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SAVE 53

對上那道淡漠慵倦的眼神, 樹下的幾道身影瞬間僵硬地釘在原地。

幾乎是一瞬間,幾名殺手便認出了這道上千年沒有見過的身影。

“卡修斯大人?!”

回應他們的是一道驟然出現的銀白色的光芒。

泛着不祥的血色月光點燃這道光芒,淩厲的風裹挾着平原上突然瘋長拔高而起的藤蔓撕裂空氣, 如同游龍一般在幾道身影身側掠過。

藤蔓上沾染着腐敗腥濕的死亡氣息,散發着無盡的寒意, 在黯淡的夜色之中俯沖而下。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逆轉倒流,似曾相識的一幕上演。

然而參演者的身份卻徹底颠倒。

破空之聲傳入耳畔,然而就連痛呼都來不及發出,挂滿了尖利倒刺的藤蔓便宛如這時間最鋒利的刀刃, 貫穿了幾名殺手的心髒。

與魔淵冰冷的空氣格格不入的溫熱血液從他們身體裏流出,透明得幾乎看不見色澤的鮮血沿着藤蔓的莖幹下滑, 沒入深灰色的泥土之中。

滴答,滴答。

一切的開始和結束, 似乎連一瞬間都沒有用到。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為首的那名殺手不敢置信地轉過身。

在他身後, 幾名身披魔使服飾的天使以各種姿态被兇戾的藤蔓刺穿。

他們的身體輕飄飄地高懸在半空中,畫面看上去格外凄美而神聖。

血月的光輝落在他們的屍體上,失去了神力,他們的僞裝在這種充滿了死亡美感的光線中一點點褪去。

Advertisement

墨色的衣擺随風消散, 展露出純白色的巨翼。

死亡與他擦肩而過,為首的殺手冷漠的神情終于破碎, 眼神中流露出些許驚懼和絕望。

“您……”

他擡頭看去。

他看到了不遠處緩步而來的那個銀發神明。

他站在粗碩扭動着的藤蔓降下的陰影中, 垂眸。

淡銀色睫毛下的冰藍色眼眸淪陷在陰翳裏, 一片漠然,無悲無喜。

裹挾着血腥味的風吹過, 卡修斯額間随意垂落的銀色碎發在風中輕輕搖曳。

發梢掠過他的睫羽,看上去沒有絲毫情緒。

他的腳步很緩慢, 但很穩,踏着一地沒入土壤中的鮮血,衣擺與雜草摩擦,發出令人心驚肉跳的簌簌聲響。

這樣的卡修斯,令殺手感覺熟悉卻陌生。

在不知道多久之前,記憶都快要被時間沖淡模糊的時候。

為首的殺手曾經遠遠地見過卡修斯一面。

那時的卡修斯還是神國之中最負盛名的六翼熾天使。

他高貴,聖潔,淡漠,強大。

神國早已默認他就是衆神之主的繼承人,想要跟随他亦或是勾.引他的神明幾乎能從神國的最東方排到最西方。

而眼前的卡修斯,他看上去依舊冷淡。

可這種冰冷卻沾染了魔淵之中危險的氣息,透露着淡淡的麻木和邪性。

這是一種極為矛盾的氣質,可糅雜在一起纏繞在眼前這位銀發藍眸的神明身上,卻又莫名為他增添了幾分令人沉迷的神秘。

在他們即将錯身而過的時候,為首的殺手輕輕閉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之中痛苦的死亡并未降臨,他的身側掀起一陣柔軟的風,那串平穩冷靜的腳步聲越過他,一點點遠去。

卡修斯站在被藤蔓刺穿懸吊在半空中的屍體旁。

風吹起他的衣擺,銀色的發絲從披風的領口處露出來,在空氣中安靜地向後飛掠。

他神情冷淡得近乎冷漠地掃一眼屍體背後純白的羽翼,慢條斯理地側過身,看向呆愣在原地的那道身影。

他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你們來魔淵做什麽。”卡修斯聲線冷冽,沒什麽情緒起伏地問。

為首的殺手渾身一顫,盡管他沒有感受到實質性的殺意,然而這道比千年前更加冷淡的語氣卻令他本能地渾身發軟。

他看着不遠處死狀凄慘的屍身,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千年前那一場震動了整個神國的屠殺。

“殺、殺了傲慢之神的貼身女仆……”他下意識僵硬着将實話脫口而出。

卡修斯眼神微淡,緩步踏過滿地猙獰扭曲的藤蔓,掠過面容驚懼的屍身,踱步到殺手身邊。

他的眼睛無波無瀾地落在為首的殺手腰間。

——巨鐮碎裂,那裏此刻空空如也。

但卡修斯能夠感受到一股強大而肆意的氣息。

那道氣息屬于澤維爾。

看來他本打算去的地方,不必去了。

已經有人捷足先登,救下了她一命。

卡修斯神情疏冷,向來倦怠半阖着的眼眸完全睜開,流露出些許晦暗冰冷的眸光。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良久,才慢條斯理地擡起手臂。

蒼白的指尖在空氣中輕輕點了一下。

為首那人瞳孔驟縮,周遭的空氣在他頸間急速擠壓,像是一只無形看不見的巨手,牢牢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只能發出意味不明的“嗬嗬”聲響,眼球因為巨大的壓力而突出,面色漲紅,額角青筋畢露。

卡修斯站在他身邊,月色披在他身上。

他垂目居高臨下地望着這垂死掙紮的凄厲畫面,眸底似古井無波,沒有任何情緒。

“誰派你們來的。”他慵倦地開口,似乎只是随口一問。

“是、是……”

破碎的音節從他口中斷斷續續地逸出,然而下一瞬,他像是見到了什麽不可名狀的恐怖,本便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上露出一個難以描述的猙獰表情。

随即,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色澤透明地血液從他的眼角、鼻腔、嘴角、耳中流出,像是整個身軀都被一種強橫而無法反抗的力量擠壓,渾身骨骼盡斷。

撲通——

他綿軟的屍體跌落在地。

卡修斯淡銀色的睫羽垂下來,看着地上那具死狀極為可怖殘忍的屍體。

在他生命中的最後幾秒,經歷了旁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是神國的禁制。

禁制之下埋藏着一些秘密,也深掩着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卡修斯理了下衣擺收回手,空氣中緊張的風不知不覺散去。

他轉過身,黑色的披風在夜色中鼓動,幾乎融化在望不見盡頭的墨色之中。

卡修斯收攏五指,身後的藤蔓迅速重新鑽回土壤。

幾具失去了支撐的屍體在劇烈的轟響中炸裂成一團團透明的血霧,聖潔似雨水的血水簌簌落下,沒入平靜的地面。

一切都安寧得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做完這一切,卡修斯薄薄的眼睑意興闌珊地半耷拉下來。

他的腦海中閃回一道熟悉卻陌生的身影。

金發的少女穿着一身卡其色亞麻長裙,纖瘦的肩膀上背着藥筐,赤着腳搖搖晃晃地走在溪流上的枯樹幹上,回眸沖他明媚地笑。

燦爛的日光從她身後大片地湧過來,融化了她精致漂亮的眉眼。

而那雙明亮的鳶尾色眼眸卻比這世上最耀眼的光芒還要迷人。

卡修斯自然垂落在身側的指尖不自覺蜷了蜷。

他輕輕閉上眼睛,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

衆神之主的神谕是這世間無可違抗的規則。

加西亞家族,終身為奴,世代為仆。

所以在千年後的如今,另一名和她長相如此相似的少女在慌亂恐懼中來到魔淵,成為魔淵的祭品。

卡修斯停下腳步。

不知不覺間,他已走回與那個祭品少女相遇的空地。

那是魔淵中再尋常不過的一個永夜,但他平靜到近乎死寂的生命中卻猝不及防地闖入一抹特別的顏色。

看清那張臉時,卡修斯感覺周身冷卻了千年的血液仿佛重新恢複了溫度。

可随即,卻再次墜入深冷沉默的海水之中。

那時的少女蜷縮在他腳邊,熟悉的眸底盡是陌生和戒備,以及幾乎镌刻在他靈魂之中的倔強。

她高舉着屬于他的細劍,劍尖指向他的咽喉,而她的手臂因虛弱脫力和恐懼緊張而輕輕發着顫。

那是千年前被他死死攥在掌心,用來守護另一個擁有這張臉的少女的利刃。

腰間的細劍像是感受到他的心緒,輕輕顫了顫。

銀發黑袍的神明擡手按住嗡鳴不斷的劍柄。

千年前他食了言,看着她在他懷中漸漸失去生機,無能為力。

千年之後,他不會讓類似的事情發生第二次。

他會保護好她的後人。

哪怕是再次觸犯他不得違抗的禁忌,付出慘重的代價。

——再一次屠殺神國的天使。

卡修斯睜開眼睛。

晦暗沉郁的天幕之中一片黯淡,只有猩紅的血月無聲地高懸,俯瞰着廣袤魔淵。

“加西亞。”他淡色的薄唇輕啓,後面的話散在風中。

然後轉身離開。

神國屬于愛神的神宮中,今天分外忙碌。

天使們穿着雪白的絲質長袍,揮舞着翅膀在天空中忙碌地穿行。

他們手中捧着造型精美的花瓶,淺粉色的薔薇花和純白色的玫瑰花交相掩映,看上去明媚又格外相配。

“動作快一點,妮可大人的貴客馬上就要到了!”

一名天使臉上帶着茫然的神色,但還是下意識加快了動作。

他有點困惑地看向身邊的另一位天使。

“妮可大人究竟要見誰?好久沒有見她這麽重視一次普通的會面了。”

“難道在美神迪倫大人之後,神國中又出現了新的俊美強大的神明?”

“你是剛來妮可大人神宮中的,不知道也正常。”在他身邊,另一位手捧大片白玫瑰的天使回答。

“妮可大人雖然幾乎是整個神國中男性神明的夢中情人,但真正能與她相配的神明卻少之又少。”

說着,他扇動純白色的羽翼,伸手指了指懷中的白玫瑰,“這位恰好是其中之一。”

這是妮可大人吩咐他們在神國最廣闊的花田中現摘下的白玫瑰。

薄薄的花瓣在光線掩映下泛着通透的光澤,晶瑩的晨露在嬌嫩的花蕊上若隐若現,折射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暈。

白玫瑰……

新來的天使突然想到什麽,心裏浮現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整個神國之中,對白玫瑰最為青睐的神明,只有一位。

“難、難道是……那位大人……”

盡管他來妮可大人神宮中還不算太久,但是關于那位大人,他早有耳聞。

傳聞中,那位大人是衆神之主與一名普通的人類女人誕下的子嗣。

在二十歲時覺醒了體內的神性,從此一躍而成為神國中最為強大的神明之一。

那樣高高在上的神明,是他根本連接觸都沒有機會的存在。

聽說他容貌俊美,氣質矜貴,是神國中容色最為出衆的神明。

可為人卻倨傲清高,目中無人,拒人于千裏之外。

但似乎就在他覺醒神性的同時,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而堕落,如今已經成為了魔淵四位主神之一。

“沒錯,就是這位傲慢之神。”

另一位天使點了點頭,正要再說些什麽。

視線掠過他時卻像是穿透了他身邊的空氣,定定地盯着一個地方看,眼神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豔之色。

發出疑問的天使下意識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身體不由得釘在了原地。

為了迎接即将到訪的尊貴的客人,整座神宮已經在愛神的吩咐下布置了滿滿的白玫瑰和薔薇花。

奢華的神宮簡直像是陷入了一片望不見盡頭的花海,美得驚心動魄。

然而此刻,一道身影越過花海而來。

他周身的氣度和精致的五官卻絲毫沒有被過分夢幻的布置折損分毫,反倒顯得更加令人心悸,過目難忘。

來人一頭色澤淺淡的金發,一身筆挺講究的純白色西裝三件套,巾袋處插着一朵盛放的白玫瑰,胸口紐扣處的懷表鏈随着他的走動在空氣中無聲地搖曳。

他臉廓清瘦銳利,下颌處不似尋常男性那樣平直,反倒勾勒出一種雌雄莫辨的圓潤弧度。

然而他的唇線淩厲,唇角抿成一條線,看上去高傲而不近人情。

一雙綠碧玺一般的眼眸狹長上揚,眸光清冷中蘊着幾分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折中了那幾分因長相過分精致而帶來的女氣,反襯出幾分舉手投足間貴氣逼人的氣場。

氣場強大到令人無法忽視。

神宮中高高的神座上,妮可早已調整好自己最優雅美麗的姿勢等待多時。

她慵懶地斜倚在靠背上,神袍下露出一條纖細白皙的手臂,輕輕撐在扶手上,修長的雙頭交疊着,在寬大的衣擺中若隐若現。

淺粉色的長發如絲綢般傾瀉而下,發梢略有些淩亂地垂落在地面上,看上去又純又欲。

幾乎沒有人能顧拒絕她這樣的姿态。

妮可遠遠望見那道她期待已久的身影,身體不由得坐直了點。

她和珀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但珀金在神國中的風姿她卻從未有一刻忘記。

妮可卻敏銳地察覺到,如今的珀金似乎比曾經還要更俊美迷人。

他身上曾經鋒芒畢露的銳利感依稀被磨得圓潤了些許,勁瘦颀長的身體中蘊藏着更加神秘而強大的能量。

孤傲的純白和危險的黑暗交織成一種格外獨特的氣質,令她的心跳不自覺加速。

她的心原本遠遠比她看起來的樣子冷漠,但看到這樣的珀金,妮可也不禁有些蠢蠢欲動。

這樣的神明,就算不知是為了穩固她的神格,她也樂意交往。

“珀金,你來了。”

妮可唇角勾起一個柔情似水的弧度,主動擡手從神座旁摘下一朵白玫瑰遞給他。

“我還記得你最喜歡這些,這裏的布置都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還喜歡嗎?”

珀金的目光只淡淡掠過她指尖的白玫瑰,便目不斜視地與她擦肩而過,随意在一張沙發上坐下。

金絲眼鏡垂落的細鏈順着發絲垂落在鎖骨處,剔透的鑽石耀眼,鏈條順着珀金的動作滑入更深處的衣領之中。

鏡片後的碧眸中流露出些許嘲弄:“多此一舉。”

珀金雙腿交疊,俊美無俦的臉上神情很冷淡,顯然興致缺缺。

“有話直說,難道我在你眼裏,已經閑到了可以陪你聊這些廢話的程度?”

他骨節分明的指尖輕輕點了點桌面,指節處的戒指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說吧,我的貼身女仆怎麽了?”

妮可唇畔的笑意僵硬了幾分。

她為了迎接珀金做了這麽多準備,對方卻竟然連看都不看一眼,就這樣單刀直入,直奔主題。

絲毫沒有給她留下半點面子。

妮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不久前發生的那段對話。

“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詳談,可以見一面嗎?”

金色的虛影在空氣中浮動,似乎是對面漫不經心地撩了一下額間的碎發。

“沒興趣。”珀金百無聊賴的聲音傳過來,“我不認為我和你之間,有什麽所謂‘重要’的事情。”

“……不,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如果你只是想和我說這些廢話,那麽下一次看見你這些礙眼的薔薇花的時候,我會直接把它踩在腳底下碾過去。”

珀金鼻腔裏逸出一聲輕笑,那笑意很淡很冷,帶着點不加掩飾的不耐。

說完這句話,金色的虛影晃動了一下,神術締造的聯結開始崩塌,光點開始緩慢地逸散。

“等一等!”

被不假辭色地拒絕,妮可的臉色略有些難看。

但她還是勉強維持住面上的笑意。

“是關于——你那位貼身女仆的。”

散開的虛影凝滞了一瞬,珀金稍有興致地撩起眼皮。

“哦?”

……

竟然只有搬出那個女人,她才勉強讓珀金同意與她會面。

妮可深吸一口氣,将心底那些不甘的愠怒壓下去,伸手理了理格外柔順的淺粉色長發。

“我還從來沒有想象過,你竟然會任命一位貼身女仆。”

珀金挑了下眉梢,用鼻腔哼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音節:“所以?”

妮可有點辨不清他的态度。

分明千裏迢迢自魔淵趕到神國,可他現在卻看上去興致并不高。

她調整了一下坐姿,微微擡起身靠近他,指尖掠過他金絲眼鏡旁垂落下來的細鏈。

“可是——在你親口說出神谕之前,你調查過她的真實身份嗎?”

珀金厭惡地皺了下眉,不着痕跡地向後撤了一步。

愛神身上染着馥郁的花香,随着她的靠近,那香味愈發濃郁,簡直熏得他頭暈。

珀金懶得和妮可兜圈子,他垂着眸盯着她,嗤笑道:“所以,你自作聰明地替我做了這件事,然後現在像獻寶一樣在我面前賣弄?”

“賣弄?話為什麽要說得這麽難聽呢。”

妮可從神座上走下來,在珀金身旁的空位上落座,眼神看不出是落寞還是愛慕。

“我是在關心你啊。”

說着,她的身體前傾,更貼近了珀金幾分。

她身上的神袍順着重力垂落,欲墜不墜地落向珀金修長的雙腿。

然而還沒等她徹底靠近,一只手便将她的衣擺嫌棄地掃落,手臂擋在她身前讓她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你的神骨什麽時候被那個老東西捏斷了嗎?”

珀金挑起唇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另一只手輕點桌面的指尖停下來。

“連坐都坐不穩,需不需要我大發善心地幫你把這擺設一樣的神座一起拆了。”

妮可身形微滞,臉上浮現出略有些受傷的神情。

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上流露出這樣哀傷的神色,足以令整個神國為她傾覆。

珀金卻像是什麽也沒有看見,非常不解風情地無動于衷。

他臉上的笑意盡數收起,精致的五官陷落在陰影裏,看上去頗有幾分辨不清情緒的晦暗。

和神國中的神明截然不同的危險氣息。

妮可心頭一顫,刻在骨髓中的慕強刺激着她的血液沸騰,那是一種半是臣服半是興奮的感覺。

這樣的珀金,比起曾經更加吸引她了。

妮可的視線落在珀金身上剪裁合身的純白色西裝上。

他的衣領處滾着金邊,和他耀眼的金發掩映在一起,襯得他比天邊的日光還要奪目。

這件衣服,那個走運的人類女人一定觸碰過吧?

說不定,她還隔着這件西裝撫摸過他的肩膀,脊背,借着整理領帶的借口,觸碰過他的脖頸和喉結。

妮可眸光漸冷。

她決不能允許那個人類少女留在珀金身邊,霸占他心裏最特別的那個位置。

傲慢之神的愛,應該是屬于她的。

“你知道她其實是個人類嗎?”

妮可按着滿心洶湧的情緒,語調帶着憂慮和關切地開口。

“你厭惡人類這一點,無論是神國還是魔淵都無人不知。可她卻隐瞞身份,以人類那樣令你惡心的身軀日日環繞在你身邊。”

像是為了印證自己話語的真實性,妮可指尖輕輕點了一下空氣,淺粉色的光點在空氣中拼湊出幾行古樸神秘的符號。

“我已經取得了命運之神的預言,上面提到,一名人類少女出現在魔淵之中,将會将整個魔淵攪得天翻地覆。”

“——而她現在就在你身邊。”

珀金盯着空氣中凝集的字眼眉梢微動,倏地垂下眼睫看向妮可。

“珀金,你知道她究竟是什麽人嗎?又或者,她身後又是什麽人在操縱她混入你身邊。”

妮可輕輕地眨了眨眼睛,她向來知道自己最迷人的一面應該如何展露。

“我是真的擔心……”你。

最後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珀金便冷不丁起身。

他半是不屑半是厭煩地理了理袖扣,擡步便向門外走去,再也沒分給妮可半點眼神。

“珀金——”

妮可愣了一下,臉上精心設計過的神情龜裂了一瞬,不可置信地擡起眼。

這是什麽意思?

她事前作出了無數種設想,但無論是哪一種,珀金都不應該是現在這種反應。

在妮可驚疑不定的眼神之中,珀金已經走到門邊。

在他身側的牆面上盛放着被仔細布置好的鮮花,略有些長的薔薇花從牆根處垂下來,淺粉色的花蕊搭在牆角的陰影裏。

純白色的皮鞋毫不留情地落在上面,緩慢地碾過。

花瓣發出幾不可聞的哀鳴聲,在珀金擡起的腳步中顫抖着陷入綿軟的地毯中。

“無聊。”他嗤之以鼻道,“或許還沒有人好心告訴你吧。其實,你矯揉造作的樣子——”

“真的很醜。”

最後一個字落地,珀金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等等,你不相信我?!”

妮可瞳孔一縮,攏了一下神袍從沙發上起身。

可只是這瞬息之間的時間,神宮門外已經空無一人。

有天使聽見這邊傳來的動靜,懵懂地上前詢問:“妮可大人,您有什麽吩咐嗎?”

“滾下去!”

醜?

他竟然說她醜?!

妮可臉色陰沉得可怕。

她胸口劇烈地起伏了一下,将心底那股洶湧而來的不甘和愠怒壓下去,轉身重新回到神座上坐下。

喀嚓——

她五指搭在神座扶手上,用力收攏,纏繞着薔薇花的扶手上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餘光瞥見一朵垂落的白玫瑰,妮可伸手狠狠捏在掌心,然後用力摔下。

該死!

那個人類少女究竟做了什麽,讓珀金對她如此深信不疑?!

妮可從來沒想過,在她認真說出真相時,迎來的結果竟然不是珀金滔天的盛怒,而是冰冷又譏诮的嘲諷。

不過——

妮可眸底掠過一抹嗜血的笑意。

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她安排潛入魔淵的殺手應當已經完成了使命。

那個人類少女恐怕已經死了。

雖然不知道她究竟使用了什麽手段,才能蒙騙過珀金的雙眼待在他身邊。

可無論是神術還是別的什麽,在她失去生命時都會同時失去效力。

看見那具屬于人類的屍體時,珀金會明白他徹頭徹尾地冤枉了她。

到時候,他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妮可冷笑一聲,擡手揮出一道神力,在半空中凝成一面光滑的水鏡。

她對着鏡子細細地打理了一下略有些淩亂的長發,神宮外便傳來了一陣稍有些慌亂的腳步聲。

“妮可大人——”

一名神仆踉跄着撲進神宮,妮可不悅地擡起眼,精致的五官上像是凝了一層寒霜。

“什麽事?慌慌張張的。”

随即,她像是想到什麽,眉眼裏流淌着不易察覺的愉悅,“是關于那個人類少女的事?”

“是、是的。”神仆臉色古怪地應了一聲。

妮可狐疑地動了動眉梢。

但她不認為在這樣多精銳的圍剿下,那名孱弱的人類少女能有什麽逃出生天的機會。

“那就說吧。”

神仆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才支支吾吾地開口。

“您派遣去魔淵的那些屬下,全都……”

妮可心底湧現出一種強烈的不詳預感。

她猛地起身,“全都什麽?”

“全都……死了。”

“死了?!”

妮可雙眸睜大,不可思議地提高了音量,“這怎麽可能?!”

神仆身體抖了一下,聲音細若蚊吟地回答。

“是……卡修斯大人動的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