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火光驅散了山洞中的陰冷, 令人舒适的溫暖,和加之一日的折騰,不由?讓人昏昏欲睡。

褚曣脫了外袍扔給魏姩, 魏姩眼神朦胧,卻還有幾分清醒:“臣女?不用。”

太子?今日穿的是墨金色衣袍, 北阆以墨色為?尊,墨金色,代表着聖上或是儲君,她?自是不敢要。

“若染了風寒, 你會拖累孤。”褚曣不耐道。

魏姩實在?困倦的厲害,聞言道了聲謝便蓋着滿是龍涎香的外袍沉沉睡去。

另一邊, 齊雲涵不肯要宋淮的外裳,整個人背過身?去。

褚曣瞥了眼, 悠悠道:“小涵啊, 你總不能讓孤再脫一件?孤也受了傷的。”

當朝雖有公主, 但褚曣在?齊家住了十二年,是看着當初那個小奶團子?一步步長成亭亭玉立的姑娘,所以提起妹妹,他最先想到的必然是自小護着的齊雲涵, 面對這?個妹妹,太子?向來是溫和的。

齊雲涵動了動, 沒吭聲。

褚曣:“他是孤的侍衛統領, 他的就是孤的, 就當是孤給你的?”

齊雲涵沉默了幾息,伸出?手:“多謝太子?哥哥。”

宋淮無聲上前将衣衫放到她?手中, 便回到了褚曣身?邊。

等傳來兩個姑娘均勻的呼吸聲,褚曣閉着眼嗤道:“自己寵出?來的, 嬌氣些就受着吧!”

宋淮:“殿下也出?了力。”

那十二年,他們身?邊只有這?一個女?孩子?,幾個兄長誰不是可勁兒的寵着護着,包括太子?,畢竟,誰不喜歡一個香香軟軟的奶團子?,甜甜糯糯乖巧可人的喚你一聲哥哥,就連公主都不敢跟太子?使性子?,只有齊雲涵敢。

褚曣不置可否的哼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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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內緩緩的安靜了下來。

一片寂靜中,褚曣緩緩側身?看向不遠處的将身?子?縮在?他外袍中的女?孩子?。

也是這?時他才恍然想起,她?其實還比齊雲涵小兩歲,可卻比齊雲涵成熟許多。

她?似乎睡的很不安穩,眉頭緊緊皺着。

許是石壁硌人,許是心有不安。

十六年的天地都只有那方小院,他想象不出?那是什?麽樣?的日子?,也無法體會這?個看起來溫婉無害,實則藏着戾氣的女?子?經歷過的一切。

哪怕聽她?說出?來,未真正親歷也無法感同身?受。

且,她?說出?的苦楚不過只是冰山一角。

如若今日真的出?了事,她?必無法獨善其身?,如她?所說,奉京獄定是要走一遭,且幾乎沒有活着出?來的可能。

齊雲涵有無數人為?她?報仇,若他與她?沒有交集,不知實情,報仇的人中甚至包括他。

可這?個女?子?,她?身?後什?麽都沒有。

這?些年,她?一個人在?那虎狼窩中,也不知道拼命的掙紮過多少次,又經歷過多少像今天這?樣?的困境;當她?孤注一擲找上他這?個瘋癫成性的人時,不知是否是抱着殊死?一搏的念頭。

褚曣的心驀地軟了一下,這?一軟就一發不可收拾。

輾轉片刻,太子?無聲一嘆,認命的起身?走到女?子?跟前,靠着石壁坐下,伸手将女?子?攬過來斜抱在?懷中,讓她?靠在?他的懷裏。

魏姩被驚醒了一瞬,才要睜眼,褚曣便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低聲道:“睡覺。”

她?早已熟悉他的懷抱,沒有任何抗拒,聞着那熟悉的香味甚至覺得很安心,遂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宋淮睜眼看了眼後便側過了身?,隔着火光看向另一邊早已熟睡的女?孩子?,眼裏終于不再只含着冷冽霜雪,而是有着一眼望不到頭的溫柔。

一夜無事,天邊逐漸泛起魚白。

魏姩醒來時,洞中只有她?和齊雲涵。

齊雲涵比她?醒的早,正在?往火堆裏加柴,見她?醒來看了過來:“姩姩醒了。”

魏姩嗯了聲,捏着墨色外袍看向洞外。

“太子?哥哥與...宋淮,去上藥了。”齊雲涵解釋道。

魏姩一愣,緩緩看向齊雲涵。

怎麽從?淮哥哥改喚宋淮了,他們吵架了?

“雲涵,你們...”

齊雲涵知道她?要問什?麽,擡頭笑?了笑?道:“沒事。”

“本就該這?樣?的。”

魏姩見她?不願提及,自然就不再追問。

一夜好眠,她?睡的格外舒适,她?站起身?活動了下身?子?,突然後知後覺的想起了什?麽。

她?隐約記得,昨夜她?好像...在?他懷裏?

魏姩動作一滞,看向齊雲涵似乎想要問些什?麽,但見對方皺眉揉了揉肩背,她?便知道自己不用問了。

若真靠着石壁睡一夜,此時必然會很難受,但她?沒有不适。

所以,他真的過來抱着她?了。

魏姩面上一熱,心中也随之升起不明的悸動。

太子?,好像真的挺好的。

沒過多久,褚曣和宋淮就回來了,宋淮手上還提着一串魚。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抓魚還挺順利,只可惜沒有鍋,不然晨食還可以熬魚湯,現在?一日三餐都只能啃沒有味道的烤魚。

也幸虧是有條河,不然會更加麻煩。

吃完早飯,宋淮道:“我看過了,只有沿着河邊往上或往下有路,山上是荒的。”

但哪條路能真正走出?去并不可知,只能試。

幾人等着褚曣做決定。

“走下游。”褚曣道。

宋淮也是這?個意思,聞言便起身?去滅火:“事不宜遲,即刻出?發。”

宋淮給褚曣做了根拐杖,太子?不情不願的接過來,慣例嫌棄了一番。

不論他挑什?麽毛病,宋淮要麽沉默,要麽就是:“臣知錯。”

魏姩不由?想,給太子?當差真不容易。

“你過來扶着孤啊。”褚曣看向魏姩,斥道:“沒良心的小東西。”

魏姩:“......”

她?怎麽就沒良心了。

算了,她?不跟他計較。

畢竟是因為?救她?才受的傷。

魏姩默默的上前,攙扶着金貴的太子?殿下。

其實說是讓她?攙扶,也只是搭了個手,褚曣并沒有将力道壓在?她?身?上。

幾人緩緩地往前走着,宋淮自來是人狠話不多,所以全?程幾乎只有另外三人在?說話,但更多時候是太子?挑魏姩的刺。

“你扶好些,別把孤摔着了。”

魏姩看了眼與太子?十指交握的手:“...是。”

“你是烏龜嗎,走快些啊。”

魏姩瞥了眼太子?傷了的那條腿:“...是!”

“你是什?麽,是烏龜?”

魏姩第一次覺得太子?的話真的好多:“...不是。”

齊雲涵聽着二人的對話樂不可支,有時也會适時的插上一句,氣氛很是融洽。

就這?樣?一行人走了約一個多時辰,太子?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道:“魏姩啊。”

魏姩擡頭:“臣女?在?。”

又要出?什?麽幺蛾子?了?

“你殺過人嗎?”

魏姩一怔,想起了春來。

“你那個丫鬟不算,那頂多算是孤用你的手殺的。”褚曣道。

齊雲涵瞳孔驀地放大。

姩姩的丫鬟?姩姩身?邊死?了的丫鬟只有春來!她?不是被狼咬死?的麽!

齊雲涵抿了抿唇,所以,槐山亭還有她?不知的隐情。

魏姩便搖頭:“沒有。”

褚曣哦了聲,又問:“孤給你的匕首呢?”

魏姩不明所以,但還是從?懷裏摸了出?來。

“拔出?來。”

魏姩依言拔出?匕首。

褚曣盯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很好,孤希望你待會兒也這?麽聽話。”

魏姩迷茫的看着他,他到底想做什?麽?

她?的疑惑很快得到了答案。

耳畔一陣風掠過,再定睛時,走在?最後的宋淮已掠向前,擋住了迎面而來的暗器。

魏姩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伸手将齊雲涵拉到自己身?邊,緊緊挨着太子?。

經歷過獵場的刺殺,齊雲涵已比之前鎮定了許多,她?看着宋淮與前方冒出?來的數名黑衣人厮殺,喃喃道:“竟然追到這?裏來了。”

這?是有多想殺她?。

魏姩緊緊握着匕首盯着前方,突然出?聲:“不是沖我們來的。”

齊雲涵不解的望向她?。

魏姩道:“用的兵器不一樣?,而且這?種彎刀,不是北阆的。”

魏恒書房有各種各樣?的書籍,包括各國人文,眼前刺客所用的這?種彎刀她?在?書上見過,出?自西雩。

魏姩轉頭看向褚曣。

刺客是沖北阆儲君來的。

褚曣回她?贊賞一瞥:“竟還知道這?個?”

魏姩如實答:“在?書上見過。”

褚曣哦了聲,抄着手眯起眼看着前方的戰鬥,不過一夜就追到了這?裏,很有些手段啊。

宋淮解決了刺客,提着兩把彎刀飛快折身?回來,将其中一把遞給褚曣:“殿下,路上不會太平了。”

褚曣接過來不以為?然道:“也說明這?條路能出?去。”

行蹤已經暴露,就算他們現在?不再往前只等援兵,也一樣?随時面臨刺殺。

“他們應該被纏住了。”宋淮所說的他們指的是太子?暗衛。

西雩暗探都找到了這?裏,沒道理太子?暗衛還沒找來,所以只有一個可能,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正有一場或多場激烈兇險的厮殺。

“此時是殺孤最好的機會,他們自然要拼盡全?力。”褚曣不屑道:“一群無能鼠輩。”

魏姩低着頭久久沒吭聲。

若因為?她?害了太子?,那就是天大的罪過了。

私仇舊怨在?國家安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魏姩。”褚曣突然側頭,漫不經心道:“孤受了傷,你要保護好孤啊。”

魏姩捏緊匕首,被深深的無力感緊緊包裹,她?手無縛雞之力,如何保護得了他啊。

“只要臣女?活着,就一定護殿下周全?。”她?最多也只能還他一條命,可即便如此,也并不對等。

他是北阆儲君,身?上肩負着的是整個北阆。

褚曣笑?的意味深長:“好啊。”

說罷,他看向宋淮:“小涵就交給你了,若有閃失,自己去同齊家交代。”

宋淮沉聲應下:“是!”

齊雲涵默默地上前跟在?宋淮身?側。

生?死?面前,那些恩怨都可暫時擱置。

接下來的一路上的确如宋淮所說,很不太平,幾乎每走上一刻鐘,便要遇到一波刺客,不過褚曣宋淮聯手,一時間也算是所向披靡,只幾番戰鬥後,刺客也看出?了門道,拼了命的将褚曣宋淮隔開?,如此一來,褚曣就危險了許多。

又是一輪打鬥後,褚曣已有些體力不支,被逼的連連後退,直退到魏姩跟前,他一手持彎刀抵住刺客的刀鋒,一手拽住刺客另一條胳膊,朝魏姩冷聲道:“魏姩,殺了他。”

可他最後一個字才落下,魏姩的匕首就已經死?死?紮進了刺客心口?。

褚曣偏頭看向臉色蒼白,手不停打顫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其實在?那一瞬,魏姩說不出?是怎樣?的感受。

她?看到刀鋒離褚曣只有一拳之距時,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褚曣不能死?!

所以在?褚曣抓住刺客的另一條胳膊時,她?找準時機毫不猶豫的刺了過去。

直到那個人倒在?地上,看着滿手的鮮血,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殺人了!

這?一次,沒有人拽着她?的手,是她?親手殺的。

在?魏姩原地怔愣間,褚曣已經解決了這?一輪所有刺客,他走到她?跟前,猝不及防的倒了下去。

魏姩恍然回神,忙伸手去接,但她?自然接不住一個成年男子?,順着他的力道半跪了下去。

她?将太子?攬在?懷裏,急切喚道:“殿下!”

褚曣有些疲乏的閉上眼,道:“孤沒事,只是有些累。”

魏姩緊緊抱着他,落下一行淚,泣不成聲:“對不起。”

如若不是救她?,他就不會陷入這?般危險的境地。

褚曣睜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道:“若孤沒有及時趕來,你就死?了。”

魏姩心中愧疚愈深,她?剛想再說對不起,卻猛地意識到了什?麽。

太子?不是要她?愧疚,也不是想聽她?說對不起,而是在?試探她?。

魏姩動了動唇,幾經猶豫後,最終認真回答了他:“如果沒有殿下,臣女?昨日絕不會進獵場。”

如果沒有太子?,沒有風十八,她?絕對不會在?明知魏凝做了局的情況下,還要往裏踏這?一步。

她?會走的更謹慎,更穩妥。

褚曣眼神微沉:“所以,你果然知道昨天會有危險,也知道是誰動的手。”

魏姩擡手抹了把淚,低聲道:“臣女?并不知道的,只是自槐山亭後,臣女?就草木皆兵,對身?邊的人多有防備,但凡出?門都會十分小心,所以昨日若是沒有風十八在?暗處,臣女?不敢冒險。”

“至于是誰下的手,臣女?沒有證據,只是因為?槐山亭之事,心中有猜測。”

褚曣意味不明道:“你懷疑,是你的同胞妹妹。”

魏姩沒有否認:“是,先前槐山亭之事,臣女?就懷疑她?別有用心,但是臣女?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做,也一直沒有證據。”

“而且....”

褚曣:“而且,她?沒有本事在?獵場布局,也沒有能力動那麽大手筆。”

魏姩輕輕點頭:“嗯。”

褚曣閉上眼,沒再繼續問。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道:“他們還沒死?。”

魏姩一怔:“什?麽?”

褚曣睜開?眼,重複了遍:“他們還沒死?。”

“孤乏力了,刀法不準,他們都活着。”

魏姩僵硬的轉頭看向地上十來個刺客。

“不出?半刻鐘,他們就會醒。”褚曣繼續道:“醒來後,會繼續追殺我們。”

魏姩聽出?了他的意思,眼睫不停的顫着,抱着褚曣的手也開?始不穩。

褚曣壯似沒發現般,将彎刀扔到地上:“你有半刻鐘的時間,殺了他們。”

他以為?,她?要遲疑很久,可她?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過短短幾息,她?就站了起來。

她?沒有拿他給她?的彎刀,仍舊握着那把匕首。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昏迷中的刺客,第一個她?下手時手還在?打顫,顫到好似下一刻她?手中的匕首就會脫落。

但沒有,匕首穩穩的紮進了刺客心間。

就像是他曾經教過她?的那樣?,不留任何餘地的一擊致命。

到最後一個時,她?的手已經不顫了。

褚曣只能看到她?的側臉,蒼白的臉上染上了血跡,半邊手臂也都被染紅了,對比起在?香山別院那次,此時的她?要更堅決,更妖冶。

這?一幕同樣?也落進了趕過來的宋淮和齊雲涵眼中。

一地屍身?中,女?子?半跪在?地,手中匕首還紮在?刺客心間。

不說齊雲涵,便是宋淮都有些怔愣。

他回過神,擡眸看向靠着樹幹半坐在?地上的太子?,只一眼,他便明白了些什?麽。

褚曣始終都看着魏姩。

看她?從?恐懼,到麻木,再到平靜。

齊雲涵有整個齊家作為?後盾,不必碰觸肮髒,不必手染鮮血,自有人替她?去做,可魏姩沒有,他是會救她?,可他總有疏忽,總有不在?場的時候。

若天下安寧,他有把握将她?護在?羽翼下,讓她?和齊雲涵那樣?,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可很顯然現在?并不安寧,說不得哪一天就要再起戰事,她?若不快速成長,這?樣?的危險還會發生?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

也或許不用很多次,只需要再一次她?就會丢了性命,或許某天他從?戰場上回來,她?人就能沒了。

她?必須成長,必須有自保的能力。

況且他說過,他喜歡她?,就要讓她?跟他一樣?。

一樣?瘋癫狷狂,一樣?睚眦必報,一樣?手染敵國鮮血,一樣?讓人聞風喪膽!

現在?,只是開?始。

魏姩拔出?匕首,帶出?一串血跡,她?站起身?,緩緩看向儲曣,紅唇輕啓,聲音平穩:“他們現在?,都死?了。”

褚曣笑?了笑?,閉上眼再次靠了回去。

他确實有些乏,需休整體力應對下一波刺殺。

魏姩就站在?那裏看着他,久久不動。

直到手被人輕輕拉起,她?才挪回視線,垂眸便見齊雲涵用帕子?在?替她?擦手上的血跡。

明明女?孩子?吓的唇不停在?打顫,卻努力微笑?,輕聲同她?道:“沒事了,姩姩。”

魏姩手中匕首掉落,她?緊緊抱住齊雲涵。

她?沒再哭,只是閉上眼緊緊抱着她?。

她?此時此刻,很需要這?樣?一個懷抱。

她?知道褚曣并非失了準頭,他只是想讓她?去做這?件事,讓她?親手殺了他們。

至于緣由?,她?大約明白。

他不是故意折磨她?,而是對她?的一種歷練。

‘想要在?虎狼中斡旋,心就要狠’

這?是他曾經對她?說過的,如今他又手把手教了她?。

她?領這?份情。

過往十六年,所有人都教她?怎麽讨人歡心,怎麽忍氣吞聲,怎麽乖巧懂事,只有褚曣,在?教她?反擊,教她?成長。

還有,他信任她?。

從?落崖到現在?,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是她?雇兇殺齊雲涵,即便是對她?的試探,也沒有将她?當成兇手。

雖然這?份救贖很另類,很血腥,但她?很知足,也很感激。

之後的刺殺接踵而至,褚曣提着彎刀殺出?一條血路,但每一個人他都留了一口?氣,無需他再開?口?,魏姩就默默地補上致命一擊。

慢慢地,林間已彌漫着濃濃的血腥味。

可厮殺還未停止。

他們的兵器已不再都是彎刀,有長劍,也有北阆的刀。

魏姩有一瞬的凝滞。

褚曣以為?她?對自己國人下不去手,遂冷聲道:“你不殺他們,死?的就是你。”

“今日有孤擋在?你身?前,來日,你身?邊無人,只有等死?!”

魏姩幹脆利落的将匕首刺了進去。

她?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也并非下不去手,她?只是在?想,為?什?麽?

太子?保護北阆被敵國追殺,各有各的立場,雖然可恨,卻無法譴責,但是被太子?保護的北阆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若四年前沒有太子?西雩一戰,北阆或已覆滅,或已俯首稱臣,他即便不好相與,性子?難纏些,可也确确實實保護了北阆子?民,他們有什?麽理由?,有什?麽資格,來刺殺他。

匕首在?人心間狠狠一轉,昏迷中的人發出?一聲痛呼才落了氣。

褚曣回頭瞧見女?子?眼底的戾氣,眼中閃過一絲異光。

他該說自己教導有方,還是她?天賦異禀?

日頭漸落,四個人歪歪捏捏躺在?河邊,看着被夕陽染紅了的半邊天。

經過幾乎不間斷的厮殺,再是內力深厚也承受不住,況且褚曣宋淮本就受了傷;魏姩齊雲涵為?了不拖後腿,一路咬着牙跟着跑了一天,此時也累的渾身?脫力了。

最後那輪戰鬥結束後,幾人也就顧不得什?麽儀态,潔癖了,全?部都躺在?了河邊的鵝卵石上。

“他們是不是要等孤死?透了才會來?”褚曣無力道。

宋淮默了默:“...屬下失職。”

“人是孤教的,該孤自己受。”褚曣長長一嘆。

“咕嚕。”

突然,一聲異響打斷了二人。

周圍安靜了幾息後,齊雲涵小小聲心虛道:“抱歉。”

一整日了,除了早上啃的那一條魚,他們都還沒有吃過飯,她?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但刺客綿延不絕,她?不敢吭聲,此時得到短暫的喘息,肚子?就開?始叫喚。

褚曣沒開?口?,宋淮就自覺的起身?去河裏撈魚。

幾個人狼吞虎咽的啃完魚,褚曣面無表情的躺了回去:“孤這?輩子?都不想吃魚了。”

魏姩在?河邊洗淨手,望向遠處若有所思。

“殿下,刺客好像很久沒出?現了。”

褚曣:“...怎麽,你沒殺過瘾。”

魏姩:“......”

她?又沒這?種癖好...

“臣女?只是有些疑惑。”

褚曣:“可能是有人舍不得孤死?,來救孤了。”

魏姩眼睛一亮,救兵到了?

果然,如太子?所說,有人來救他們了。

只是魏姩沒想到,來的人是阆軍。

也就是說,是阆王的人趕來,攔下刺客救了他們。

救兵來的時候,褚曣幾人仰面躺着,将一衆阆軍吓的聲音都變了,一道道粗壯的驚呼聲響徹天際:“殿下,殿下!”

褚曣捂了捂耳朵,煩躁的坐起身?:“孤還沒死?!嚎什?麽嚎!”

阆軍面色一喜,齊齊跪下:“臣救駕來遲,請殿下降罪。”

褚曣朝他們身?後看了眼:“沒人了?”

阆軍一愣,沒反應過來,便聽宋淮道:“東宮的人呢?”

領頭将軍激動回道:“回殿下,東宮暗衛在?半山腰攔下了近百高手,高手過招,方圓幾裏無人敢靠近,那場面簡直是驚心動魄!要不是他們殺出?一條血路,臣還得被困上一陣。”

褚曣:“......”

太子?心裏好受點了。

那幫崽子?沒在?阆軍面前給他丢人。

“人呢?”

“殿下!”

“殿下!”

“...”

領頭的将軍剛要回話,便有一道道勁風掠來,不多不少,正好十九個。

個個都挂着彩,鮮血淋漓的。

褚曣數了下人數後,眉頭微松,但嘴上卻硬的很:“還知道來啊,來看孤死?沒死??”

十九個人齊齊跪下請罪。

将軍忙求情:“殿下,他們真的很厲害了!”

褚曣坐在?地上,朝早已起身?的魏姩伸出?手,後者默默地将他拉了起來。

“行,既然有隋将軍求情,孤就寬宥你們這?一次。”

“謝殿下。”

此時,隋将軍的視線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魏姩身?上。

他幾番欲言又止後,道:“這?是魏二姑娘?”

魏姩屈膝:“是。”

隋将軍皺了皺眉,看向褚曣:“殿下,上頭都說是魏二姑娘雇兇...”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因為?太子?正死?死?瞪着他。

“誰說的?”

“人家說你們就信?”

“長腦子?了沒有?”

被太子?幾連問,隋将軍感到非常無辜。

他只是個傳話的啊。

不過...

隋将軍又忍不住看向魏姩。

他怎麽覺得這?位姑娘,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可他與魏家沒有交集,不應該見過才是。

“眼睛不想要了?”褚曣冷冷道。

隋将軍忙收回視線,恭聲道:“臣失禮,還請魏二姑娘見諒。”

魏姩剛要說無事,便聽他繼續道:“臣只是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魏二姑娘,才多有冒犯。”

魏姩眼神微亮,眼前的将軍自然不可能見過她?。

但他是阆軍将領,見過郡主與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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