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SAVE 49
宴會廳中燈火通明, 任何一顆都價值連城的夜明珠,這一夜在色谷欠之神的宮中點亮了上千枚,奢侈華麗的神宮周遭上千米都被映得亮如白晝。
魔淵最北方中凄冷的永夜, 第一次迎來了光明。
這是魔淵中從未發生過的盛況。
在那裏,正舉辦着一場盛大的晚宴。
向來光線明媚的魔淵南端, 屬于傲慢之神的神宮中,幾名女仆正在花園中修剪枝葉。
“剛才神宮中突然多了許多女仆,聽說都是從色谷欠之神宮中送來的,距離人界的神殿将她們送往魔淵, 只過去了不到半天的時間。”
就在這時,前所未有耀眼的光芒從不遠處的天幕中蔓延而來, 像是流水一般,沖淡晦暗的夜色, 朝着四周輻射開來。
她們若有所思地擡起眼。
“發生什麽事了?是色谷欠之神神宮的方向。”
另外幾名女仆聽見她們小聲的驚嘆, 下意識擡起頭順着她們的目光看過去。
下一刻, 目光便凝滞,雙眸因愕然而睜大。
“這、這是……赫爾墨斯大人——”
“他已經擁有了心意相通、真心相待的未婚妻——也就是未來的神後了嗎?”
她們都是從赫爾墨斯身邊被送到傲慢之神手下侍候的,對于色谷欠之神神宮中的過往和規矩聊熟于心。
自然不會錯認這從未出現過的盛況背後更深刻的含義。
幾名女仆臉上露出如出一轍的驚愕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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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谷欠之神宮中死去的未婚妻,其實并不比傲慢之神宮中埋葬在花園泥土之下的女仆少。
日日長鳴的喪鐘卻在幾日前猝不及防地安靜下來。
而現在, 輝煌而沉郁的神宮之中亮起從未點燃的光暈。
女仆們不約而同地回想起那個傳言。
赫爾墨斯大人現在的那位未婚妻,是被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喪鐘不再長鳴的時刻, 色谷欠之神的神宮中, 将迎來第一位、也是最後一位神後。
……
宴會廳中, 溫黎穿着面料昂貴的禮服裙,保持着微笑望着來往的客人。
魔淵之中除了最強大的四位主神, 還有許許多多數不清的小神明和堕天使。
在色谷欠之神正式承認并且公開他唯一未婚妻的宴會上,能夠有資格參與的神明争先恐後地來訪。
珍稀的賀禮堆了滿地, 寬闊的宴會廳中人滿為患。
溫黎的心底其實有一點複雜。
這樣重要的場合,她原本以為另外三位老公也會出席。
但她卻高估了四位可攻略男主之間的關系。
看上去,他們的關系比她想象中還要差,維持平日裏虛假的平靜已經仁至義盡。
在不必要的時候,能不接觸就不必多此一舉。
不遠處,門前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漆黑的長袍,腰間巨大的鐮刀在披風飛揚間暴露在空氣中,反射着冰冷的金屬光澤。
維克面無表情地環視一圈,目光掠過溫黎時略略停頓,邁步走過來。
“想必您就是今天的女主角。”他不算太認真地行了個禮,“我代卡修斯大人,向您獻上祝福。”
說完這句話,維克擡起眼,視線略有些狐疑地掃過她似曾相識的金發和鳶尾色的眼眸。
真的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嗎?
近日來,魔淵四位主神中的三位身邊,都出現了一名對他們而言格外特殊的女人。
同樣的金色長發,同樣的鳶尾色眼眸。
維克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溫黎小姐還有另一位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姐妹?
他遲疑了片刻,主動問:“不知道您的名字是……”
維克的後半句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道慵懶磁性的聲音打斷。
“這樣直白地在我的晚宴上詢問我未婚妻的姓名——”
赫爾墨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伸手自然地攬住溫黎的月要,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
“維克,這就是卡修斯教會你的規矩?”
維克神情微頓:“失禮了。”
算了,色谷欠之神的未婚妻和他們暴食之神的神宮又有什麽關系呢?
他倒也沒必要為此刨根問底。
維克垂下眼,随即便不再開口。
赫爾墨斯挑起唇角,擡手撥弄了一下垂在眉間的吊墜,“不過,祝福我收下了。”
厚重的長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夜明珠燦爛的光暈在他蜜色的胸膛上流淌,清晰分明的鎖骨上墜着層層疊疊的項鏈,寶石反射出璀璨的光澤。
他勾着笑,散漫地擡了擡眉梢,“代我向卡修斯問好。”
盛裝打扮的金發少女被他親密地攬在懷中,本便美麗的臉龐更顯得明豔奪目。
在他格外優越的身材襯托下,更顯得嬌小白皙。
維克最後看了他們一眼,正色行了一禮,吩咐身後幾名魔使将手中的賀禮留下,轉身離開。
“看來今晚的你格外美麗,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想要打探你的名字。”
赫爾墨斯不甚在意地掃一眼維克留下的賀禮,垂眸饒有興味地看向溫黎,“那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向往的字眼和秘密。”
溫黎笑眯眯地對上他的視線:“但它只會屬于您,赫爾墨斯大人。”
究竟是不是令人向往,您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恐怕您壓根就不記得吧。
她正要再說些什麽試圖讓赫爾墨斯主動說出她的名字,就感覺耳邊掠過一陣柔和的氣流。
橙黃色的光芒一閃而過,小火團從門邊瞬息間便飄到她身邊,圍着她上上下下地繞着飛了好幾圈,看上去格外興奮。
“我們終于又見面啦!漂亮姐姐!”
小火團悠悠飄到她眼前,展示一般轉了個圈,蘿莉音怯生生地說,“你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你的名字是尤伊,對嗎?”溫黎還記得之前澤維爾這樣稱呼它。
像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被少女記住,小火苗顫了顫,然後劇烈地搖曳起來。
“是、是的!”
怎麽會有這麽美麗溫柔的少女,而且她竟然還記得它!
她簡直是它在魔淵中見過的最好的……
思緒被一陣異樣的感覺擾亂,尤伊感覺身體撫上一抹柔軟溫熱的觸感,像溫泉一般流淌過全身。
它瞬間僵硬了起來。
溫黎笑着伸出手戳了戳小火團的身體。
雖然已經接觸過,但她還是很想再體驗一下它的觸感。
火苗被她的指尖戳散,然後再次凝聚。
然而顏色卻肉眼可見地變深,暖黃色的火團變得越來越紅,像是滾燙的熔岩,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
就在這時,一只手繞過溫黎的肩頭。
赫爾墨斯慢條斯理地屈指彈起一抹淡淡的金影,禁锢住搖曳的火團,将它拽得遠了一些。
“澤維爾身邊的小家夥?”他整以暇地收回手,側首撩起眼皮。
“赫、赫爾墨斯大人!”
對上那雙淡金色的眼眸,小火苗驚顫了一下,顏色極速冷卻下來。
“澤維爾大人吩咐我來代替他……送上祝福。”
其實并不是祝福。
尤伊還記得,聽說這一場特殊的晚宴時,黑發黑眸的少年神明臉上陰沉可怖的神情。
“不去。”他單腿踩在臺階邊緣,姿勢乖張不馴地靠在神座上,閉着眼不耐地輕啧了一下。
尤裏冰冷的正太音一本正經地勸說着:“但是您之前和她來往頻繁,這一次送上祝福,正好可以減淡赫爾墨斯對您的戒備和懷疑。”
“這樣好的機會,為什麽不抓住呢?”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澤維爾單手枕在腦後,一只手插入額前垂落的黑色碎發之中,五指收攏,“看他不順眼而已。”
他略微掀起眼皮,垂眸看向腰間的黑貓胸針。
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他屈指彈了一下,擡眼看向一旁瑟瑟發抖的小火團。
“我記得,你一直很想見到她吧。”
澤維爾唇角一挑,露出了那标志性的惡劣、帶着點玩世不恭的笑意。
“那就去告訴她,就算是躲在赫爾墨斯身後——”
“我也會抓到她。”
……
尤伊心裏抖了一下,這些話她是一定不會當着色谷欠之神的面說出口的。
不然,它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澤維爾大人了。
還好它只是一團火,并沒有五官,不然現在可能會露出一種極其心虛的表情。
但赫爾墨斯沒有錯過小火團一瞬間的僵硬和幾乎淡到發白的火光。
他淡金色的瞳眸微微眯了眯,鼻腔中逸出一聲辨不清情緒的低笑:“祝福?”
赫爾墨斯的臉上甚至帶着笑意,然而強大的壓迫感和攻擊性卻從他冰冷的眸光中顯露。
尤伊再次抖了一下,身體從淡黃色變成淺淺的慘白色,匆匆留下一句“是的”便飛速地飄遠了。
嗚嗚嗚太可怕了。
漂亮姐姐為什麽要留在赫爾墨斯那種花心可怕的家夥身邊呢!
溫黎望着火團化作一道流光掠出宴會廳,心裏也對它口中所說的“祝福”産生懷疑。
澤維爾會祝福她和赫爾墨斯?
那她之前的努力豈不是白費。
她又在原地等待了一會,直到尤伊應該已經回到了嫉妒之神的神宮,她才伸手撫了撫心口,像是難以呼吸。
在這樣喧鬧的宴會廳中,這本是最不起眼的動作。
赫爾墨斯卻像是最深情體貼不過的未婚夫,自始至終都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
幾乎是同時,溫黎便聽見他低淡優雅的聲線。
“甜心,你怎麽了?”
“赫爾墨斯大人,這裏的空氣有點悶,我想出去透一透氣。”
溫黎擡起頭,撞進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眸中。
天花板上鑲嵌的夜明珠投下絢爛的光暈,赫爾墨斯低頭看着她,半張臉都陷落在陰影裏。
光影勾勒出他格外立體的輪廓,淡白色的睫羽斂下,在那雙色澤清淺的瞳眸中拖拽出一小片晦暗的陰影。
他的思緒意味不明,盯着她看了一會,才緩緩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格外蠱惑人心的笑意:“需要我陪着你嗎?”
溫黎偏了偏頭,像是猶豫:“我倒是希望赫爾墨斯大人能陪我一起吹吹風——”
她才不想要赫爾墨斯跟她一起離開。
畢竟,她是想要看一看珀金送給她的那枚水晶有沒有動靜。
想到這裏,溫黎有些不情不願地嘆了口氣,“不過算啦,這麽正式的場合,您還需要款待賓客,我還是自己去吧。”
說完這句話,她沒再等待赫爾墨斯的回應,提着裙擺小步避開人群出了門。
今天她是絕對的主角,一路上遇見不少名來往的女侍和賓客,皆對她恭敬而好奇地行禮打量。
好不容易脫身,溫黎迅速地繞回自己的房間,從梳妝臺前的首飾盒中找出那枚水晶。
自從将它僞裝成從赫爾墨斯神宮寶庫中找到的水晶,溫黎就十分大方坦然地把它放在了首飾盒裏。
現在,那枚剔透的水晶正規律地閃動着瑩潤的光澤。
珀金果然正在找她。
希望她這是正巧趕上了第一次,而不是早已忽略了他不知道多少次的召喚。
不過,珀金也并不像是會在她不接電話後繼續撥號的性格。
應該是心有靈犀吧!
溫黎心中祈禱,将閃爍的水晶攏在掌心,在心中默念:
“珀金大人,您找我嗎?”
下一瞬,珀金清冽的聲線傳遞過來。
他的嗓音蘊着些不悅:“這就是你所謂的‘随叫随到’?”
啊哦,看來她運氣不算很好,之前恐怕已經錯過了珀金的電話。
但是珀金竟然沒有生氣。
而且再一次用水晶找她?!
珀金那句“我才不會找你”再次閃回在溫黎腦海裏。
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傲嬌鬼。
但是好可愛啊啊啊。
仗着珀金看不見她,溫黎作西子捧心狀陶醉了一會。
片刻後,她小聲打了個呵欠,佯裝剛睡醒一般,聲音裏帶着點惺忪感:“抱歉哦珀金大人,剛才我還沒有睡醒。”
溫黎話音剛落,對面便傳來一道不加掩飾的冷笑。
珀金語調譏诮地開口:“沒見過比你還懶惰的貼身女仆。”
溫黎敷衍地“嗯嗯”了一下。
和珀金相處久了,彩虹屁甚至不需要經過大腦就自動從她口中說出來:“是呀,恐怕整個魔淵之中,也只有珀金大人心胸如此寬廣善良,對我這麽好。”
随即,她笑意盈盈地把話題拉回原點:“珀金大人有什麽事嗎?”
快說吧,走完這個過場她就可以回去找赫爾墨斯了。
在溫黎說完那一連串彩虹屁之後,珀金果然安靜了一會。
半晌,他才不緊不慢地問:“聽說赫爾墨斯正在他的神宮中舉辦晚宴,公開承認他的未婚妻。”
指尖輕擊陶瓷茶杯杯壁,珀金不經意道,“你感興趣麽?”
溫黎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不感興趣。”
她怎麽會感興趣呢?
她本人就在這裏,沒什麽值得好奇的。
她幹脆利落、毫不猶豫的否認聽在珀金耳中,卻像是為了避嫌而劃清界限。
雖然曾經是赫爾墨斯神宮的女仆,但她看起來對赫爾墨斯的事情一點都不關心。
珀金的聲線裏流淌出些許愉悅,他輕輕笑了一下:“的确。”
“你這麽懶惰,我不該對你的答案抱有什麽別的期待。”
溫黎遲疑地問:“那……”她還需要以珀金貼身女仆的身份代表他出席嗎?
她可沒抽出來什麽類似分身術的道具啊。
對面傳來一陣衣衫摩挲的輕響,似乎有人披衣靠在床頭。
細小的聲響在水晶的作用下無限放大,暧昧地引人遐想。
溫黎臉色一紅。
四舍五入這也算是電話視頻玩法裏的福利了吧?
此處應該有一點引人遐想的喘.息聲。
她腦海中漫無目的地發散着思緒,聽見珀金不甚在意地道。
“接着睡吧。”
似乎是處在一種十分放松的狀态下,珀金向來帶着點倨傲意味的聲線破天荒染上了些慵懶的意味。
“你現在是我的人,與赫爾墨斯有關的任何事情,都跟你沒有關系。”
溫黎怔了一下。
她沒想到當初為了順利接近珀金而随意編造出來的身份,對方竟然深信不疑。
甚至被膈應到了今天。
她狐疑地問:“可是,您不需要送上些賀禮嗎?”
“不送,他又能怎麽樣。”珀金語調微露譏嘲,帶着濃郁的傲慢意味。
“時不時接收一些他送來的垃圾,已經是我送給他最大的禮物了。”他嗤笑道。
垃圾?
溫黎面露複雜。
珀金不會說的是那些被赫爾墨斯送入他神宮中的女仆吧。
那她這個“色谷欠之神的前任女仆”算是什麽?
一道語氣略有些僵硬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他已經安插了一個你,在最靠近我的位置。”
珀金似乎抿了一口茶,語帶不屑地冷聲道,“這樣的機會,他不會再有第二次。”
頓了頓,他淡淡說,“就這樣。”
水晶在掌心顫動了一下,光芒熄滅。
溫黎眨了眨眼睛。
珀金就這樣挂斷了電話。
系統驚疑不定地冒出來:【他最後那兩句話是什麽意思?】
溫黎抿了下唇角,将水晶重新放回首飾盒中。
【至少,現在我可以安心地做一晚上赫爾墨斯的未婚妻,不用費盡心思地更換其他身份。】
她正要轉回身離開房間,身側驀地探出一條修長的手臂,撐在她腰側的桌面上。
溫黎心頭一跳,回身擡眸。
赫爾墨斯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
“你在幹什麽,甜心?”他低頭俯視着她,薄唇勾着笑,漫不經心地問。
赫爾墨斯的神情并沒有流露出多少陌生的情緒,看起來懶散而俊美。
溫黎無法分辨他究竟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又聽見了多少。
高大的陰影裹挾着濃郁的木質香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極具壓迫感地将她從頭到腳都包裹在內。
赫爾墨斯稍俯身,單手垂在寬大繁複的長袍之中。
他扣在溫黎腰側的手臂微屈,将她困在自己胸口和梳妝臺間狹小的縫隙中。
溫黎勉強維持着平靜的神情,自然地轉過身背對着赫爾墨斯,不讓他看見她的表情。
她随手拿起桌面上擺着的一瓶香水,語氣輕快地說:“突然想起出門前忘記用香水。”
“赫爾墨斯大人,您要不要幫我一起挑選?”
說到這裏,她伸出指尖,在一排精致的瓶子上虛虛劃過,語氣中染上些恰到好處的苦惱。
“究竟哪種味道比較合适呢?如果能夠和您身上的味道相近的話,那就最好了。”
赫爾墨斯姿勢未動,垂下眼睨一眼她掌心的香水瓶,噙着笑沒說話。
溫黎将手中的香水瓶放回原處,随便選了一枚酒紅色的瓶子拿在手中。
她仰起臉看向赫爾墨斯,“這個怎麽樣,赫爾墨斯大人?”
赫爾墨斯的聲音低沉磁性,帶着點不正經的散漫:“為什麽要和我的味道相近?”
像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如此直白地問出這種問題,少女微微愣了一下,耳根爬上點不易察覺的紅。
她沉默了一會,還是不加避諱地回答:“這樣……會顯得您與我更加親密。”
夜明珠點亮的光輝映着赫爾墨斯眸底的微光,虛虛實實,像是風掠過深邃的沉潭,看不真切。
赫爾墨斯卻像是被這句話取悅了,猛地笑了起來,唇畔的笑意加深,不知道是戲谑還是愉悅。
溫黎感覺手中一輕,“啪嗒”一聲,掌心的香水瓶被重新放回原處。
“那我們今天都換一種新的味道,怎麽樣?”
赫爾墨斯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一枚色調沉郁的香水瓶上停頓,純金打造的獅鹫獸首在他指縫中反射着璀璨的光暈。
細密的噴霧自頭頂上方的空氣中落下,溫黎下意識起身,卻被一只手扣住了月要側。
後背覆上寬闊的胸膛,她被按在他懷中動态不得。
溢滿了香氣的水珠在空氣中四處游走,肉眼難以察覺的痕跡在燈火下無處遁形,輕盈地在兩道緊緊相貼的身體上落下。
冷淡沉郁的香味中,帶着一點辛辣的氣息。
幾分鐘後,一種極具攻擊性的甜膩味道蔓延開來。
幾種極其矛盾的香氣糅合在一起,随着時間緩慢地剝離出更多層次的複雜味道,卻意外地讓人沉迷。
是一種更偏向于中性的、迷人卻危險的味道。
扣在她月要身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急速壓縮。
緊接着,那只手劃過她平坦的小腹緩慢向上,修長的手指落在她頸間。
溫黎下意識順着赫爾墨斯的力道擡起頭。
光滑潔淨的鏡面之中倒映出兩道身影。
金發少女身材纖細,暴露在華麗禮服裙之外的皮膚被光芒鍍上一層瑩潤的金邊,更顯得細膩白皙。
一條手臂橫在她清晰的鎖骨間,光影落在上面,在蜜色的皮膚上描繪出起伏的有力線條,充滿野性的力量感。
少女微微仰着頭,整個人都被攏在身後高大的神明懷中。
他一只手虛扣在她頸間,一只手松松撐在她身側的桌面上。
大片的光線落在她的身體上,愈發顯得脆弱而純淨,而他則沉淪在一片晦暗的陰翳之中,像是暗處蟄伏的危險野獸。
赫爾墨斯微低着頭,淡色的睫羽低垂着,神情掩在陰影中看不清情緒。
濕潤溫熱的吐息若有似無地掃過她的後頸,激起一陣電流般的顫栗。
黑和白,力量感和破碎感。
極致的對比和視覺沖擊。
x張力簡直拉滿了。
是那種她要瘋狂尖叫很久然後放大看很多很多遍腦補一萬字小黃文的程度。
溫黎臉頰有點發燙,她睫羽顫了顫,小幅度地閉上眼。
這畫面實在是有點刺激。
她還是個孩子。
“身上染着同樣的味道,這樣才足夠親密。我們現在的關系……只是相像怎麽足夠?”
赫爾墨斯後撤一步靠在身後的牆面上,慢條斯理地松開她。
他沒有低頭,只有眼睫垂落下來,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語調透着些暧昧的笑意,“這個味道很配你。”
确實很好聞。
溫黎平複了一下狂跳的心髒,轉身若無其事地主動挽上赫爾墨斯堅硬的手臂:“我很喜歡!那我們回去吧,赫爾墨斯大人。”
……
回到宴會廳時,晚宴正進行到最後的高潮和尾聲。
按照魔淵之中的傳統,最後,确定了心意的神明将會在無數道視線的見證下,牽起他認定的那雙手,完成一支舞。
然後,他們會在祝福之中一同登上色谷欠之神神宮的最高處。
在那裏,存在于傳說之中象征着神格的獅鹫獸将會在在血月之中顯露身形,載着他們在這盛大而浪漫的夜晚,環繞整片魔淵上空。
用以彰顯未來魔淵主神之一神後的尊貴身份。
燈光迷亂,無數道光暈在宴會廳正中的空地上聚攏,賓客和女仆已經自覺讓出那一片只屬于今夜主角的舞臺。
“不知道我是否有榮幸邀請你跳這一支舞?我美麗的未婚妻。”
宴會廳正上方的天花板正中間垂落剔透的水晶吊燈,反射着絢爛璀璨的光芒。
那些光芒落在赫爾墨斯眉間的金墜上,随着它搖曳的弧度漾起金色的柔波,像是空氣中沉浮的金色河流。
全場的視線都随着赫爾墨斯的動作聚集在他們身上。
或許是光線太耀眼,溫黎感覺有點目眩。
她是不會跳舞的,她只是個四體不勤的大學生罷了。
可是……乙游女主應該是會跳舞的吧?
溫黎沉默間,一只手攬住她的後月要,将她攏在懷中。
赫爾墨斯稍俯身,薄唇貼近她的耳畔。
“他沒有教過你?”他的唇風穿過她耳邊的鬓發,癢癢地落在頸邊,“放心,我會帶領你。”
這個“他”顯然是先任魔淵之主。
溫黎也不知道魔淵之主應不應該教過她,但甩鍋總是沒錯的。
反正魔淵之主已經死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她順水推舟地順着他的話點頭,赫爾墨斯卻像是并不在意,伸手撫過她臉側的碎發,替她勾到耳後。
“什麽都不用想,你要做的,只是跟随我。”他摩挲了一下指尖的金發,絲毫不見慌亂地說。
“可是……”
溫黎還是有點心虛。
無數道視線若有似無地粘在她身上,水晶吊燈的光線太刺眼了,就像是舞臺上的聚光燈。
而她是站在舞臺正中央唯一的女主角。
可這個女主角竟然不會跳舞。
萬一丢了人,那可是大社死事件。
她絕對會沒臉見人的!!
赫爾墨斯臉上挂着松散笑意,姿态卻帶着些深掩在深情之中的強勢和掌控感。
“把一切都交給我。”
溫黎下意識擡起眼,然後她感覺腰間一緊,有力的手臂輕而易舉地托起她的身體。
悠揚的音樂聲傳來,在此起彼伏的贊嘆聲和掌聲之中,一切聲音卻在她耳邊褪去。
她只能聽見她的心跳聲,還有他們衣擺交錯時摩挲的細微聲響。
溫黎感覺她幾乎沒有思考,身體便在另一道身影的指引下旋轉,彎下柔軟的弧度,細膩的裙擺在空氣中劃過漂亮的流線。
幾乎沒有人察覺到,她的腳尖在這支舞中從未落地。
赫爾墨斯的手臂穩穩地支撐着她的身體,帶着她跳完了一整支舞。
雙腳重新接觸到柔軟的地毯時,溫黎甚至有一種不真實感。
她擡起頭去看赫爾墨斯,他并沒有在看她,視線漫無目的地掠過宴會廳,虛虛落在不遠處,唇角挑着游刃有餘的弧度。
他的手臂依舊攬在她月要間,透過他們輕薄的衣料,她依稀能夠感受到他起伏有力的肌肉線條。
而她卻無法感覺到一絲顫抖,仿佛剛才将她托舉起來整整一首舞曲時間的人根本不是他。
溫黎深吸一口氣。
嗚嗚嗚這個力量感和體型差她真的愛住了。
這麽誘人的肉.體誰會不饞呢?
金色的流沙在空氣中凝集,像是漫天反射着熒光的沙礫,掠起一陣猛烈的氣流吹拂宴會廳窗邊厚重的窗簾,旋轉凝成一條長長的階梯,直通向高聳的天花板。
赫爾墨斯牽着溫黎的手,寬大的衣擺無風自動,純白色的碎發飛舞。
他在這陣氣流中撩起眼皮,朝着她揚起唇角:“跟緊我。”
溫黎被牽引着踏上金色的臺階,一步一步向上。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花板竟然顯出些許朦胧的色澤。
像是鋪天蓋地的金影在一瞬間碎裂成細小的浮沉,逐漸散開,在流轉的光華中簇擁着她,為她讓出去路。
猩紅的血月高懸,一道獸吼聲撕裂天幕,虛空中逐漸顯出一道龐大的身影,降下的陰影将整片神宮籠罩。
宴會廳中陷入一片死寂,随即,便是前所未有的熱烈驚嘆。
“獅鹫獸,是獅鹫獸——”
“竟然真的能夠看見這傳說中的生物。”
“看來赫爾墨斯大人對這名未婚妻十分上心呢。”
……
這些議論聲溫黎卻一概聽不見了。
在最接近天幕的地方,狂風呼嘯,鷹首獅身人面的巨獸伸展雙翼,擾動的氣流幾乎将整片神宮連根拔起。
它高高盤旋在空中,冰冷的獸瞳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渺小的身影,尖利的鷹喙反射着森寒的光線。
它昂首,喉嚨中逸出一道尖利而渾厚的叫聲。
風吹亂赫爾墨斯額間的吊墜,他眸光意味不明地望着這只兇猛的巨獸,唇畔的笑意淡了些。
“安靜點,老朋友。”
他單手攬着溫黎的腰将她護在懷中,另一只手輕輕撥弄了一下不斷搖曳的金墜,語調慵懶中透着些許不悅的冷淡。
“吓到我的未婚妻,我可是會生氣的。”
“未婚妻”三個字在狂風中被吹散,溫黎感覺一道格外危險的視線灼灼落在她身上。
獅鹫獸盯着她看了一會,躁動不安的狀态勉強緩和了些許,振翅俯沖而來,落在赫爾墨斯身邊。
然後,它低下碩大的頭顱,乖順而恭敬地臣服于它侍奉了上萬年的神明。
溫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它。
獅鹫獸?魔法世界果然精彩。
她其實比宴會廳中那些人驚訝無數倍。
對于他們來說,這只是存在于世間難得一見的強大生物。
但對她來說,真的是跨次元的傳說。
不僅如此——
溫黎看着剛才被她調出來的、只有她能夠看得見的游戲面板。
漂亮的洋娃娃所需要的升級材料後面,赫然寫着一行字。
【色谷欠之神赫爾墨斯的獅鹫獸羽毛(01)】
她眼睛晶亮地看着赫爾墨斯身邊的龐然大物。
這簡直是……太巧了。
也太好了。
得來全不費工夫!
溫黎屈起指尖,指甲輕輕在赫爾墨斯掌心上輕輕劃了一下。
赫爾墨斯似有所感,挑起眉梢低頭看她:“怎麽了,甜心?”
“赫爾墨斯大人。”
溫黎睜大眼睛,像是好奇,又有些忐忑畏懼地看向他身邊的獅鹫獸,似乎有點猶豫。
半晌,她才細聲細氣地問,“我可以摸摸它嗎?”
摸一下,少一根羽毛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