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将功折罪

奉完茶，蘇墨吟總算暗暗籲了口氣。挽兒看她行完禮，已是迫不及待的去拉她和蕭煥雲。

方才因為那一瞬的變故，挽兒有些受驚，看到蕭芷月生氣的指責蘇墨吟，她甚至想上前維護，卻被知夏給攔下了。

而今看到蘇墨吟相安無事的跟着自己出了門，挽兒不由得喜笑顏開。拉着蘇墨吟和蕭煥雲就往園子裏走。

"知夏姐姐，你去把我的風筝取來，我要和嫂子雲哥哥一起放風筝玩。"挽兒扭着小腦袋，喜滋滋的吩咐跟在身後伺候的知夏。

知夏聞言臉上不由得露出為難之色。她知挽兒寶貝那風筝，可是自上一次那風筝挂在樹上取下來後便飛不起來，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她擔心挽兒哭鬧，便一直瞞着未曾開口，只想到時在哪個風筝鋪子裏尋個相似的買來替換了。

可而今她還沒來得及換，挽兒卻已鬧騰的想要玩。

蘇墨吟一回頭就看到知夏臉上的為難之色。她上次撿風筝從樹上掉下來，就憂心那風筝有沒有損壞，而今看到知夏臉上的神色，她便明了幾分。

她頓覺愧疚，想到挽兒那樣寶貝那風筝的樣子，只怕說壞了，她一定傷心難過，心念一轉，想着挽兒這樣愛玩的孩子心性。她突地想到小時候父親教自己做風筝的事。而今想起來都覺得有趣又有意義。

她一下止步。蹲下身，語氣帶着幾分商量的口吻道："挽兒，我們今天不放風筝，我們自己做風筝怎麽樣。自己動手做的，放起來更好玩。"

"自己做？"挽兒似難以置信，不過看到蘇墨吟臉上毋庸置疑的神色，她頓時來了興趣，一拍手卻是滿心歡喜答應道："好呀。好呀！那挽兒要自己做風筝玩。"

"你莫不是玩笑吧？"蕭煥雲顯然是聽到她的提議。臉上似有些難以置信，但看蘇墨吟臉上自信且篤定的神色，聽着倒也不似玩笑。

"你若不信，那便走着瞧。"蘇墨吟自信的一挑眉，別的她許是不行，不過這做風筝，她倒是不在話下。

做風筝的材料，碧嬈是知曉得。就是一些小竹條，讓她領着人尋一些來便是。只是去哪做，這倒是有些為難。

這做風筝不但需要材料剪刀，還需筆墨紙硯，若能在風筝上畫上栩栩如生的圖畫，飛起來更是好看奪目。

蕭煥雲看她面露難色，倒是心領神會，舉步拉着挽兒便往書房的方向走去："走吧。去書房，那裏有你要的東西。"

蘇墨吟也不客氣，見蕭煥雲起身領路，她忙拉了挽兒另一只手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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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吟一進門便聞到一股墨香撲鼻而來，蕭煥雲領着人進去，蘇墨吟擡眼就看到書房內滿牆的字畫擺設。一幀幀一幅幅，滿眼都是。

她有些驚愕，那滿牆的畫作，每一幅都栩栩如生，像是躍然紙上的活物一般。花鳥魚蟲一應俱全，還有好幾副人像，其中便有挽兒和蕭芷月的。蘇墨吟知道那些有錢有勢的人最是喜歡收藏名人字畫，或是請畫師來家中給自己畫人像，而蕭家一個武将出身，卻也喜歡這附庸風雅之事。

"真好看，你們收藏這些字畫，定花了不少錢吧。"蘇墨吟不太懂字畫，但覺得這每一幅都好看異常，也不知是出自哪個名家之手，想着這價錢定然不便宜，她看着忍不住就嘀咕出聲道。

只是她話音一落，挽兒卻一下歡喜，伸手一把拉住她喜滋滋的便開口得意道："嫂子也覺得雲哥哥畫的好看對不對。我就說嘛，不管是誰，見了雲哥哥的畫，都會覺得好看。"

"雲哥哥，你下次便畫一個嫂嫂，一定也很好看。"挽兒拉過蕭煥雲的袖子笑着乞求道。

蕭煥雲笑笑看向滿臉錯愕的蘇墨吟，忍不住失笑一聲揶揄開口應道："你嫂嫂這般模樣的，這個只怕有點難度。"

蘇墨吟根本沒聽清他意有所指的一席話，反倒是聽到挽兒的話，她有一瞬未曾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這些畫竟然都是出自蕭煥雲之手，他一個武将不應該只知舞刀弄槍的嗎？他竟然還學那文人墨客，喜歡吟詩作畫。蘇墨吟怎麽想都覺得匪夷所思。

碧嬈和知夏尋了材料進門，蘇墨吟适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心裏雖忍不住直犯嘀咕，但也不作細想。

挽兒拉着她已是好奇的問這問那。蘇墨吟趕忙耐着性子一一指導教學。

幾個人不多時的功夫，一個大大的風筝就做好了。

挽兒高興的嚷着讓蘇墨吟在風筝上畫上好看的畫作，可是蘇墨吟一提筆就露怯了。

這畫畫從來都不是她的強項，她從前畫只鳥都會被誤認為是雞的，她可不想畫出來叫人恥笑。更何況這裏還站了一個蕭煥雲。

蘇墨吟拿着筆猶豫一瞬，徑直就塞給了一旁看戲的蕭煥雲："既然你畫畫厲害，正好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

"那你準備付我多少銀兩？"蕭煥雲眉眼一挑笑着開口。

"銀兩？"蘇墨吟杏眼一瞪，有些難以置信的道。

一旁知夏聞言，忍不住掩嘴偷笑，見蘇墨吟一臉的難以置信，她不由得開口解釋道："少夫人可曾聽過竹公子的名諱，他的畫在坊間那可是有市無價。多少達官貴人為求他一幅畫作，而一擲千金。而這竹公子的就是公子的師傅。公子而今也是盡得真傳，所以這畫。自然也價格不菲。"

"千金！"聞得知夏這般一說，她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什麽竹公子，梅公子，她自然沒聽過，不過，看蕭煥雲坐地起價的無恥行徑，她忍不住嗤之以鼻的想，他還不如去打劫算了。千金！

她伸手奪回蕭煥雲手裏的筆。樣子說不出的豪氣幹雲，和千金比，蘇墨吟覺得自己的畫雖然差強人意，不過唬一唬挽兒應該沒問題。

挽兒看她執筆，她倒是毫不在意。臉上還有些躍躍和期待。探着小腦袋聚精會神的巴巴看着。只有碧嬈看到她落筆的剎那忍不住抖了抖肩膀，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

蘇墨吟沾墨，執筆，落筆，樣子說不出的大刀闊斧，一筆一畫，看起來也是毫無章法可言。

蕭煥雲看到那風筝上黑乎乎的一堆線條，臉上也是滿臉黑線，這畫風當真是鬼斧神工啊。

"好了。大功告成。"蘇墨吟将筆一扔，暗暗籲了口氣，臉上還頗有些沾沾自喜的得意。看着那躍然紙上的畫作，她甚至還挺滿意。

"這是雞還是鳥。這旁邊的又是什麽？"蕭煥雲滿臉黑線的指指那四不像的畫作，臉上頗有些哭笑不得。

"什麽雞，這是本姑娘畫的展翅的雄鷹。"蘇墨吟斬釘截鐵的辯白道。雖然這鷹畫的有些不大傳神，可也不能和雞混為一談啊。

蕭煥雲錯愕的張大嘴，一旁的知夏和碧嬈已是無語凝咽，這雄鷹怎麽看都像是炸毛的公雞啊。可是又不忍心揭穿，只得幹笑着陪笑，權當看不到。

只有挽兒，看到那鬼斧神工的畫作，嘴一扁，一下拖着哭腔扯住蕭煥雲的袖子道："這只雞一點也不好看，雲哥哥我要畫蝴蝶，不要雞。"

蘇墨吟嘴角抽了抽，這已經是她畫的最得意的作品了，未曾想這小丫頭卻是絲毫不買賬。雞？

蘇墨吟有點欲哭無淚。想着自己能把所有飛禽都畫成雞的模樣，這是不是也算功夫了得。

蘇墨吟見挽兒扁嘴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心裏也有些慌了，蹲下身趕忙上前安慰。可是一開口，卻又不知如何措辭的好，她這一副委屈且泫然欲泣的模樣卻是拜她的畫作所賜。

"雲哥哥，我要畫蝴蝶，蝴蝶。"果然是孩子心性，喜歡讨厭絲毫也藏不住，對于蘇墨吟這慘不忍睹的畫作。挽兒絲毫不給面子的表示她的不喜之情。她伸手拽拽蕭煥雲的袖子一臉可憐兮兮的哀求道。聽的蘇墨吟滿心慚愧且不忍。

蕭煥雲擡眼看看那有些不知所措的蘇墨吟，又看看那無辜被畫的一塌糊塗的風筝，臉上頗有些哭笑不得。方才看她那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他還抱了一絲期待，而今看到她這畫工，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

原本好好的一個風筝，被她這一通亂畫，怪不得挽兒會委屈的哭起來。

他有些無可奈何的伸手揉揉挽兒小小的腦袋。雖然他畫功了得，可是要将這樣一副四不像的畫作由雞變蝴蝶，委實是難為他了。

"好了。雲哥哥試試看能不能補救，若是不成，那便只能重新做一個風筝給挽兒了。"蕭煥雲伸手拿過桌上的筆，擡眼微微皺眉審視了一下風筝上的畫作。只是挽兒聽到要重新做一個，立馬扁扁嘴，一臉的委屈至極。

"雲哥哥，這是我和大家做的第一個風筝，我就要它嘛。"挽兒扁嘴，聽到蕭煥雲不确定的話，眼裏滿滿的都是愛惜和不舍。

蘇墨吟看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看的委實不忍，她忍不住擡眼看着蕭煥雲，雖然求他幫忙有失顏面，可是看挽兒這般模樣，蘇墨吟只得恬着臉期許的望着他。

"好吧，我試試。你們先帶挽兒出去玩一會，我弄好了便叫人去支會你們。"蕭煥雲認命似的的嘆了口氣，只當是死馬當活馬醫。只是，萬一這風筝不得補救，挽兒看着只怕又要鬧起來。所以，他索性就讓知夏帶着她将她支出去。

知夏意會，忙上前拉了挽兒出去。只是這小丫頭還是一臉的不舍和不放心，直到蕭煥雲斬釘截鐵的保證完，她才笑吟吟的跟着出門去了。

蘇墨吟看挽兒出去，以為這蕭煥雲是不想旁人在旁打擾，她忙拉了碧嬈也想跟着出去。只是這步子一動，就被蕭煥雲給喊住了："碧嬈可以出去，你留下。"

蘇墨吟一愣，臉上滿是驚疑，忍不住就疑狐出聲道："為何呀？"

蕭煥雲卻是莞爾一笑。擡眼一挑眉示意道："你闖的禍，自然要自己補救，這畫畫不行，那便留下來給我端茶遞水，這研個墨也是可以的。"他說的理所當然，擡手便将手邊的硯臺往她面前推了推。

"我又不是你的丫鬟，憑什麽。"蘇墨吟一下憤然開口，這蕭煥雲分明是有意刁難她。雖然她承認，為了挽兒那可憐的風筝，自己現在也算是有求于他。讓她給他當丫鬟使，他這算是什麽，趁火打劫，趁人之危。

只是她憤憤不平的一席話方落，便見蕭煥雲極無賴的拿起她那慘不忍睹的風筝在她面前晃了晃開口道："要不換你将功折罪。"

他漫不經心開口，像是吃定她似的。這不說還好，一說，蘇墨吟立馬就敗下陣來。将功折罪，她只怕是罪加一等。她的畫工，她可不想再将這可憐的風筝折騰的越發慘烈，只怕那時挽兒看到了非哭死不可。

想到那小丫頭惹人心疼的可憐模樣，蘇墨吟只得認命的暗暗咬牙，即便是滿心不情願給這蕭煥雲當丫鬟使，但為了挽兒，她也認了。誰叫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蘇墨吟不情不願的走過去。伸手拿過墨塊，恹恹的就開始研磨。

蕭煥雲看她乖乖順從聽命的樣子，忍不住失笑一聲，他擡手提筆，看着眼前的畫作，微微蹙眉，這還真是有些無從下手。

他細細審視了好一番，想好構圖，适才緩緩落筆。

蕭煥雲畫的極認真，一筆一畫細細勾勒，以争取在原構圖上将它慢慢改畫成挽兒想要的蝴蝶。這一通修改，還真是比要他重新畫一副難度大太多，稍有偏差只怕就是功敗垂成。

蘇墨吟原本恹恹的在研磨，看到蕭煥雲低頭作畫的樣子，那全神貫注的神情，她莫名的就被他那模樣給吸引過去了。

她忍不住探着腦袋，好奇的看着。一橫一豎，每落一筆，她都不由得驚嘆，那一根根線條在他那蒼勁的指尖，仿如那點石成金的法術，怎麽看怎麽神奇。

方才知夏那樣誇贊蕭煥雲的畫功如何如何，蘇墨吟并不大相信，即便是面對這滿屋子的畫作，她也不大信服，只覺得知夏那樣奉承，根本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可是當她看到那一幅慘不忍睹的畫，在蕭煥雲的手裏，逐漸豐韻成型，依稀間竟然真的有了蝴蝶的形态。

"蕭煥雲，你可真厲害。"蘇墨吟看着忍不住贊嘆出聲，她這話說的倒是真心實意，就連那眼睛都不由的亮了亮，那張臉不自覺地就露出那又是驚羨又是崇拜的神色來。

蕭煥雲聞言忍不住失笑一聲，他側過臉看向蘇墨吟那張略帶傻氣臉。蘇墨吟看的入迷，竟不知何時已貼在他身側站着，咫尺的距離，他只要略一低頭便能碰到她飽滿的額頭。

蘇墨吟眼神灼灼盯着蕭煥雲的手，卻是絲毫未覺尴尬。

倒是蕭煥雲一愣之後，反應過來，只覺得滿臉尴尬。這丫頭難道不知道這模樣實在是令人遐想且暧昧非常嗎？

蕭煥雲忍不住咳嗽一聲，看着那貼在身前的腦袋，他似看不下去。一伸手，托起她那埋首在的身側腦袋。他也不客氣，直接拿了手裏的筆，在她腦門上便畫了一道以示提醒。

蘇墨吟只覺得腦門一癢，伸手一摸，卻沒有摸到什麽。張口不由的道："你作甚？"

蕭煥雲看她一副茫然無知的樣子，根本沒察覺到自己方才那一下用的是有墨的筆尖。他頓覺好笑，卻又不能揭穿，只得笑着掩飾搪塞道："沒什麽。"

蘇墨吟見他笑的一臉莫名的樣子，只覺得奇怪，可又不知他此番看着自己又在笑話些什麽。她眼睛滴溜溜的打量了自己一圈，也沒發現問題所在。

蕭煥雲看她這樣一副傻氣又滑稽的模樣，只能故意別過臉不去看她。他深怕自己再看下去，會笑到無心畫畫。

蘇墨吟懊惱的撇撇嘴，全然不知自己那張臉已被人狠狠畫了一道。那黑乎乎的線條橫在兩眉之間，乍一看，就如那一字眉一般滑稽好笑。

她倒是渾然未覺，見蕭煥雲提筆出神入化的在紙上畫着。那一刻，她腦子裏徒然就閃過一個困擾她許久的事情。那一瞬。她驀然驚喜。

"蕭煥雲，看來你也不是一無是處嘛。你，你會畫畫實在是太好了。"蘇墨吟咋呼呼的一拍掌，一下拽住蕭煥雲的衣袖歡呼道。那雙眼因激動而閃閃發亮，那模樣仿如看到了從天而降的救星一般令她激動不已。

蕭煥雲被她那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跳，手中的筆險些就被她那莽撞的行為給甩落出去。

"你這是作甚？"蕭煥雲趕忙擱了筆，想着這好不容易将這畫起死回生，可不能又被這莽撞丫頭給弄砸了。

"蕭煥雲，我說你既然會畫畫，那我能不能求你幫我一個小小小小的小忙，看你這畫畫的功力，一定是信手拈來，舉手之勞。我保證，只要你幫我這個忙，我一定好好感謝你的大恩大德。好不好？"蘇墨吟眉眼一彎，笑的一臉狗腿，忍不住讨好似的湊到蕭煥雲身前舔着臉祈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