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患難見真情
蘇墨吟本以為自己定會死在那場大火裏，被燒成黑乎乎的焦屍，可是等她清醒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卻是那無比熟悉的房間，黃色的床幔，溫暖的被子，房間裏有氤氲的安神香似有若無的鑽進她的鼻子裏。
搖曳的燭火，昏黃色的火光将四處映襯的溫暖又靜谧，顯然這天已入夜，四周也靜悄悄的再無聲響。
蘇墨吟眨巴眨巴眼，掙紮着想從床上撐起身，可撐着床的手一用力，她才發現左手一陣鑽心的疼。
她原本還恍惚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而今這痛處一瞬襲來，她頓覺清醒萬分。她真的沒死，她得救了。
蘇墨吟痛的皺眉輕呼，心中卻忍不住慶幸歡喜，她将手拿起來查看。
可一擡手，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被人裹成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粽子。
“碧嬈。”
她坐起身，将被子掀開一角正準備起身下床，擡眼看去便看到碧嬈正趴在桌子上，一手支着腦袋，閉着眼腦袋搖搖晃晃的正在打瞌睡。
迷糊中似乎聽到蘇墨吟那一聲輕喚，她強撐着困意努力睜開眼，迷蒙間看到徒然坐在床邊的人，一愣之後，她整個人頃刻間像是回魂一般的從凳子上彈起來。
“小姐。小姐！”碧嬈驚醒般的瞪大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生出的錯覺，登時激動的一下子撲到蘇墨吟的面前，扯開嗓門就乍呼呼的叫起來。
“小姐，小姐，你終于醒了。”碧嬈似有些不敢相信，待抓着蘇墨吟的胳膊上下打量了好一番，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看錯。
蘇墨吟聽到她那因驚喜而徒然拔高的嗓門，故作受不了的皺皺眉頭，看着碧嬈那誇張的神情，她只覺得無奈又好笑。
蘇墨吟知道自己定是昏睡了許久，這丫頭不眠不休的一直守在她身側伺候，念及此，她心裏只覺得萬分感動。
蘇墨吟看她那張小臉滿是憔悴，眼圈下也是烏青一片，明明這樣困，卻還不忘守着她，蘇墨吟有些心疼的抓住碧嬈的手，心中滿是感激的開口道：“嗯！我醒了，我沒事。謝謝你，碧嬈，虧你困成這樣，還在這守着我，不愧是我的好碧嬈。”
碧嬈确定她神情無恙，心中懸着的大石總算落了地，雖大夫來瞧過，說是沒有大恙，只不過吸了太多濃煙，才會休克昏睡過去，可碧嬈看她一直不醒，心裏還是忍不住憂心，這兩日蘇墨吟未醒，她也是急的吃不下睡不着。
“小姐，你怎麽樣？頭暈不暈，眼睛看不看的清楚，還有會不會惡心想吐之類的？小姐，你吓死我了，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怎麽和老爺夫人交代。你若是死了，碧嬈我也不要活了。”碧嬈不放心的在她身上仔仔細細打量一番，語氣帶着自責和疼惜，想起那漫天的大火，她就忍不住後怕，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那樣大的火勢，那滔天的大火，竟将整個皇宮都照映的猶如白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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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嬈念及此，腦子裏像是徒然想到什麽，眼圈驀地紅了。
她張口似有話說，可一看蘇墨吟她的神色卻又忍不住遲疑，話到嘴邊又被她給吞回了肚子裏。
蘇墨吟顯然察覺碧嬈臉上微妙的變化，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倒讓心頭驀地生出一絲不安來。
“我沒事，碧嬈。你怎麽了？你丫頭向來藏不住心思，看你這神情，你是不是有話同我說，對了，我怎麽回來的？是誰救的我呀？”
蘇墨吟不說還好，一開口，碧嬈只覺得鼻子一酸，似再也忍不住一下撲到蘇墨吟的懷裏哽咽出聲：“小姐，是姑爺救了你。姑爺他為了救你，連性命都不要了，他那日知道你被困火海，火勢那樣大，大家都覺得你定是喪生火海了沒的救了，可只有姑爺不相信，他不顧所有人的勸阻，一個人沖進火海去救你，然後把你給背了出來。可姑爺他，姑爺他卻因此受了很重的傷，他的頭被倒下的木梁給砸的鮮血淋漓，身上也被大火燒的滿是傷，可即便這樣，姑爺卻還是把你給救了出來。如今姑爺他因為救你傷的很重，大夫說，姑爺他被砸傷了腦袋，又吸了太多濃煙，加上身上的燒傷，也不知道能不能醒來。小姐……姑爺他……”
蘇墨吟聞得那話，整個人怔愣的像是丢了魂魄一般，碧嬈後面說了什麽她像是什麽也聽不見了，腦子裏充斥只有那個她心心念念。即便到死也還想着的那個名字，蕭煥雲，蕭煥雲……
碧嬈抱着她，顯然察覺到她身上一瞬的變化，她松開她，看着蘇墨吟微微顫抖的身子，那張臉竟是頃刻間蒼白的如紙一般，蘇墨吟木然的瞪大眼，失魂落魄一般的猛地站起身。
碧嬈看着她洶湧而出的眼淚，登時明白。
“碧嬈，他在哪？他在哪裏？蕭煥雲，他在哪裏？”蘇墨吟徒然站起身，嘴唇竟也有些發顫，一字一句，像是艱難的從牙縫中擠出一般。她倉惶朝四處看去，臉上皆是迷茫和不知所措。
“小姐，小姐。”碧嬈看到她那淚眼婆娑的模樣，頓覺自己失言，伸手想拉她，可蘇墨吟像是一下子發了瘋一般，拔腿拉開門就往門外跑。
“小姐，現在是半夜，你要看姑爺明日再去吧。姑爺在老爺的閱微苑，有人守着他，你才醒來，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碧嬈看着疾步沖出門的蘇墨吟，想攔也攔不住，低頭一看床邊她全然忘了穿上的鞋，她忙抓了鞋子疾步追上去。
“蕭煥雲，蕭煥雲，你在哪？你在哪？”蘇墨吟哭着一路往閱微苑沖去，天色昏暗，只有依稀月色，可蘇墨吟還是避免不了磕磕絆絆，她光着腳一路瘋跑，也不知自己腳上踩了什麽。絆了什麽。
她腦子只有那個人，心心念念全然忘了自己，她只恨不得立刻沖到那個人面前，撲到他懷裏，只求自己能看到一個安然無恙的他。
蕭離的院落顯然還有人未睡，聽到聲響忙不疊開門起身查看。
開門的是阿福，他一出門便看到蘇墨吟松散着發髻，赤着腳瘋了一般沖了過來。
他被吓了一跳，還以為是見鬼了。待看清蘇墨吟的臉，登時震驚的趕忙迎上前開口道：“少夫人，你醒了。你怎麽？”
阿福話音未落，蘇墨吟已抓着他的手哭着連聲開口問道：“蕭煥雲，蕭煥雲他在哪裏？你帶我去見他。他不可以有事的，我那麽喜歡他，他不可以有事的。”蘇墨吟語無倫次的哭着開口，卻把阿福吓得更甚。
“少夫人，你別哭，少爺他在屋裏呢。”阿福趕忙指指開着門的屋子，話音剛落，就看到蘇墨吟瘋了一樣的往屋裏沖去。
蘇墨吟猛地沖進門，當她一眼看到那雙眼緊閉，頭上裹着紗布的人，眼淚登時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而出。
“蕭……煥雲。”蘇墨吟哆嗦着開口，待确定那躺着的人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她像是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沖到他床前一下撲到他面前大聲哭喊起來。
“蕭煥雲。蕭煥雲。”
阿福一進門看到蘇墨吟失控大哭的模樣，心下動容，眼眶也跟着驀地紅了。
“小姐，小姐。”碧嬈拿着鞋子急急跟上來，看到阿福站在門口，忙放慢了步子走進去。
碧嬈從未見過蘇墨吟臉上有如此倉皇失措的樣子，也從未見過她為哪個人這樣傷心難過，她的擔心與關切顯而易見，她心疼蕭煥雲的傷，可是當她看到蘇墨吟因得知自家姑爺受傷而失控的模樣，她知道，她家小姐對姑爺的情義卻是那樣的真切令人動容。
她甚至有些感激這場大火讓這兩個從來都不輕易低頭的人終于放下芥蒂與隔閡坦誠相待。
她一直知道自家小姐這嘴上不承認，可她的心早卻早已系在了姑爺身上，都說患難見真情，而今能讓他們彼此珍視，倒也是因禍得福。
“蕭煥雲，你醒醒，你聽沒有。我不要你死。我也不要做寡婦，你給我醒來好不好。”蘇墨吟開口已然帶着哭腔，她擡手小心翼翼的用那只未受傷的手輕撫着那受傷之人的臉，她只覺心疼不已，這張臉有着她熟悉的眉眼，可他卻沒了往日的神采飛揚，那含笑的眉眼緊鎖着，那一笑勾起的嘴角緊閉着，那個總愛打趣捉弄她的人，如今卻只能這樣靜靜的躺着，神情木然，無知無覺。
“蕭煥雲，你聽到沒有，你不可以有事，我還有話沒有同你說，你不是問我，為何要躲着你嗎？其實……其實是因為我對你存了非分之想，我怕你笑話，所以才躲着你的，你聽到沒有。你不是說過，要教我騎馬的嗎，你還沒有教我，你不可以就這樣丢下我知不知道。”蘇墨吟看着那靜靜躺着沒有反應人，只覺得心口一陣揪心的疼，她真怕他就這樣一直躺着不再醒來，一想到，自己對他的情意。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也不會有回應，她便揪心難受的不能的自己。
“蕭煥雲……你醒醒好不好，我還有話沒告訴你……我……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你要不醒來，我要怎麽告訴你。我還沒有問你，你同我解釋你和迦禾公主的關系，是不是因為在意，喜歡我，所以才會同我解釋的。你說我是木頭腦袋，可我這木頭腦袋開竅了，我如今開竅了，可你卻……”看着面前那全然沒有反應的人，蘇墨吟說着說着，說到後面已然泣不成聲。
“小姐，你別哭了，你方醒來。莫要将身子哭壞了，姑爺他一定會沒事的。”碧嬈看她哭的那樣傷心，心下不忍，忍不住想要上前勸誡。
蘇墨吟像是根本沒聽見，她撫着蕭煥雲的臉，哭的越發厲害。那些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止也止不住。
碧嬈看着她哭得通紅的眼睛，那散亂的發髻，臉上滿是淚痕。她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她想着若是自家姑爺醒來看到自家小姐這副模樣，可會被吓壞。
碧嬈低頭看着她赤着的腳，忍不住輕呼出聲：“小姐，你的腳。”
蘇墨吟像是渾然不知自己方才赤腳跑來時被石頭割破的腳。
碧嬈扔下手裏的鞋子，忙不疊讓阿福拿藥箱過來包紮。
阿福拿了藥箱，看着蘇墨吟傷心難過的模樣，忙不疊開口勸解道：“少夫人，你別這樣。少爺他一定會吉人自有天相的。大夫也說，少爺身體底子好，指不定明天便能醒來了。你這樣若是讓少爺知道，指不定要心疼。少爺将你看的比性命還重要，定不想看你為他這樣傷心難過，哭壞了身子。少爺說，他最喜歡看少夫人你笑了，你笑起來的樣子最好看。”
“你說的可是真的，他明日便能醒。”蘇墨吟聞言。臉上一瞬驚喜，雖那話只不過是阿福的一番好意勸解，可蘇墨吟卻忍不住當了真。
片刻前，看着那毫無反應的人，她只覺得滿心絕望，而今聽了這話，她頓生希望。
阿福看她止了哭，滿臉希冀的望着自己，自然不忍叫她難過。
他堅定點頭。
碧嬈打了水。将她腳上的污泥洗淨，上了藥包紮好。
碧嬈深怕她方醒又生出什麽意外，欲勸她回房，可蘇墨吟卻執意想要守在蕭煥雲身側，好像只有這樣看着他守着他，她才能安心。
她深怕自己不在時，他會有什麽意外。
碧嬈勸誡不過，只能依言由着她。她同阿福出了房門，蘇墨吟便坐在床前靜靜的守着。
她仍紅着眼，可卻強忍了淚不讓自己再哭。她雖難過，可難過之後，再一想自己再哭也是無用，她能做的便是守着這個人，看着他醒來。她不相信他會這樣躺一輩子，睡一輩子。
如若真的他只能這樣睡着躺着，那她便一直守着侯着，她覺得皇天不負有心人，她一定能等到他安然無恙的醒過來。
蘇墨吟這般想，便也真的這般做了，她守着蕭煥雲，同吃同睡，阿福告訴他，他明日便會醒，可他卻沒醒，她心裏雖失望難過，可是卻也只能暗暗将失望咽會肚子裏。
蕭離和柳素看到兩人這真切的情意，心中亦是不忍和難受。但也有些欣慰和高興，能看到兩人這般真情以待，對彼此不離不棄，也是真的讓人感動動容。
正所謂患難見真情，亦是如此吧。
大夫每日來查看診治，蘇墨吟都會一遍又一遍的詢問病情，和注意事項，因蘇墨吟要親自照看，碧嬈和阿福便每日守在門外聽候差遣。
蘇墨吟細心的喂水喂藥。體貼入微，從前那樣粗心大意的人，而今卻是心細如塵将人照顧的無微不至。連碧嬈都不敢相信，自家小姐還有這樣細心體貼的模樣。
蘇墨吟為了方便照看，索性和蕭煥雲同榻而卧，從前她總怕同他同床共枕，而今睡在他身側，她卻覺得無比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