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SAVE 08

溫黎對于即将降臨的考驗一無所知。

她腳步輕快地穿過低垂着頭的女仆，迎着領事嫉妒又憤恨的目光，在流水般撤去的銀碟餐點之中，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靠近。

老公，她來啦！

這樣一靠近，那張俊美無俦的臉簡直觸手可及。

溫黎心髒狂跳。

珀金一手揣在褲兜裏，好整以暇地垂着眼望着她。

雪白的西裝上流動着瑩潤的光澤，每一根頭發絲都寫滿了矜貴和清高。

同為堕神，可珀金身上卻體現出與卡修斯截然不同的高調和攻擊性。

溫黎沉迷在男色之中，但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

“珀金大人，請問您想要更換的衣物在哪裏？”

珀金似笑非笑地盯了她片刻，直到溫黎被看得頭皮發麻，才慢悠悠打了個響指。

在他身側，一座精美的雕花高架瞬間憑空而生，高高懸挂着一件寬大的銀白色絲絨長袍。

溫黎只看了一眼，便望見上面密密麻麻精細的花紋和勾邊——一眼就知道貴得要命。

不過，除了這件長袍以外，衣架上并沒有其餘內襯。

溫黎陷入兩難。

她到底要給他脫幾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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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遲疑看向珀金，視線忍不住黏在上面。

珀金穿着一身标準的西裝三件套，最內的襯衫上，胸口處滾着各式各樣獨角獸的暗紋。

銀色馬甲在純白色外套中若隐若現，勾勒出他身體恰到好處的線條，寬肩窄腰，清貴禁欲。

當初溫黎就是被他的立繪吸引，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自然也看得出他衣衫下勁瘦的身材。

但立繪需要過審，有些畫面不能畫，連半裸出浴都算得上福利。

可是現在，她似乎有機會得到更多。

溫黎思緒開始飄忽。

随即她感受到一道視線落在她發頂，珀金的聲音不冷不熱地響起：

“愣着幹什麽？你跟在赫爾墨斯身邊這麽久，他難道沒有教你怎麽做？”

如果BE也算教的話，有的。

溫黎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撫上珀金胸口。

指尖滑動，輕輕落在他外套的邊角。

[肢體親密度+25]

珀金唇畔的笑意僵了下。

“你的耐心倒是非常不錯。”良久，他緩緩吐出幾個字。

溫黎：？

他在說什麽？

難不成是什麽她沒有細看的游戲背景設定？

不過，不管怎麽樣，順着可攻略對象說總是沒錯的。

溫黎眼也不眨地搬出标準答案：“為了珀金大人，這是我應該做的。”

她認真地擡起眼，期待着望見珀金面上哪怕一星半點的動容。

——那意味着，她在他面前吃BE的概率将會再一次降低。

然而，出乎溫黎預料的是，珀金不僅并未表現出半分感觸，面色反倒更加古怪陰沉了幾分。

他色澤淺淡的薄唇微微張合，語氣染着莫名的譏诮：“告訴我——”

“你煞費苦心接近我，有什麽目的？”

這道聲音清越好聽，像是蘊着什麽魔力一般，溫黎失神了一瞬間。

緊接着，脊背被一陣無形的強大壓力逼迫着彎折，雙膝也登時承受着如山般的威勢，迫使她下意識匍匐下來臣服地跪地叩首。

在她僅存一絲理智的時候，溫黎冷不丁回想起游戲公測前，某社交平臺上鋪天蓋地投放的廣告。

精美吸睛的立繪旁，除了角色姓名、星座、性格、CV[注1]等等常規放送以外，還特別标注出了一項額外的訊息。

——每一位可攻略對象，都擁有着一種獨一無二的神術。

而傲慢之神，顧名思義，擁有着絕對貼合人設的技能。

[絕對臣服]。

自然地，沒有人能夠在他面前撒謊。

溫黎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珀金似乎将她當成了高端間諜。

此刻壓根懶得與她虛與委蛇，只等着她露出馬腳，便可以幹脆利落地賜她BE。

在她腦內飛速旋轉的幾秒鐘裏，口中已經不受控制地一字一頓道：

“我來到這裏，是為了——”非禮你，然後賺取肢體親密度茍命。

溫黎：艹（一種植物）！

接下來的話可不能說啊！

她飛快地點開背包欄，試圖在僅剩的兩個雞肋道具中垂死掙紮。

[N:一具還算看得過去的屍體

啊哦，似乎沒有什麽用處。

Tips:它的面容可以由玩家自行定義，或許，你有讨厭的人嗎？]

[N:少女の情書

作為新時代女性，為什麽不主動出擊，表達自己的心意呢？

Tips:來一場浪漫動人的表白吧~]

[一具還算看得過去的屍體]，現在把屍體捏成她的樣子當替死鬼還來得及嗎？

[少女の表白]……

等等，表白！

溫黎眼前一亮，飛快地點擊粉嫩的信封圖标。

這時表白，對她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

珀金的視線自始至終都落在她身上，俊逸的面容上甚至浮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似是在等待着她親口将自己送入地獄。

對上他的視線，溫黎心底不自覺燃起一抹前所未有的勝負欲和征服欲。

想讓她死是吧？她偏不。

不僅如此，她還要來一場驚心動魄的表白。

甜死他膩死他。

尴尬死他！

再怎麽地獄難度，這也是乙女游戲。

溫黎确定，身為乙游男主之一的珀金，絕不可能将對他大表愛意的女主角狠心處死。

那就等着迎接災難般的內疚吧！

或許是感受到她內心的波瀾，原本機械性的表白臺詞，在她口中格外生動地吐出——

“我來到這裏，是為了更靠近珀金大人一些。”

“早在成為赫爾墨斯大人的女仆時，我便遠遠見過珀金大人一面。自那以後，就再也不能将您俊美高潔的身影在腦海中抹去，午夜夢回時，眼前浮現的都是您完美的容顏。”

“聽說您需要新的女仆服侍，我嘗試了各種辦法，才成功從赫爾墨斯大人身邊衆多的女仆之中脫穎而出，獲得這個可以更加親近您一些的機會……”

珀金身側原本積蓄着殺意的指尖猛然頓住。

他臉色怪異地掀起眼皮。

視線中，少女俯身跪在光潔的地面上，裙擺如花瓣般散開。

而她則揚起修長脆弱的脖頸，一瞬不瞬地專注凝視着他，眸光如水，長睫翕動，格外惹人憐惜。

珀金面色更加僵硬，掩飾般擡手捏了捏眉心。

他向來身心都有潔癖，厭惡旁人觸碰，更厭惡低賤之人對他的觊觎。

而“真摯”的表白仍在繼續。

“用我真心、誠心、熱心換來您的開心、舒心、歡欣；”

“用我好心、用心、留心換來您全心、放心、愛心；”

“如果能用我的苦心換來您生活全新，我會一生開心……[注2]”

珀金忍無可忍地皺眉，落在眉間的指尖驀地收緊，煩躁得險些想把整個宮殿摧毀。

在他的神術下，她說的不可能是假話。

她竟然不是為了殺他而來，而是……

“咔嚓”一聲，珀金座下的神座扶手轟然斷裂。

識時務者為俊傑，溫黎瞬間閉麥，小心地打量着珀金的神色。

金發碧眸的神明沉默了一會，用一種極度厭惡的眼神盯着溫黎冷冷道：

“夠了，閉嘴。”

頓了頓，他又冷笑着補充了一句，“這些廢話，以後不準再讓我聽到半個字。”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溫黎的反應，轉身繞過她快步離開。

溫黎愣了下：竟然就這麽走了？

也太禁不起撩了吧？

不只是她，捧着銀碟在遠處侍立的女仆們心底皆是一番驚濤駭浪。

——這個女人，實在是太過大膽了！

她難道沒有聽說過珀金大人的名聲嗎？

居然敢當面這樣熱烈地表達愛意……

不僅如此，她竟然破天荒地沒有被珀金大人處死，反倒成為了他的貼身女仆。

她到底有什麽特殊之處？！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一時間，衆人說不上是羨慕還是嫉恨。

卻也不得不按照傲慢之神的吩咐，沉默着将未動的餐點端出了大殿。

或許是被她一段驚天動地的表白驚到。

雖然成功保住了一條小命，可自那之後的十幾個小時裏，任溫黎如何在宮中光明正大地四處走動，她都沒能再次見到珀金。

【溫馨提示：親愛的玩家，現在是北京時間04：59，請盡快進行今天的日常任務哦~】

溫黎：……

距離解鎖下一面，她還差45點肢體親密度。

【或許玩家當時使用[少女の情書]之後，應該趁熱打鐵地和傲慢之神進行更多親密接觸。】

溫黎搖了搖頭：【不，如果真的這麽做了，輕則我失去貼身女仆的身份，重則直接BE。】

剛才珀金看起來就一幅想殺人的樣子，要不是游戲設定他不能推翻神谕，她可能已經死了。

由于游戲水平有限，溫黎開始游戲前，總會把游戲背景設定看一遍。

這件事大部分人都不會做，但卻是她這麽多年來一直保持的習慣。

她印象中，貼身女仆和普通女仆的身份不一樣。

當堕神親口頒布神谕任命貼身女仆之後，他便不能像曾經那樣随意地對她生殺予奪。

只有貼身女仆犯下重大過錯，他才能下令處死她。

這也是溫黎盯上這個身份的原因。

愛慕神明，在這樣的戀愛游戲裏，總不能算是什麽殺無赦的死罪。

橫豎都是一死，扔骰子她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沙漠中的旅人喝礦泉水的故事，溫黎從小學聽到大學——這種時候，拼的就是心态。

不管怎樣，她現在生還的概率比起昨天已經增加了不少。

足足有二分之一呢！

溫黎擡眸：【來吧。】

熟悉的昏暗桌面再次在眼前清晰起來。

溫黎的視線在骰子上光滑的三面一掃而過，眯着眼睛打量起燃燒的火燭。

蠟油向下流淌着凝固在原地，浮現出奶油泡沫一般蓬松瑩潤的質感。

溫黎清楚地記得，先前那根生命蠟燭不幸熄滅時，比未燃燒的蠟燭矮了一截。

當時，她就留了個心眼，順帶以燭臺為參照記下了全新蠟燭的高度。

此刻，蠟燭已經燃燒了接近五分之一。

也就是說，一根蠟燭最多可以維持她五天左右的生命？

溫黎抿了下唇。

看來，除了迅速解鎖全部無字面以外，她還需要快一點積累肢體親密度，用來兌換更多的生命蠟燭。

不然，總有一天會坐吃山空。

【日常任務有效期倒計時，00：09：59……】

分明是隽秀漂亮的字體，溫黎看來卻和催命符無異。

她連忙收回思緒，輕點了下黃銅骰子。

骰子飛速地轉動起來，溫黎緊緊盯着那道黃銅色的殘影，大腦裏一片空白。

這次，真的是一錘定生死。

她緊張得甚至連臨時抱佛腳地求神拜佛都做不到。

骰子的轉動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溫黎心頭一跳，幹脆閉上眼睛。

如果蠟燭熄滅，那些透過她眼睑的光線也會瞬間消失。

她的心髒實在受不了太大刺激，還是選擇這種委婉一點的方式宣判自己的命運比較好。

她兩只手心都浸滿了濡濕的冷汗，麻木地等待着最後的結果。

視野中朦胧的光線卻久久沒有消失。

溫黎心跳如擂，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眯開一條縫，朝着游戲界面望去。

橙黃色的火苗悠悠地搖曳着，除了長度肉眼可見地又短了一截以外，看上去和幾秒鐘之前并沒有什麽變化。

溫黎心底一陣狂喜，視線飛快地移向一旁的黃銅骰子。

無字面！

她成功茍活了一天！

直到這時，溫黎才覺得一陣虛脫。

她勉強找了個無人的角落，便再也支持不住地雙腿一軟，略顯狼狽地跪坐在地。

但她的大腦卻依舊不敢松懈地飛轉着。

現在比起開局，她已經扭轉了不少劣勢——至少，她擁有了長期留在珀金身邊的合理身份。

但是，珀金顯然并不是能夠好好配合她刷親密度的攻略對象。

不僅如此，礙于身份随機卡的時效性，三天之後，她的身上會重新恢複人類氣息。

珀金原本便厭惡人類，到那時，再加上欺瞞神明的罪名，她一定會被珀金毫不留情地處死。

溫黎皺起眉：【系統，就沒有什麽可以延長身份随機卡效果的辦法嗎？】

既然道具有級別，那應該也能養卡[注3]才對。

【玩家您好，您使用的[身份随機卡]是R級道具，它是可以通過收集相應材料進行升級的哦~】

溫黎面無表情，果然。

明明《堕神的新娘》已經脫離了卡牌系統，她穿進游戲裏卻還是躲不開養卡。

【為什麽你之前不告訴我？】

【您也沒有問過呢。】

溫黎：……

【所以，道具從R級開始，都是可以進行手動升級的？】

【是的呢，但是無論怎麽升級，最高也只是R級滿星道具，是永遠到不了SR級別的哦~】

溫黎靜了靜。

在她第一次開寶箱時，曾經開出SR級別的[身臨其境卡]——技能效果持續時間是永久。

也就是說，無論她怎麽努力升級，女仆的身份都不可能永遠維持。

但她不想給攻略對象當一輩子保姆，再帥也不行。

溫黎：【那麽，女侍身份的升級材料是什麽？】

她話音剛落，游戲界面便自動切換至背包欄。

光标自動移動至閃爍的身份自選卡上，随即，熟悉的養卡界面在她眼前徐徐展開。

【身份：平平無奇的魔淵女侍

當前等級：R0星

倒計時：兩天半

升級材料：傲慢之神珀金胸口的第二粒紐扣（01），暴食之神卡修斯窗臺的晨露（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