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錢濟業此人,陸望雲不熟。
那是真的一點也不熟,除了大型活動時見過錢濟業幾面,她對錢濟業的了解幾乎全部來自好友錢盈盈和世俗評價。
陸望雲只大概知道,錢濟業是通寶閣閣主收養的義子,極有經商天賦,在錢盈盈出生前,一直被當成通寶閣的繼承人來培養,據說一人就為通寶閣賺了近十年的利潤。不過自錢盈盈被确立為通寶閣少閣主之後,他就漸漸遠離了通寶閣權利中心,現在又被閣主發配到玄天大陸西大湖處開荒。
錢濟業雖然也是靈界美人榜上叫得出名號的大美人,但他喜好浮誇,鐘愛金銀玉石之色,渾身銅臭味,在修仙界年輕一代中獨樹一幟,是以從未被陸望雲當成疑似任務對象。
“你這名單真的靠譜嗎?”
臨行前,陸望雲确認一遍錢濟業的基本信息,禁不住又問了一遍。
系統掏了掏耳朵,答,“不好說。大數據假的很,不過死馬當成活馬醫啦,總比守着不開花的鐵樹好。再好看的臉也不能當飯吃,對吧?”
這還用說,再小的概率都比守着元啓明等結果大。
“你是會勸人的。”
陸望雲無奈,撕了個傳送卷軸,消失在扭曲的空間中。
到了西大湖區域,荒無人煙的岸邊立着個富麗堂皇的朱紅色高臺宮殿,不用系統指路,陸望雲就知道目标對象在那兒。
陸望雲來時沒寄拜帖——主要是她沒有錢濟業的聯系方式。她剛進聚寶樓範圍內,就被巡查的斥候發現,上報給了錢濟業。
錢濟業趴在高臺欄杆處,極目遠眺,觀察傳說中的陸望雲。
一個比他還能賺錢,還癡心的小妹妹,來找他幹什麽?
沒寄拜帖的陸望雲被大門守衛攔住了。
大眼體修鐵面無私,瞪着銅鈴般的大眼睛,非常有禮貌地勸陸望雲離開,“聚寶樓乃樓主私人居所,不見外客。請仙子改日寄了拜帖、拿着邀請函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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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望雲試圖蒙混過關,“我是你們樓主妹妹的好友,好友的師妹,今日實屬倏忽,下次一定帶邀請函,您可否通融一二?”
“不可。”
大眼體修幹脆地拒絕了陸望雲,并閉上了他的大眼睛,拒絕的理由充分且紮心,“我觀你手上負重環重逾千斤,氣息沉穩,想必也是體修。咱們體修什麽身份、什麽地位,你不清楚嗎?不清楚看看我。”
言外之意就是提醒陸望雲,撒謊也不換個高級點的路子,比如劍修、陣修、丹修。
體修什麽的,一眼鑒定,西貝貨。
“道友,請不要職業歧視啊!”
陸望雲無語,握緊拳頭,想要給誰一拳,想了一圈,發現木得罪魁禍首,于是在元啓明頭上記了一筆。
大眼體修沉默,睜開他的大眼睛瞅了一眼陸望雲,神情十分委屈。
“我是體修。”
我在當保安。
我歧視誰啊我?
陸望雲秒懂,欲哭無淚,喃喃道,“難道要浪費一個傳送卷軸?好貴的,事成之後,再給師兄一拳好了。但要記得不能打臉。”
大眼體修一臉震驚,但是不信,“你能有錢買傳送卷軸?都是體修,騙騙我可以,別騙自己,我們體修可是比劍修還窮。”
陸望雲試探道:“那我送你一個,你放我進去?”
大眼體修猶豫,沉默,再果斷拒絕,“假的,不要。”
陸望雲:“?”白送都送不出去,錢濟業你是會調教手下的啊。
這邊陸望雲和倔強守衛僵持不下,遲遲不能入場。
那邊高臺之上,錢濟業趴在欄杆上,一面騁目觀察,一面聽斥候惟妙惟肖地模仿轉述陸望雲和守衛的對話,只覺正中心懷,樂不可支。
他笑了小半刻鐘,方緩過勁兒來,揮手讓心腹把陸望雲引進來,“對了,那個體修守衛,本月薪酬翻倍,觀察兩月,若可用,酌情提拔。”
“諾。”
***
陸望雲兩眼望天,在聚寶樓前站了半刻鐘後,渣系統看不過去了。
“宿主,你行不行啊?”
陸望雲攤手,“不行啊,要不你上?”
此行要寄,我早有預感,會出師不利,果然如此。
神之預判,非我莫屬啊。
陸望雲噎了渣系統一句,準備打道回府,擇日再來。
心念剛起,一個長相清湯寡水,衣着異常樸素的大衆臉男人從門內走出,叫住了陸望雲。
“陸仙子留步。”
正是錢濟業的心腹。
陸望雲:“……”雞皮疙瘩掉一地,有些人不喜歡出門社交是有原因的。
大眼體修:“掌事???”好家夥,你這小女孩搞真的啊!
素衣男子颔首,“做得很好,本月月例翻倍。”
陸望雲:“……”雖然我能理解,但兄弟,你不禮貌,真的。
“手下有眼無珠,不識仙子真容,有所沖撞,還望陸仙子海涵。大公子已在頂層挑臺處等候,還請陸仙子随奴來。”
男子三言兩語揭過剛才的沖突,就引着陸望雲往聚寶樓裏走,禮數得當,不卑不亢,一看就很有腦子,和他們體修不一樣。
陸望雲最後真誠地看了一眼大眼體修,希望道友能懂她的暗示,以後學聰明點。
大眼體修沒有接收到陸望雲的意思,反而開始心痛失之交臂的傳送卷軸。
至少一百上品靈石啊!
陸望雲跟在引路人身後,一路爬樓,爬了大概有小一千個臺階,終于到了目的地。
陸望雲粗略瞟了一眼,只見殿內檀為梁柱,金鋪玉戶,以黃金為璧帶分隔空間,間以和氏珍玉,風至其聲玲珑也,侈麗無比,宛如人間仙境。①
而她此行的目标對象,一身高級法衣,紅玉冠束發,脖戴華麗項圈并兩串法器項鏈,手持金扇,十指具戴有款式不同的法器戒指,浮誇至極。
但他偏生長了張貴公子的臉,天庭飽滿,眉目寬和,身着萬紫千紅色而不壓身,反而更襯得他氣宇軒昂,與衆不同。
一個浮誇、華麗、奢侈的裝逼犯,比之元啓明,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陸望雲瞥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不得不說,在元啓明手下吃苦久了,還是有點好處的,至少不會被美人輕易擊中顏狗心髒。
天下第一美人我偶爾都能抗住,何況其他。
“滄瀾派陸望雲?‘美麗救急基金會’路漫漫?”
錢濟業笑眯眯道,指着閣樓處的團凳子,示意陸望雲坐下來,“百聞不如一見。慢慢真是……比妹妹描述的有意思多了。”
牛啊,這哥們知道的內幕不少啊。
陸望雲頭皮一緊,不敢深思元啓明知不知道她就是修仙界久負盛名的漫漫仙子的事。
但事權從急,她有求于人,不是求證的時機,于是默認錢濟業所言,拱手坐下,也假惺惺客套兩句。
“既然是妹妹的朋友,朋友的妹妹,那就是我錢濟業的妹妹,你喚我師兄或兄長皆可。”
錢濟業搖動扇子,本就虛僞如毒蛇的笑容更深,慢條斯理問道,“不過,不知慢慢此行為何?我們之間好像沒有業務往來。”
多多似乎和她名義上的兄長不是很對付,那還是叫錢師兄吧。
謝了啊,師兄。
陸望雲裝傻展顏,直接說明來意,“此前受過您的幫助,我沒有無功受祿的習慣,因此特來報恩。但凡我能做到的、正常範圍內,錢師兄盡可提,我必當達成所願。”
錢師兄三字出口,錢濟業搖扇子的手幾不可見地微微停頓,複又恢複如常。
陸望雲心中一緊,還以為錢濟業要追問她細節:他們此前确實幾乎沒有直接來往,她貿然前來報恩,其實非常唐突冒昧,說是別有用心也不為過。
“別怕,宿主,”渣系統适時開口,恰到好處地安撫陸望雲,“不用你想,他也老自戀狂了,會自己補全原因的。”
果然,錢濟業聞言,沉默幾息,而後別有深意的看了陸望雲一眼,歪頭合扇,滿不在乎道,“你說那件事啊,不用你報恩。元啓明給過報酬了。”
怎麽又扯上師兄了?
還真是繞不開他,這就是傳說中的主角光環嗎?
陸望雲不解,但錢濟業不追問,對她來說是好事。
她松了口氣,堅持道,“不行,師兄做的是師兄的,我自己那份我要自己解決。”
“行叭,你說啥就是啥,反正我也不吃虧。”
錢濟業迅速接受,并單手開扇,扇面擋在臉前,半遮俊容,問,“那你告訴我,我妹妹在你們面前怎麽稱呼我?如何提起我?又怎麽看我呢?”
陸望雲雙手交叉,暗道不妙,忘了他和多多算競争關系,擱我這兒打探情報來了。
陸望雲回想大小姐錢盈盈,經常性的、無差別的、不屑一顧的神态,半真半假答道,“多多不常提到您,我們之間有很多話題可說。提到您時,她一般稱呼您哥哥,好兄長。至于怎麽看您……”
陸望雲想到錢盈盈一口一個廢物哥哥,一無是處的好兄長,廢柴……
突然不知道該怎麽繼續編。
而扇子遮掩下的錢濟業卻好似心情愉悅,一雙星眸笑成月牙形,止住了陸望雲未盡之言。
“罷了,不用問我也知道,妹妹向來如此,不用煩你絞盡腦汁地編瞎話。”
真直接啊,狼子野心是半點不帶掩飾的。
陸望雲微笑不答。
有些人是有些讨人厭的本事在身上的,怪不得能和挂哥玩到一塊。
錢濟業抓住核心問題,“你必須要找我報恩嗎?”
陸望雲點頭,“是,我從不欠人人情。”
“可,”錢濟業扯開扇子,端正坐姿,漫不經心道,“那你讓妹妹主動來見我一面,就算了了這次的恩情。”
他正襟危坐,眸色認真,像條蓄勢待發的毒蛇,又像忠誠可靠的巨型犬。
有苗頭。
不對勁。
陸望雲警覺,或許錢濟業和多多的關系不是她想的那麽簡單。
陸望雲裝傻,直言不諱,“你是要我引多多過來,好殺了她奪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