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姐,不好了!

蘇墨吟倚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的軟榻上,懷裏抱着一碗玲珑剔透的龍眼葡萄,一顆一顆的塞進嘴裏,樣子說不出的惬意享受。

入夏的天氣,外頭已有些悶熱,但難得今天沒了太陽,天色陰下來,院子裏吹着習習涼風,她看着這難得涼爽的好天氣,忙命了人摘了幾串葡萄,洗幹淨了擺在她卧着軟榻旁邊的案幾上,撚一顆吃一顆,一邊吃還不忘玩心大發的将嘴裏的葡萄籽和葡萄皮對準着吐進旁邊擺着的一個琉璃盅裏。

碧嬈急驚風似的從前廳沖過來,遠遠看到她就扯着嗓門乍呼呼的叫起來。

“小姐,不好了!”碧嬈話音方落,人已一陣風似的飄過來了。

蘇墨吟嘴裏含着一顆葡萄,有些疑狐的看碧嬈,但她深知碧嬈這冒冒失失的本性,所以聽到她那一席話卻沒有太大反應,掀了掀眼皮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問道:“你家小姐我好的很。說吧,又聽了哪家的八卦要說與你家小姐我聽了。”

碧嬈看蘇墨吟無甚反應,喘着粗氣一拍大腿道:“這回是真有事,還是小姐你的人生大事,蕭家的人來向小姐下聘了。”

蘇墨吟含在嘴裏的一顆葡萄險些咕隆一聲囫囵吞了下去,她趕忙将懶洋洋的身子支起來,吐了嘴裏的葡萄,将手裏的碗往旁邊一放,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訝然:“什麽!”

她驚叫一聲,一下子從軟榻上跳起來。

碧嬈看她終于有了反應,趕忙點頭如搗蒜的道:“真的。人就在前廳與老爺說着話呢。小姐若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蘇墨吟這下算是徹底傻眼了,她雖知這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呀。只是這一消息來得太快,快的她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噩耗。

好一瞬她才垮着一張臉,耷拉着腦袋,一托下巴苦大仇深的長嘆道:“看來你家小姐這回是真不好了。”

蘇墨吟沉吟一瞬突地跳起身,一溜煙就往前廳沖去,不管碧嬈說的是真是假,她覺得自己必須去探探虛實,那蕭家遷離帝都鎮守在漠北都十年了,怎會突然被诏令回京了。

她心裏帶着疑狐,偷偷摸摸的摸到後堂,隔着門簾她豎着耳朵聽動靜。

蘇父蘇謙和難得像今天這般高興,眼角眉梢都帶着掩不住的興喜。廳裏上座分別坐着蘇父蘇謙和和另一個眉眼英挺的中年男子,年紀與蘇謙和不相上下,遠遠看着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與氣勢。

蘇墨吟眯着眼睛看着,雖十年未見,但她卻一眼就認出了堂上的蕭離,堂堂的定遠大将軍,果然是蕭家來人了呀。

蘇墨吟嘀咕一聲,心裏不由的沉了沉,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擡眼無意識的去看落座在下面的人,只是他的位置挑的有些不巧,背對着她,蘇墨吟擡眼看過去,卻只能瞧見對方那一方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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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挺拔的身形加上那錦衣華服的年輕裝扮,不用猜也知道堂下坐的又是何人。

她覺得有些氣悶,也不知十年沒見了,那蕭煥雲可還是十年前那可惡的模樣,這般一想蘇墨吟氣的咬牙,腦子裏驀地就想起十年前,兩人訂下婚約的那一幕。

那時蘇謙和還是蕭離帳下的副将,只因那時父親在戰場上為蕭離擋下了一箭救了他一命,蕭離為感救命之恩,便提議兩家永結秦晉之好。

蘇墨吟那時只是個孩提,不過七八歲的年紀。而蕭煥雲已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小少年,那時候蕭離指着蘇墨吟對着蕭煥雲道:“煥兒,等墨吟長大了,你可要好好待她,她日後可就是你的妻子了。”

蘇墨吟那時懵懂,自然不明其中的深意,只是蕭煥雲不客氣的一席話,她卻記憶猶新。

他指着她的臉,眉頭鄒成一個疙瘩冷冷道:“她這麽醜,娶回去會被別人笑話的。”

若是換了現在,蘇墨吟定要沖上去與之拼命,可是那時候,她聞得蕭煥雲那毫不客氣的一席話,竟然沒出息的抱着父親的腿大哭起來,只覺得原來自己在別人眼裏是個十足的醜八怪呀。

蕭離和蘇謙和呵呵大笑,只當那蕭煥雲一席話是童言無忌,只有蘇墨吟記得,覺得當年蕭煥雲那一襲傷人的話分明是有意在羞辱她,所以她對那個蕭煥雲當真沒有什麽好感。

同年,蕭家舉家遷至漠北,蕭煥雲也從軍和他父親一起鎮守在邊關,兩人之後便再也不曾照過面。蘇墨吟一直以來也沒有深想,雖然兩人口頭定下了婚約,但蘇墨吟總覺得那些事離自己很遙遠。

及笄那年,原本蕭家就該差人上門下聘提親,讓兩人完婚,但是卻遲遲未見蕭家潛人上門提及婚事,此事一拖再拖,更讓蘇墨吟确信這樁婚事日後定也是這般不了了之了。反正她是樂見其成,想着蕭家忘了這樁婚事,正中她下懷,不管是那個女子,其實心裏多少還是期盼着能自己尋一個中意的如意郎君,而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草草就将自己給交代了。

只是她這如意算盤還沒打好,這蕭家就悄無聲息的突然上門來了。

蕭離語氣裏多少帶着些許的感激和歉疚,畢竟将婚事拖了這麽久,也沒有潛人上門交代一聲,他本以為蘇墨吟及笄之後,蕭家沒上門,蘇謙和定将蘇墨吟許給別的人家,未曾想到,蘇墨吟而今到了桃李之年卻還未曾婚嫁,顯然是一直等着他們蕭家上門,這怎能不叫他們感動。

“這幾年真是對不住了,邊疆戰事吃緊你也是知道的,煥兒跟着我征戰沙場,說是無暇顧忌這兒女私情,而且身在戰場,誰都不敢保證自己能安然無恙。若是煥兒有個好歹,自然不能連累墨吟遭這個罪。而今雲夏已滅,我們終于可以得勝凱旋回朝。所以這婚事自然也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既然蘇家有心要與我蕭家結這個親,那這樁婚事就這麽定了。我立刻差人選好日子,擇日完婚。”蕭離一席話音剛落,便聽門板咚地發出一聲悶響。

蘇墨吟腳下一個不穩險些一腦袋砸出去,這消息來的太突然,突然的讓她連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大着嘴訝然驚呼一聲:“什麽!完婚!”

只是她話音才落,門板發出咄的一聲響動,腦門前的門板突地就被人用飛刀射出了一個窟窿。

蘇墨吟吓了一大跳,一個腿軟,一屁股跌坐在地。身後的碧嬈看着突然跌坐在地的人,臉上帶着驚懼,忙不疊的上前去扶道:“小姐,你怎麽了?”

蘇墨吟這下是真的怒了,一擡眼看着沒入門板的飛刀,憶起那射來的方向,這飛刀正是那拿着後腦勺對着他的那個家夥朝她丢過來的,她一時氣急,蹭地從地上翻身站起,插着腰就沖進了大堂。

“喂!你那東西是随便射的嗎?本姑娘差點被你害死了知不知道。”蘇墨吟只覺得心有餘悸,若不是她閃的快,只怕此刻腦門上就中了一刀鮮血淋淋了。

蘇謙和看着突然從後堂沖出來的女兒,臉上有一瞬的尴尬,又看到來人插着腰怒目圓瞪的兇悍模樣,老臉頓覺得有些挂不住,她氣急的呵斥一聲道:“胡鬧,一個女兒家成何體統。讓将軍見笑了,這丫頭平日裏被我嬌慣的壞了,所以有些沒規矩了。”

蘇墨吟見父親數落自己,頓時氣悶的扭身反駁道:“爹,才不是我規矩,是這家夥不懂禮貌,先對我無禮的。”

蘇墨吟氣急的擡手一指端坐在面前一身錦衣華服的年輕公子。

四目以對,蘇墨吟擡眼看清眼前的人,眼神不由的收縮了一下。脫去當年稚嫩,如今的蕭煥雲已換上一身成熟的外衣。眼睛深邃而有神,高挺的鼻,飽滿的唇,臉頰精致猶如刀刻,一頭烏發被白玉冠起,顯得神采奕奕又俊美異常,眼前的人已俨然從一個少年郎蛻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雖然十年未見,但蘇墨吟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蕭煥雲臉上帶着些許的訝然和審視,看着突然出現在身前的女子,那叉腰嗔怒的模樣道讓他有些吃驚。喚起她是誰,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十年前她曾因他的一句話,抱着父親大腿痛哭流涕的樣子。這般一想他不由得想笑,嘴角不由自主的蕩出一抹笑意看着有一瞬失神的蘇墨吟。

蘇墨吟看到他嘴角浮出的玩味笑意,心中越發火大,那一瞬的好感瞬間被擊得粉碎,她怒目而視的看着他,惡狠狠的道:“你方才險些傷了本姑娘,你難道不該和我道歉嗎?”

蕭煥雲故作不知的聳聳肩,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開口道:“你那般鬼鬼祟祟的趴在那偷聽別人的牆角,好像該道歉的是你哦。”

蘇墨吟見眼前的人竟還強詞奪理的指責她,越發覺得氣惱起來,咬咬牙氣呼呼的反駁道:“這裏是我家,怎麽算是偷聽,我就喜歡趴在那,關你何事,你可是險些将我的腦袋射個窟窿便是你的不對,快給我道歉。”蘇墨吟死咬着不放。只是不想一句話方落,蘇謙和惱怒的聲音已響了起來。

“胡鬧,越來越沒規矩,你這丫頭見了你蕭伯伯和煥兒也不知道先打招呼,像什麽樣子,平日裏你娘是怎麽教你的。快過來見過你蕭伯伯。”

蘇墨吟滿心的不甘,不過憶起還有長輩在場,那氣焰頓時消了大半,加之父親那鐵青的臉色,蘇墨吟只覺得滿心委屈,狠狠剮了一眼蕭煥雲,轉身敢怒不敢言的換了一副謙卑有禮的神色福了個身招呼道:“墨吟見過蕭伯伯。”

蕭離的臉上猶帶着震驚和審視的神色,看着前一刻還叉腰頤指氣使的人,下一刻卻已換了一副謙卑有禮的模樣,蕭離愣了一下,突地朗聲大笑起來道:“哈哈。沒想到墨吟還是個真性情。難得,難得啊。以後煥兒娶了你,就不怕他以後總給我惹是生非了,你這樣的以後正好可以管着她。”

蘇墨吟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雖然蕭離這一席話是在誇贊她,可是為什麽聽起來覺得有些變味。等蘇墨吟從這一席話裏意會過來,才知道,原來在他們眼裏,他們已俨然将她視作了母老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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