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SAVE 54
妮可不敢置信地睜大了雙眸。
半空中的水鏡轟然破碎, 掀起的氣流拂亂她垂順的淺粉色長發,淩亂地垂落在腳邊。
“卡修斯?”
怎麽會是他?
她不是讓他們去珀金的神宮中找人嗎?
怎麽可能會遇見卡修斯?
卡修斯和珀金關系向來水火不容,更不可能出現在對方的神宮中。
那是妮可想都沒想過的畫面。
妮可半信半疑地皺起眉:“你确定?”
“是的, 妮可大人,千真萬确。”
跪在下方的神仆戰戰兢兢地回答。
妮可沉着臉色:“證據呢?”
“……他們的氣息, 在傲慢之神和暴食之神神宮之間的空地上消失,屍身就連一點血水都沒有留下。”
這樣的手段,放眼整個魔淵和神國,都唯獨只有掌管自然的卡修斯能夠做到。
可他們為什麽要朝着卡修斯的神宮方向走?
而且——卡修斯為什麽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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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可心口湧起一種不太美妙的感覺, 仿佛有什麽篤定的事情緩緩偏離了軌道,不可挽回地脫離了掌控。
她揉了揉眉心, 冷聲道:“真是一群蠢貨。”難不成在魔淵裏迷路了嗎?
妮可打聽過,自從卡修斯堕落入魔淵之後, 為了緩解衆神之主神谕對他身體的影響和牽制, 他常年都需要依靠陷入沉眠來對抗那種痛苦。
相應的, 他淡漠無波的性情也變得愈發陰晴不定,冷郁詭谲。
暴食之神的神宮中向來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沒有人敢在他陷入沉睡時貿然打攪。
這些她派出的殺手,恐怕是不小心走錯了地方, 笨手笨腳地擾了卡修斯清夢,才被他不悅之下出手殺死。
“……算了。”妮可面無表情地揮了下手。
神仆見她臉色陰沉, 連忙如蒙大赦般退下了。
寬闊的神宮中只剩下一道身影。
妮可靠在神座椅背上, 食指若有所思地輕輕點着唇角。
直接動手殺死那個人類少女, 免不了一番掙紮追逃,動靜或許稍有些大, 才會不小心惹得卡修斯不快。
同時也惹人生疑。
妮可不确定卡修斯究竟是否知曉那些殺手真正的來意,而他和那名人類少女的關系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是否足以支撐他維護她。
妮可決定暫時放棄直接動手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
她想到什麽,冰冷的眸光緩緩淡了些,眸底浮現起些許惡意的興味。
她需要選擇一些更加“溫柔”的手段。
妮可不知道那個人類少女究竟使了什麽手段,才能掩藏自己人類的身份,在魔淵中混得如魚得水。
但無論是法術還是別的任何手段,總有時間限制和失效的那一天。
假的,永遠成不了真的。
魔淵四位主神的愛意,只有像她這樣強大美麗的神明才有資格擁有。
如果她能夠限制那個人類少女的行動,禁锢她的神術,然後把一切交給時間。
而她只需要只遠遠地、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那個人類少女把戲落空的那一刻。
在她重新變回人類的時候,把她扔回到珀金身邊,讓他好好看看她虛僞面具下真正的面目。
妮可眸光冷卻下來,狠狠地攥緊了神座扶手。
說她矯揉造作?
說她醜?
那就珀金看一看,他一顆真心奉上的對象究竟擁有着怎樣他意想不到的真面目。
寂靜無聲的魔淵最西方,夜色黯淡,血月高懸,巨大恢弘的神宮安靜地伫立在墨色間。
溫黎右手手腕被一只手緊緊扣在掌心,空氣在身側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她只感覺視野花了一下,便從光線明媚的神宮門前來到了嫉妒之神的神土。
“漂亮姐姐——!”
溫黎還沒反應過來,一道熟悉的橙黃色殘影便從她身邊掠過,一把撲進她懷中。
小火團頭頂的火苗興奮地劇烈顫抖着,看起來情緒格外興奮驚喜。
溫黎猝不及防間被它撲得一個趔趄,向後倒退了兩步。
澤維爾伸手攬住她扶了一把,臉色有點黑地輕啧一聲,屈指将溫黎頸窩裏來回蹭的小火團彈開。
“喂,給我老實點。”
小火團被毫不留情的力道彈得向後飛了很長一段距離,随即迅速地飛回了溫黎身邊。
按它這次礙于澤維爾的淫威不敢過分靠近,戀戀不舍地在溫黎頸側繞了兩圈,蘿莉音甜絲絲地撒着嬌:
“漂亮姐姐,我們又見面啦,這次你可以多陪尤伊待一段時間嗎?”
溫黎對毛茸茸的東西向來沒什麽抵抗力,雖然眼前的“毛茸茸”其實是看上去格外滾燙灼熱的火苗。
“這個嘛——”
她擡起眼瞥了一眼澤維爾,意有所指地嘆息一聲,“我說了可不算,得看看你的澤維爾大人怎麽想哦。”
“澤維爾大人。”
一團黑霧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飄了過來。
它似乎已經在一邊等待了很久,奈何通體顏色幾乎和色調沉冷的神宮融為一體,實在沒有什麽存在感。
“您剛才匆匆離開,就是為了将她帶回來嗎?”
正太音公事公辦地冷冰冰道,“您不應該這樣做,她已經是赫爾墨斯公開承認的未婚妻,不應該私下出現在你的神宮裏。”
黑蒙蒙的霧氣凝成一只纖細的手,朝着溫黎的方向戳了戳,“如果您同意的話,她應該現在立即離開這裏。”
然後它便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捏在掌心,“砰”地一聲爆炸。
澤維爾修長骨感的指縫中逸出屢屢升騰的黑色霧氣。
“麻煩死了。”他挑眉,冷笑了一聲,“需要我用行動提醒你,這裏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嗎?”
說完,澤維爾懶洋洋地收回手。
稀薄的霧氣在空氣中重新彙聚,顏色漸漸變深,重新凝集成一個巴掌大的小團子。
黑霧團子欲言又止地沉默了片刻,不說話了。
“哎呀,尤裏,你在猶豫什麽呢?”
小火團像是想到了什麽新點子,身體泛着明亮的色澤,迅速地飛到黑霧團子旁邊,用身體連推帶擠地将它帶到了溫黎身邊。
“漂亮姐姐這麽溫柔美麗,你難道不想親近親近她嗎?”
像是想要尋找一個共同作案共同受罰的戰略夥伴,它的蘿莉音聽上去急促了些,蘊着濃濃的誘惑意味。
黑霧團子身體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下,緩慢流淌氤氲的薄霧都凝固了一瞬,看上去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滑稽。
它沒有上前,卻也沒有退後,就這樣不上不下地僵在原地。
溫柔?
澤維爾眉梢一動,心底嗤之以鼻地笑了下。
那是它們沒見識過她真正的樣子。
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可一點都不溫柔。
回想起少女清純中帶着勾人的妩媚眼神,澤維爾下意識撩起眼皮,朝着溫黎的方向投去一瞥。
正巧她也正側着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撞見他的眼神,溫黎輕輕眨了眨眼睛。
澤維爾身體一僵,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便自發挪開了視線,像是惡作劇被抓包一般,臉色有些不自在的黑沉。
他可不是有意想看她,只不過條件反射罷了,
但——
澤維爾若有所思地看着半空中扭捏糾纏在一起的一紅一黑兩個團子。
它們還在為“是否要親近漂亮姐姐”而争執不休,絲毫沒有留意到剛才他們之間一瞬間的暗流湧動。
而那些她不為人知的神情和動作,像是他們兩個人獨有的秘密。
沒有任何人知曉。
這種隐秘的念頭牽引起他身體最深處的情緒。
那些情緒被他常年壓抑桎梏,卻無時無刻不澎湃洶湧着伺機而動。
這一瞬間的松動讓它們找到破綻,一種濃烈的獨占欲和愉悅感瞬間霸占了澤維爾全部的神經,就連頭發絲都在這股來勢洶湧的情緒沖刷下陣陣發麻。
或許也不只有他一個人見過。
澤維爾的神情倏地冷淡下來,黑寂狹長的眼眸流露出些許陰郁的涼意。
赫爾墨斯。
他見過的關于她全部的模樣,他一定都見過。
甚至還有那些他未曾窺探到的風景……
憑什麽他自降世以來,就要一直生活在赫爾墨斯的陰影之下?
澤維爾的後槽牙緩慢地磨了一下,兩枚團子的争執也達到了白熱化階段。
“你沒有拒絕,那就是默認。尤裏,不要掩飾了,我難道還不夠了解你嗎?”
“我沒有。”
“那你的霧氣怎麽都凝固了?明明是緊張!你為什麽要緊張?明明是心動了!”
“……我沒有。”明顯遲疑了一秒鐘。
“你卡帶了嗎?只會重複這一句話。”澤維爾聽得心生煩躁。
他揉了一把頭發,幹脆利落地伸出手,把一黑一紅兩個團子一起捏在指尖,朝着門外甩出去。
“心動?要動也輪不到你們兩個。”
“啊——澤維爾大人——!”
随着一聲蘿莉音驚呼,一黑一紅兩道流光飛速掠過,沒入前方黯淡的光線之中轉過宮門,看不見蹤跡。
它們看起來十分熟練,身體已經擺出最放松适合飛翔的姿态,就連尖叫聲中都聽不出多少驚訝恐懼。
溫黎看着有趣,正要再看兩眼,宮門便“轟”地一聲阖攏,阻斷了她的視線。
她回過頭,澤維爾雙手環臂站在不遠處,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輪不到它們兩個?”溫黎沒有忘記他剛才說過的話,笑眯眯地走近他,“那澤維爾大人,您說應該輪到誰?”
澤維爾臉色沉沉地盯着她,良久,嘴角挑起一抹譏嘲的笑。
“還能有誰?當然是你魔淵中人盡皆知的未婚夫。”頓了頓,他冷冰冰地吐出四個字,“赫爾墨斯。”
溫黎歪了歪頭,打量着他的表情沒有說話。
良久,她誇張地睜大眼睛,捂住嘴巴:“澤維爾大人,您不會是在吃醋吧?”
澤維爾垂眸掃了她一眼,随手扯了一把肩膀上垂落的兜帽,不耐煩道:“如果我說是,那又怎麽樣?”
溫黎怔了一下,下意識瞥了一眼游戲界面改造度面板。
沒錯啊。
澤維爾的立繪後面跟着一個長長的灰色進度條,小字标着(05100).
是個大頭鬼。
有這麽低改造度吃醋的先例嗎?
當她是純潔小學生一樣好糊弄。
溫黎腹诽間,便看見澤維爾上前一步,極具攻擊性和侵略性地俯身靠近她。
她不想順着他的心意,向後退了一步,小臂便被握住用力一拉。
凜冽的氣息将她從頭到腳攏在裏面,澤維爾動作放肆地将她扯到懷中,手臂向上順勢按住她的肩膀。
他的吐息熾熱落在發間,存在感極強,溫黎不自覺掙紮了一下。
澤維爾卻像是預料到了她的動作,強勢地按住她的身體,将她牢牢鎖在懷中。
他俯首埋入她頸間,深深吸了一口氣。
獨屬于少女的馨香濃郁,争先恐後地鑽入他的鼻尖,将那些感受不到她氣息的空白一點點填滿。
吐息拂過她的頸側,溫黎感覺有點癢,動了動身體再次躲了一下,卻被更用力地扣住。
“喂,不準躲。”
澤維爾嗤笑了一下,更加肆意地攬住她的月要,語氣中帶着點半是挑釁半是乖張的無賴勁,“你可以試試能不能掙得開。”
說着,她月要間的力道更重了點,像是在印證他的話。
還挺霸道。
溫黎安靜下來不再掙紮,順勢擡起手臂,指尖虛虛掠過澤維爾飛揚的黑發。
她點開游戲背包欄。
[R:一支造型奇特的錄音筆
它看起來和普通的錄音筆不太一樣,錄進去的聲音和語句,好像會成真哦。
Tips:觸發條件——一個親昵而不失禮貌的摸頭殺]
溫黎遲疑了一下,停頓在半空中的手沒有落下來。
她應該複制澤維爾的神術嗎?
但她玩射擊類游戲向來沒什麽準頭,地獄之火在她手中燒不到人就像是擺設,只有随意穿梭空間用起來比較順手。
不過,這充其量只能讓她用來逃命,卻無法将潛在的危險永遠扼殺。
在這個道具被使用之後,她依舊需要為蟄伏在暗處的殺機提心吊膽。
而且,在她集齊升級材料恢複傳送陣之後,技能效果多少有些雷同。
或許,她還有更好的選擇。
溫黎回想起與珀金初遇時,他居高臨下冰冷的眸光。
還有在他那句冰冷的質問之下,她渾身不受控制想要将真心話傾吐而出的沖動。
[絕對臣服]。
溫黎的心悄悄地動了一下。
如果能夠複制珀金的神術,她甚至可以順勢策反愛神派遣而來的殺手,讓他們成為她的保镖保護她。
這才是被追殺的最高境界啊!
她的指尖僵滞在澤維爾的發頂上方沒有動作,正要收回時,手腕被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道按下來。
“你在幹什麽?”澤維爾握着她的手腕,語氣有幾分不善。
“沒什麽,伸個懶腰。”
溫黎就着這個姿勢舒展了一下身體,然而被緊緊扣在掌心的手卻并未被松開。
她擡起眼。
澤維爾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扯了下唇角:“別廢話,要摸就摸。”
說罷,他便轉了下手腕,牽着她的手壓向自己嚣張飛揚的發絲。
溫黎連忙把游戲背包欄關掉。
要是不小心誤觸,她一定會被氣吐血。
下一秒,她的掌心便觸上澤維爾冰涼的發絲。
他的發質和本人極其乖戾的性格極其不符。
柔順,光滑,摸上去甚至讓人破天荒感到幾分乖巧。
但他的發梢卻像極了他的個性,格外恣意地在空氣中伸展着。
略有些刺人的發尾劃過她掌心,帶來一陣輕微的刺痛和癢意。
[肢體親密度+15]
這麽好的福利主動送上門,溫黎下意識蜷了蜷指尖,順勢在澤維爾發頂揉了兩把。
好好摸!
她的動作有點肆無忌憚,澤維爾半長的碎發被她揉的略有些淩亂,随意慵懶地墜在額間,發頂處的短發微微瞧着,看上去格外桀骜不羁。
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看,但不知道因為什麽隐忍着沒有發作,冷不丁問她:
“赫爾墨斯讓你做過這些嗎?”
“嗯?”溫黎意猶未盡地收回手。
反應了一會,她才意識到澤維爾在問她有沒有摸過赫爾墨斯的頭發。
溫黎想了想,誠實地搖了搖頭,“這倒沒有。”
她哪裏有機會?
每天不是在被吸,就是在被吸的路上。
聞言,澤維爾一言不發地盯着她,不知道想到什麽,陰沉的神色緩和了些許。
“那以後也不許。”他翹了下唇角,十分霸道地下了決定。
不許對赫爾墨斯摸頭殺?
她倒是想,但是赫爾墨斯城府深沉,她根本不敢在他面前像對澤維爾這樣放肆。
溫黎突然生出幾分想逗弄澤維爾的心思,故作茫然地問:“為什麽?他可是我的未婚夫哦,我們之間這樣親密是很正常的事情。”
“啧,說了不準就是不準,哪來那麽多問題。”
澤維爾不耐地打斷她的話,輕描淡寫地松開她的手腕,“答應了,我可以勉強不計較你刻意不讓我感受到你氣息的事,否則——”
說到這裏,他倏地俯身,五官銳利的俊臉驀地湊近溫黎。
狹長的黑眸與她的眉眼平行,強勢地鎖定她。
然後,他很緩慢又挑釁地笑了一下。
——“我會捏碎那道該死的神術,然後在任何我想的時候,出現在你身邊。”
溫黎望着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眸,望着他寂黑眸底漾起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她意識到,澤維爾并沒有在與她開玩笑。
“那好吧。”她從善如流地點頭。
反正她本來也沒有這個打算,這種行為和她在赫爾墨斯面前的人設不符。
溫黎沒什麽負罪感地揚起唇角,反客為主地主動伸手勾住澤維爾的衣領,将他拽到自己臉前。
“看不出來,澤維爾大人竟然對我這麽感興趣。”
她伸出食指,在他喉間性感的凸起處輕輕劃了一下,輕聲道,“就這麽想見到我嗎?”
沒有預料到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澤維爾被她扯得下意識躬身,伸手撐在她身後的牆面上。
“喂,你——”
不等澤維爾回應,溫黎便自顧自松開了手。
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她臉上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我渴了。”
沖鋒的號角已經響起,她需要開始收割最後的戰利品了。
拿來吧,澤維爾的茶杯!
澤維爾不鹹不淡地站直身,聞言下意識垂眸掃一眼她水潤飽滿的唇瓣。
“我這沒有水。”他有些惡劣地挑了一下唇角,“只有酒,喝嗎?”
用茶杯喝酒?
這算是另類當代年輕人的養生之道嗎。
“喝呀,為什麽不喝呢?”
反正她要的只是茶杯,喝什麽不重要。
感受到神明的召喚,小火團以一種極為迅疾的速度重新飄了回來,身上的火苗都被氣流吹得向後飄動。
在它巴掌大的小身體下面,飄着兩個造型極其暗黑的骷髅茶杯。
它們色調深沉,反射着金屬冰冷的光澤,看上去格外沉重。
只看一眼溫黎就覺得手酸。
這麽小的身體真的可以支撐這樣的重量嗎?
她有點懷疑,伸手去接了一把。
小火團原本朝着溫黎和澤維爾之間的桌面上飛,見狀瞬間改變了方向,頂着越發緋紅的身體“柔弱”地倒向了溫黎掌心。
與此同時,它“提”着茶杯的一縷火苗微微一動。
另一只水杯便悠悠飛向澤維爾的方向,動作極其敷衍。
澤維爾一只腳踩在矮幾邊緣,視線玩味地落在她們身上。
沉甸甸的茶杯破空而來,掀起的微弱氣流拂亂他眉間的碎發。
他卻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揚起手輕描淡寫地将茶杯穩穩接在掌心。
杯底“啪”一聲被他按在桌面上,透明的酒液自動在杯中續滿,辛辣刺鼻的味道湧出來,在整片空間中蔓延。
溫黎垂眸望着杯中的酒。
她還從來沒喝過酒。
她從小就是個乖乖女,大學前最大的娛樂活動,就是周末和閨蜜去學校旁邊的各種雜貨店逛街。
偶爾做做手工看看電影,其他時間都在家裏按部就班地上課做作業上補習班。
上大學後,在這些平常的愛好之外,也只加上了一條乙女游戲。
現在她還正在為這個愛好買單。
溫黎淺淺抿了一口便将茶杯放回桌面,側過臉去看澤維爾。
他正一只手虛攏着酒杯邊緣放松身體靠在椅背上,一條長腿伸展着,另一條腿放肆地踩着矮幾邊緣,姿态豪放又閑适。
略短的黑色碎發搭在額前,發尾上翹,露出他那雙銳利冷郁的眉眼,氣質嚣張又痞氣。
是她上高中時最着迷的類型沒錯了。
乖乖女總是會被又壞又拽的帥哥吸引的。
溫黎不着痕跡地看向澤維爾的薄唇,上面沾了些酒漬,泛着并不明顯的亮色。
曾經的她根本沒有勇氣和這樣耀眼乖張的男生說話。
可她現在竟然已經不知不覺間和他親吻過無數次了。
還是頂着赫爾墨斯未婚妻的身份。
果然壓力會使人成長。
不過,溫黎現在心裏依舊琢磨着另一件事。
珀金究竟去哪了,現在又是否回到了魔淵。
愛神對她的出手,他到底有幾分知情。
溫黎本想把升級材料拿到手之後,回珀金的神宮裏查探情況。
但想到那些下落不明的殺手,她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最好還是先回赫爾墨斯那裏拿到水晶,然後找機會聯系到珀金。
确認一切安全之後,她再動身也不遲。
溫黎瞥了一眼澤維爾掌心的酒杯。
就這麽短短的時間內,斟滿的酒液便少了大半,只剩下薄薄一層在深處看不真切。
“澤維爾大人。”
她伸出指尖輕輕勾了一下澤維爾的手背。
“我這杯酒,似乎沒有您手裏的那杯味道好。”
澤維爾倏地撩起眼睫。
他意味不明地盯着她,沒有立即動作,審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倒像是在辨認着什麽。
近在咫尺的少女微微傾身,衣袖撫過她擺在桌面上的酒杯,裏面的酒液依舊滿滿當當地靜止在杯沿處。
她撐着手臂靠近他,伸手握住他酒杯的底部,輕輕轉了轉手腕,語氣聽上去很好奇。
“我也想嘗一嘗,您杯子裏酒的味道。”
澤維爾指尖微微一動,沒有松開手。
他倚着椅背,稍有興致地朝她擡了下下颌,勾唇說:“那你想怎麽嘗?”
下一瞬,酒杯便從他手中被抽離。
金發少女仰頭将杯中僅剩的酒液一飲而盡。
随着她的動作,她修長白皙的脖頸伸長暴露在空氣裏,看上去像白天鵝般優雅。
然而,她的指腹卻在她唇瓣剛剛接觸過的地方摩挲了下,唇畔的笑意帶着點恰到好處的妩媚勾人。
那裏正好也是他曾經品嘗過的位置。
[肢體親密度+5]
澤維爾喉結上下滑動了下,突然感覺剛剛被酒液浸潤過的喉嚨再次有點幹渴。
他的視線下意識落在她近在咫尺的唇瓣上。
被透明的酒液滋潤過,她色澤本便鮮豔的唇色染上更加剔透瑩亮的光澤,看上去比平日裏更加飽滿誘人采撷。
順應着身體本能的沖動,澤維爾伸手扣住她的後腦,朝着自己身前按過來。
他一句話都沒說,極具侵略感地低下頭又兇又急地去找她的唇瓣,胸口卻被一只手輕柔抵住。
“這個杯子可以送給我嗎,澤維爾大人?”
少女靈活的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他心口前的衣料,在金屬質地的斯芬克斯胸針上輕輕點了下。
那是在他左胸口的位置,心髒也仿佛被這不輕不重的力道不經意間觸碰。
動作被打斷,澤維爾皺着眉掀起眼皮:“你要這個幹什麽?”
“當然是為了睹物思人呀,澤維爾大人。”
少女很輕很緩地翕動了一下纖長的睫毛,笑眯眯地仰起臉看着他。
澤維爾黑眸微眯。
“你不是已經拿走了我的胸針?”還說是什麽定情信物。
“這樣的東西,我永遠都不嫌多。”少女面不改色地說。
澤維爾的視線卻只被她說話間一開一合的唇瓣吸引。
她柔軟的舌尖在唇齒間若隐若現,沒入他目光不能觸及的更深處。
他突然不想再在這些毫無意義的話題上浪費時間。
他只想要滋潤他突然幹渴的喉嚨,将她搶走的那些酒液重新從他口中拿回來。
“那就送你。”澤維爾從鼻息中含混地應了一聲。
他單膝跪在椅子上,一只手撐着兩人之間的桌面,一只手捧着少女的後腦低下頭。
碎發順着重力垂落下來,被兩人交織的吐息拂動,在少女精致的鼻尖上來回摩挲着。
澤維爾眸光沉郁地打量着她,眼光十分放肆。
就在他閉上眼睛的一瞬間,神宮門外傳來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響聲。
緊接着,地面開始劇烈震顫,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燈瘋狂搖動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脫離掌控墜落下來。
澤維爾倏地睜開眼,起身掃向門外。
小火團早已飄向門外查探情況,沒過多久便顫顫悠悠地飛了回來,身體從豔麗的緋紅變得有些蒼白。
“是、是色谷欠之神……”
蘿莉音含着些不可置信和驚恐,斷斷續續地說。
還沒等它說完,黑霧團子便飄了進來,向來平穩的正太音中也流露出些許慌亂。
“澤維爾大人,赫爾墨斯來了。”
溫黎騰地一下坐直身,從位置上站起來。
赫爾墨斯?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明明已經把[漂亮的洋娃娃]留在了他身邊,拖住他的行動。
系統有點不安地上線:【你這次來澤維爾身邊,根本沒有提前和赫爾墨斯交代清楚,也沒有上次夜明砂那樣光明正大的理由。】
【而且……你先前還主動告訴他,你想做他真正的未婚妻。】
【昨晚,你們剛剛舉辦了晚宴,他在整個魔淵中承認了你的身份。】
溫黎不動聲色地把茶杯扔回游戲背包欄,抿着唇飛快地操作。
【法術:傳送陣
當前等級:R1星
可用次數:(03)(已失效))
升級材料:暴食之神卡修斯的劍穗(11),傲慢之神珀金的詩集(11),色谷欠之神赫爾墨斯的袖扣(11),嫉妒之神澤維爾的茶杯(11)】
【請問玩家是否确定消耗升級材料進行升級?】
溫黎毫不猶豫地點擊确定。
她暫時不願意去想她留在赫爾墨斯身邊的洋娃娃怎麽樣了,會不會已經被他的神術捏碎。
雖然謊言已經被拆穿,但至少她最好不要繼續留在這裏。
游戲背包欄中屬于傳送陣的圖标泛起瑩潤的光亮,下一瞬,簡介中的小字開始變幻。
【法術:傳送陣
當前等級:R1星
可用次數:(66)
升級材料:暴食之神卡修斯的靠枕(特殊材料)(01),傲慢之神珀金的羽毛筆(特殊材料)(01),色谷欠之神赫爾墨斯的金墜(特殊材料)(01),嫉妒之神澤維爾的手鏈(特殊材料)(01)】
可還沒等她來得及點擊使用傳送陣,神宮沉重古樸的大門便發出刺耳的哀鳴聲。
在一陣地動山搖般的猛烈震顫之中,溫黎聽見震耳欲聾的“喀嚓”聲響。
嫉妒之神神宮的大門在她眼前應聲破碎。
斯芬克斯浮雕在震顫中四分五裂,塵土飛揚間,猛烈的氣流呼嘯而來。
溫黎猛然擡眸,望見四散的塵煙之中緩步而來的那道身影。
亂竄的塵煙将光線遮蔽得更加黯淡,風卷撩動來人厚重的衣擺,他踏着滿地狼藉的碎屑靠近。
赫爾墨斯俊美無俦的臉上第一次沒有任何笑意,那雙淡金色的眼眸湧動着肅冷的情緒。
溫黎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陌生而危險的氣息,像是蟄伏在風度翩翩的面具之下,一眼望不見盡頭的晦暗和沉郁。
赫爾墨斯緩慢地掃了一眼四周,視線沒有絲毫溫度地掠過澤維爾,最終定格在溫黎身上。
被這樣的眼神鎖定,溫黎身體不受控制地一個激靈。
然後,她聽見他低沉的聲音響起。
“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