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既來之則安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在司儀響亮的贊唱聲中,蘇墨吟終于被人攙着回了喜房,周圍喜樂聲不絕于耳,祝賀聲,推杯換盞之聲,處處洋溢着喜氣洋洋的婚嫁氛圍。

喜娘領着她進了屋坐下,方才倒是不覺,而今突地放松下裏,只覺得滿身疲憊,這一套虛禮行下來,額頭都有了些許的汗意。

蘇墨吟一坐下來,喜娘便開口喋喋交代,她累的腦袋昏昏沉沉根本一句也沒聽進去,她只覺得全身無力,四肢松軟,只恨不得立刻躺下來歇息歇息。只是喜娘說着話,她又不能打斷,只得假意聽着。

好不容易等到喜娘吩咐完一大堆的事宜,領着衆人浩浩蕩蕩的出去了。蘇墨吟本想留下碧嬈在一旁伺候,可喜娘不允,非強拉着就碧嬈把她給拉出了門。

原本熱鬧的喜房內,一下子安靜的只剩蘇墨吟一人。她豎着耳朵聽動靜,感覺四周已沒了聲響,神思一懈,一下沒了束縛,整個人立馬四仰八叉的撲倒在那鋪着龍鳳被雕花梨木的大床上。

蘇墨吟一下撲上去,不想這一下撲的太猛。身子不知被什麽一下咯的生痛,她伸手一摸竟是滿手的紅棗蓮子之類帶着寓意的幹果鋪了滿床。

她一下吃痛,索性連蓋頭都不要了,擡手一扯,直接用那蓋頭在床上給自己掃開一個空隙躺了下去。

忙活了一整天,而今總算是解脫了,蘇墨吟閉着眼舒服的躺着,不想适才躺下,這肚子便跟着叽裏咕嚕的開始叫嚣起來。

累了這一整日。她可是水米未進,而今只覺得那肚子餓的咕咕直打鼓。她沒想到這成個親不但繁瑣麻煩竟還是個體力活,她現在當真是又累又餓。

她擡眼看着手邊滿滿的一堆幹果,也不客氣,随手一抓就往嘴裏送,只是那紅棗蓮子的幹果顯然是不頂餓。她一思量索性翻身爬起來又挑了一些桌上擺設的精致糕點嘗了嘗。

她一邊吃一邊忍不住打量着眼前這個帶着喜氣的婚房。入眼之處,皆是那帶着喜慶的紅色,除了那龍鳳燭,鴛鴦戲水的屏風外。房裏一應的擺設都讓她覺得莫名眼熟。

蘇墨吟驀然驚覺,這細一打量才發現這不就是幾日前自己來探望蕭煥雲時進到的房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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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想到蕭煥雲,蘇墨吟腦子突地就憶起自己藏在袖子裏的一盒胭脂,心裏原本盤算着的事頃刻間就浮上心頭。

她不由勾出冷笑,一臉預謀的開始掏胭脂,胭脂打開,她甚至連半分的猶豫都不曾有,一手指下去,那胭脂直接被挖了一個凹洞下去。

一擡手,竟是直接将那重重的一抹血紅胭脂胡亂的抹在嘴唇上,那一張櫻桃小嘴,只是頃刻間就變成了血盆大口。

那徒然變大的一張嘴,嘴角挂着的笑,乍一看只覺得毛骨悚然,蘇墨吟覺得還不夠,又擡手抹了兩筆在眼角上,這妝容,乍一看只覺得詭異異常,白皙的臉,血紅的大嘴,眼見處兩道血紅的血痕仿如泣血一般。

蘇墨吟幾步走到窗前的銅鏡前,看着自己那滿臉詭異的妝容,她仿如打量一件驚世駭俗的作品一般,滿意一笑。

試想着蕭煥雲看到自己這個模樣,指不定就吓得屁股尿流了,她便忍不住想得意大笑。

這扮鬼吓人之事蘇墨吟也不是第一次,碧嬈就曾被她這幅模樣給吓得哭爹喊娘,所以她很有把握,想着蕭煥雲看到她這個樣子吓的腿軟尖叫的樣子,她只覺得心情大好。

人還未出現,她已在腦海裏試想了種種蕭煥雲看到自己時的反應,反正除了尖叫連連,連滾帶爬,蘇墨吟甚至想到他哭着求饒,喊自己姑奶奶饒命的模樣。

她越想越得意,最後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蕭煥雲,你就等着被本姑娘給吓死吧。"

蘇墨吟故作惡狠狠的一咬牙,一想到蕭煥雲随時都有可能推門進來,趕忙伸手拿了蓋頭蓋上,心念着,此刻只等那蕭煥雲自投羅網的自動送上門來了。

只是這酒過三巡,門外卻依舊不見人推門進來。她等的有些洩氣,只覺得這般坐下去,只怕自己都要睡着了。

正當她等百無聊奈險些氣餒的時候,房門終于被人緩緩推開,然後又驀地合上。

伴着一聲聲緩步踱進房門的腳步聲,蘇墨吟沒來由的呼吸一窒,只覺得一顆心突地開始怦怦直跳起來。

即便她對蕭煥雲無甚好感,但是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緊張不已。

洞房花燭,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蘇墨吟自小到大從不曾經歷過,更不知等待自己又會是什麽,雖然出嫁前母親曾交代她如何伺候自己的夫君,但是蘇墨吟聽着只羞的恨不得找個地鑽進去。

聽着那腳步聲驀然在自己身前停下,蘇墨吟頂着那一方蓋頭也瞧不出眼前的人是何模樣,但隐隐也能感覺到蕭煥雲的視線正落在她的頭頂。

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如坐針氈,她咬咬牙,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想着自己方才的盤算,蘇墨吟打定主意,她決不能妥協與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肌膚相親,這蕭煥雲她一定要将他吓的連滾帶爬滾出去不可。只叫他日後都沒膽量再打她的主意。

她暗暗一咬牙,眼見一方蓋頭下緩緩的伸過來一杆秤,心一橫,在蕭幻雲挑起蓋頭的那一剎,她突地鬼叫一聲驀然詐起,猛地一下跳到蕭煥雲的身前,就那樣翻着白眼看他。

猙獰的五官,滿臉血紅的一張臉,蕭煥雲吓的猛地退了一大步。手裏的秤杆更是一下失手掉落在地。

他訝然張大嘴,臉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滞。然而下一瞬,他卻突地拿拳抵住嘴,噗呲一聲,朗聲大笑起來,那模樣像是看到什麽了不得的笑話一般。

蘇墨吟看着眼前徒然爆笑的一張臉,她一下怔住,甚至有些茫茫然,這蕭煥雲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他沒有被吓到,為什麽他看着自己的臉沒有被吓得哭爹喊娘。

那滿腔的篤定在看到蕭煥雲驀然發笑的一張臉時,徒然就敗下陣來,那一刻,蘇墨吟徒然明白,自己實在是太輕敵,一個在戰場上看過血肉橫飛的大将軍,怎麽可能被會她這小兒科的伎倆給吓倒。

蕭煥雲只是笑,笑的花枝亂顫。像是根本就停下來似的。眼角沁出淚。他實在是憋不住,原想着這蘇墨吟既然滿心不情願的嫁到将軍府來,只怕以她那刁蠻任性的火爆性子,只怕自己一進房門,她便千方百計的想着法子來對付自己。只是眼下看到這引人發笑的一張臉,他徒然明白,自己顯然是高估了她的能耐。

見蕭煥雲笑的一臉不能自制的模樣,蘇墨吟只覺得自己完全是自取其辱嘛。只是她即便恨得牙根癢癢,卻也奈何不得眼前的人分毫,她一下怒從心起忍不住就不客氣的唾道:"笑個屁呀。"

蕭煥雲見她惱羞成怒的狠狠瞪自己,不禁啞然失笑,那模樣分明帶着幾分狠厲和氣惱,只是因為那張臉實在是太過滑稽和好笑,這一眼看去瞬間便沒了氣勢。

他不客氣的擡手指指她的臉,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坦然開口道:"笑你。"

蘇墨吟一愣,喚起他意有所指的一席話,那張臉越發憤恨惱怒起來。

她氣的咬牙切齒,見他伸出的指。那一刻她當真恨不得就這樣撲上去咬上一口,可身子一動,又念及對方的身手,她是硬生生壓抑住自己上前欲要咬人的沖動。

她可不認為,這蕭煥雲會有那難能可貴的憐香惜玉之情。她怕自己奮不顧身的撲上去,還沒動口,就被他打的滿地找牙了。

如今這說又說不過,打又打不過,想想就覺得憋屈。她蘇墨吟何嘗受過這樣的屈辱,那一刻她氣悶的肺都要炸了。

她狠狠的又是咬牙又是跺腳,最後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勉強壓下那噴薄欲出的怒火。

"正所謂大人不記小人過。本姑娘不和你計較。"她氣的橫他一眼,硬聲硬氣的別過臉反駁道。

她實在不想再被這可惡的蕭煥雲指着臉笑話,一轉身看到眼前鋪着龍鳳被的梨花木大床,她想也未想蹬了鞋子就跳了上去,她只想着躺下來消消氣,卻未想到這房間可是她與蕭煥雲的婚房。

洞房花燭夜,她這舉止委實猴急了些。落在旁人眼裏免不得叫人誤會。

果不其然,蕭煥雲看她那般大咧咧的往床上一躺,忍不住好笑,他笑着舉步走到桌前伸手端了酒壺,自顧自斟了酒,一手拿過一個酒杯走到床前含着笑意道:"這合卺都沒喝,你就這般心急了。"

蘇墨吟猛然驚覺,脊背挺的筆直,那後背仿如被火灼了一般,她猛地一下彈起身,本能的擡手護着胸口,一張口忙不疊的脫口反駁道:"你又不喜歡我,幹嘛還要與我圓房。反正你日後不是還想着納幾房溫柔貌美的小妾做填房嗎?我這樣的你只怕也瞧不上。"

蕭煥雲啞然失笑,看着她緊張的臉紅脖子粗的樣子,莫名覺得有趣,忍不住就想捉弄捉弄她,他臉上帶着意味深長的笑,眼波一轉,故意端了一副細細打量她的模樣調笑道:"瞧不瞧得上,那也要瞧了才知道,你說是不是?都說這春宵一刻值千金,既然夫人這般猴急,那為夫也不好拂了夫人的美意。"

蘇墨吟聞言頭皮驀然發炸,她完全沒想到眼前這個長得斯文俊美的男子竟然會說出這樣輕挑的一席話,果然是人面獸心,人面獸心啊。

她在心裏暗暗腹诽,論不要臉,她果然不及眼前這位人面獸心的蕭煥雲,蘇墨吟自知不是對方的敵手,可又尋不到借口反駁,她強忍着怒意,眼看這蕭煥雲笑着走近,一副意欲何為的樣子。

她心念一轉,心一橫,索性就那樣豁出去了,她就不信這蕭煥雲看到她這幅模樣。還有欲望,她嘴角一勾故意扯出一抹詭異異常的笑意。

一擡手,竟是故意擺了一個搔首弄姿抛媚眼的姿勢沖着他邪魅一笑,那故意壓低的嗓音突地嬌滴滴開口喚道:"夫君,那你對奴家可要溫柔些。"

這些話全是蘇墨吟從畫本子裏學來的,而今自己學着說出來,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抖了一地的雞皮疙瘩,若不是蕭煥雲在場,她一定自己先惡心的幹嘔幾聲。

果然她一招呼,對面的蕭煥雲臉色大變,那表情比吞了死蒼蠅還要難看,那嬌滴滴的一聲喚,配上那濃墨重彩的一張臉,這樣一副尊容,她盡然還敢賣弄風情。

蕭煥雲臉上露出見鬼一樣的神色,連連退了好幾步,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瑟縮着脖子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別過臉道:"算了,面對你這張臉,我只怕要做一輩子的噩夢。"

蘇墨吟見他這合卺酒也不打算喝了,反倒是一臉吃癟的表情,心裏樂的只想要敲鑼打鼓,沒想到這家夥還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這就好辦了,這既然不能把他給吓死,能惡心惡心他那也不錯,看來自己這一石二鳥的扮醜扮鬼之計還挺管用。她得意的想,心念,看他眼下還敢不敢打本姑娘的主意。

蘇墨吟見他一瞬吃癟,歡喜之餘也越發的變本加厲起來。

她突地語調一變,越發矯揉做作的壓着嗓音道:"哎喲!你既是我夫君,害什麽羞。來呀?"

蘇墨吟咧嘴一笑,一張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一排牙齒,那雙塗着胭脂的大眼睛眼皮抽筋似的一個勁的猛眨。

蕭煥雲恨不得将對方的脖子扭到身後去,她那聲音故意表現的嬌滴滴的,聽得他頭皮直發麻。若是換張臉傾國傾城的美人臉,聞得這聲音,那勉強還能入耳,可是蘇墨吟這張臉,他實在是不敢恭維。

看到對方越發來勁的架勢,蕭煥雲頭痛的扶額皺眉,只想別臉躲避。

可蘇墨吟見他一夕敗北,反倒越發的得意忘形起來。她索性站起身湊到他面前去又一頓的擠眉弄眼。她想既然不能把他吓的屁滾尿流的滾出門,能把他惡心出門也不錯,既是新郎官自己跑出門去的,那樣也就怪不得她不守婦道了。

蕭煥雲知她并不情願嫁到将軍府,所以也并未打算真的将她如何,男歡女愛本就該你情我願,他終究不願做那強人所難之人。他方才有意調侃,也只是免得自己言語唐突徒生尴尬,若蘇墨吟見好就收,他也就那般作罷了,可眼前之人顯然不知什麽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甚至還有意挑釁他作為男子的權威。

面對她的挑釁,蕭煥雲覺得自己若此刻真的灰溜溜的逃出門去,只怕依她那性子,這日後定是越發的無法無天和變本加厲起來。他可不願往後還被這樣一個小丫頭騎在腦袋上笑話,這丫頭既然不知什麽叫見好就收,那他便給她長個記性也好。

蕭煥雲一梗脖子,臉上驀地換了一副如沐春風的笑意,一下湊到她的跟前,眉眼挑了挑突地柔聲開口道:"既然娘子這般猴急,那為夫我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蘇墨吟被他徒然轉變的态度驚了一跳,眼看着蕭煥雲驀然越湊越近的一張臉,一下慌了手腳,她猛地瑟縮着退了一大步。

這蕭煥雲怎地不按常理出牌,她原想的是他此番定會因受不了自己這幅鬼樣子而吓得奪門而出,沒想到,這一下卻突地演變成自己一不小心引火上身了。

怎麽辦?蘇墨吟暗暗叫苦不疊,眼看着越靠越近的蕭煥雲,她忍不住就往後退去,但脖子仍梗的直直的,她想着自己這好不容易贏來的氣勢可不能就這般輕易的又敗下陣來了。

蘇墨吟一退之下,才發現身後已是退無可退了,她驀地絆倒在了床榻上,眼看蕭煥雲就要餓狼似的撲上來,她一下驚覺忙不疊的就往床裏縮了縮:"喂,你做什麽?你別過來!"

蕭煥雲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不減,反倒是對着她突地玩味一笑開口道:"怎地,這會子怕了。"

蘇墨吟看着那驀然靠近的身子,心裏明明怕的要命,可她就是不想在蕭煥雲面前輸了陣勢。

"誰怕了。"她咬咬牙,硬是梗着脖子硬氣的嘴硬道。

蕭煥雲猛地一湊近,蘇墨吟看着一襲逼近的身子,本能的閉眼驚呼,伸手就要推來人,可一出手卻撲了空。

蕭煥雲一個側身竟是徑直躺在了她身前的床榻上,看她胡亂揮舞的雙手,他忍不住好笑,既然怕的要命,怎就還敢大膽的出言來挑釁自己,而今這樣,可不是自讨苦吃。

他忍俊不禁的笑笑開口道:"既然知道害怕,日後就別耍這樣的小聰明,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如何。就你現在這模樣,我還怕會做噩夢呢。你與我,只怕吃虧的還是在下。既然你無意與我同床共枕,那今晚便只能委屈你睡外頭那一方軟榻了。我睡床,你睡榻,你也定然不會有意見的吧。"

蘇墨吟猛地睜開眼,看着已然躺在床榻外側的蕭煥雲,不由的微微一愣,待聽清他說的什麽,她不由地生出幾分遲疑,幾分不敢相信,他,他當真不打算與自己圓房了。

蘇墨吟看他臉上不似玩笑的神色,才徒然舒了口氣。這言語雖刺耳異常,但她已如臨大赦。

她幾乎是兔子似的一下從床上跳了下去。只是步子一動,她又徒然覺得不對。

為什麽是蕭煥雲睡床,而她卻要睡軟榻。她頓覺不甘,張口欲要辯駁。

只是這一轉身,蕭煥雲像是看穿她似的,伸手拍拍一旁的床鋪,一副恭迎大駕的樣子對她道:"你若想睡床,我也不介意與你同床而卧。"

想起方才那心有餘悸的一幕,她可不想又一次惹火燒身。蘇墨吟氣的咬牙,雖然不情願,但是能逃過圓房的命運她已是謝天謝地。

她狠狠瞪了一眼蕭煥雲,突地伸手猛地一把就扯過他床上的被子抱着就跑。

蕭煥雲看着床上的被子被人一下子抱走,忙不疊的出聲道:"喂!你把被子抱走了我怎麽睡。"

蘇墨吟輕哼一聲,也是一臉理直氣壯的開口道:"你只說你要睡床,可沒少說過你要蓋被子。"

蘇墨吟二話不說繞過屏風,卷過被子就假意呼呼大睡。折騰一整天,當真是累極困極,雖然嫁給這個讨厭鬼蕭煥雲,她心裏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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