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來而不往非禮也
蘇墨吟說的小忙,那便是要蕭煥雲幫自己畫一副畫像,一幅李慕白的畫像。
自她從山寨死裏逃生回到蘇家,她便一直委托父親蘇謙和幫自己打聽李慕白的下落。
他那時因救自己而墜下山坡,時至今日她也不知那呆木頭而今是死是活。
對于他的舍命之恩,蘇墨吟由衷感激,她想着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然後好好報答他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他拼了命的護住自己,只怕現如今她早已成了那雲邪刀下的一縷亡魂了。
她與李慕白明明只是那雖是萍水相逢的緣分,可那個傻小子卻是那樣拼了命的去保護她,這份恩情,蘇墨吟永生難忘。而今自己既已脫險。她定不能忘恩負義,忘了他的恩德。
只是現如今,那李慕白卻是下落不明。蘇墨吟還曾拜托父親去牢中打探他的下落。她本以為那些士兵搜捕山賊時也許錯将李慕白當作山賊給抓進牢裏也說不定。可是蘇謙和打聽了一遭,卻是一無所獲。
那李慕白根本未在大牢,搜山之時卻也未搜捕到他的身影。他那日拼了命的保護自己,才不得已墜下山坡,他身上帶着傷,又是荒山野嶺的,蘇墨吟曾想過他是否已被山裏的野獸叼了去。
只是,她終究不願去相信那是真的,只要一日未找到對方的屍體,蘇墨吟便相信李慕白一定還好好的活着。
蘇墨吟派人尋找他的下落,之所以遲遲未有進展,其實也是因無人見過李慕白,除了她描述的大致模樣,其他一無所知。這找起來自然困難重重。
碧嬈曾提議讓蘇墨吟畫一幅李慕白的畫像。然後讓人照着他的畫像找尋他的下落,那樣找起來也要相對簡單的多。可是就蘇墨吟那畫功,畫出來之後,連她自己都不認得,更何況是旁人。
後來她索性尋了畫師照着她描素的樣子畫,只是蘇墨吟說了一大堆,那畫師畫的與她說的根本是大相徑庭的兩個人。
她最後只能放棄,大海撈針的讓人繼續找,而今看到蕭煥雲。蘇墨吟才驀然想起,與她一樣見過李慕白的不是還有他嗎。
加之蕭煥雲這樣高深的畫功,蘇墨吟相信他一定能把李慕白的樣子畫出來。
那一刻,她仿如看到救世菩薩一般将蕭煥雲巴巴看着,深怕他這一出口便毫不猶豫的回絕自己的請求。
果不其然,她話音一落,眼前的人便毫不猶豫的開口應了一聲:"不好。"
蕭煥雲看她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樣,心中略略好笑。能讓她這樣放低姿态來迎合自己,倒是難得。他忍不住就想刁難刁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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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蘇墨吟氣的差點叫嚣。話一出口。可轉念一想到自己此番可是有求于他,只得壓抑着火氣扮了笑臉繼續耐着性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開口央求道。
"只要你幫我這個忙,我保證,以後不管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如果你要錢,我也可以把我的積蓄通通都給你。全部。就求你行行好幫我這個忙吧。"見蕭煥雲不為所動,蘇墨吟只得軟硬兼施的開口央求。為了讓蕭煥雲聽後不忍心拒絕自己,蘇墨吟特意壓低聲音,臉上端了一副可憐兮兮的嬌弱模樣。
只是她那我見猶憐的樣子做出來。效果卻是差強人意,那一字眉橫在眉宇間怎麽看怎麽喜感,蕭煥雲看着只覺得好笑異常。
這丫頭早上還伶牙俐齒的與自己叫嚣,而今卻又低聲下氣的在自己面前服軟扮苦,他實在也有些好奇她這要求自己幫的小忙又會是何事。
蕭煥雲那般想着,忍不住就開口問道:"那你倒是說說看,什麽小忙需你這樣不遺餘力傾盡所有啊。"
蘇墨吟見他松口相問,臉上一瞬驚喜,激動的忍不住一下拽住蕭煥雲的袖子歡喜開口:"你這是答應了。好好好!那個。。。你能不能幫我畫一副畫,畫一副李慕白的畫像,就是我們在山寨裏看到的那個救我的傻小子。"
"李慕白。"蕭煥雲聞言,臉上一瞬吃驚,若不是蘇墨吟提及,他都忘了自己與她在山寨遇到的那個年輕男子。他那時為了救蘇墨吟,險些喪命。他是眼見着他與蘇墨吟一齊逃跑的,後來墜崖時,卻已不見那男子的身影。
而今蘇墨吟拜托他畫一副他的畫像,莫不是要找他。
果不其然,他話音一落,蘇墨吟見他面露遲疑,立馬急切的開口解釋道:"對,就是他。我想讓你畫一副他的畫像,我便能讓人照着那畫像去找他了。他那時墜下山坡,也不知現今是死是活。"
蕭煥雲看她言辭懇切的模樣,卻有些意外,這丫頭看起來沒心沒肺,倒還是個重情重義的主。那李慕白,他還是有些印象的,要把他畫出來,對他來說确實不是難事。
只是看到蘇墨吟臉上那急切的神色,還有那被他畫的滑稽好笑的臉。他忍不住就想捉弄捉弄她:"既然這樣,那你便先去院中跑個十圈再回來。你若跑完了,我便考慮要不要答應幫你這個小忙。"
"什麽!十圈!"蘇墨吟啞然張嘴,她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将軍府這麽大,跑上十圈,那她豈不累死。
"不行。你不是說讓你做什麽都成,而今卻是要反悔了。"蕭煥雲不置可否的挑眉笑笑,見蘇墨吟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他心中越發好笑。
明知對方是故意戲耍自己,可為了李慕白,蘇墨吟只得忍氣吞聲的暗暗咬牙乖乖照做。誰叫這見過李慕白的只有她和蕭煥雲,誰叫這會畫畫的也只有他蕭煥雲。
她欲哭無淚,只覺得這老天爺根本就是故意來戲耍她的嘛。十圈,這跑完了,只怕她這兩條腿都要廢了。
蘇墨吟已不知在心裏暗暗腹诽了這可惡的蕭煥雲多少遍,明知他是故意刁難自己,她卻無力反抗,誰叫她有求于他。
蘇墨吟欲哭無淚的邁開步子,看着這龐大的将軍府,她只能在心裏默默的自我安慰,這跑一跑就權當是認路好了,她初嫁到這将軍府也算是人生地不熟,對于這些個院落她也不大熟悉,雖聽碧嬈大致介紹了一下,卻也分不清個東南西北。這跑完了,也算是大致熟悉了。以後走路,也不怕在這偌大的将軍府把自己弄丢了。
她求只求這該死的蕭煥雲莫要言而無信,別等她跑完了,他卻又反悔了。若是那樣,她定與他拼命不可。
她憤憤然想着,雖不甘心,卻也只能甩開步子跑起來。
蘇墨吟一路跑,見路過的小厮下人們見着她都面露疑狐和奇怪之色。她頓覺尴尬,若是叫他們知道自己同蕭煥雲成親的第一天就對被對方戲耍,罰她跑院子,那她豈不是顏面盡失。
她那般想着,打定主意。想着若碰着路過的下人小厮們,她便擺出一副假意鍛煉的模樣糊弄過去,省的被人取笑失了顏面。
只是不想她适才跑了兩圈下來,自認為毫無破綻,叫人看不出端倪,可路過的小厮下人們見着她雖一個個福身請安,可看着她的臉卻都忍不住抿嘴偷笑。
蘇墨吟被笑的莫名心虛,心裏直犯嘀咕,只想着莫不是被人瞧出來自己被罰跑。可轉念又一想,自己臉上又沒寫着被戲弄幾字,而且她自認為自己裝模作樣的樣子,做的十分自然,該是毫無破綻才是。可為何這些人卻都像是看穿她似的在笑話她。
蘇墨吟只覺得奇怪,想着要不要抓住個小厮問問。問他幹嘛見着自己便掩嘴偷笑,像是瞧笑話似的将她看着,那神色卻還怕她發現似的,笑的她委實不自在。
她正估摸着要不要抓了人來問,迎面便撞上聞風跑來的碧嬈。
碧嬈顯然是聽聞了什麽,見着她便一路風風火火的跑近前,一伸手便抓住蘇墨吟問道:"方才聽聞府中的丫鬟在小聲議論小姐你,我還以為是聽岔了。小姐,你怎麽真在這跑園子呢,你是。。。"
碧嬈話音才落,擡眼一看蘇墨吟的臉,一句話還未說完,卻已忍不住噗呲一聲大笑出聲。
"小姐,你的臉,你的臉怎麽了?"碧嬈擡手指指她被蕭煥雲惡作劇畫上去的一字眉,那濃重的一筆橫在眉宇間,怎麽看,怎麽滑稽搞笑。
"我的臉。。。我的臉怎麽了?"蘇墨吟一臉的渾然未覺。顯然對于蕭煥雲的所作所為她是全然不知。她忍不住疑狐的擡手摸摸臉,卻也未覺得自己臉上有什麽奇怪的。
碧嬈見她擡手去摸,卻又摸不出個所以然,只得好笑的伸手摸了懷裏的鏡子遞給她笑着提醒道:"小姐,你還是自己瞧瞧吧。怪不得那些個丫鬟小厮在讨論你這少夫人的時候,一個個都哄笑成一團。"
蘇墨吟伸手接過鏡子,擡眼一看鏡子的自己,臉上一瞬變色,這一字眉是何事畫在她腦門上的。她怎麽一點也不知曉。莫非那些個小厮下人對嘴她掩嘴偷笑,都是因為瞧到她臉上這可笑滑稽的一字眉。
蘇墨吟想到這一層,當真是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才是,這才嫁到将軍府不過一日光景,她這臉面卻叫她給丢完了。她這狼狽模樣,日後還有什麽臉面出門見人,這些人只怕見着她,私下裏便都要忍不住取笑她一番。
碧嬈見她一臉驚愕,擡手取了帕子趕忙将她臉上的墨跡擦去。邊擦邊忍不住打趣道:"小姐,你這畫技還真是別出心裁,這臉也能被你當作畫板用。"
"你這死丫頭,還敢取笑我。這分明就不是我畫的,這。。。"蘇墨吟話音出口,腦子裏驀地想起片刻前,自己因看蕭煥雲的畫看的一時出神,那蕭煥雲便是那般故作無意的拿筆在她的臉上畫了一道,當時她全然沒在意,沒想到自己一時不查,卻被他如此戲弄,此般這狼狽可笑的模樣,卻都是他的傑作。
蘇墨吟越想越氣惱,索性這園子也不跑了,甩開步子便往書房的方向沖去。
"蕭。。。"蘇墨吟原打算去興師問罪的,可待她氣沖沖的一腳踏進房門,正想要出口叫嚣,可一開口看到那俯在案幾前神色專注的蕭煥雲,那開口叫嚣的話,被她硬生生給咽了回去。
蕭煥雲一手執筆,眉眼微皺,白玉似的面容滿是專注的神色,每落一筆他似都在努力回憶,他與李慕白只不過是一面之緣,若要分毫不差的将人畫出來,着實是有些難度。
蘇墨吟原以為蕭煥雲即是有心刁難自己,只怕這答應的事也不可能真能說到做到,這好不容易得了這樣的機會來戲耍自己,她以為這蕭煥雲定會另尋一個由頭來刁難于她,而今看他這般專注畫作的樣子,那躍然紙上的人竟真是李慕白無二,蘇墨吟看着,只覺得委實不敢相信。
她一下興喜,幾步走近,全然忘了自己沖進門可是來興師問罪的。
顯然是驚覺那咋呼呼沖進門的蘇墨吟,蕭煥雲俯身動筆。卻是連眉眼都未擡一下,開口便招呼站在面前,一臉樂滋滋盯着他手中的畫作傻笑的蘇墨吟道:"既然進來了,那便過來磨墨吧。"
"哦。"她倒是聽話,聽到蕭煥雲開口吩咐,果真樂呵呵的拿了硯臺乖乖的開始磨墨。
蘇墨吟不得不承認,蕭煥雲的畫技實在是高超,對于這個明明只有一面之交的男子,他竟能真的只憑記憶便将人畫出來。那神态和容貌,落在蘇墨吟眼裏已是一般無二。她想若是讓人照着這畫像找,那定能是尋到那李慕白的下落。
她越想越高興,腦袋埋在畫作前,當真是越看越滿意。蕭煥雲似乎還未畫完,偶爾落筆在細節處勾勾畫畫,每一筆落下,那神态都好似更神似了一分。
蘇墨吟看的入迷,只覺得蕭煥雲這手委實神奇,這每一筆每一劃,都如那點石成金一般神奇,方才乍一看之下,那畫作已很是相像了,而今被他這勾勾畫畫修飾了一番,那神态更是相像十足。
"水。"蕭煥雲徒然開口,一擡手伸手示意立在一旁伺候的蘇墨吟道。
蘇墨吟一下不覺,被他這一聲驚得一個激靈。她不自覺看的入神,已是全然忘了蕭煥雲吩咐自己在旁磨墨之事,驚慌之下。也未聽清對方說的什麽,伸手直接抓了一方硯臺就遞過去。
蕭煥雲哪裏料到自己說要喝水,蘇墨吟會将一方硯臺遞過來,他連看都未看,一下便送到嘴邊張嘴就喝。那一入口,他只覺得滿嘴的苦澀之味席卷而來。
"什麽味?"驚覺之下,蕭煥雲趕忙擡眼看向自己手裏拿着東西,那一看之下,他頓驚得臉色大變。
"你。。。竟然。。。呸。"蕭煥雲趕忙擱筆,扔下手裏的硯臺,張口連連呸了好幾聲,擡手一摸嘴角,卻是滿手的墨汁。
蘇墨吟一愣之下,看到蕭煥雲的反應,驚吓之餘,待看清對方那烏漆嘛黑的一張嘴時,一下沒忍住,卻是噗呲一聲笑出了聲:"哈哈哈。。。"
"好你個蘇墨吟,你是不是故意的。"蕭煥雲臉上滿是氣急敗壞的神色,擡手趕忙用手背去擦,被蘇墨吟這一笑,他面上只覺得越發窘迫難堪。
"哈哈哈。。。,你看你的嘴,哈哈哈。。。跟個黑烏賊似的。哈哈哈。。。太好笑了。蕭煥雲。。。你別動,你這樣子,可比你平日裏看着讨喜多了。"蘇墨吟見他伸手去擦,卻是越看越好笑。她忍不住大笑着出聲打趣他道。蕭煥雲這又窘又滑稽的模樣,那可是見所未見,而今得了機會,蘇墨吟怎能不出言取笑一番。
"你。。。你若再笑一聲,我便也不客氣了。"蕭煥雲漲紅着一張臉,氣的趕忙擡手去擦嘴,卻不想竟是越抹越黑。見蘇墨吟笑的那樣肆無忌憚,他忍不住狠狠地瞪向對方陰測測的出聲警告道。
蘇墨吟見他一張口,那一口白牙而今也是黑漆漆的一排,觸目驚心的,那樣子越發好笑滑稽。對于蕭煥雲不痛不癢的威脅,蘇墨吟全然未在意,反倒越發笑的歡快。
"哈哈哈。。。你才不怕你。你若敢對我不客氣,我便立馬喊人進來,只怕外頭的人肯定沒看過你這般讨喜的模樣。哈哈哈。。。"蘇墨吟笑的有恃無恐,當真是一點也不怕蕭煥雲伺機報複。
只是,她這笑聲還未落,蕭煥雲卻突地一伸手,一把就摸向那滿是墨汁的硯臺,也不待蘇墨吟反應,動作之快,當真是讓人避無可避,那一擡手卻是直接将自己那滿是墨汁的手朝她那白皙的面頰上抹去。
蘇墨吟只覺得眼前一黑,然後臉上便是濕乎乎的一涼。她甚至都來不及反抗,那張臉已被蕭煥雲毫不猶豫的給抹了個大花臉。
"啊。。。蕭煥雲,你個大混蛋。你竟然。。。"蘇墨吟驚覺過來,吓得驚聲尖叫,伸手一推蕭煥雲,忙不疊的去擦臉。這一摸,卻是滿手的墨汁。
"蕭煥雲,你混蛋,誰讓把墨汁抹我臉上的。"蘇墨吟氣急敗壞的叫嚣,氣的伸手便要去打他。
蕭煥雲像是一下子奸計得逞似的哈哈大笑,看着眼前那被抹了一臉黑的蘇墨吟,他趕忙閃身躲避笑着開口道:"這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哈哈哈。。。"
"好呀。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來而不往非禮也。該死的蕭煥雲,你簡直是豈有此理。"蘇墨吟見他笑的得意,一下子氣急敗壞,一咬牙,作勢要撲過去拿臉上的墨噌他個滿臉滿身。可不想這步子方邁開,卻是一下未留神腳邊的凳子,腳下一絆,一個趔趄卻是直接朝蕭煥雲的身上砸了過去。
"啊。。。"蘇墨吟一下慌神,栽倒之下,本能的就抓向蕭煥雲的身子。這不抓還好,一抓一下,蘇墨吟當真是想死心都有。
她哪裏不好抓,為何偏偏就抓到的是對方的腰帶。
這下倒好,假非禮竟成真非禮了。看着被自己一下抓在手裏的腰帶,那敞開的衣襟,蘇墨吟恨不得一腦袋磕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