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幾人粗的一棵槐樹下, 嬌俏可人的姑娘已昏睡多時,樹梢晃動?,偶有斑駁陽光落下, 她似被零星光點晃了眼,悠悠轉醒。

入目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森林, 周遭一片靜谧,陰冷之氣?遍布。

姑娘朦胧的眼眸中逐漸染上恐懼,她輕微的吞咽了下,整個人往槐樹下縮了縮。

也就在這時, 她發現?了身上蓋着的熟悉的青衫,就在不久前, 這件衣裳還曾罩在她的頭上,為她擋去殺戮血腥。

齊雲涵眼神一亮, 攥緊衣裳四下張望, 很快, 她就看見了河邊半褪衣裳正在上藥的青年。

距離雖遠看不真切,但她還是慌忙挪開了眼。

非禮勿視!

她等了好一會?兒,見青年拉上了衣衫,才抱着青衫慢慢地走?了過去。

宋淮正在系腰帶就聽到了身後的動?靜。

他?手指頓了頓, 才又繼續動?作?。

“淮哥哥。”

身後傳來姑娘軟和悅耳的聲音,宋淮卻沒有立刻轉身, 而是目光淩厲的盯着河面。

河水清澈, 在波光淩淩中隐見鮮紅。

他?望了眼上游後, 轉過身語氣?淡淡道:“齊姑娘。”

生疏客氣?至極。

齊雲涵仿若并?不在意般,将手中的衣衫遞過去:“謝謝淮哥哥又救了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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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

宋淮沒有伸手去接:“此地陰冷, 齊姑娘穿上吧。”

齊雲涵擡眸看他?,還未開口卻又聽他?道:“崖很深, 不論是自救還是等救援,都得做好在野外幾個日夜的準備,若齊姑娘着涼,會?更?影響進程。”

齊雲涵收回衣衫,垂眸:“哦。”

青年的外裳很大?,穿上後顯得女孩子更?加的嬌小。

宋淮瞥了眼,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齊雲涵攏了攏衣袖,勉強整理妥當後,才問:“太子哥哥與魏姩呢?”

宋淮眼神微暗,隐見憂色。

峭壁條件苛刻,落地前他?與殿下自然而然的分開了,他?最後看到的一眼,是殿下為魏姑娘擋了一塊尖石,似乎是傷在腿上。

“河面有血,他?們應該在上游,我們沿河尋上去。”宋淮道。

齊雲涵看了眼河面,臉色蒼白的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她回眸時瞥見了一股青煙,她先?是一愣,而後歡喜的喚了聲:“淮哥哥!”

宋淮下意識朝她看去,恰見女孩子眼中星光閃爍。

“淮哥哥你看,那裏有煙,好像離的不遠,肯定是太子哥哥和魏姩!”

宋淮面不改色的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寥寥煙霧升起。

他?心中一松,這或是殿下給他?的信號。

然緊接着,他?就變了臉色!

這煙霧太大?了!

“走?!”宋淮沉聲道。

齊雲涵不知所以,忙小跑着跟上去。

但衣裳太大?,加之河道不平,她走?幾步就被絆一下,再擡頭看時,那道背影已經?離她很遠了。

齊雲涵抿唇垂首,一滴淚飛快落下。

那似是積累已久的委屈。

眼眶逐漸模糊,她咬着唇擡手抹了把淚,一聲不吭的繼續往前。

這時,模糊的視野裏,突然出?現?一雙青色靴子。

她咬着唇倔強的不肯擡頭。

走?都走?了,還回來作?甚!

宋淮看着面前低着頭使小性子的女孩子,無聲一嘆後,轉過身彎下腰:“上來。”

時光輪轉,多年以前,小女孩追逐自家兄長的步伐,跑的急了些摔在石子路上,偏她那沒心沒肺的兄長沒有察覺,與人打鬧着遠去。

小女孩坐在地上委屈的直落淚。

高傲的性子使然,她倔強的不肯哭出?聲,只在原地使着小脾氣?,無聲拒絕丫鬟的攙扶。

這時,俊俏的少年走?到她跟前,神色冷峻,動?作?溫柔的替她擦了手,然後背對着她蹲下,道:“上來。”

小女孩不動?。

少年便放柔了聲音:“喬喬,上來,淮哥哥帶你追上去。”

小女孩這才破涕為笑,歡喜的撲在少年的背上。

憶起往昔,齊雲涵抿了一絲笑,将眼淚盡數擦在青年的肩上,帶着鼻音問他?:“淮哥哥現?在是不是讨厭我了?”

不知從何時起,他?不再喚她的乳名,從喬喬,到雲涵,再後來就成了齊姑娘。

宋淮神情微變,步伐卻未停。

好一會?兒他?才回答:“沒有。”

“可是,淮哥哥從西雩回來後就一直避着我,為什麽?”

這個問題她很早就想問了,但一直找不到機會?,四年前他?随太子哥哥出?兵西雩回來後,就一直躲着她,即便是正對面碰上,他?也是一句客氣?的齊姑娘後,就神情冷漠的離開。

可明?明?他?出?征前夕,因她哭的太狠,他?哄她時還溫和的喚她喬喬,跟她保證一定會?平安歸來。

後來受他?幾番冷待疏離後她也就動?了火,在一次沈淩喚她喬喬時她不可控的發了很大?的脾氣?,從那以後,再沒人喚過她喬喬。

最後她還是氣?不過,特意給他?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到東宮,說要?是再不理她,她就當以後再也沒有他?這個兄長了!

他?沒有理她,也沒有回信。

她想,他?或許真的厭了她,不想再做她的哥哥了。

既如此,她也該灑脫些。

于是從此以後,他?們就形同?陌路,即便偶爾擦肩而過,她也視而不見。

直到今日他?救她于危難,她才發現?原來她還是在意的,還是委屈的。

她始終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就冷落她了。

宋淮沉默了許久都沒回答。

或許是沒想好該如何答,亦或許,沒法?答。

他?不說話,齊雲涵就靜靜的等着。

直到靠近那片剛被燎過的林地時,宋淮才放下她,背對着她道:“齊姑娘以後不要?如此喚我了。”

齊雲涵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齊姑娘說的對,齊姑娘的兄長很多,不差我一個,所以以後,喚我的名字吧。”

齊雲涵一愣,這是她曾經?氣?急了給他?寫信說過的話。

“齊姑娘明?年就要?成婚了,我畢竟是外男,該保持距離。”宋淮。

今日是這些年宋淮對她說過的最多的話了。

可卻字字誅心。

齊雲涵忍着淚意,上前一步:“你是我兄長,不是外男!”

宋淮緩緩轉身看着她,一字一句,冷聲道:“我不是。”

齊雲涵再也沒忍住,淚水奪眶而出?。

她如年少時一樣咬着唇,倔強的盯着他?,可這一次,他?再沒有像以往一樣溫和的喚她一聲喬喬,他?态度前所未有的冷淡,冷到齊雲涵有一瞬的錯覺,好像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任何交情,好像那十二年都只是黃粱一夢。

“只有齊家兩?位公子才是齊姑娘的兄長,我從來都不是。”

“從這裏出?去後,我們不要?再見了。”

宋淮說完這句就轉過了身。

齊雲涵盯着那決絕的背影,淚如雨下。

是啊,仔細一想,他?好像從來沒把她當成妹妹,只有她一廂情願追着他?喚哥哥。

他?到齊家那年她兩?歲,從她記事起他?就在她的身邊,那時候他?就是這樣,冷着一張臉,除了太子哥哥,對誰都愛答不理,是她整日纏着他?叫哥哥。

或許是因為看在太子哥哥的情面上,或許只是被她纏的煩了,那些年,他?才施舍給她一點耐心,才會?偶爾彎下腰來哄哄她。

從頭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的将她當作?兄長,而在他?的心裏,不,她或許從來沒有到過他?的心裏。

他?既已說不必再見,她又何必記着年少的情分徒增傷懷。

齊雲涵擡手擦幹淨淚,深吸一口氣?,幹脆利落的脫下外裳,快走?幾步追上宋淮,将外裳塞到他?的手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齊雲涵确實不差你這一個哥哥,既然已無兄妹情,我便不能穿外男的衣裳。”

“宋淮,從這裏出?去,我們再也不見。”

說罷,她便毫不猶豫的轉身往前走?去。

宋淮捏着外裳的手青筋暴起,但很快,他?就面色如常的徐徐穿上外裳,好似方才什麽也沒發生過。

齊雲涵遠遠望着河邊一雙璧人,見太子正在給人簪發,她便沒有立刻出?聲打擾,直到他?們望過來,她才燦爛一笑,迎了上去。

沒有淮哥哥,她還有太子哥哥!很多哥哥!

回去之後,她必将他?忘得一幹二淨!

魏姩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齊雲涵略紅的眼睛,遂問道:“齊姑娘怎麽了?”

齊雲涵眼神閃爍,低頭道:“這叢林好陰森,太吓人了。”

“你別喚我齊姑娘了,聽着生疏得很,喚我名字吧,我喚你姩姩可好?”

魏姩見她确實無恙,便笑着點頭:“好。”

此時,宋淮也走?了過來,朝魏姩輕輕颔首示意後,便看向褚曣的腿:“殿下,你的傷...”

褚曣神色不明?的看了眼魏姩,後者心虛的低下頭。

“上過藥了。”

褚曣收回視線,淡淡道。

有人将他?的下衣扒了上的藥。

宋淮嗯了聲,這才問:“這是怎麽燃起來的?”

褚曣又看向魏姩,後者頭更?低了。

“有人想恩将仇報,燒死孤。”褚曣冷冷道。

齊雲涵一驚,瞪大?眼剛要?問是誰就反應了過來,不解的看向魏姩。

宋淮也淡淡的望過來。

魏姩:“......”

她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幾道視線,不得不擡頭辯駁:“我不是故意的。”

褚曣哼了聲,不理她。

太子即便一身狼狽,也一如既往的傲氣?淩人。

宋淮大?抵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齊雲涵眨眨眼,趕緊岔開了話題:“太子哥哥,我們現?在怎麽辦啊?”

褚曣環視一圈,看向宋淮:“宋大?人,我們現?在怎麽辦啊?”

宋淮:“....”

他?默了默,道:“天?很快就要?黑了,這是片野叢林,夜裏或有危險,先?找地方湊合一晚,明?早再找出?路。”

褚曣尋了個平坦些的石頭坐下,語氣?慵懶道:“孤餓了。”

宋淮:“臣方才一路過來沒有瞧見野果子,現?在我們唯一可食的只有魚。”

話落,幾人同?時望向河面。

褚曣偏頭:“孤傷了腿,抓不了魚。”

魏姩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臣女不會?啊。”

齊雲涵就更?不用指望了。

最後,抓魚的任務自然而然落在了宋淮頭上。

但宋大?人打過仗,啃過幹糧,雖說是吃過不少苦,但下河摸魚這種事,倒還真是頭一遭。

而且,他?有很嚴重的潔癖,完全不想碰那帶着腥味的活魚,但現?在這種情況,他?再不情願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總不能叫兩?個女孩子下河抓魚。

他?用樹枝做了根叉子,冷着臉下了水。

岸上三人排排坐,目不轉睛的盯着沈大?人叉魚。

小半刻過去了,沒動?靜,又小半刻過去了,仍沒動?靜。

褚曣嘆了口氣?:“他?怎麽這麽沒用。”

齊雲涵下意識想反駁,但最後還是重重點頭:“嗯,太子哥哥說的對。”

魏姩不敢附和,當沒聽見。

眼看天?色漸暗,一條魚也沒見着。

正在褚曣罵罵咧咧起身挽褲腿時,便見宋淮扔了叉子,黑着一張臉擡手一掌擊向水底。

一陣水花四濺後,水面陸續有暈過去的魚浮上來。

三人:“.....”

這技能為何不早用?

宋淮頂着三人古怪的視線往岸上運魚,因他?有潔癖,本就不大?情願下河,又不得其法?的忙活了半晌,此時臉都快黑成碳了。

終于,岸上的人忍不住了,也不知是誰最先?笑出?了聲。

宋淮立在水中,握着魚看着岸上笑的肆意的幾人,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擡手就将魚朝幾人扔過去。

魏姩齊雲涵吓的慌忙逃竄,太子揚手接住扔來的魚,被灑了一身腥味的水漬,怒吼道:“宋淮,你是要?上天?嗎!”

話落,第二條魚又扔了過來。

褚曣氣?急敗壞:“宋少铮,你要?死啊!”

“你是不是想弑君!”

“還來?!你給孤滾上來!”

“信不信孤把你烤了!”

魏姩與齊雲涵在一旁笑彎了腰。

夕陽漸落,映着女孩子的笑顏,美好而燦爛。

架子上的魚香味撲鼻,笑鬧的聲音經?久未散,竟也是一副難得的難忘的畫卷。

幾人啃完魚,褚曣先?是嫌棄了一番宋淮的手藝,然後惡狠狠道:“回去後,練武場一百圈!”

宋淮面不改色:“臣遵旨。”

青年面色正經?,語氣?恭敬,仿若剛才的忤逆只是衆人的錯覺。

褚曣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指使道:“趕緊滅火,找地方睡覺!”

“是。”

幾人稍作?整頓,趁着天?還未完全黑下來,去尋找今夜的住所。

很快,便在附近找到了一個山洞。

宋淮前後打探完,道:“臣去尋些柴火。”

褚曣叫住他?:“孤跟你去。”

不待宋淮拒絕,他?側頭看向兩?個女孩子:“別亂跑。”

二人皆乖巧應下。

出?了山洞,宋淮去附近撿幹柴,褚曣揣着手跟在他?後頭,等宋淮撿的差不多了,他?才突然來了句:“近日,是你在暗中保護小涵?”

宋淮動?作?一頓,幾息後,答:“近日事多,抽調不出?人。”

太子聞言,白眼兒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誰能有你宋大?人忙?”

“還抽調不出?人手,你聽聽你自己信嗎?”

宋淮不吭聲了。

褚曣神色複雜道:“孤只是讓你派人去,沒讓你親自去。”

宋淮抱着柴直起身:“臣知道。”

“她出?門的次數不多,并?不耽擱正事。”

褚曣盯着他?許久後,冷嗤了聲:“但有一半以上是同?沈淩出?去的,你就這麽跟在後頭看着,你是過的太好了,非要?去找虐嗎?”

“宋少铮,你是不是有病啊?”

宋淮猛地轉身看着褚曣。

褚曣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兒:“孤好歹叫了你幾年阿兄,是這個世間最了解你的人,你這點心思還想瞞過孤?”

“殿下...”

“阿兄。”

宋淮身形一僵。

褚曣微微眯起眼,認真道:“雖兩?家是自小定親,若阿兄想要?,我自有辦法?成全。”

宋淮沉默了許久,喉頭一動?,快速別開眼:“殿下日後,莫要?這麽喚了。”

褚曣靜靜地看着他?:“我覺得小涵很在意你。”

宋淮擡頭,語氣?凝重道:“殿下,齊沈兩?家都是前朝留下來的臣子,兩?家聯姻是早就滿城皆知的,若是因我出?了岔子,必又是一場風波。”

“我何時懼怕過這些。”褚曣。

宋淮頓了頓,好半晌才沉聲道:“我知道她在意我,但那只是對自小一起長大?的兄長的在意,并?無其他?意思。”

“她喜歡的人是沈淩,再過幾個月她就要?成婚了,回去之後,我們不會?再見。”

褚曣欲再說什麽,卻被宋淮打斷:“殿下,我們回去吧。”

褚曣看着一臉淡漠的青年,重重嘆了口氣?,搖搖頭:“算了算了,你愛咋咋地。”

“到時候人家大?婚,你最好不要?在背後哭鼻子。”

“哭死孤也不會?再管你!”

另一邊,褚曣二人離開後,齊雲涵就拉着魏姩激動?雀躍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太子哥哥這般在乎一個姑娘呢。”

魏姩一愣,還沒想好該如何回答,就又聽齊雲涵道:“太子哥哥名聲不好,許多貴女聞之色變,但也有挺多女孩子因四年前那一戰對太子哥哥傾心不已。”

齊雲涵湊近魏姩,低聲道:“其實也是因為太子哥哥長得好看,還有儲君的身份。”

魏姩輕笑了笑。

褚曣那張臉确實太盛,與他?儲君的身份一樣誘人。

“不過太子哥哥從不允許任何姑娘靠近,那會?兒聽到太子哥哥在香山主動?救你的傳聞時,我們其實都不太信。”齊雲涵道:“直到那日,太子哥哥當街停銮駕主動?與你說話,我這才信的。”

“太子哥哥有沒有同?你說,何時下聘?”

魏姩怔怔的看着她。

下聘?

這怎麽幾句話就說到下聘上了?

“我...不急。”

魏姩無法?直接反駁,只能試圖将這個話題繞過去:“對了,今日的事,雲涵心中可有計較?”

齊雲涵笑容微斂,搖搖頭:“我想不到是誰要?殺我。”

她從未與人結過仇。

“且那個人還要?嫁禍與我。”魏姩不動?聲色道:“若今日那人的計謀得逞,那麽我就成了殺死雲涵的兇犯,殺人償命,奉京獄必是要?走?一遭,今日陛下與文武百官都在,鬧得這麽大?,又證據充分,便是太子也救不了我。”

齊雲涵眉頭緊鎖:“所以,那人與你我二人都有仇。”

“這個人做出?這樣的局,必定是與我二人都相?識的,否則為何偏偏挑中我?”魏姩思索片刻後,道:“雲涵可還記得那只小鹿。”

“記得。”齊雲涵道:“我本與凝兒同?行,半途中看見一只受傷的小鹿,這才追了去。”

魏姩看着她,神色凝重道:“所以,那只鹿就是引雲涵與我相?遇。”

“而且,今年的名單中并?無鹿。”

齊雲涵一頓:“這其中或有深意?”

“若計劃成功,我喊冤時必然會?說出?雲涵是為了追一只受傷的鹿才與我相?遇,但今年的名單中沒有鹿,獵場自然不可能出?現?鹿,所以,沒人會?認信我的話,所有人都會?覺得我在說謊。”魏姩徐徐道:“屆時,若再有其他?證據出?現?,比如,我買通殺手的證據,亦或者我愛慕雲涵未婚夫的證據。”

“亦或者...”

魏姩眯起眼:“那時只有你我二人在,殺手根本沒必要?說那些話,反正只要?雲涵一死,他?們再作?證是我買通他?們也不遲,可他?們偏偏在那時候說了出?來...”

“若我所料不錯,當時崖頂還有人,他?們的話是說給暗處的人聽的!”

齊雲涵聽到這裏後背止不住的發涼,她瞪大?眼看着魏姩,半晌才喃喃道:“如此,人證物證俱全,天?衣無縫。”

魏姩瞥了眼石洞旁那片墨色衣角,垂眸若有所思道:“這個計劃太精密了,不像是臨時想出?來的,倒像是籌劃已久,他?們并?不知風十八在暗處護我,更?不知宋大?人也在,卻還是派了這麽多人潛伏,說明?他?們沒打算給我們留任何活路。”

“而且,能在秋霧山獵場布局的人,必有一定的權勢。”

齊雲涵面色怔怔,似在思索身邊有可能會?對她下手的人,可想來想去都沒有頭緒。

這時,魏姩苦笑道:“若暗處真的還有人,一定看見我抱着雲涵跳崖了,或許現?在我為情殺人的消息,都已經?上達聖聽了。”

齊雲涵忙握住她的手,安撫道:“我相?信你,待回去後,我必會?解釋清楚。”

魏姩回握住她:“嗯。”

“只要?我們還活着,他?們的計劃就算失敗了。”

齊雲涵認真道:“我們一定會?活着的!”

二人相?視一笑,經?過這一遭,她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這十六年來我都沒怎麽出?過門,整日守在杏和院,沒有參加什麽宴會?,認識的人屈指可數,會?是誰這般恨我,不惜做這麽大?的局也要?置我于死地呢。”魏姩輕嘆了口氣?,喃喃道:“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齊雲涵聽着聽着,眉間逐漸染上疑惑:“凝兒說你性子孤僻,可我與你接觸幾次下來,覺得你并?非如此啊,所以你為什麽不出?門,也不參加宴會?啊。”

魏姩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出?門,而是沒有機會?。”

齊雲涵更?加不解:“為何?”

“凝兒都能參加宮宴,你為何沒機會??”

魏姩擡眸看向她,若是旁人這麽問她她或許會?覺得對方在諷刺她,可這個人是齊雲涵,心思最單純不過的女孩子,她這麽直白的問便是真的不明?白。

是啊,千嬌萬寵的掌上明?珠,怎會?知曉後院的龌龊。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羨慕到都有些嫉妒了。

齊雲涵一愣,聽出?魏姩聲音裏的哽咽,她有些無措的挽住魏姩的手:“姩姩。”

“母親從來不帶我參加宮宴,但凡大?些的宴會?,母親都只會?帶三妹妹。”魏姩輕笑了笑,道:“我也曾努力的想讨他?們歡心,可是沒有用。”

“不論我怎麽做,他?們好像都更?喜歡三妹妹,有時候,我都懷疑我不是他?們的親女。”

“我沒有上過學堂,啓蒙識字,琴棋書畫都是長兄教我的,那方小院,就是我所有的天?地。”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她或許應該感謝魏恒。

他?在很長一段不知道真相?的時間內,是将她當做親妹妹真心疼愛她的,他?盡心盡力的教她,所謂言傳身教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她學到了魏恒展現?給她的溫和上進的那一面,還有骨子裏天?生的傲氣?使然,才使得她在那樣的環境中,沒有真的變的愚昧無知。

齊雲涵鼻尖微微一酸,這些凝兒從來沒有與她說過,她一直認為,魏姩是自己不願意出?門。

所以,凝兒為何騙她?

齊雲涵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來安慰魏姩,便俯身輕輕抱住她:“以後,姩姩有我,還有太子哥哥,姩姩的天?地再也不只有那方小院了。”

魏姩回抱着她,心口湧起一股暖意。

以後有沒有太子她不知道,但若有這個善良的姑娘為友,她很歡喜。

洞口傳來腳步聲,魏姩忙松開齊雲涵轉身擦幹眼淚,過了好一會?兒,褚曣和宋淮才走?進來。

二人神色如常,仿若才剛剛進來。

但魏姩知道,他?們聽進去了。

有些話齊雲涵不明?白,但這兩?個人,一定聽得明?白。

死過一次知道這場陰謀的話她沒法?說,她只能循序漸進的引導,引導他?們往正确的方向去查。

從一開始她就是想借太子的勢達到目的,但一直沒有合适的契機。

現?在,這個契機到了。

哪怕太子只是為了齊雲涵,也定會?細查今日的事。

但她知道魏凝背後那人心思缜密,不會?留下什麽纰漏,就像前世一樣,齊家,東宮都沒有找到破綻,這一次,多半也不會?。

但只要?太子着手去查,她就有機會?一步步将這場陰謀送到他?的面前。

她胳膊擰不動?大?腿,那就引太子這條更?粗的腿去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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