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修羅場(修男二細節) (1)
砰——
煙花散盡, 徹骨銷魂。
元啓明猛地睜開雙眼,大口喘着粗氣,吓得魂不附體,胸腔像條案板上?的活魚魚尾一樣極速起伏。
他他他……竟因師妹的心思憂煩至此?
多半、一定、肯定是在江氏時, 無意中被妖魔蠱惑了。
元啓明眸光轉變, 呆愣愣地和房梁對望幾息後, 離弦的心髒反向回落, 呼吸稍稍平穩。
他松開握了一夜的離火玉鈴铛,反手撐床,坐了起來。
體內異常難耐, 元啓明咬緊後牙槽,赴死般緩緩垂首,只見袴中昂揚挺頭的物什,對他打?了個招呼。
師妹才十八歲, 還只是位青蔥少?女。
他, 他怎能做這種?夢?!
深深的驚恐瞬間蓋過好奇和少?年绮念。
元啓明頭頂青天似乎都要裂開了。
他深吸一口氣, 一時間什麽也想不出來,想不清楚。
元啓明僵硬半晌, 随手, 或者?說欲蓋彌彰地捏起鈴铛劍穗, 将?之扔進紫檀木箱子中, 和陸望雲從前送他的禮物歸到一處。
體內餘熱遲遲不退。
元啓明焦躁, 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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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關?蓋子,急匆匆轉至浴池, 坐到池中最深處,引了一一池山泉水入池。
水溫體熱, 燒得他大腦糊糊塗塗,淨重複些?飛龍瀑下的荒唐場景。
元啓明閉眼靜心,開始默背淨心法決,他不敢伸手,探下身虛實,只是不斷地往水裏扔冷符。
夜色深到極致,開始慢慢轉淡,池水則越來越涼,到了天色微微破曉時,池水溫度已然逼近零度。
然而,沒用!
元啓明猛地把身體整個沉入水中,感?受冰水徹骨的寒冷,又将?《清靜經》、《清心訣》、《冰心訣》、《靜心訣》挨個念一遍,仍舊無用!
怎會不起作用?
眼看?就要到平日出發晨練的時間,元啓明破水而出,大步走到浴池入水臺階處,坐了下來,盯着水波蕩漾的池面?發呆。
長及腰際的濕發貼在身上?,粘膩濕冷。
這種?脆弱的、不受控制的感?覺,他入道門八年來,鮮少?再體驗過了。
那師妹呢?
他合該立于群山之巅,俯視衆生的師妹,難道也要因他、因落寞的時代,修為不得寸進,忍受一遍他曾經歷過的窒息感?嗎?
……
他怎能以這副模樣去見師妹?!
想到陸望雲,元啓明忽得冷靜下來。
他于原地端坐,閉目沉思,從記憶深處扒拉出有關?遺忘的法咒,複又睜眼,以水做鏡,擡手,指向自己額心,默念施咒。
他冷酷無情地看?着自己施遺忘咒,神色漠然的可怕,好像那活生生剪斷記憶的法術是用在別人身上?。
春|夢一場,一忘皆空。
……
“我不是在看?小師妹送我生辰禮嗎?怎麽跑到浴池泡澡了?真是困糊塗了。”
元啓明蹙眉,身體似乎因過分的寒冷而感?到空虛,隐隐作痛。
他起身,用法術蒸幹身上?水珠,整理好着裝,擡袖側首,嗅了嗅衣服上?難以掩去的水腥味,輕啧一聲?,“卓凡怎麽回事?修煉修得膨脹了?浴池的水都不知及時更?換。”
回到房內,元啓明挑了件山岚綠緞衫換上?,外?罩白色弟子服襯袍,用白玉冠頭束,配以玉螭虎紋青玉簪,整體和諧美觀,只是好像缺了點什麽?
目光在鏡中巡梭,元啓明很快發現,今日裝束的不足之處在于本命法劍:既白劍劍首光禿禿的,什麽也沒系。
應選個蒼綠色的小物件。
元啓明想,目光落在開着的紫檀木箱上?。
他快步走過去,從諸多寶貝中選了個蒼綠色的劍穗。
“嗯?我已經把離火玉鈴铛收好了啊。兵貴神速,不愧是我。”
元啓明感?概,接着自然地合蓋。
把紫檀木箱收入儲物袋後,他忽然感?目光不及之處,巨大的齒輪轟然轉動,心底深處則迸發出如洪水傾瀉,山崩地裂的觸感?。
元啓明被這種?近乎頓悟的玄妙感?驚到,一時間茫然、恐懼,又無法按耐地保持期待。
他站在原地,盯着鏡子看?了半刻鐘有餘。
最終,元啓明眨眨眼,好奇地戳了戳自己薄薄的眼皮,仿佛這是什麽刀槍不入的盔甲。
元啓明揉了揉眼睛,驅散困意,正欲出發前往夢仙苑,喚小師妹起床,突然收到掌門師父白孤山的傳訊。
師父說,“川兒啊,少?虞身體恢複良好,不日便可上?山入門。你是大師兄,對吧?慢慢那邊,就由你先替為師做好思想工作,另外?呢,這幾天別找我,你二師父又喊我切磋了。——最愛你的掌門師父。”
新來的小師弟?
不日上?山?
急什麽,他都不用處理江氏的爛攤子嗎?
……
昨夜,系統下線前,通過數據庫對比,幫陸望雲排除了錢濟業疑似“白衣仙人”的可能性。
雖說陸望雲早有預料,但經過系統确認,又是不一樣的感?受。
像戀紅偏愛溫柔秀氣的儒修,同?等顏值的美人中,陸望雲也更?喜歡有白衣少?年感?的帥哥。
能排除喜好浮誇的錢濟業,陸望雲很開心,制定好下一步的攻略對象和任務後,就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又早早醒來,自行?禦劍前往清靜臺,準備一邊修煉,一邊等元啓明過來。
既然名單上?的名字繞不開元啓明,那她就好好僞裝一段時間,再和元啓明商量定期休假的事情,以後若有需要,也好找他幫忙。
陸望雲對自己的規劃很滿意,要是再有個金丹期的師弟師妹就更?好了,這樣青雲試主峰就有人了,元啓明也不用逼着她進階。
簡直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陸望雲幻想着,嘴角止不住上?揚。
寅時過半,天色半明不明,一線雲海裹着襁褓中朝陽,泛着橙紫交織的夢幻色彩,似夢非夢。
柳葉劍劍鋒掠過主峰上?端,留下長長的點狀拖尾雲。
陸望雲無端想起飛機尾氣帶出的長條雲朵,小時候有人說那是導|彈飛過的痕跡,她曾信以為真,為可能發生的戰|争憂心忡忡。
整天愁眉苦臉,活像個憂國憂民的小老太?婆。
其實,那只是飛機尾氣和空氣中水汽凝結而成的尾跡雲,并沒有特殊的寓意,也不能代表任何情況。
看?來,她習慣性的杞人憂天,從很早就開始了,現在反倒少?了點,也不知道是不是修煉的緣故?
或者?是因為命懸一線,就沒心思在為別的事情擔心了?
陸望雲單指摩挲臉頰,撇了眼天色,還有半小時才到五點。
料想元啓明此時應該正在去夢仙苑找她,陸望雲摸臉的動作不停,右手掏出玉簡,敲信息告訴元啓明她已經在清靜臺吸收紫薇真氣,接着迤迤然轉換劍鋒,直奔清靜臺而去。
措辭良好的短訊剛發出去,一種?從未感?知的“靈力”波動就從陸望雲身邊經過,又被她的身體自動捕捉淨化。
經脈居然有點疼?
她早已煉成銅皮鐵骨鋼筋,豈會因為此人小小的外?洩靈力而不适?
俏臉上?小人得志的邪惡微笑兀自凝固,陸望雲慢慢擡手,閉眼內視,在修士擦肩而過的瞬間出手,準确無誤地抓住他。
“這位道友,滄瀾所屬領空禁外?來修士禦劍飛行?,你不會,不知道吧?”
媽的,我的地盤禁止随地大小飛,給?姐……
死?
啊不,真不像話,什麽死不死的,活,必須活!
陸望雲擡眸,看?清年輕修士面?容的一瞬間,不由自主地微微吞咽誕液,下意識将?心中惡言改成美好的希冀。
原因無它,随地大小飛的眼生修士,實在是太?好看?了。
縱使在天下第一美人元啓明美貌下浸染了五年,對美人有了那麽一丁點抵抗力,擡眼瞬間,陸望雲還是被“罪魁禍首”的美貌震驚到失神。
眼前的年輕修士,一身黑衣紅邊勁裝,三七分小劉海,高馬尾,但未用發冠,而是取了一截同?色的紅衣發帶束發,發帶垂下一長一短兩尾,融進黑亮微卷的馬尾中。
磅礴的、野蠻的生命力撲面?而來,卻和元啓明的意氣風發大不相同?,他年少?輕狂的貴族氣質後,無端有幾分沉重陰暗的暗面?緊随其後。
很奇怪的人。
但生得極俊美,幾乎能和元啓明平分秋色,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美。
臉型颌面?流暢,面?部留白也夠多,五官精致鋒利,紅唇皓齒,極具古典之美,偏生長了一雙狹長睡眼和過分挺直的鼻梁。
他停在遠處,抿唇不笑,甚至有些?不耐煩,或許那幾分不易察覺的沉郁鋒利之色,就是因此而來?
震驚過後,陸望雲顏狗屬性發作,滿心滿眼只剩驚豔,也忘了剛才是要追責些?什麽。
反正他長得這麽好看?,就算他惹我不快,也一定不是有意的。
陸望雲想,對上?美人修士不耐煩的神情,甚至有些?愧疚。
讪讪松手,陸望雲沖美人修士拱手,問,“失禮了,你是哪派弟子?我怎麽從未見過你?”
真奇怪,修仙界美人榜的前一百名,不論男女,她各個熟記于心,無聊痛苦時就會拿出來翻閱解悶,怎麽會不知道他呢?
況且,此人姿容絕世,又有着鮮明的個人風格,和元啓明叫板美人榜榜首都不一定會輸,她怎會從未在大小榜單盤點中見過他?
“無妨。”
美人修士沒有回答陸望雲的任何問題,只驕矜傲慢地原諒了她最初的冒犯,還調轉法劍……
啊不,是放大的符筆,向後退開一尺有餘。
陸望雲驚訝,光顧着看?美男了,竟然都沒發現人家用的不是法劍,而是符筆。
居然是個符修。
這一行?老燒錢了,除了符宗的一衆少?爺小姐們,有點名頭的師門,也就是昆侖姬大家。
沒聽說姬阿姨收新弟子啊,上?一個不幸愛上?姬阿姨,然後她被逐出昆侖的師兄,都是七八年前的舊事了。
那他是符宗新入門的弟子,來滄瀾派做交換生?
這麽眼生,難不成和師兄一樣,是從人間來的大少?爺?
思及此,陸望雲心意微動,沖美人符修粲然一笑,欲和他套近乎,“你是符宗過來的交換生嗎?為什麽沒有去昆侖呀?”
符修劍眉微斂,面?部繃緊,敷衍地沖陸望雲擡了擡手,拱手禮都沒做好,就全速運轉法器,轉瞬消失在陸望雲眼簾。
晨風吹散符筆拉長的雲帶,送來他破碎且平靜的聲?音。
“事務繁忙,不宜逗留。”
禮貌性的“有緣再見”都吝啬一提。
真是不可思議。
這種?性子的人,聲?線竟然意外?的溫柔平緩,像毛筆柔軟的毫毛,或是和緩微涼的晨風。
“脾氣真大,本以為能問問他凡間的尋仙客棧掌櫃,有沒有給?我好好找白衣仙人呢。”
陸望雲抖袖整身,稍有些?遺憾,轉瞬又自我開解道,“罷了,美人嘛,越美脾氣越大。理解的。”
“不過,這是不是我第一次見比挂哥生氣時臉色還臭的美人?倒也和他一樣好看?。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陸望雲微微搖頭,忽然想起信息發出去小半刻鐘了,元啓明還沒回她消息。
不會像上?次一樣,又一夜沒睡,正困得迷迷糊糊地在找我吧?
陸望雲一驚,腳下柳葉劍全速前進,三五分鐘後,就到了清靜臺上?空。
她落劍下地,擡眼就見元啓明一襲白色深衣,雙手抱劍,站在清靜臺最遠處的涼亭上?。
擦,又搞偷襲?
早知道不提前發消息吹牛了。
陸望雲苦澀微笑,擡手搓了搓軟乎乎的臉頰,邊思考托辭,邊整容正色,向前望去。
但見山風獵獵,雲海翻滾,萬物蕭然肅靜。
獨元啓明站在懸崖邊上?,長身而立,白衣墨發飛揚,鳳眸微斂,卓然玉樹,活脫脫的神姿仙态。
只是他那神情……
又失眠了?還是在生氣?
陸望雲歪頭,探詢的目光在半空中與元啓明複雜疲憊的眸光交接。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我——危!
陸望雲心下一驚,迅速低頭,避開元啓明複雜的眸光。
她躲閃的動作太?快,沒來得仔細感?受周遭的靈力波動,也沒看?見元啓明同?樣閃避的眸光,就捂着臉,慢吞吞往懸崖邊移,低頭沖元啓明解釋。
“師兄吶,你先聽我解釋,我剛才傳訊給?你呢,是在提前打?草稿。而且我呀,離清靜臺只有十裏地不到了,路上?碰到個符修交換生,雖然長得還行?,但脾氣忒大,耽誤了我點時間,又不小心把短訊提前發出去了。絕非乘僞行?詐,誇大其詞……”
陸望雲叭叭叭說了半天,元啓明竟然沒有半點反應。
真是奇了怪了。
按照慣例,元啓明早該冷哼一聲?,裝模作樣地罵她“油嘴滑舌”、“心思不定”,今天怎麽不吭聲??
不會氣過頭了吧?
這可腫麽辦啊?
鈍刀子割肉,還不如直接殺了我呢。
貓貓吃手手.jpg
陸望雲絕望流淚,緩緩停止自我辯白,小心翼翼地擡眼,慢吞吞用眼角餘光打?量元啓明。
很好,神情沒變,還是剛才那副要死不活,有一丢丢生氣的林黛玉樣子。
……
好個屁,這樣更?危險了好不?
陸望雲緊張搓手,正準備說個爛梗緩解一下兩人之間奇怪的氛圍,目光一轉,就見元啓明垂下的手腕戴着千機坊出品的鎖靈環!
沒事吧?
你是需要造福社會的綿羊精嗎?
卷毛線啊你卷?
陸望雲一面?閉目內視元啓明目前展現的修為,一面?破罐子破摔,顫巍巍問,“師兄?我是不是要完蛋了啊?”
元啓明微微搖頭,并沒有在佯裝生氣,給?她壓力,反倒試探性地開口,“師妹,你,你可能……”
他一貫清棱棱的聲?音不知為何,竟有些?生澀卡頓。
不過陸望雲滿腹心神都聚焦于在他腕骨處的鎖靈環,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很好,師兄的修為已經壓至築基大圓滿了,真積極啊。
嗯?
這熟悉的,若有若無的異樣“靈力”?
美人符修?
陸望雲又驚又喜,不待元啓明整理好語言,就唰得睜開眼睛,擡頭往元啓明身後望去。
果然見到了剛才的大脾氣符修。
他一手握筆,一手拿劍,正乖巧地站在元啓明身後,蒼白俊美的臉上?沒了之前的敷衍不屑,反倒顯得有些?溫和富家公?子的樣子,但那雙狹長鳳眼中,仍舊帶着難言的苦味,或者?說陰暗意味。
奇哉怪也。
這兄弟看?着年紀也不大,怎麽藏着這麽多黑暗面??
體內的靈力也……
異于常人?!
陸望雲靈光一閃,想到系統所說的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核心人物。
——系統:“只要他們都出現,你一定能判定出來的!”
那這個突然出現的、美貌異常的符修,是受天道庇護的人,還是那批引動大變局的人呢?
陸望雲越想越激動,一轉不轉地盯着美人符修,同?時聚精會神地捕捉他周遭天地靈氣的運轉軌跡和他自身的靈力波動,準備先摸清異常在哪裏,等渣系統上?線時再做讨論。
陸望雲屏氣凝神,胸膛微微起伏,面?色漲紅,竟是專注到險些?忘了呼吸。
陸望雲少?有的事業批時刻,落到不知情的觀衆眼中,尤其是元啓明眼裏,就變了味道,顯得過于唐突孟浪。
師妹,這是,被江少?虞的容貌驚豔到了嗎?
江少?虞有這麽好看?嗎?
明明看?我的時候都沒有這般出神癡迷。
元啓明見狀微微皺眉。
晨起時隐隐作痛的空虛感?又冒出來,口中竟也有幾分奇怪的苦澀,剛才未盡之話轉了一圈在說出口,也染了幾分澀意,奇奇怪怪的。
“師妹今天來得到早,還好我沒去夢仙苑尋你,多少?能省下點修煉的工夫。”
陸望雲:“???”
不是,你打?哪進修的陰陽怪氣學位?
難道是那位美人符修傳染的?
陸望雲乍然驚醒,卻見美人符修無聲?勾唇冷笑,就差把不屑不喜之情寫?在腦門了。
陸望雲是個深度顏控,并不在意美人的壞脾氣。
她火急火燎地記下美人符修靈力的異常之處,甚至好脾氣地沖他笑笑,沒得到回應才轉頭,眨巴星眸,無辜且無措地看?了元啓明兩眼。
“師兄?你被那符修帶壞了。”
陸望雲小聲?提醒。
符修,長得還行?,交換生……
原來剛才就見過面?了,那怎還能因他而驚豔?
元啓明心髒抽動,略有些?難受,他習慣性忽略細微情緒,冷哼一聲?,怫然道,“怎麽?你還沒看?夠?有這點耽溺于皮相的時間,跑去演武場都能揮劍三百次了。”
陸望雲:“……?”
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挂哥現在罵我花癡?
肯定是那符修的錯!
陸望雲小幅度瞪了眼相貌昳麗,但脾氣很大的符修,轉身捧着星星眼望向元啓明。
“師兄別罵了別罵了,我不是好奇嘛,哪有沉迷美色?他還沒你好看?呢,穿白衣肯定不如你。”
元啓明抿唇,有點想笑又不敢笑,還要強撐着冰山煞神假面?的意思。
哄好了。
陸望雲了然竊笑,我陸寶玉還治不住你元黛玉?
“不過,這位道友好生眼生,莫不是符宗過來的交換生?”
話題轉回第三者?身上?,元啓明眼睑微斂,恢複一貫的高嶺之花模樣,心底卻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苦悶。
“什麽交換生?荒唐。”
元啓明不着痕跡地深吸一口氣,不情不願地指着江少?虞說,“這是你新入門的小師弟,過來認識一下,江少?虞,符修,半步金丹。”
“小師弟?”
“小師姐?”
聞言,陸望雲和江少?虞臉色都是一變,同?時開口問道。
陸望雲是大驚大喜,畢竟她老早就想有個師弟師妹,來幫她分擔師兄過分的愛。
她看?了眼容姿甚勝,修為頗高的小師弟,一時間被歡喜沖昏了頭,于原地喃喃自語。
“什麽?金丹期的小師弟,不對,是馬上?金丹期。天底下還有這種?好事?!不對,真有這種?好事能輪到我?那我不是馬上?就能解放了?”
江少?虞則是雙目微睜,瞳孔放大,完全不敢置信。
他轉過身子,正對着粉衣綠裙的陸望雲,将?陸望雲上?上?下下打?量個遍,眸中神色瞬息萬變,最終還是有些?懷疑,轉向面?色鐵青的元啓明求證。
“啓明仙君?大師兄……”
元啓明正因小師妹的失态惱火,又瞥見江少?虞的神色,濃眉皺得更?緊,幾乎突起成高高低低的“川”字,倒正襯了他的表字“臨川”。
勉強扯出一個不達眼底的涼薄笑意,元啓明指着陸望雲道,“這位是你師姐,陸望雲,體修,亦是半步金丹。”
語言簡潔有力,神情冰冷如劍。
所謂的道門寶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表情。
江少?虞瞬間捕捉到元啓明言辭中隐藏極深的威脅意味。
他側首斂目,不着痕跡地反複掃視陸望雲,見她還在出神,仍是一副驚喜若狂的模樣,頓時福至心靈,明白過來。
擺大師兄的架子,是想讓我對她低頭服軟?
憑什麽,區區半步金丹,世人皆知的癡女。
江少?虞眼眸微彎,似乎是在笑,但琥珀色瞳孔卻仍是收斂的,冷漠的。
“小師姐這般作态,可是覺得少?虞麻煩?”
“師姐不必否認,也莫要安慰我,少?虞自是知曉,小師姐和大師兄感?情甚篤,師父這幾日也常說,他本不欲再多收弟子。是少?虞讓大家為難了。”
雖說着謙詞,态度倒是不卑不亢,聲?音也溫和平靜。
沉浸在即将?解放的快樂中的陸望雲:“喵喵喵?”
雖然不知道美人符修的脾氣為何一百八十度急轉彎,但有眼睛都能看?出來我是在高興好吧?
這陰陽怪氣,至少?博導水平。
不過,好像是個機會诶!
和他吵一架,讓挂哥帶着他玩,那我不就有時間刷支線任務了嗎?
陸望雲抓住垂落的綠粉色交織發帶尾尖,言笑晏晏。
“我怎麽會不喜歡師弟呢?是太?喜歡了才對。”
江少?虞微笑,“此言何解?”
“因為我一直都是師兄的小師妹,所有人的師妹啊。你來了,我就是你一個人的小師姐了。平白升了一級,我為何要不開心?”
陸望雲慣會甜言蜜語,笑眼彎彎,口無遮攔向下說。
“何況師弟你容姿甚美,賞心悅目。修為也高,剛入門就已半步金丹,再努努力,快點突破金丹,我就不用被師兄壓着特訓了。”
江少?虞不解,反唇相譏,“小師姐亦是半步金丹,緣何要求助于我?”
陸望雲回以微笑,不依不饒,拍手道,“因為特訓太?辛苦,反人類。”
“不若師弟早日努力進階,按咱們滄瀾的規矩,師弟突破金丹後,便可代表主峰參加青雲試,一夜成名,再順手解放我,可好?”
“如此,我就沒道理覺得師弟麻煩累贅。”
兩人唇槍舌戰,有來有往,小半刻鐘就打?了幾個來回。
元啓明來不及插嘴,眼瞅着初相識的師弟師妹旁若無人,聊得“熱火朝天”,明明是不對盤的氛圍,可小師妹卻顯得這般鮮活可愛。
和在他面?前展露的活潑機敏截然不同?。
可到底是怎麽個不同?法,元啓明卻說不上?來。
他心髒不由自主地抽搐悸動,早先隐隐約約的痛感?越發明顯,幾乎到了難以忽略的地步。
或許待師妹成功進階,我應該到藥王谷找醫仙問診一番。
元啓明想,氣質越發冷冽,鳳眼也越壓越平,像剛染了一身淩厲風雪似的。
江少?虞此前聽說了許多陸望雲的負面?傳聞,初見時又被陸望雲抓住,誤以為她是膚淺的花癡,第一印象着實不好。
他剛才說那些?話,就是在委婉地表達不滿,卻沒想到陸望雲如此能言善辯,寸步不讓,直說得他啞口無言。
他不想再做争執,見元啓明的反應不對,便順坡下驢,輕扯出個浮于表面?的溫和笑容,抱劍握筆,站在原地,沒再接話。
嘿嘿,沒轍了吧。
陰陽怪氣哪打?得過直球大法。
真誠才是永遠的必殺技!
陸望雲心滿意足,再次為自己高超的語言藝術而驕傲,同?時不忘暗中觀察元啓明的神情轉換。
可元啓明雖然略有不滿,卻沒有要制止她和江少?虞的樣子。
這都不出手?
你配不配當大師兄啊?
陸望雲眼角抽搐,對江少?虞嫣然一笑,欲繼續說些?什麽激化矛盾。
可她還沒開口,就被元啓明一把拽走,甩到石臺上?。
雖然元啓明壓根沒用力,她不疼,但很丢人耶。
我才剛教訓完小師弟!
就不能等會兒再上?場嗎?
該死的加戲咖!
“夠了!你還要再說什麽?你看?看?你自己可有半分做師姐的樣子?”
元啓明還敢居高臨下,冷臉呵斥她?
救命,他還邊說,邊拿既白劍劍鞘敲打?她的肩胛骨,威脅她端正坐直?
陸望雲無語,但多年養成的習慣使她下意識面?朝東方,跪直正坐。
她抓住垂在肩頭的小辮子,小聲?反駁,“師兄?我不就是和小師弟‘友好’交流了兩句嗎?”
還犯法了不成?
你像平常那樣,随便嘴兩句意思意思得了呗。
小師弟,友好交流?!
見陸望雲毫無悔改之意,元啓明氣極反笑,雖然他也說不出,到底是為了哪一點在生氣。
元啓明指節緊繃,圈住既白劍劍柄,深吸一口氣,任由不知源頭的情緒在嗓子口沖撞一圈,再平靜罵道。
“紫薇決修行?了嗎?”
“我說過多少?遍,一日之計在于晨,卯時是一天中紫薇之氣最濃郁的時候,不可浪費時間。你要是拿出半分閑聊的熱情用于修煉,也不必遲遲無法進階,反而要指望新來的小師弟。”
“少?虞與你同?階,卻比你努力太?多,你幾時到清靜臺,他幾時趕來滄瀾派向我報道?他在青雲試前突破了金丹又如何?這是他應得的,不是你偷懶逃避的借口。”
元啓明冷淡垂眸,用了個反問句做結尾。
“怎麽?難不成師妹這回修煉不是為我而修,而是為了主峰名額?”
陸望雲擰眉,雖如預期般挨了一頓罵,但元啓明完全沒有把青雲試的希望轉移至江少?虞身上?的意思,反倒更?加步步緊逼。
陸望雲自覺理虧,心裏憋屈得很。
她回嘴之前,轉頭看?了眼認真端詳手中符筆,一副卷王二號樣子的小師弟,不明白元啓明為何非揪着她不放?
要不是你三年連升四級,直接從普通人四級跳,飛入元嬰期,超出青雲試的參賽标準,只能push我去參賽。
我們帥哥對顏狗,彼此間的關?系何至于發展至此啊?
本來就看?我不順眼,嫌我懶散懈怠,現在來了個聰明且能卷的師弟,你帶他特訓升級,不正好嗎?
非要管我做什麽?
浪費彼此時間。
“哦。”
陸望雲心有不滿,面?無表情地應聲?。
她知道元啓明的性子,懶得和他過多争辯,但又做不出好臉色,便繃着俏臉,擡手起勢,懶洋洋趕客。
“師兄讓讓,你擋着我吸收紫薇真氣了。”
油鹽不進!
元啓明氣極,無法遏制地冷笑,對着陸望雲佯裝認真的臉說不出一句話,只好繼續居高臨下,一言不發地盯着她看?。
他目光如刀如劍,簡直恨不得劈開陸望雲淡然的假面?,剖出她那顆混不吝的心,看?看?它究竟是個什麽顏色?
江少?虞淡然旁觀,不加入,更?不相勸。
他甚至都懶得全神貫注地圍觀,捏着聖儒琉璃雲紋符筆,在空中随意起筆,暗念咒語,順利拉出三公?符頭。
然而,寫?到符令的靈魂,即預示所求所願的符膽時,他卻卡住了,半晌沒有動作,似乎是因為一時想不到,此刻該寫?個什麽秘字合适。
元啓明回神,清棱棱的眸光掃過江少?虞剛起頭的無神符箓。
竟能不借任何媒介而引靈畫符嗎?
或許師父說錯了,小師弟也是個不世出的天才,和師妹一樣。
至少?在符道一路如此。
元啓明略微失神,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道,“符者?,神也,神音咒,詛咒而千神明,令加殃也。若無神明鎮座,又豈能算靈符?”②
江少?虞收好符筆,笑道,“随意寫?寫?,本就沒想好內容,讓師兄見笑了。”
“無妨。”
元啓明颔首,心底若有若無的痛感?仍未消散,連帶着看?江少?虞都有幾分冷漠不滿。
但仔細一想,師弟又有什麽錯呢?
江少?虞從來都是嬌生慣養的少?主,二十歲出頭的年歲,合該是少?年意氣,嶄露頭角的時候,卻突逢大變,全族被屠,能咬牙活下來,不去恨世界、怨天道,已極為難得。
他難道要因莫須有且說不清的罪名,遷怒江少?虞嗎?
也太?不像話了。
元啓明自我寬慰,心底好受些?,嘴裏卻仍有幾分苦意,好像被江少?虞多舛的命運波及了般。
“少?虞師弟,你主修符道,劍術為輔,仙盟又允你在昆侖滄瀾兩派共同?學習。所以,你其實無需太?在意滄瀾這邊,不妨先去昆侖拜訪姬大家,和她商議好往後的學習安排,回來再找我或師父。住宿、法劍、月例、弟子牌等必需品,我會在今明兩日安排好,等你回來再細說。”
元啓明開口,聲?音多有卡頓感?,惡聲?惡氣的,不像是關?懷,反倒像趕客。
江少?虞從善如流,“全聽師兄安排。少?虞去去就回。”
臨走前,江少?虞眸光一轉,窺見陸望雲耳尖繃緊,卻故作毫不在意的樣子,不由得譏嘲輕笑,心道。
啧,這就是修仙界大名鼎鼎的陸望雲是嗎?
虛假造作,本事沒多少?,脾氣到不小。
……
正在運轉紫薇決的陸望雲,前腳聽到江少?虞要走,後腳就吸了一肚子江少?虞洩露異常靈力,經脈疼得直突突。
救命,什麽毒美人啊?
變形金剛出來的嗎?到處排放尾氣。
陸望雲腹诽,先暫停修行?紫薇決,再加速運轉一周天引氣決。
剛把江少?虞靈力中若有若無的異常靈力排出體外?,她就發覺清靜臺的氣氛不對,太?僵硬、太?沉悶、太?吓人了。
元啓明像是來她墳前哭喪似的,一張舉世無雙的俊臉上?滿是負面?情緒。
陸望雲不太?習慣元啓明這種?模樣,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于是主動尋個話題和他交流。
“師兄吶,你怎麽把咱們的天才小師弟攆走了?”
不讓我陰陽,我誇他總行?了吧?
我就不信你還能挑錯。
今天跑不掉,我下次再來。
小師弟人都來了,我總能找到機