太子殿下或會來, 她便一直守在外間,可?後來卻不知怎地?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如今想來,多是?太子做的,她的睡眠向來淺,只需姑娘輕喚一聲, 就能醒過來的。

昨夜不可?能平白無故睡那麽沉。

好在最終沒見到紅,冬盡心中松了?口氣。

即便姑娘早晚要進東宮, 也不好在這之前被臨幸。

就算是?侍妾,入東宮也得?驗身?, 若屆時不是?處子之身?, 輕則遭蔑視輕待, 重則名聲盡毀。

幸得?太子殿下沒有胡來。

用完早飯,魏姩的心緒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她執筆在紙上寫了?秋闱,抄家,太子...等一些字, 足足盯着它們琢磨了?一個晌午,在午時才将冬盡月蘭喚到跟前, 吩咐道:“将太子昨夜來過的消息傳出去?。”

冬盡月蘭皆被吓的變了?臉色。

“姑娘, 如此不妥。”

冬盡急急道:“于姑娘名聲無益。”

月蘭跟着點頭。

這可?不同于先?前‘英雄救美’的傳言, 昨日之事?要是?給人知曉,太子最多再添個風流的名聲, 姑娘可?就沒法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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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姩遂解釋道:“無需傳到外頭,只需要前院的主子知曉即可?。”

兩個丫鬟這才面色稍緩。

可?即便如此也有風險, 要是?傳揚出去?可?還了?得?!

月蘭不敢冒然開?口,冬盡卻将這個顧慮說了?出來。

“放心,他們不敢。”

魏姩唇邊的笑意?淡了?淡:“一則,家中姊妹一體,魏凝還得?嫁人;二?則,他們不敢得?罪太子。”

多年謀劃眼看就要功成,他們這個時候絕不敢節外生枝,惹上了?東宮,管他多少年的謀算,都得?付之一炬。

所以不論是?關乎魏凝名聲,還是?太子,魏文?鴻與喬氏都會按死這個消息。

冬盡心知勸說不成,便只得?領命。

離開?前,魏姩小?聲同她交代了?幾句。

約莫半個時辰後,魏姩如往日一樣,去?了?趟秀靈院。

六日已過,寒骨散的毒素已褪,魏凝的‘風寒’也就好了?。

但?經過六日不間斷的折騰,魏凝瘦了?一大圈,臉上無半點血色,她靠在枕上神色有些恍惚,更沒有精力應付魏姩。

魏姩原也只是?來走個過場,但?每每瞧着魏凝因寒骨散受盡折磨的樣子,她心中就覺痛快,忍不住就多留一時半刻,直到喬氏開?口趕人,她才離開?。

今兒喬氏不在,只有魏凝的丫鬟守在床邊,她心中清楚自家姑娘并不想見二?姑娘,尋着時機委婉的提醒魏姩,魏凝要休憩了?。

魏姩神色淡淡的看她一眼,轉而溫柔的朝魏凝道:“那三妹妹好生歇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就在她欲起身?離開?時,魏凝突然道:“昨夜,太子殿下來過?”

魏姩轉頭對上魏凝的視線,眼底滿是?驚慌,失聲道:“三妹妹如何得?知的?”

魏凝原本還不大信,聽魏姩親口承認,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太子何等身?份,竟為魏姩做出這等夜闖深閨,有違禮法之事?!

魏凝沒有回答魏姩的問題,而是?神色複雜的看着魏姩,反問道:“二?姐姐,與太子殿下可?是??”

餘下的話未出口,魏姩卻是?明白的,遂慌忙搖頭,紅着臉否認:“殿下只是?順路過來,喝了?盞茶就走了?。”

一盞茶的功夫自是?做不了?什麽的。

否則就是?在侮辱太子。

魏凝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悟出其中隐晦之意?後,蒼白的面上微赧,微微偏頭岔開?話:

“順路?”

魏姩垂首,萬分嬌羞:“殿下說,恰在隔壁程家忙完公務,就順便過來喝盞茶。”

魏凝眼眸微垂,裏頭一片陰沉。

程家下午就已經抄家了?,太子夜裏才來順的哪門子的路?

且她魏姩的茶有那麽金貴,勞太子專門來這一趟?無非就是?太子還在興頭上,專程來一解相思?罷了?。

魏姩這時忽地?想到什麽,猛地?擡頭看了?眼旁邊的丫鬟,放輕聲音,面色惶恐道:“三妹妹,此事?可?還有他人知曉?若殿下知道他昨夜行蹤被人看在眼裏,免不得?有窺探儲君行蹤之嫌,依着殿下在外的性子,怕是?要出大事?。”

魏凝心中一跳。

在外的性子?

魏姩的意?思?是?,太子在她跟前脾性很好?

“再者,傳出去?名聲也不好,我倒無妨,将來總歸是?要進東...咳,要是?影響了?妹妹的婚事?,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魏凝緊攥着軟被,勉強笑着安撫道:“二?姐姐放心,這事?只有府中主子知曉,至于晴芠...”

魏凝淡淡看了?眼床邊的丫鬟,後者連忙跪下表态:“奴婢什麽也不知道。”

魏凝收回視線,複看向魏姩:“晴芠是?家生子,信得?過,不過...聽二?姐姐方才的意?思?,太子殿下莫非已承諾了?什麽?”

滿奉京城的貴女都入不得?東宮的眼,最後倒被一個木讷無見識的女子勾了?去?!

也不知該說東宮瞎了?眼,還是?她小?看了?魏姩!

魏姩聞言眼神躲避,臉頰泛紅:“三妹妹聽岔了?。”

“三妹妹好生歇息,我先?回去?了?。”

說罷,也不等魏凝回答,逃也似的出了?門。

魏凝盯着魏姩略微慌亂的背影,咬緊牙關。

她竟真有本事?哄太子正經迎她進東宮?

要人真進了?東宮,他們這十幾年的籌謀就白搭了?!

魏凝眼底劃過一絲狠厲。

看來不能再等了?。

魏姩出門後,面上的嬌羞早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是?一片冰涼。

不過她垂着頭,無人能看清。

這時,前院來了?人。

魏文?鴻要見她。

魏姩再擡頭時,已如以往一般溫婉端莊。

到了?書房外,魏姩不由?略作停留。

十六年了?,這個地?方,就像喬氏的寝房一樣,她踏足的次數屈指可?數。

今兒倒是?意?外,魏文?鴻竟在書房見她。

魏姩微斂心思?進去?,見喬氏也在,她微微屈膝:“父親,母親。”

喬氏見她進來,先?是?愣了?愣,才笑着道:“姩姩來了?。”

與此同時,魏文?鴻轉身?眼神複雜的看向魏姩。

魏姩狀若不知,眼底盛着幾絲驚喜道:“不知父親母親喚女兒來,是?有何事??”

魏文?鴻也沒繞彎子,直接道:“太子殿下昨夜來過?”

初聽這個消息時他是?非常震驚詫異的。

太子何等人,數年來不近女色,如何會做夜闖深閨這種事?。

可?轉念一想,太子素來行事?瘋癫,從未将禮節章法放在眼裏,這倒也像他能做出來的事?。

魏姩聞言砰地?就紅了?臉。

倒不是?她演技有多好,而是?每每這種時候,她只需回想與太子逾矩的親昵,臉就能立刻滾燙緋紅。

“父親知道了?。”她很有些難為情道。

魏文?鴻見此心頭咯噔了?一下,轉頭看了?眼喬氏後,無聲的轉過了?身?。

喬氏接得?到示意?,上前一步拉着魏姩,輕聲問:“昨夜,太子殿下可?有碰你?”

魏姩連忙搖頭:“沒有的。”

似是?怕他們不信,她還着急忙慌加了?句:“殿下說要正經迎我入東宮,在這之前不會碰我。”

魏姩越說聲音越小?,羞的恨不得?找個洞将自己?埋進去?:“殿下...昨夜,昨夜只是?來喝了?盞茶便走了?,很是?規矩重禮。”

喬氏眼神一變,看向魏文?鴻。

後者也轉過身?來。

若真是?幸了?,也就是?太子一時興起,前路一眼就能望到頭。

可?若太子這般重視,怕是?真的上了?心,那就不好辦了?。

夫妻對視一眼後,皆明白對方所想。

喬氏勉強勾起一抹笑,柔聲問:“殿下當真是?這麽說的?”

魏姩面色羞赧的點頭:“嗯。”

“太子素來喜怒...脾性不好,可?曾有為難你。”喬氏擔憂問道。

魏姩帶着幾分嬌羞笑意?,回道:“沒有的,殿下待我向來溫和。”

說罷,她擡眸看向喬氏,似嗔似嬌:“傳聞很不可?信,殿下極好的。”

希望近日無雷,免得?劈死她。

喬氏唇角輕抽。

太子溫和,真是?好大一個笑話。

但?她強行将煩躁壓了?下去?,看向魏文?鴻:“瞧瞧,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這還沒過門呢,就知道護着了?。”

不待魏文?鴻開?口,魏姩便反握住喬氏的手,認真道:“不會的,不管女兒到哪裏,都會記挂着家裏人,父親母親放心,就算我進了?東宮,心還是?向着家裏的。”

喬氏一愣,随即笑道:“是?,我們姩姩最是?孝順。”

魏文?鴻眼底卻閃過一絲異光,盯着魏姩,道:“殿下可?曾說何時來下聘?”

魏姩含羞抿唇:“殿下許諾,一年內。”

“不過...”

喬氏:“不過什麽?”

魏姩道:“殿下說事?以密成,言以洩敗,在婚事?未定之前,不許女兒宣揚,待到了?時機自會宣父親觐見,下達旨意?。”

喬氏的笑意?幾乎快維持不住了?。

太子如此謹慎,足矣可?見對魏姩的看重。

魏文?鴻輕咳了?聲,道:“殿下言之有理,此事?就按殿下的意?思?辦。”

喬氏恍然回神,又扯出一抹笑。

魏文?鴻的态度比方稍微溫和:“你與殿下相處間,殿下可?會與你提及其他?”

魏姩一時沒明白:“父親所指的是??”

魏文?鴻問出口便後悔了?。

即便再是?看重,太子也不會在女子跟前提及朝政。

然他剛要作罷,卻聽魏姩道:“女兒想起來了?,殿下昨夜倒是?提過幾句白日的事?。”

魏文?鴻心中一驚,猛地?看向魏姩:“可?還記得?說了?什麽?”

魏姩沒怎麽思?索便回道:“昨日白日裏很多朝官都出了?事?,想到父親也在朝,女兒便有些害怕,殿下來時女兒便鬥膽問了?一二?。”

“殿下如何說?”魏文?鴻聲音略急道。

魏姩擰着眉搖了?搖頭:“殿下沒有回答女兒,反倒是?問了?家中兄弟的情況,問完了?,只說了?句叫女兒不必擔心,女兒沒大聽懂殿下的意?思?,但?也不敢繼續追問了?。”

魏文?鴻面上閃過顯而易見的激動。

“極好,已是?極好!”

殿下這般問,便是?有提攜的意?思?了?!

喬氏也反應了?過來,亦是?喜形于色,忙問:“姩姩如何同殿下說的?”

“母親放心,女兒自是?撿着好話誇贊了?長兄。”魏姩說完,又看向魏文?鴻:“殿下還問了?其他兄弟,女兒便說五弟今年也下場了?。”

“哦對了?,殿下當時還随口自顧自念了?一嘴...補空缺什麽的,女兒聽的雲裏霧裏,記得?也不真切。”

風十八說,太子忍那些人這麽久已是?他們祖上積德,其實不然。

太子只是?在等時機。

而今年秋闱,便是?一個絕佳的時機!

昨日出事?的全是?文?官,且位置都不低,而這些人背後還都有着錯綜複雜的勢力,一個失勢,底下就能牽出一串人來,所以若貿然動手,朝廷就會有一個極大的缺口,若不及時将人補上去?,必會亂上一陣,而今與幾國的盟約還未正式簽訂,一旦內亂,必會大患。

所以太子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按照以往的規矩,該下旬放榜,但?若她猜的不錯,秋闱榜怕是?中旬就要出來了?。

因為朝廷等不起。

舉人已有選官資格,先?頂一些末職,上頭的則一層一層往上提,便可?以補上這個空缺。

這些都是?在她結合這幾日發生的事?和從風十八那裏問到的消息中,思?忖了?一上午,得?出的結論。

或許有出入,但?朝廷如今的空缺是?不争的事?實,也是?這一代年輕子弟冒頭的好時機。

更別提已經在翰林院的魏恒。

至于她為何會懂這些。

那就得?歸功于魏恒了?。

她的琴棋書畫是?他親手教的,那麽她出入他書房的機會就有很多,魏恒是?三年前同進士出身?,她長期在他書房,自然就跟着了?解一些。

但?後來她知道家中并不喜她冒尖,所以她看這些都是?避着他們的,即便魏恒有時沒忍住在她跟前念叨兩句,她也故作一副懵懂模樣蒙混過去?。

不過魏恒一些機密要事?都會避着她,所以她也只是?知些皮毛罷了?。

但?眼下拿來應付魏文?鴻足夠了?。

果然,魏文?鴻聞言激動的眼睛都泛了?光:“姩姩做的極好!”

當朝六部?勢弱,被中書省,樞密院,宣徽院分別奪權,魏家想要出頭并不容易,但?若得?了?東宮青眼,那就另當別論了?!

魏文?鴻原地?轉了?幾圈後,看魏姩的眼神愈發溫和。

魏姩卻怔了?怔後,眼中隐見淚光。

“這是?怎麽了??”魏文?鴻忙問。

魏姩忙低頭,有些不大自在道:“父親從未這麽誇過女兒。”

魏文?鴻與喬氏同時一愣,對視一眼後,正欲說什麽,便見魏姩已擡眸,似是?做了?什麽決定般,認真道:“女兒明白父親的意?思?了?。”

“父親放心,如今女兒在殿下跟前能說的上些話,女兒日後定會竭盡全力幫扶家中。”

說罷她又看向喬氏,捏着她的手道:“長兄的事?,女兒也會放在心上的。”

“不過今日之事?,萬不可?對外提及,若惹了?殿下不高興...”

魏文?鴻喬氏心中皆是?大喜,自是?應承。

這日他們還破天荒地?的留魏姩一起用了?午飯。

從前院出來,太陽還正烈。

魏姩将手放在額間,擡頭望向那明耀又刺眼的光,輕輕扯了?扯唇。

左右是?想利用她往上爬,換個方式有何不可??

他們知曉她與郡主娘娘并不十分相像,且世間之大,模樣相似者不在少數,更何況只像那麽兩三分,完全不足以讓人懷疑,所以只要他們瞞住她的身?份,她就是?魏家嫡長女。

以往拘着她,一則是?為以防萬一,二?則不想讓她蓋魏凝的風頭,但?現?在這麽大的且觸手可?得?的誘惑擺在面前,不信他們不心動。

當然,她也沒指望魏文?鴻會放棄籌劃十多年的計劃,但?只要他們心動,魚兒就上鈎了?。

因為搭上東宮這對魏家來說是?意?外之喜,可?對另外一個人就不是?了?。

所以接下來,應該會有一場好戲。

至于她應承的事?...

嘁,誰當真誰是?傻子。

她哪裏有本事?幹涉東宮朝政!

回到杏和院,魏姩便見了?風十八。

“我想請十八幫我盯着魏凝,價錢十八定。”

風十八剛吃飽飯,正橫在房梁上打算睡覺,聽得?這話,探下來個腦袋問:“要盯多久?”

魏姩:“她近日可?能會見一個人,我想知道對方是?誰。”

風十八明白了?:“行,那就十兩銀子,五套...”

“停!”

魏姩擡頭看向她:“換個數。”

她現?在還聽不得?這幾個數,喂狼埋屍的陰影還沒有散去?。

“好吧,那各自為八?”

魏姩應下:“好。”

事?情敲定後,魏姩難免想起了?三日之約,她重重一嘆。

從見太子第一面開?始,她好像就跟狼過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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